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宝石胸针[先婚]   作者:玉寺人   简介:   [先婚后爱/少女暗恋成真]   *矜贵优雅老男人x假乖温柔少女   大雨天,十七岁的许姝站在别墅的大院外   她刚刚失去了父亲,想面见父亲的雇主,来完成父亲的遗愿   全身都被淋湿,女孩儿秀气的脸蛋苍白而倔强   面前停了辆黑色加长的林肯车,后座不疾不徐地走下来一位身形修长的男人   苍白,优雅,英俊到让人不敢直视,黑西服上的宝石胸针在大雨滂沱中依旧闪闪发光   司机叫他傅先生   他停在女孩儿面前,音容冷淡:“多大了。”   许姝声音颤抖:“十,十七。”   司机轻声提醒:“许司机的女儿。”   傅先生若有所思,他什么都没说,摘下西服上的胸针递到许姝手里   他的随手赠予价值连城,此后,女孩儿贫瘠的生活翻天覆地   八年后,许姝以翻译老师的身份和傅先生重新见面   男人一如既往的英俊,优雅,像是欧洲古典钟一样一丝不苟   在他眼里,她找不到一丝“他们见过”的波澜   内部消息,傅明随在找一位合适的小姐联姻   许姝不动声色的完成工作,在临走时,悄悄塞给男人一张纸条——   【先生,你愿意尝试苏格兰的急步舞和慢步舞么?】   后来他们见了几次面,领了证   傅明随想找一位乖顺的妻子来搪塞家族的人,恰巧许姝全部符合他的要求   只是婚后相敬如宾,却让他有一丝怅然若失   当十分温柔又喜欢黏着他的妻子开始频频外出并且彻夜不归时,傅先生有些坐不住   他拒绝司机,亲自开车到了许姝任职的学校   在妻子惊讶的眼神中,他找了个借口:“你这两天没回家……”   “猫太想你,都掉毛了。”   *总裁x老师   #年龄差8,双洁   #男主的先婚后爱,女主的暗恋成真   #女主有心机,很喜欢很崇拜男主,所以会有卑微的心理活动,请谨慎观看哦~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姝,傅明随 ┃ 配角:预收《这后爸他当定了》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少女暗恋成真,男主先婚后爱   立意:为了梦想努力终将会成功  ? 第1章 宝石   ◎把他弄脏了。◎   十月初秋,伦敦威斯敏斯特中央大厅。   可以容纳两千人的会议厅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近乎水泄不通。   安保工作量骤然增多,但依旧审核严格,许姝凭借着老师给的实习工作证,成功混入了中央大厅的后台。   埃瓦尼是个很和善又贴心的老师,当徒弟对于今天这场以环境内容为主题的讲座表现出来兴趣时,他也毫不犹豫的分享了自己的人脉。   “viola,傅先生的讲座很难弄到入场票,现在这个时间也来不及了。”他把工作证递给她:“你用这个混进后台去看。”   所谓惊喜到了极致的意外,也不过如此。   许姝双手接过,连连道谢:“老师,谢谢您……不过您怎么知道我想听傅先生的讲座?”   “你收集了那么多关于傅先生的剪报,当然是喜欢他。”埃瓦尼镜片背后的双眼弯起:“难得有这种机会,那就去看吧。”   意大利人习惯于把‘喜欢’和‘爱’挂在嘴边,肆意妄为的表达,听起来就如同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许姝明白,埃瓦尼口中的喜欢指的是崇拜,但她还是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在无人能窥探到的角落里,只有她才知道她的喜欢不仅仅是崇拜。   还有,更多的…不能深想。   许姝只知道机会来之不易,她坐最早班的飞机从那不勒斯飞到了伦敦。   含蓄精致的东方美人,一路上都惹来不少人打量,更何况她是特意打扮过的。   长至腰身的乌发浓密,黑眉下一双桃花眼,瞳孔晶亮,鹅脸蛋却是标志的很规矩,小小白白,平添了几分温柔的气质。   许姝并不是那种外放型的浓烈美女,她像是古色古香的青花瓷,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只是大半天的折腾下来,‘瓷瓶儿’也有些风尘仆仆的狼狈。   她走的急忘记带伞,被伦敦上空淅淅沥沥的毛毛雨浇湿了一层厚重的大衣,只庆幸自己今天穿的多。   否则,还不阴冷到骨子里。   就连头发也湿了一点点,乌黑的发尾晶莹,许姝从大衣口袋里抽出一条丝巾充当发绳绑好,加快脚步走进中央大厅。   得快点,她怕赶不上傅明随的出场。   自十七岁那短暂的一面后,她已经五年没见过他了。   许姝没有门票只有工作证,需要穿过长长的后台走廊才能到达会议厅。   欧洲事业单位的公职人员一向懒散,大下午的没什么人,自然也没人怀疑她的身份。   许姝毫无阻碍的快步穿行,直到路过某间休息室,听到虚掩的门后传出来几道闲聊的声音——   “傅先生,如果准备的差不多了,那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回答他的是一道不疾不徐的低沉嗓音:“好。”   仅仅一个字,也能让许姝清晰的辨认出来是自己的魂牵梦萦。   傅明随……就和她一门之隔,马上要出来。   电光火石间,许姝看了眼自己手里拿着的冰美式。   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赶紧走到会议厅,趁着他们出来之前混入内场,然后听完讲座后立刻离开,不要搅出什么乱子……   但她真的很想让傅明随记住她。   人一旦有了欲望,就会变成不知足的怪兽。   而现在,机会就摆在她面前。   许姝抿了抿唇,捏着手里的纸杯后退几步。   她盯着那扇虚掩的门,在被人从里推开,几道人影轮流走出来时,精准无误找到那抹她最熟悉的——   然后佯装着急的,快步撞上去。   手里捏着的冰美式瞬间撒了男人半边衣服。   “我的天!”傅明随旁边的英国男人瞬间暴怒,叫了起来:“怎么搞的?!女士!你在做什么!?”   “对,对不起!”许姝本就白皙的脸刚刚被冷雨冻过,佯装慌张的模样看起来娇气又孱弱,楚楚可怜:“我是要到会议厅的实习生,抱歉,我闯祸了……”   “只是一句‘闯祸’这么简单?你惹的麻烦大了!”英国男人盯着傅明随被弄脏的西服咬牙切齿,显然要不是为了保持那一丁点‘绅士风度’,他会当场开除许姝。   “傅先生,这可怎么办,没有备用服装。”   只是来做一个商业演讲,又不是出席什么华丽的晚宴,谁会准备两套衣服?   “没事。”傅明随开口,无所谓的摆手:“黑西服瞧不出来脏,手腕的位置找个东西遮一下就行了。”   “贝林,别责怪她了。”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闯祸的许姝。   少女咬了咬唇,悄悄生了一丝内疚。   真是对不起,害他的衣服又脏又湿。   大发雷霆的贝林也不好意思继续痛斥许姝,当然,他们也没人在意她一直留在旁边没走。   “傅总。”傅明随的秘书在公文包里翻了一圈,面色为难:“没什么东西可以遮挡的。”   虽说黑西装无所谓,可傅明随手腕处一截白衬衫也是黑的,十分扎眼。   这样上台肯定是不行,引人注目的失礼。   一时间,几双眉毛都为难的皱在一起,正当贝林决定推迟十分钟开场,要人赶紧出去买一件衬衫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我、我有丝巾……”   许姝说着,从自己的头上扯下丝巾。   柔滑的青丝泻下,包裹着精致柔美的脸颊,就连凶神恶煞的贝林都愣了一瞬间。   美是不分国界的。   换句话说,能在这里见到这样绝色的东方美人,更惊艳。   许姝拿着自己这条杏色的Hermes递过去,水润的黑眸看着傅明随:“可以么?”   用丝巾系住手腕,也总归不算太狼狈。   傅明随没说话,抬起手到她面前。   男人从手腕到指骨都修长漂亮,简单的一个动作,足以让许姝心脏乱了半拍。   她垂下眼眸,抬手帮他系好丝巾。   知晓他们要急着上台,她动作利落,打了个漂亮的结。   “谢谢。”伴随着掷地有声的两个字节,几道身影已经快速走远。   许姝站在原地,看着中间那道修长清瘦的身型。   其他人都很急,唯有他始终淡定从容。   从漫长的青春期到如今的懂事,整整五年,这是许姝离傅明随最近的一次。   虽然,是骗来的。   想到傅明随那声‘谢谢’,她翘了翘唇角,觉得自己很坏。   明明是她做了坏事,道谢的却是他。   许姝此刻身处在长长的后台通道里,一端是人声鼎沸的会议厅,另一端是她刚刚走进来的薄薄雨雾。   她抿了抿唇,毫不犹豫的回头,重新跑进雨里。   这次,她连扎头发的丝巾都没了。   许姝做好被淋得更湿的准备,意外的却是雨过天晴。   以最快的速度,她打车到中央大厅附近的步行街,走进一家眼熟的高奢男装店买了一件衬衫。   傅明随的尺码,有些淡淡暗纹的白衬衫,很适合他。   自己弄脏了他的衣服,是要赔的。   虽然傅明随的东西,她大概率是赔不起对等的档次。   五年前他的随手赠予,就足够让她的生活天翻地覆。   许姝有自知之明。   她只是为了致歉。   演讲时间只有一个小时,许姝买完衬衫,重新打车回到后台,时间刚刚好快到了。   实际上还可以更早一点的,奈何今天是伦敦的周末,短短一段路也堵的要命。   许姝强迫自己急促的呼吸恢复均匀,站在傅明随的休息室外静静等待时,看着表上的指针数着他下台的时间。   五分钟后,后台长廊内的另一端传来蕴着惊喜的夸赞声:“傅先生,今天的讲座太成功了,我代表我们公司由衷的感谢您……”   是贝林感激的声音,愈来愈近。   许姝下意识的直起身子,看向走过来的一行人。   傅明随走在中间,顽长的身影步履稳健。   似乎这世界上没什么事值得让他着急,在那天的瓢泼大雨里,司机在一旁为他撑着伞,他也是这般不疾不徐的脚步。   直到走到她面前。   现实的场景逐渐和回忆重叠,许姝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走近了。   傅明随垂落的手腕上还系着自己的那条杏色丝巾。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小姐。”贝林瞧见她,略有些惊讶:“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当然记得她是刚刚闯祸的姑娘。   只是现在心情好兴致好,口气也温和了许多。   “我想和傅先生道歉。”许姝声音柔柔,抬手将装着衬衫的袋子举到他们面前,双眸直视眼前的男人:“对不起,把您的衬衫弄脏了。”   傅明随垂眸看了她一眼。   静止了大概一两秒的时间,他才说:“进来吧。”   男人轮廓和五官都是清隽立体的类型,有种书卷又斯文的优雅感。   天赐的皮囊过于优越,更惘论身家背景。   所以哪怕他呈现出来的态度始终都是温和有礼,那种淡淡的疏离矜贵也不自觉会从骨子里散出来。   许姝紧张的几乎喘不上来气,鼓起勇气和他搭话后等待回答的几秒钟里,血液在全身过了一遍。   指尖脚尖都是麻的。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忙跟了进去。   傅明随手腕微抬,秘书已经把那条丝巾解了下来。   他背对着她看向窗外,逆光的身影清瘦骨感,有种瘦津津的不怒自威。   “小姐。”秘书看见许姝跟进来,微笑着把丝巾还给她:“谢谢你,幸亏你的丝巾了。”   “没关系,本来就是我的错……”   许姝看着傅明随的背影,再次把衬衫递过去:“这是赔给傅先生的。”   “小姐,您叫什么名字?”秘书并没有接,只是笑着问。   许姝微怔,轻声回答:“许姝。”   她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不知道傅明随会不会记得自己这个名字。   可大概她的姓名太大众化,男人听了,背影毫无波澜。   “好,许小姐。”秘书低声说:“傅先生说了,用不到这些。”   “这牌子的衬衫不便宜,实习的小姑娘赚点钱不容易,他交代你趁着能退的时候,就赶紧退回去。”   作为一个年长的上位者,这大概是傅明随下意识的体贴。   许姝心里‘咯噔’一下。   半晌,她勉强笑了笑:“那,谢谢傅先生。”   衬衫没有送出去,丝巾拿了回来。   她的名字也像是一根针掉进海里,没有任何波澜。   自认为聪明的耍了小手段,其实反而会让自己的期待变得更狼狈。   许姝知道自己是着急了。   这个时候的她,还不太适合出现在他面前。   细嫩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柔软的衬衫布料,她若有所思的想着。 第2章 宝石   ◎比起公司,她有兴趣的是掌舵的人。◎   三年后。   江城大学。   许姝刚刚结束了一节课,拒绝掉上她选修课学生的午饭邀请,匆匆走到安静处接电话。   “viola!”对面的女声普通话很不标准,热情洋溢:“今晚你一定要带我去吃你说的那家意式餐厅,下周我就回去了。”   Viola是许姝在意大利读书时的名字,回国后教课,也依旧用这个。   这么称呼她的,一般都是留学时结识的好友。   像是在国内的朋友,还是习惯于叫她‘小姝’的。   电话对面的人是许姝在意大利留学时认识的姑娘苏珊娜,闲暇无事,来中国找她玩儿了一圈。   她之前随口提过江城有家意式餐厅很不错,也许符合意大利人在中国时那颗不适应饮食的胃。   结果就被苏珊娜记了下来,非得亲自去尝一下味道不可。   “好。”许姝脑中过了一遍今晚的安排,笑着答应下来。   她声音清丽柔和,隔着电话都能心情变好。   苏珊娜在电话对面兴奋的‘啵啵’了她好几口。   傍晚,许姝下班后看见苏珊娜开了辆车来接自己。   除她之外,车内还坐着另外一个男人。   是苏珊娜认识的国内网友,名叫容也,他们之前见过一面,三个人一起吃过饭。   许姝上了车,笑着和两人打过招呼。   “viola,快导航吧。”苏珊娜一头浓密的卷发梳成高高的马尾,大大的耳环随着她一起摇头晃脑:“我都迫不及待了!”   “瞧把你饿的。”许姝开了导航,从包里拿了块巧克力塞给她:“先垫一垫。”   “许小姐。”容也坐在副驾驶,回头笑着和她打招呼:“你好。”   许姝微笑,点了点头当作回应。   苏珊娜的中文并不算熟练,吃饭时三个人用意大利语聊天。   她因此也就肆无忌惮的吐槽着这家榜单排名很靠前的餐厅。   “不好吃,太一般了。”她语速很快的嘟囔着:“vio,你说实话,是不是比我们在那不勒斯吃的差远了?”   “是,差远了。”许姝顺着她,笑说:“这里没有那种砖窑烤炉,味道肯定不会那么正宗的。”   苏珊娜为没有吃到心目中的美味而遗憾,咬着吸管郁郁寡欢。   “苏,有了这次对比,你回意大利后再吃玛格丽特,就更觉得好吃了。”容也是个情商很高的男人,笑着哄她。   “切,我不喜欢吃玛格丽特,更喜欢西西里。”苏珊娜吐槽了一句,眼珠忽然转了转,笑着问他:“eros,你知不知道vio喜欢吃什么?”   容也一听,便有些不好意思。   “我还没有单独和许小姐用餐的机会。”他低声道:“怎么可能知道呢。”   许姝这才意识到,这一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比起单纯的吃饭,更像是某种相亲活动。   思及于此,她侧眸看了眼旁边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容也察觉到她的目光,拿起茶杯掩饰性的抿了一口,眉梢眼角却都是带着笑的。   其实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的那么清楚就都能意会到了。   苏珊娜抓住许姝的手,兴致勃勃地问:“vio,你觉得eros怎么样?”   许姝淡笑不语,在脑中盘算着该如何礼貌拒绝这次撮合。   她不怪苏珊娜没提前打招呼就为自己介绍男友,这个意大利姑娘十分单纯热情,见她的两个朋友都是单身的情况下一方对另一方有意,自然不会拒绝这种善意的撮合。   更何况,容也实在是个条件很不错的男人。   只是……是她自己不行。   思来想去,许姝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eros当然很优秀。”她温温柔柔的笑着:“英俊绅士,年纪轻轻就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容也和苏珊娜都做好了可能会被她拒绝的结果,但他们都没想到,会是这种理由。   “viola。”苏珊娜美眸睁大:“你不是单身么?”   “是单身。”许姝点头:“可我有喜欢的人。”   “……”苏珊娜不是很理解:“你在追求他么?”   “没有。”许姝微怔,片刻后笑着摇头:“我很多年没见过他了。”   距离伦敦的那次讲座,都已经三年多了。   “什么?很多年不见?”苏珊娜瞪着眼睛:“那你还喜欢他?”   她直言不讳:“你这是单相思么?他也喜欢你么?你们是被迫分开的?”   苏珊娜的问题很多,许姝并不介意,耐心又诚实地回答:“不是呢。”   “他不认识我,是我自己喜欢他。”   “啊?这是单相思么?”苏珊娜大为惊讶:“看不见摸不着还不认识你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都提供不了生理需求!”   她作风开放,心直口快到有什么说什么,而且用的意大利语,更加无所顾忌。   “苏!”容也脸一下子就涨红了,连忙阻止她:“别说了。”   “许小姐无论喜欢谁,都是她的自由。”   苏珊娜不再说话了,但明媚稚嫩的脸上,是无法遮掩的一片茫然。   她显然不能理解,世界上怎么会存在着一个人徒劳喜欢着另一个根本不认识她的人这种事。   尤其,还是许姝这样优秀的人做出来的。   “苏。”许姝拉起她的手,笑道:“我喜欢的人却是无法提供给我生理需求,但是,精神食粮同样珍贵。”   她不知道苏珊娜能不能理解这种情绪,她只是想告诉她。   但同为中国人,容也却能明白这种含蓄隐秘的暗恋,他看着许姝的瞳孔又深邃了几分,忍不住感慨:“许小姐,请你理解,我真的有些好奇。”   “能被你这般珍贵对待的人,会是个什么样子的男人。”   许姝瞳孔微闪,轻笑不语。   把话明晃晃地说开了,接下来倒也不尴尬。   容也以大家都是同行,以后或许有什么可以互相帮助的理由要走了许姝的联系方式。   就像她执着的喜欢一个‘不认识她’的人一样,容也也不打算轻易放弃。   许姝大方的给了,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三个人识趣的没再聊感情方面的事,说起了别的事。   饭局快结束时,许姝刚准备起身去洗个手,一转头瞄见餐厅内穿着黑西服的经理亲自引着两位男士上楼,准备进包厢。   餐厅内装潢华丽,天花板上到处都是光线柔和的筒灯。   一束光罩在男人头顶,顽长清瘦的身型穿着米色的休闲西装,仿佛被勾勒出一层金边。   傅明随侧头和旁边的好友说话,脸上带着少见的笑意,只能看到半张脸的轮廓线条无比好看。   原来……他笑起来这么好看,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许姝一时愣了神,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蜷了下。   能在这里能偶遇见傅明随这件事就像是中了张不大不小的彩票,足以让人发怔半晌,才缓缓弯起唇角。   “vio。”苏珊娜叫她:“你看什么呢?”   “没事。”许姝摇头,站起身来:“我去洗个手。”   这次是老老实实的洗手,她没打算再做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情。   回来后,容也已经叫来服务生结过帐。   “真是。”许姝哭笑不得,温柔的声线里带了丝嗔怪:“说好我请客的。”   “下次你再单独请苏珊娜。”容也微笑:“男士在场蹭饭,哪有让女士买单的道理。”   容也有意表现,说的不容置喙,许姝也只好作罢,改口笑笑:“是我蹭你的饭了。”   “如果许小姐觉得不好意思。”他顿了下,徐徐说道:“下次可以请回来。”   哦,原来在这儿等她呢。   这位容先生是个有些手段的,只可惜,她没有和他‘过招’的冲动。   许姝保持着一贯的优雅微笑,没应承下来回请的承诺。   容也有些失望,也有点尴尬,此刻只庆幸苏珊娜对中文还不太熟练,听不懂他刚刚隐晦的示好和许姝的拒绝。   “对了,你听说过‘景徽’么?”容也有意岔开话题,随口提了句。   许姝身子微僵,下意识地抬眸看向傅明随刚刚走进的包厢门。   “拜托,谁会不知道景徽啊,我在意大利都听说过。”未等许姝回应,苏珊娜就接口了:“在世界上排的上号的贸易公司,牛逼的。”   “对,景徽和国际接轨,这些年融资了许多外资,生意越做越大,总部就在江城。”   “eros,你有话直说吧。”苏珊娜挑眉,直接问:“怎么突然提起景徽了?你不是没话找话那种人的。”   容也有些矜持的笑笑,这才开口:“我有个表兄在景徽总部任职。”   “听说景徽最近在和意大利一所企业谈一桩并购案,打算外包一个翻译团队,因为有我表兄这层人脉,我这边有些希望。”   如果他的工作室能参与进去景徽集团的方案谈判,哪怕就这一桩工作,开张也够吃一年了。   且后续效应,根本无法用金钱估量。   许姝认真的听着,若有所思。   然后在容也望过来的时候,适当的表现出一丝崇拜和惊讶。   “许小姐。”男人果然上钩,眼睛一亮立刻问:“你对这个项目感兴趣么?”   “嗯。”许姝大方微笑:“谁会对景徽这样的公司不感兴趣呢。”   只不过比起公司,她有兴趣的是掌舵的人。   傅明随走出包厢抽烟的时候,恍惚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背影。   不过也就几秒钟的事儿。   女孩儿梳着高马尾的纤细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他也就收回了视线。   有点眼熟,就像是在哪儿见过。   不过,也可能是那姑娘的身材好,惹眼,造成了错觉。   他没有多想,修长的手指拨弄打火机,清脆声响中枭枭烟雾在指间燃起。   傅明随不习惯在室内抽烟。   他动一动,一屋子的人都要跟着忙活,作陪,太费事。   不过还是很快有人找过来。   “傅先生。”乔越站在他身后几寸的位置,低声道:“屋里的人都在等您。”   “散了吧。”傅明随淡淡道:“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乔越跟了他十年,自然明白言下之意。   ——傅先生对今天这个团队不满意。   又过了几天,乔越进办公室汇报完工作,看着傅明随线条利落的侧脸,心思又有些活络。   “傅先生。”他试探地说:“之前那所名叫‘岽阳’的工作室又发来了一个方案,我看着还行……”   “乔越。”傅明随打断他,声音平静中带了点戏谑:“这工作室里有你亲戚?”   跟了他十年的助理,不可能不了解他的做事风格。   被拒绝过一次的团队,乔越还敢大着胆子引荐,傅明随不得不好奇这团队里面是不是有人跟他托了关系。   见被识破,乔越尴尬地笑笑,坦诚地说了:“岽阳的老板是我表弟。”   在傅先生面前遮遮掩掩的说谎没用,先生一向能看透人心。   “为了裙带关系走后门。”傅明随摇头:“不是你作风。”   “傅先生,我弟再三恳求,我也只能帮他问问……”乔越不好意思地笑:“不过这次的方案,做的倒是很有水平。”   否则他也不会大着胆子,在傅先生否决过后还来试探了。   “乔越。”傅明随淡淡道:“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上次被他否决的方案还很烂,短短一周,能有什么巨大的进步?   “傅先生,我在工作这方面也不会开玩笑的。”乔越忙说:“岽阳的团队里新加入了一个女翻译,这次交上来的策划就是她主笔的。”   傅明随若有所思地抬了下眉。   他知道乔越不会在工作方面开玩笑,硬推没本事的人上来走后门,所以……多了一个人的加入,变化这么大?   倒来了几分兴趣。   在乔越略有些紧张的等待目光中,傅明随敲了敲桌子,淡淡道:“放这儿吧。”   “我找时间看。”   对待下属,他一向是不错的。   傅明随不会介意员工使手段给认识的人偶尔走走后门,但他对工作的要求极高,不计较怎么开始,只看重能力和结果。   这点乔越是知道的。   所以他也知道自己这次的举荐,实际上冒着偌大的风险。 第3章 宝石   ◎傅明随:“上车,捎你一程。”◎   周末,容也以工作之名约许姝出来,在江大附近的一家网红咖啡厅。   颇有点ins的现代风格,有不少来拍照的小女生趁着放假过来,一待就是一天。   只不过许姝对这种过于轻奢的环境没什么兴趣,看着容也给她点的云朵拿铁也只是道过谢后,轻轻一笑。   她是奔着工作来的,态度很明显。   只有在听到岽阳的方案通过了景徽的审核可以去面试后,才眼睛一亮。   “真的么?”许姝结结实实松了口气,忍不住笑:“好幸运。”   真的很幸运,她本以为不会这么顺利的。   毕竟景徽的门槛,基本是国内企业里最难攀的那一批。   “真的,多亏了你。”容也提起来,眉梢眼角流露出一丝尴尬:“我们初方案交上去后不合格被毙了,亏得你的修改。”   说起这个他就觉得羞臊。   他一整个工作室的成果比不上许姝花了三天时间修改后的,这让容也焉能不觉得尴尬?   就连他表哥乔越过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时,还不忘敲打他必须好好做这次翻译,一定要带着那个新加入的女老师。   容也本想着借工作之名能多和许姝有些相处机会,实际上本来对和景徽的合作不抱什么希望的。   毕竟第一次都被毙了,谁都知道景徽的第二次审核会更难。   但没想到……许姝真的有本事。   容也开心能拥有这次机会的同时,不免也觉得自卑。   聊天时他曾试探的问过许姝,她暗恋的那个对象有什么特质最值得她喜欢。   她笑了笑,回答的很简单:“我崇拜他,爱慕一个人,都是从崇拜开始的。”   对于这一点,容也是认同的。   人的天性是慕强,在男女关系中更是如此。   得到答案后,他甚至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他有一天足够强,那许姝会不会欣赏他?   可今天这一遭过后,容也只觉得出糗。   他的能力已经完完全全被许姝比了下去,又何谈让她欣赏和崇拜呢?   但同时却又更好奇,能让这样优秀的女人崇拜爱慕的对象,该是什么样子的?   眼前的男人虽然在勉强笑着,但总有股子压不住的沮丧。   许姝眉梢微动,心里多少明白容也在为了什么不开心。   她没有刻意去安慰什么,只是说:“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没有你和你团队打下来的基础,我拿什么做修改?”   许姝的话并非全是安慰。   做什么东西都是需要一点天赋的,但除此之外,扎实的基础也相当重要。   一个人撑不了一个‘团队’,他们做的事不同而已。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容也被安慰到了一点,抬眸看她笑:“小姝,我得好好谢谢你。”   他已经自动改变称呼了。   “不着急,等参与的这个融资案结束再庆祝吧。”许姝微笑,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双眸若有所思:“景徽很严格的。”   即便入局,也有可能被随时踢出去。   其实此刻,算是许姝三年以来最开心的时候。   这种融资案的翻译团队肯定是傅明随亲自审核的,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认可了她的工作能力,这比什么都让她开心。   心口像是在有一个无形的小人在跳舞,把五脏六腑都弹成了音符。   不过,许姝深谙半场开香槟是大忌。   她敛起眼底的雀跃,放下咖啡杯站起来:“容总,周一见。”   按照她现在成为岽阳临时团队一员的身份,称呼他一声‘容总’是没错的。   容也微怔,只能目送着许姝纤细的背影离开。   他何尝看不出来她温柔背后的处处疏离,见微知著。   许姝回到家中,就开始熬夜了解容也发过来的融资案。   其实作为翻译团队,她不需要对这桩商业谈判有太透彻的了解,而且专业不对口,想深入了解都没有门路。   不过她还是想多看看。   只做本职工作的人是没办法吸引到别人的注意力的,毕竟她另有所求。   眼睛有些干,滴完眼药水后许姝休息了会儿,看向窗外彻底黑下来的七月天,思绪不自觉的有些飘远。   意大利现在应该是下午,最热闹的晚饭时间。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正在准备马上要回国的工作。   “viola,你太让我失望了。”埃瓦尼看着她,深邃的蓝眼睛里浓浓失望不加掩饰:“作为你的老师我必须实话实说,你跟着我再进修两年,未必不能去政府部门。”   “执着的要回国当一个大学老师,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这叫大材小用!”   埃瓦尼是一个成熟的教授,拥有着不知道比许姝多了多少的人生经验,因此也就必须给出她真实的建议。   “viola,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甚至可以说没有之一,不光是对文字的感知还是理解能力,现在还是需要继续学习汲取知识养分的时候,为什么要选择回国工作?”   许姝沉默片刻,笑了笑:“对不起老师,我辜负您的期待了。”   “可是,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知道。   放弃更有前途的学业回到江城来当老师,是许姝在当年选择出国后又一次毅然决然的转折点,如今一年过去,她从未有过片刻后悔。   甚至在今天,她觉得自己蛮幸运。   除了老师,还哪里有别的职业拥有这样大把漫长的假期,能让她去岽阳‘兼职’呢。   许姝垂眸,把项链从细长的脖颈上摘下,藏在衣服后面的吊坠是一把精巧的钥匙。   但不是装饰品。   她用这把钥匙打开了上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笔记本。   女孩儿伏身在桌上,认真地写:“7.16,他依旧不知道世界上有我这样一个人,但他认可我了。”   周一早晨,许姝跟着岽阳工作室的四个人一起来到了景徽。   高耸入云的银白色大厦里也是高科技现代感的装潢,入眸之处,皆是忙碌工作的身影。   全国数一数二的企业里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氛围,就是那种不用监控监督,大家也都会自发拼命工作的自觉感。   更别说,这里还是总部。   一行人被助理带进三十层的工作室,接待他们的是乔越。   虽然早就想到应该不会这么快见到傅明随,但许姝还是稍稍有点失望。   但也就一瞬间的事儿,她很快就投入到工作中。   乔越给安排了需要做准备的翻译工作,五个人专心致志的忙活了一小天,心里都明白这算是入职前的一次考核。   直到快下班之前,乔越才带着他们到了楼上的会议室。   有助理进门,为几个人倒了茶。   尚未等人反应过来,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身着西装的傅明随走了进来。   男人这张脸,几乎每个月都会在江城的财经板块出现一次。   几个人都是一愣,下意识的想要起身——   “不用。”傅明随一摆手:“都坐,随便聊几句。”   “雇佣岽阳做翻译团队属于合作关系,你们不是我的下属。   不是下属,自然用不着草木皆兵似的处处小心。   多少可以放松一点。   傅明随简简单单两句话给了在座所有人一种‘被尊重’的情绪,气氛自然也没那么紧绷了。   岽阳的几个员工对视一眼,面上禁不住的浮现几分喜色。   毕竟傅明随话都说出口了,这个合作也就是定下了的。   直到现在,心中的大石才悄然落地。   许姝眼观鼻鼻观心,微微垂眸,有些不敢抬头看向坐在会议桌主座的男人。   用了整整八年的时间,她才终于有了和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资格。   虽然这些年一直在学习,心思也早就磨练的淡定,但此刻,她还是会怕自己一不小心泄露了太多情绪。   那样就糟糕了。   不过幸好,傅明随也没有特意注意到她。   他是来讲工作的,就真的只讲工作。   口吻平静淡然,不掺杂一点其他情绪。   只不过傅明随掌舵这样大的一个企业多年,说话做事干脆利落的同时也更习惯于切入重点,用最简单明了的方式让听客听懂。   一开始,岽阳的几个人还都有些紧张,毕竟面前坐着的是傅明随。   可很快,他们的思绪就全然被他低沉清澈的声音牵引到工作里了。   许姝也不例外,她用很珍惜的态度去听傅明随讲的一字一句。   只可惜,他没有讲太久。   傅明随的时间珍贵,和他们也就交谈了十分钟左右,签下合同就起身离开,乔越也跟了上去。   会议室里静寂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才忍不住的爆发开讨论声——   “我去,刚刚跟咱们说话的人真的是傅明随?”   “真的是,我有生之年居然能跟傅总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值了……”   “柯睿,你有点出息行不?咱们接下来可是要和傅总一起工作了!”   “咳咳,抱歉,他这种商业传奇是我的偶像,实在是忍不住激动。”   “别说柯睿了,我也觉得像做梦,咱们工作室居然能被景徽外包了一个翻译案子哎,幸亏沾了许姝的光。”   “就是,许姝,谢谢你了啊。”   众人的讨论从傅明随扯到许姝身上,旁边的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充满感激的。   许姝慢了半拍回神,温吞笑笑:“不,是我沾了大家的光。”   是岽阳这个团队,给了她一次接近傅明随的机会。   周三,景徽和意大利那边Goldman公司正式开始谈判。   偌大的办公室里,整天是开不完的会。   傅明随并不会全程参与——需要他并购的公司那么多,全都投入到一个项目里,那这个项目的规格还不太配。   岽阳虽然只负责翻译工作,但全天跟下来也是累的要命。   资料复杂,光是报表数字就足够让他们翻译到吐血,更别提这种金融项目还需得仔细仔细再仔细,一个数字翻译错误,就有可能造成严重后果。   怪不了景徽对外包翻译的考核严格。   傍晚六点钟,早已过了规定的下班时间,但岽阳的几个人一语不发,全都自动自发的留下来加班。   许姝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正巧看到乔越订好的晚餐送来。   外卖袋子上正是她前几天去和苏珊娜吃的那家餐厅logo。   号称是正经意餐,但意大利人吃了却说是个什么玩意儿。   许姝怔了一下,不免有些头疼。   一天的工作下来,她虽然只负责翻译不用和人交涉,但也能看得出来Goldman那边的负责人恩佐是个很典型的精英白男。   高傲,龟毛,要求严苛的同时又很不耐烦。   而且可能在这个项目的谈判里Goldman处于劣势地位,恩佐还隐隐约约有些焦躁。   试问这样的一个人在精神紧绷了一天后,吃到不合口的晚餐会不会发脾气?   餐食是景徽准备的,他会不会借题发挥?   思及于此,许姝顿了顿,上前悄悄提醒了乔越一下。   后者微讶,抬眸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乔助,在找不到对方会不会喜欢的‘正宗口味’时,不如让他们尝试一下我们这边的菜系。”许姝微笑,轻描淡写的给出建议:“毕竟,中餐不比意餐差。”   与其用尽心思找那些他们吃腻了的东西,还不如直接把自己这边有的好东西拿出来。   世界上还哪里有食物比中餐更好吃呢?最好一次性让他们上瘾。   许姝点到为止,说完就回了办公室继续工作。   乔越本来订的意餐终究是没有送进来。   那天晚上,是海底捞的师傅亲自来给他们表演捞面绝活的。   许姝夹了片滚熟的羊肉沾了麻酱,吃的时候忍不住有点想笑。   乔越倒也聪明。   确实,中餐里哪有比火锅这种简单易懂的食物更能吸引外国人的呢。   许姝作为岽阳团队里的‘外来客’,一直表现的非常低调。   她主动接手了翻译文本的收尾工作,认真核对,是下班最晚的那个。   晚上九点出头,她才踩着高跟鞋走出景徽的银白色大楼。   刚回国不久还没急着买车,而现在这种第二个晚高峰时段……   她还不如去坐地铁。   许姝看着打车软件上的排队‘86’,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早就习惯了‘辛苦’这两个字,但偶尔还是会觉得自己这社畜生活不是人过的日子。   就譬如现在精神高度集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还得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挤地铁。   许姝难得幼稚的嘟了嘟唇,慢悠悠地下了台阶刚准备走向地铁站,一道刺眼的强光打了过来——   是冲着她这个方向来的,她下意识的别头望过去,眯了眯眼。   等看清了这道‘强光’是车前灯,她微微一怔。   线条流畅的白色车身在暗夜里十分明显,不紧不慢地停在了许姝面前。   后车窗落下,里面是男人傅明随线条干净的侧脸。   他鼻梁高挺笔直,侧头看向她时,一双薄唇微微扬起:“上车,捎你一程。” 第4章 宝石   ◎要人陪要人哄,从哪儿看都不符合联姻的标准。◎   许姝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在做梦。   否则,她怎么会上了傅明随的车的?   加长的车内空间宽敞,车载熏香是柠檬薄荷的味道,在温度恰当的空调下,挥发出来更为清新怡人。   怎么说,这都是一个相当舒适的环境,比大热天里在地铁挤来挤去要舒适百倍。   可是,许姝觉得浑身僵硬。   她余光不受控的瞄到身侧一语不发的男人,只感觉千万只蚂蚁在血管里爬。   就……有点后悔。   也不知道十分钟前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接受了傅明随要‘捎她一程’的邀请,还坐进后座和他并排。   是不是太着急了呢?   许姝有些懊恼,瓷白的贝齿轻轻咬了下唇。   “不舒服么?”旁边的男人忽然开口,声音像是糅合在夜色里的冷淡平静:“是不是空调开的太低了?”   “抱歉,傅先生。”前排的司机极有眼力见:“我这就调高一些。”   “不…不是。”许姝愣了下,连忙开口:“我不冷的。”   “是么?”傅明随轻笑:“我以为你穿裙子会冷。”   他虽然口中这么说,但眼睛却无一刻瞄向她西装裙下瓷白纤细的小腿,十足十的绅士。   “不冷,但是…很感谢傅先生的照顾。”许姝眼珠轻转,没有错过这个搭话的机会:“谢谢…您愿意送我回家。”   “这个时间很难打车。”   “不谢,举手之劳。”   傅明随微微笑着,瞳孔里的情绪却很浅,是真的觉得这点小事无所谓。   许姝既庆幸他此刻眼中根本没有无处遁形的自己,又不免有些失落。   她别过眼,看向窗外,声音像是自言自语的喃喃:“您的帮忙让我可以提前一个小时回到家里。”   “一个小时,足够做许多事情了。”   傅明随这才侧头看了她一眼。   紧紧贴在窗边的姑娘像是在害怕什么,单薄纤细的身体线条虽然姣好,但绷的紧紧,宛若衣着得体下藏着疯狂的灵魂。   这种努力克制着什么的模样,挺有趣。   傅明随难得有了些兴致,多说了句:“确实,你的工作能力很强。”   许姝微怔,重新侧头看向他。   窗外闪过的路灯半明半暗,让男人长眉下一双眼更为深邃,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什么情绪。   傅明随:“今晚的事,乔越说了。”   他指的自然是晚餐的事。   “我笑他说……”他顿了下,语气带了几分戏谑:“工作这么多年了,还没一个小姑娘想的周到。”   被他笑称‘小姑娘’,许姝忍不住红了红脸。   “不是的。”她不肯邀功,声若蚊蝇:“只是我碰巧和朋友去过那家乔助理订餐的餐厅,她是意大利人,觉得不好吃……”   “我指的是之后的解决方案。”傅明随平静道:“你给出的建议不错。”   许姝心脏砰砰直跳,脑中像炸开了五颜六色的烟花。   能被傅明随认可本身就是件如梦如幻的事情了,更别说还是…当面被他认可。   “傅先生。”许姝盲目生了一股勇气,在心若擂鼓中轻声问:“您记得我?”   傅明随‘嗯’了声:“项目方案润色的不错。”   岽阳后来交上来的方案,让他记住了署名里多出来的‘许姝’,自然也知道这个名字就是她。   其实另外几个人都是陪衬了,只能做些基础的工作。   “我…我叫许姝。”她忍不住开口,声音里有一丝微弱的期冀:“您记得?”   傅明随看她一眼,几秒后开口:“周一,在会议室里见过。”   虽然没用翻译团队的人自我介绍,但他们交上去的资料他还是看了的。   又没有失忆,怎么可能短短两天就不记得。   许姝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车轮行驶在平坦的路上遇到一颗小石子,轻微的硌了一下。   车子已经行驶到了她居住的江大职工宿舍楼。   “傅先生,我到了。”她勉强笑笑:“谢谢您送我。”   傅明随点头,没说什么。   下车回到闷热的夜色里,许姝有点难过。   她知道自己刚刚那两句‘您记得我?’有些操之过急了。   那急切期待的口气她自己都听得出来,傅明随那么细致,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许姝不想在傅明随面前表现的‘别有所图’,可刚刚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就没控制住自己。   实际上有什么好问的呢?   八年间匆匆两面而已,他肯定不会记得。   来江大宿舍这边是绕了个路,回南苑的路上,白蓉打来个电话。   傅明随接起,对面温婉柔和的声音也没有多做迂回,直接说:“明随,顾家的那个姑娘怎么啦,见了一面你就不理人家了……”   修长的手指轻揉了下太阳穴,傅明随微微头疼。   “妈,她不适合。”他淡淡道:“太娇气。”   年轻姑娘要浪漫,要人陪要人哄,从哪儿看都不符合联姻的标准。   “明随,我叫你谈朋友不是为了联姻的。”白蓉有些无奈:“咱们家现在这种规模,还用不着把你的婚姻也当作加价的砝码。”   “但你马上就三十五了,一直不谈恋爱…算什么事儿?”   说实话,她真的有点担心。   现在年轻人玩的那么花,偏生她的儿子像个清静的苦行僧,毫无欲望。   一开始,白蓉还引以为傲,毕竟他们这样的家庭,有太多花边新闻总归是负面。   但随着傅明随年纪逐渐增长也毫无结婚恋爱的想法,她就开始担心了——如今网络发达,白蓉生怕他像网上说的那种什么无性恋,同性恋。   她担心的几乎睡不着觉。   傅明随当然不清楚母亲脑补了这么多有的没的,他只知道自去年开始,白蓉为他安排的相亲局越来越多。   虽然大多都是敷衍了事,但依旧多到了让他有些厌倦的地步。   结婚甚至生子,对他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调剂,但对于背后的家族来说,就成了所谓的‘必需品’。   “明随,顾莹特别喜欢你,更别提他父亲和你爸还是老朋友。”白蓉跃跃欲试地问他:“不如找个机会再见一面。”   感情这东西,不都是相处出来的嘛。   “不了。”傅明随伸手按下车窗,外面的温吞空气冲散了车内的凉。   他看着窗外掠过的灯,凤眸微眯:“不合适。”   虽然语气温和,但傅明随既然说了不见,那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白蓉也了解自家儿子的脾气,只好点到即止。   “行吧,既然你相不中顾莹……”她叹了口气:“我就去瞧一下别家的闺秀。”   傅明随无所谓:“随你。”   白蓉挑她的,他看不看凭心情。   说到底,把希望寄托于别人婚姻上这种事很可笑,他没必要配合。   手头有好几个项目同时进行,傅明随也腾不出时间去思考个人问题。   且不说别的,Goldman那边就很不好搞。   一家老派,落后,却有自己独特坚持的公司是十分浪漫主义,却曲高和寡,总归也避免不了被现代化并购的结局。   只可惜,Goldman的CEO恩佐即便被逼到了独木桥上,还是接受不了现实。   入职景徽的第一天,乔越就给了岽阳几个人办了公司的饭卡。   虽然他们至多在这里工作十天左右,但该有的东西也得有。   许姝中午去食堂吃过饭,看了眼手表还有半小时的空闲,便从景徽的后门走出去,打算随便逛逛。   全当消食了。   结果刚刚还没等走出去,就撞见恩佐在后门处打电话,他讲的是意大利语,仗着别人听不懂也没有克制音量,结果让许姝听的一清二楚。   恩佐像是在和公司其他的股东对话,言辞十分激烈。   说的都是商业上的事情,许姝不是学金融的,听不懂里面那些专业的门门道道,但她能听懂恩佐对景徽是不满意的。   他似乎嫌景徽这边给出的利润点太低,同电话对面的人说要么干脆拒绝被收购,要么就换一个更有利可图的合作公司。   许姝若有所思的听着,直到恩佐挂了电话回头看见她,都忘了挪动脚步。   但面对男人讶异过后便重重戒备的瞳孔,她没有半分的慌张,还是微微笑着。   “你,”恩佐眯了眯眼:“是那个女翻译?”   美丽的脸孔总是让人过目不忘,虽然被各种烦心事儿缠着,但他还是能记下来许姝的脸。   “是。”许姝大方的承认。   然后她在恩佐倏尔变得凌厉的目光中没有提刚刚电话的事,只是把手里攥着的冰镇矿泉水递给他:“先生,您渴么?”   刚刚讲了那么久的电话,应该会渴了吧?   恩佐微怔,下意识的接过她手里的水。   许姝没继续说什么,垂眸看了眼手表,微笑道:“到上班时间了。”   “先生,我回去工作,您慢慢喝。”   当老板的可以随意迟到,他们员工可不成。   第二天,许姝中午在食堂吃饭时,收到恩佐的‘回礼’。   他坐在对面,拎着两杯包装精致的奶茶放在她面前。   “听说年轻姑娘都爱喝这些。”恩佐说的是意大利语,却出乎意料的蹩口,像是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一样:“多谢你,昨天没有说出去。”   许姝美眸不动声色的扫了圈周围,见这个时间的食堂里已经没什么人,才反问:“说什么?”   恩佐绷紧的下颌有些凌厉,僵硬道:“你明白的。”   “恩佐先生,不必担心。”许姝微笑:“我无人可说。”   “嗯?”恩佐一愣:“你不是景徽的员工?”   在昨天失控的泄露了心急的一面,还不小心被这位女翻译听见了之后,恩佐就做好了景徽看准了Goldman的软肋,会持续压价的准备。   只是今天一切风平浪静,他不懂她为什么不向上汇报,自然就要过来问。   结果,这姑娘居然不是景徽的员工么?   许姝摇头,语带深意:“不是,我只是外包翻译团队里的员工。”   “景徽门槛高,我还没这个福气。”   听到她不是景徽的员工,恩佐才真切地松了口气。   他情绪缓和下来,看着眼前美丽的东方姑娘,骨子里的浪漫因子作祟,忍不住戏谑地问——   “像你这么优秀的员工,也不够门槛么?”   对于恩佐略带轻挑的调侃,许姝笑而不语。   她快速的吃完饭,起身离开。   只是看在有心人眼里,任职景徽翻译的员工和收购项目的CEO‘相谈甚欢’,那就很成问题了。   傍晚,傅明随从乔越口中听到了这似是而非的‘举报’。   说是许姝和Goldman那边的人走得太近,她不是本公司的人,怕有二心,会在工作上出岔子。   傅明随闻言眉梢都未动一下,只问:“这话谁说的?”   乔越顿了下,如实汇报:“岽阳的一个员工,苏菁。”   哦,没印象,可在背后举报一个团队里的员工……   傅明随抬唇笑了下:“乔越,这就是你推荐的团队素质?”   “别家公司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管是明里暗里的竞争,还是背后捅刀子,需要到我面前说?”   “还是你觉得,我挺闲?”   不轻不重的教训,傅明随脸色都没变,却听的乔越冷汗都顺着脊柱流了下来。   “傅总,我没…我没这个意思。”他苍白的辩解:“只是觉得有些担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个道理还需要我教你?”傅明随‘刷刷’的签文件,头也不抬:“找个机会转告你表弟一声。”   “把那位苏小姐请走。”   他最烦背后打小报告的人,无论是读书时还是工作后。 第5章 宝石   ◎许小姐,你喜欢傅总?◎   或许是因为Goldman这团队太磨人的原因,傅明随抽空亲自来了趟会议室。   男人来的挺早,挺多人都没到,会议室里只有特意提前来的容也和许姝,正在为了又一天精神高度集中的谈判做事先准备工作。   他们做翻译的,本身就是一种要走在前面的工作。   看见傅明随出现,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顿住视线。   许姝捏着钢笔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傅总。”还是容也反应快,连忙彬彬有礼的打招呼:“您好。”   “嗯。”傅明随笑笑,他没说什么,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   容也和许姝只觉得过去几天和恩佐面对面,压迫感都没这一瞬间强。   默默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沉默着继续忙工作。   他们没有去妄图和大老板搭话什么的,在职场中要是真做了这样的行为,有点蠢。   过了会儿,恩佐才姗姗来迟。   他手里拿着高热量的披萨和厚乳奶茶,进门的一瞬间,偌大的会议室都涌进来股油腻腻的香精味儿。   许姝敏锐地注意到,傅明随长眉有一瞬间的微蹙。   “傅总?”恩佐见到傅明随,倒是很开心的直奔过去:“贵人才露面,难得啊。”   他最近学了几句中文,给点颜色就想开染坊,还蹩脚的用上了四不像的谚语了。   傅明随抬了抬唇角,干脆礼尚往来的说起意大利语,扯开话题。   男人声音低沉清澈,略有些繁琐吞音的小语种在他的舌尖,也变得分外好听。   许姝眨了眨眼,有些诧异于傅明随也会意语。   不过他会很多国家的语言的,也不稀奇。   就是说起来……真好听。   女孩儿敛眸,藏起来眼底一抹类似于‘骄傲’的情绪,唇角忍不住的微微抬起。   顺着低垂的视线,许姝注意到恩佐今天穿着的T恤袖口处有一个S.S.C. Napoli的浅蓝色logo。   她眨了眨眼,一瞬间有个想法掠过心头。   十分钟后,许姝整理了今天的需要翻译的报表目录交过去。   以往都是交给乔越让他审核的,但今天更顶头的大老板难得在,当然直接交给他就行。   许姝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脚下平稳,走到傅明随和恩佐前面的位置。   她规矩的放下文件。   “viola。”恩佐却叫住她,语气还带了几分亲昵:“你中午能不能带我去吃点有名的中餐?我不想吃工作餐了。”   说到‘工作餐’三个字,居然还有点委屈似的。   一瞬间,许姝能感觉到办公室里不少人的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   她心下微叹,难免有些头疼。   自从前天中午不小心‘戳破’了恩佐的那通电话,这大老板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缠着她问这问那。   就好像他们是‘朋友’一样,可明明不是的。   只不过眼下这个场景,要拒绝也难。   虽然她只是外包团队里的一员,但既然目前是在这里工作,就也暂时算是景徽旗下的员工。   哪有员工会拒绝合作方boss的吃饭邀约的?   众目睽睽之下,许姝只好微笑着应下来:“好啊。”   傅明随抬眸看了她一眼,也就一秒钟的时间。   随后低头翻了翻她交过来的文件还回去,笑了笑:“挺好的,翻吧。”   就这么简单?之前给乔越的时候,他每天早晨都会核对好久来着。   许姝微微失神,随后在恩佐的注视中拿着文件回到自己的位置。   傅明随的突然到访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事很多,和恩佐说过几句话之后就又去忙别的。   他走后,许姝听到恩佐低声骂了句Furfante。   Furfante在意语里是常见的脏话,讥讽对方是个流氓恶棍之类的意思,抒发不满。   许姝愣了下,就有点气的想笑。   过去快要一周了,Goldman团队一点更多的利润都磨不下来,全因为谈判水平糟糕的厉害,而恩佐作为boss居然直接开骂……   这格局,就仿佛资本家在抱怨更有本事的另外一个资本家‘没有人性’。   真够讽刺的。   许姝不得不承认,她有点被这句Furfante激怒。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viola。”容也瞄了一眼恩佐的位置,压低声音问她:“你和gold的boss怎么混熟的?”   “我们没有很‘熟’。”许姝不紧不慢地纠正,随口扯了个谎,敷衍:“之前他找不到路问我,说过几句话。”   “哦。”容也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   他瞄了眼许姝精致柔婉的侧脸,心痒痒的。   就感觉这姑娘虽然大体都是温柔,但时不时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气劲儿’。   说不上来具体该怎么形容,但往往这个时候,许姝传递出来的是‘不要打扰她’的信号。   一向冷静自持的小姐心情不大好。   容也既然接收到了,也就不会那么不识趣。   中午,许姝没有按照常规的请客方式,带恩佐这种大老板去什么规格华丽的中餐厅。   相反的,她开车带恩佐去了江城鼎鼎有名的烧烤一条街。   烟熏火燎的烧烤味道重,吃完了收拾都不方便,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午休两小时的用餐良地,但她偏偏这么做了。   嘈杂熙攘的环境中,恩佐从下车开始就有些意外的看来看去——直到他看见烧烤店的牌匾上有一个巨大的浅蓝色队徽标志。   “ciao,这是Napoli的球友俱乐部?”恩佐兴奋到冒了脏话,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许姝:“许小姐,你是特意带我来这儿的?!”   许姝没说话,抬脚走了进去。   恩佐连忙跟上。   吃烧烤讲究的是在夜色里配着冰啤酒时成群结队的热闹,尤其是在这种类似于球友俱乐部的烧烤店。   他们来的时间段是工作日的晌午,店里自然是冷冷清清。   不过点餐走菜的服务人员都穿着那不勒斯俱乐部的球衣,相当尽职尽责,让恩佐越看越开心。   “许小姐。”他戏谑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是那不勒斯的球迷的?光凭我是意大利人这点?我不太信。”   意甲联赛是五大联赛之一,足球俱乐部几十个,她怎么可能猜的这么精准?   许姝咬着柠檬水的吸管抿了口,看向他的袖口,笑而不语。   恩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明白自己‘暴露’的原因所在了。   他今天穿着的T恤是俱乐部的联名周边,袖口有俱乐部的队徽logo。   “许小姐,你还真是细心。”恩佐笑:“不过一般人就算瞧见,也顶多以为是衣服上的装饰吧。”   “你会知道这个是俱乐部的logo,是因为你也关注足球吧?许小姐,你是哪个队的球迷?”   “算不上球迷。”许姝笑了笑,实话实说:“只是之前在意大利读书,陪着当地的朋友去看过几场球赛。”   “我学习的城市就在那不勒斯。”   所以对于Napoli这个球队的一切,当然更为了解,也是挺巧了。   “那不勒斯拿了这个赛季的冠军。”许姝看着兴奋的恩佐,真心实意地说:“恭喜了。”   没有比支持的球队拿冠军更让球迷兴奋的事了,就算恩佐贵为一个大老板,也不能免俗。   “时隔几十年的冠军了,夺冠那天,我跟着大部队游街了一个晚上,把大街小巷都走遍了……”   想起那天晚上,恩佐带了点回忆的满足神色,眯起眼睛:“那滋味真是无与伦比。”   许姝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陷入回忆神色。   带着意式风味的烤肉和烟熏火腿上了桌,恩佐边吃边说:“谢谢你,让我回忆起来那天晚上的开心,许小姐,你真是个很细心的人。”   “为什么对我这么细心?”他望着她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暧昧:“许小姐,你的贴心可容易让人误会。”   “恩佐,我只是觉得喜欢竞技体育的人会有一颗热血的心脏。”许姝对他的刻意暧昧视而不见,只笑了笑:“所以才带你来这里的。”   “我一直认为这样的人拿得起放得下,也输得起……但你和我想象中有些不同。”   恩佐笑容一僵:“这是什么意思?”   “我听见你说Furfante了。”许姝抿了口咖啡,不动声色:“说实话,这样可算不上绅士。”   背后骂人当场被戳穿,就算恩佐再怎么脸皮厚,此刻面色也绷不住僵了僵。   “你不是景徽的员工,还在意我这句话……”他嘟囔着,眯了眯眼:“许小姐,你喜欢傅总?”   大概意大利的成年男性都有种骨子里的浪漫,更加细腻,敏感,稍微表露出来蛛丝马迹都能让他们窥探一二。   许姝神色未变,淡定自若的微笑:“不,我崇拜他。”   “你可以打听一下,江城的年轻人有几个不崇拜傅总的。”   夹杂在成千上万的人中间,许姝的崇拜普通而平凡,就和芸芸众生一样。   所以,没什么不能说给恩佐听的。   因为崇拜和敬佩,她才会因为‘Furfante’这个词而动怒,不甘心的想要找回场子。   恩佐明白她的意思,撇着嘴举了举手,做出一个‘得了’的手指。   “OK,是我说错。”他无奈的道歉,却又忍不住问:“傅总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恩佐,是你的团队在找融资合作的公司,应该最为了解这些公司的实力才对。”许姝失笑:“傅总手下的景徽实力如何,你心知肚明,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不,我不确定,国内国外的资讯是有信息差的。”恩佐摇了摇头,诚实地说:“在意大利寻找合作商的时候,景徽的名字确实如雷贯耳。”   “但没想到谈判时,boss这么难搞。”   “一点利润不让,还讲什么长久……团队里的人都要求和其他让点更多的公司合作。”   恩佐也确实一直在犹豫。   景徽实力强,给Goldman画了一个‘源远流长’的大饼,但有些公司却是可以在眼前就给出实打实的更多利润的。   所谓的长远和眼前,究竟要选择哪个?   而且傅明随给画的大饼,就真的可信么?   许姝听完他纠结的点,眨了眨眼:“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她只是个小小的翻译啊,恩佐能够坦诚的对她说这些,是因为她不是景徽的员工么?   “谁知道呢,大概是因为许小姐漂亮吧。”恩佐笑了笑,半真半假:“在漂亮姑娘面前,很容易就能敞开心扉。”   许姝弯了弯眼睛:“谢谢夸奖,那我也也和你说句实话吧。”   她有些诙谐的俏皮:“在国内公司的这个领域,你找不到比景徽和傅总更好的合作伙伴。”   “为了蝇头小利而选择错误的话,未来是一定会后悔的。”   一餐饭结束之前,许姝还特意把‘蝇头小利’这个成语的注释用意大利文给恩佐发了过去。   谁让汉语言文学过于博大精深,他未必听得懂呢。   午休回到公司,许姝发现对面位置上的苏菁不见了。   不是暂时性的迟到,而是她位置上的皮包,文件夹旁边的水杯都不见了。   “容也。”许姝有些纳闷:“苏菁呢?”   正上着班呢,怎么突然就走了?   “呃。”这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让容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含糊地解释道:“苏菁回工作室了,退出咱们这个项目。”   “啊?”这个回答在许姝的意料之外,她皱了皱眉:“为什么?”   四个人要完成五个人的工作量太吃力了,这未免有些不负责任吧?   “放心,会有人来顶替。”看出许姝的不满,容也连忙解释:“工作室那边有点突发情况,只能让苏菁去解决,抱歉……”   “你对我抱歉什么啊?”许姝有些哭笑不得:“其实这个项目没几天就能结束,我们四个人也勉强能完成工作了。”   “就是怕这样仓促,会让景徽的人不满。”   “这个你不用担心。”容也目光闪烁,低声道:“我和景徽这边的人打过招呼了。”   许姝眨了眨眼,想到乔越是他表哥这层关系,心下了然。   她不再多问什么,继续工作。   临近下班时,许姝伸手摸到一旁空了的咖啡杯,起身走去茶水间。   他们所在的会议室距离茶水间有一小段距离,要穿过一条全是落地玻璃窗的走廊。   她推开门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容也和本该回工作室的苏菁在拐角的阳台处交流。   之所以会听到,是因为玻璃门没有关严,露着一条缝传来的微弱声音在这无人的寂静走廊里也能听得清。   许姝讶异的轻轻抬眉。   其实她对悄悄窥探别人没有丝毫兴趣,但很无奈,她在那两个人对话的声音里听到自己的名字了。   而且,他们‘讨论’的声音还很激烈。   许姝秀眉轻蹙,挪动脚步离阳台更近了些。   她不爱与人争论,却也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包子性格,如今苏菁叫着自己的名字言辞激烈,她是要听听究竟为什么的。   结果刚刚靠近,许姝就听到了一句颇为‘劲爆’的质问——   苏菁:“容也,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喜欢那个许姝?!”   “你别胡说!”容也声音是即便刻意压低也能听出来的又气又急:“好好说事,乱揣测什么?!”   “是我乱揣测?自从许姝加入了我们岽阳这个团队后,你眼睛就离不开她身上!”   苏菁气急败坏,还忍不住的有些委屈:“她只是临时加入我们团队参与这一个项目的外人,我是你刚成立工作室就来帮你的老同学了,容也,你怎么能这么厚此薄彼!”   “你也知道我们认识很多年,是老同学了?”容也低低的声线里是遏制不住的愤怒:“那你就该知道景徽这个项目对我这个工作室有多重要!你还私下搞小动作去乔越那里举报许姝,你到底什么意思?!”   举报自己?许姝听到这个关键字,眉头蹙的更紧。   而苏菁似乎被戳中了心虚处,哑然了一瞬间,再开口时也有些底气不足:“举报她怎么了?你没看到她和恩佐走得很近么?”   “她现在名义上可是我们工作室里的一员,和恩佐走得这么近万一让景徽怀疑了,到时候遭罪的不还是我们岽阳?”   容也:“你这都是猜测!在没有事实依据之前你直接越过我去景徽的人那里举报许姝,你就是存心的!”   “我存心的又怎么了?真告诉你的话你能网上举报么?”苏菁冷笑:“容也,你别当别人是傻子看不出来,你不就是喜欢许姝么?”   “你、你别胡说!”容也气的声音都有些磕绊了:“现在说的是你私下举报这件事!我实话告诉你吧,许姝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去告状也是白费心思。”   “而且不让你参与这个项目的决策不是我定的,你犯不着在我这儿撒气,是景徽上面领导的决定。”   景徽上面的领导……听到这个回答,许姝和苏菁心里都忍不住‘咯噔’一下。   只是情绪不一样。   苏菁惴惴不安地问:“上头的领导…谁啊?”   “你说呢?”容也没好气的白她一眼:“你把这事儿直接捅到我表哥那儿,我表哥的直系领导是谁?谁能有这个权利说让你走就得立刻走?”   乔越知道了一些模棱两可的事情会找谁汇报,会让谁做决定,这答案不是不言而喻么?   除了傅明随,谁又有这个能力直接把手伸到他们这种外包项目的团队里?   容也看着苏菁煞白的面色,觉得她问的可真够蠢的。   在拐角处偷听的许姝不打算继续听下去了。   她说不上心里具体是什么感觉,就……仿佛一阵阵的惊涛骇浪。   本来那点因为被人污蔑而产生的微微愤懑,在听到后面几句对话时不自觉的烟消云散。   许姝看着玻璃墙面里倒映出来的自己,发现唇角在笑。   傅明随决定让打小报告的苏菁离开……是不是说明他信任她?   虽然这大概率是因为他信任自己选团队的眼光,可能换成任何一个其他的员工他也会这么做,但她还是忍不住的开心。   许姝甚至懒得去当面捅破苏菁的那点小手段了。   她美滋滋的转身,下一秒心脏就漏跳了一拍。   不远处的一间办公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傅明随正靠在门边上看着她。   纯黑色的西服包裹着他修长的身影,十分清瘦。   许姝视线顺着他白皙修长的指骨向上看,衬衫领口露出一截分明的锁骨,上面是棱角分明的脸。   傅明随眉目清隽,看不出来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见她看过来,轻轻抬了下眉稍。   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让许姝心脏不自觉的提了起来。   后面的阳台里那两个人还在不断对话,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   刚刚…傅明随听见了么?他听见了多少? 第6章 宝石   ◎上班时间不谈私事。◎   对视了大概两秒钟的时间,傅明随转身向办公区域的外面走。   许姝心里一紧,下意识的跟上去。   动作往往比意识要更快,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她已经追着傅明随走了大概十几米的路了。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空无一人的茶水间。   傅明随见她跟着,绅士的侧了侧身让出咖啡机。   “傅…傅先生。”许姝到了嘴边的‘傅总’不自觉的改了,轻声问:“刚刚我同事说的那些话……”   傅明随声音淡淡:“上班时间不谈私事。”   许姝尴尬的闭了口,可哑然片刻,她又抬起明亮的双眸,不躲不闪地直直看他:“可傅先生不像是会自己到楼下茶水间喝咖啡的人。”   总经理办公室在最顶层,上面什么配套的设施都有。他就算下来视察,又怎么会走到这里呢?   明明……他知道自己是跟在后面,才过来的。   傅明随黑眸深深,盯着别人的时候有一种‘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眼神犹如细细的网,幻化成实质缠住心脏,足以让被他瞧着的人喘不上气。   可就在许姝快要受不住的时候,他却笑了。   许姝的耳朵蓦的就有些热,垂下眼睛不看他。   “我、我就是想说。”她声音嗡咛:“谢谢你。”   “许小姐。”傅明随自然知道她在谢什么,低沉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赞赏:“你很敏锐,也很聪明。”   更重要的是,胆子还挺大。   许姝心脏跳得很快,有一事却不理解。   “其实这两天,我确实和恩佐走的挺近的。”她眨了眨眼:“傅先生不担心么?”   傅明随笑笑:“没什么好担心的。”   是全然无所谓的淡然态度,就好像景徽里就算真的有人背叛,对他来说也无足轻重,小事一桩。   “我是单纯讨厌打小报告的人。”傅明随顿了下:“不过你们岽阳看起来,有内部矛盾。”   而因为这些‘内部矛盾’,才会闹到他面前的。   许姝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脸颊控制不住的泛红:“抱歉,傅先生,我……”   “不必感到抱歉,优秀的女孩儿被人追求,妒忌,都是挺正常的事。”傅明随笑笑:“不过最好别有下次了。”   毕竟他也不是给这帮年轻人解决问题的班主任不是?   他点到为止的结束,修长的身影离开茶水间。   许姝怔怔地看了半晌,收回视线笑了笑。   她不知道是该因为他说她是个‘优秀的女孩儿’而开心,还是该因为他身上遥不可及的距离感而沮丧。   傅明随……太远了。   哪怕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和她对话,模样也算和煦,但还是有种太远太远的感觉了。   远到有种她根本不知道还能怎么接近的错觉。   许姝垂下眼睛看着‘嗡嗡’的咖啡机,心里不是不失落的。   可很快她就又把自己安慰到了——起码和傅明随有了单独说几句话的机会不是么?   总比之前她只能在报纸和财经频道上看到他好多了。   下班后,戚悦过来找她吃饭。   许姝下午有些心不在焉,工作完成的质量不够高,考虑到明天是周末,她加了会儿班才离开公司。   戚悦已经在停车场里等了,见到她就一个劲儿喊饿。   “抱歉啊,晚了点。”许姝坐进副驾驶,笑了笑:“江城的餐厅你随便挑,我请客。”   “我靠,怎么突然这么大方。”戚悦睁大眼睛:“你发财了?”   许姝:“这不是接了个校外的活儿么。”   “还说这个呢,我这几天忙都忘了问你了。”戚悦边开车边问:“你怎么突然接私活了,之前不是好多工作室联系你,你都没兴趣么?”   许姝沉默片刻,诚实回答:“这个单子和景徽有关。”   戚悦一个急刹车——幸亏两个人都系了安全带,身体才没那么踉跄。   “景徽?怪不得你叫我来这儿附近接你……”她喃喃道,片刻后眼睛一亮:“那你见到傅先生了?”   许姝想到今天的事情,抿唇微笑着点点头。   戚悦是她初中到现在的闺蜜,也是唯一知道她喜欢傅明随这件事的人。   即便是隐藏在心底的隐秘暗恋,也总会想要一个抒发口的。   “我天,你居然真的有机会接触到傅明随这种大神,快跟我说说。”戚悦兴致勃勃地问:“他本人怎么样,是不是高不可攀那种类型的?”   她从许姝口中听说过无数次傅明随这个名字,自然好奇这个充斥着少女所有幻想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只是能见到而已,没有接触,我怎么可能知道他是什么类型的性格,不过……”许姝顿了下,声音笃定:“他或许有距离感,但不会瞧不起人。”   否则在八年前,他也不会管她是个孤女,随手赠予那枚胸针。   “反正有机会能接触到就行,宝贝,你多在傅先生面前晃晃,我就不信面对你这种含蓄婉约的绝世小白花,他会不动心……”   许姝从高中时候开始就是校花了,三年内不知道被多少男生苦追收到过多少情书,这些都是戚悦看在眼里的。   况且漂亮只是许姝的优点之一,她独立要强,性格温柔……   戚悦有这个自信——只要许姝有心让一个男人喜欢她,是没人能逃过的。   可许姝本人,却没有闺蜜这样爆棚的自信心。   “再说吧。”她笑着扯开话题:“想去哪儿吃饭?”   “唔,静安路那家本帮菜馆好了,我最近想吃点甜的。”   景徽的公司在市中心的CBD大厦周围,离静安路不远,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坐在餐厅的小包厢里吃饭,戚悦问起许姝周末的计划。   “在家呆着多无聊啊,不如出去玩儿吧。”她笑眯眯的建议:“正好苏告那边组了个局,在郊外的马场,一起去?”   苏告是她们的高中同学,也是和戚悦谈了七八年的男朋友。   许姝不太想去,含糊:“再说……”   “再说什么啊再说,你就知道用这招搪塞我。”戚悦不满的撇了撇唇:“不管,你就得陪我。”   “苏告和他那群朋友谈事儿总不管我,小姝,你教教我怎么骑马呗。”   许姝在意大利的时候和同学参加过马术兴趣班,在骑马这方面多少会一点点。   回国后戚悦就很感兴趣的让她教,但这一年忙着考试入职事情太多,一直也就没去成。   这个周末确实没什么事……她想了想,答应下来。   郊区的马场比较远,第二天一早,戚悦和苏告就开着车来接她。   “搞这么麻烦干什么。”许姝无奈:“我自己开车过去也行呀。”   “咱们一共三个人,干啥开两辆车啊。”戚悦翻了个白眼,伸手招呼她:“快上来快上来。”   为了不让许姝有当电灯泡的感觉,戚悦还特意放弃了副驾驶的位置,陪着她坐在后座——许姝怎么拒绝都没用。   前面充当司机的苏告都无语了:“七月同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男朋友么?你干脆和许老师过日子吧!”   “切,这样更好。”戚悦‘哼’了一声,不服气的回怼:“当谁愿意和你一起过啊,要是俩女的能领证我早就和我家小姝去领了。”   “你!”苏告气笑了,绷不住的寻求外援:“许老师,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人话么?”   这俩人还是十年如一日的爱斗嘴,许姝无奈的笑笑,并不参与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   不过心里多少有点羡慕他们这样的状态。   一种健康平等,互相喜欢的情侣状态。   苏告开车快,两个半小时抵达了马场。   他把两位女士放在入口让她们先进去,自己去远处的停车场停车。   戚悦还犯着困,一路迷迷瞪瞪,被许姝拉着去借那些骑马用的护具。   不过这所马场是会员制的,没有vip卡,借不到任何东西。   “怎么这么麻烦啊……”戚悦不耐,低声抱怨。   “没关系。”许姝低声安抚她:“再等等咯。”   卡不在她们这儿,只能等苏告停好车过来了。   只是就等这么一会儿,还能碰到搭讪的人。   许姝问前台要了个纸杯,正在一旁自助咖啡机接速溶咖啡时,耳畔就传来一道颇为悦耳的声音:“小姐,你是一个人来的么?”   她侧头,瞧见一个穿着深棕色骑马装的男人,宽肩长腿,戴着墨镜也能瞧出流畅瘦削的脸部轮廓。   整体来说,是个很有型的男人。   许姝这些年碰到的搭讪数不胜数,也熟于应对:“和朋友一起的。”   她捏着咖啡杯的手指了指刚刚去沙发上坐着的戚悦。   “哇,两位美女。”男人夸张的‘哇哦’一声,立刻展开邀请:“要不要一起玩?”   为了彰显礼貌,他还特意摘下了墨镜,一双桃花眼颇为多情。   “不了。”许姝没有丝毫动容,笑了笑:“和男朋友一起的。”   她没有说谎,只是偷换概念,省略了‘男朋友’是戚悦的这个前提。   拒绝人的各种小手段,许姝一向很熟练。   眼前的男人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后,失望不加掩饰。   他甚至叹息道:“那真可惜。”   许姝:“……”   她怕一会儿会露馅,快步离开。   沈昀走回另一片打高尔夫的草场,聚在一起的几个友人刚刚好打完一盘。   见他们闲着,他不禁哀叹着诉苦:“刚刚去大厅,见到一个蛮漂亮的姑娘……”   “可惜,人家有男朋友。”   “哟,居然有沈大少爷猎不到的艳?”有人调侃:“蛮是什么程度?交关[注]啦?”   “差不多吧,我真不是吹牛逼。”沈昀眯了眯眼,回味似的感慨:“那姑娘温温柔柔又带点清冷的骄矜劲儿,挺难形容。”   “主要是身材好,穿着一身骑装,那腰细的。”   “得了吧你。”鲜少听到沈昀这么具体的夸一个姑娘,周围一群阔少又是觉得夸张又是好奇:“真这么漂亮?”   男人无论年纪多大,身份多高,对顶漂亮的姑娘总是好奇的。   沈昀戏谑地挑眉:“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群人登时嚷嚷着要去另一片草地。   “随哥。”沈昀看向左侧一直没说话的男人:“一起去呗。”   傅明随是真没有兴趣:“无不无聊。”   “有什么无聊的。”沈昀不断撺掇:“反正咱们一会儿也是要骑马的,干脆现在就过去呗。”   “你说了那姑娘有男朋友。”傅明随听得出来他心里那点小九九,斜睨一眼:“还想继续搭讪?”   沈昀不说话,只‘嘿嘿’的笑。   半小时后,只提供给黑卡vip的高尔夫球场封了起来,另外一片马场聚了不少人。   只不过这所俱乐部价格高昂,就算‘不少人’,在偌大的草地上也显得有些冷清。   大太阳下,沈昀又架起墨镜,优越的视力在场上寻找那抹他期待的身影。   这个时间点,骑马的人有十几个,不难找。   就算都带着头盔,他也很迅速的找到了许姝。   “随哥!就那个!”沈昀找到后,立刻弯腰指给傅明随看,声音有些激动:“就那个骑着白马的,怎么样?身材是不是很顶?”   傅明随顺着他指的方向,有些敷衍的望了过去。   骑在马上的女人身材单薄纤细,身着一袭勾勒线条的骑装,凹凸有致。   她脚踩在高腰马靴里,一双腿也能看出来又细又长。   身材是很好,不过让傅明随觉得有点意思的,反倒是这姑娘骑马的姿势很标准。   不像那些来马场后怯生生的名媛,她动作爽利流畅。   “嗯。”傅明随客观评价:“挺不错的。”   “是呗。”沈昀又开始扼腕:“怪可惜的……”   “这么牛的妞有男朋友。”   两个人正说着,被他们当成话题谈论的许姝骑了几圈,有些乏的停了下来。   对于周围不少若有似无的注视,她当然毫无察觉,伸手摘下憋闷的头盔。   新鲜的空气涌入口鼻,头盔后面的绑带不小心勾住头绳,摘下的一瞬间,许姝的一头长发随之倾泻,青丝如瀑。   刺眼的阳光下,她周身像是被镀了一层金边,闪闪发光。   就像是古希腊神话里,骑着珀伽索斯的美神。 第7章 宝石   ◎又给你安排相亲?◎   今天出门早,许姝是用手腕上的头绳随意把头发扎起来的,没有特意打扮。   头盔后面的纽扣不小心勾到头发弄的乱糟糟时,其实她心里是有点恼怒的。   就像是一种小小的强迫症,她对于‘整洁’这方面十分看重,从头到脚都是——更别说她人还骑在马上,在众目睽睽下丢脸。   许姝轻轻皱了下眉头,拉着缰绳干脆利落地跳下来,一只手整理着马甲下摆,另一只手抬起来拢起长发。   蹲下来捡头绳时,敏锐的察觉到周围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对别人明里暗里的注视一向敏感,顺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草坪边的座椅上,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正坐在那里单手撑着膝盖看她,言笑晏晏。   在察觉到许姝望过来的目光时,甚至还笑的更开心了。   是刚刚在前台同她搭讪的那个男人。   许姝没理,收回目光,站起来扎好头发走进俱乐部室内。   戚悦和苏告那对小情侣在缠缠绵绵的共乘一匹高头大马,她当然是识趣的没有去打扰。   腹中空虚,许姝一个人到楼上的餐厅去吃饭。   俱乐部七楼是餐厅,通体水晶玻璃的落地窗,装修颇有种豪横的奢靡感,却不俗气,坐在窗边吃饭的时候看看外面,偶尔会有种空中楼阁的感觉。   许姝拿起杯子喝了口柠檬水,玻璃杯因为冷气有些上霜,微微仰头,长睫下的瞳孔无意间扫过一道修长的身影——   她立刻放下了杯子。   傅明随怎么会在这里?   许姝坐在窗边的位置是正对着电梯的方向的,虽然隔了几十米的距离,但她的视力还不至于看不清。   似是察觉到了许姝的目光,傅明随本来低垂着看手机的双眸抬起来,直直的看向她这边。   男人身体笔直,只微微低了头,修长的姿态像是挺拔的青竹,眼神也一样清清冷冷。   许姝不可能装没看到,毕竟傅明随现在的身份算是她的半个‘上司’。   她强忍着尴尬的感觉,站起来打招呼:“傅总,好巧。”   许姝微笑得体,却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微微走神。   早知道能在这里偶遇,她就应该打扮的更漂亮一些的。   傅明随凝视着许姝有些游离的瞳孔,不紧不慢的‘嗯’了一声。   他瞧出来眼前这个女人模样是有些紧张,便也没多说什么。   许多人面对他时大多都有这样的情绪,久而久之,傅明随也习惯了。   虽然他觉得自己一贯算是温和,但下属在面对上司的时候,可能情绪总归缓和不下来。   他也不强求。   傅明随态度淡然,令许姝微微松了口气。   眼见着他坐在了餐厅的一角vip坐席里似乎在等人的模样,她眉梢轻挑,忍不住问:“傅总…是和朋友一起来玩儿吗?”   她这个问题就是一个正常的问候,语气也轻松随意,不会令人多想。   “嗯。”傅明随依旧是一个字。   把天聊死,许姝也无话可说了。   她咬了下唇,勉强笑笑说句‘玩儿的开心’就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饭。   只是用餐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   哪怕心知肚明傅明随根本不会看她,许姝也不自觉的拘谨了不少。   吃饭动作不自觉的就小心翼翼了起来,惟恐不淑女。   许姝想快点吃完,免得周身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但心里不自觉的又好奇傅明随等的朋友是谁,又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傅明随等,不知不觉的,用餐动作反倒越来越慢了。   不过许姝没等多久,她好奇的人就到了。   是之前和她搭讪过的那个男人。   眼见着沈昀带着另外两个英俊非凡的男人嬉皮笑脸的走到傅明随那桌,许姝实在难掩惊诧,微微瞪大了眼睛。   或许是许姝的目光有些明显,加上这餐厅里根本没几桌客人的缘故,沈昀很快就发现她的存在了。   嗯?漂亮姑娘?   他眼睛豁然一亮,当机立断的走过去打招呼。   “美女。”沈昀站在她的桌边,微微弯腰含着笑问:“怎么一个人吃饭啊?不如拼个桌?”   都知道他想追人,另外几个同桌的男人也不会有意见。   “不了。”对于他这个提议,许姝只觉得有些慌张:“我和朋友一起的。”   “少说谎了。”沈昀弯起眼睛:“你这桌上就一套餐具。”   许姝:“……”   “其实吧,我也不是没眼力见儿的人。”沈昀低声说:“你说你有男朋友了,我肯定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就想和你交个朋友,请你吃顿饭。”   以退为进,花花公子的惯用招数。   许姝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多少男生递过爱的橄榄枝,倒也不至于不明白他的这点手段,只是……   傅明随在那桌。   可除了傅明随在那桌,其他都是陌生人,甚至在他心里,自己也是个陌生人。   去了那桌,不是自找尴尬么?   一瞬间的心动过后,许姝还是冷静下来,温温柔柔的微笑拒绝:“对不起,我喜欢自己吃饭。”   沈昀一上午在许姝这里碰了两次软钉子,就算对她心痒痒,可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他面色僵了一瞬,看着许姝清丽温婉的眉眼,只感觉一口郁气梗在心口,半晌化不开的憋闷。   沈昀还想说些什么,身后那桌传来一道声音:“沈昀,回来。”   是傅明随的声音,他有些惊讶,毕竟他们一群公子哥出来玩儿的时候,男人向来很少开口。   他不敢怠慢,勉强笑着对许姝说了句‘那好,有缘再见’,就匆匆回了桌。   虽然是窗边和vip桌,但距离并不算远,在安静的餐厅中,许姝隐约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沈昀:“随哥,有事儿?”   傅明随低声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   然后就是沈昀略有些无奈的叹息声:“我也不想打扰,这不没忍住么,嘿嘿,不去了。”   “那漂亮妞厉害的很,连顿饭也不让我请。”   “估摸着和男朋友感情太好了,要不然怎么会对小爷我这种的无动于衷……”   许姝听到这里,捏着筷子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   她莫名有点想笑。   有的时候,她会觉得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大到她惦念一个人在心里快要十年,却见不到。   可有时候这个世界又那么小,总会有一些你根本不想经历的偶然。   谁能想到沈昀和傅明随是朋友?   自己刚刚在前台随口搪塞他搭讪的理由,这么快就成背刺她回旋镖了。   一时之间,许姝只觉得胸口闷的厉害。   无论如何……她不想让傅明随误会。   本来还剩了一半的饭有些吃不下去,许姝呆坐半晌,强迫自己一口一口的吃。   同往日习惯的细嚼慢咽不一样,她吃的很快。   吃完,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离开餐厅。   刚刚出去,就撞见走来的戚悦和苏告。   “咦,小姝,你跑来吃饭啦?”戚悦拉住她:“怪不得呢,刚才在草地那边没找到你,我刚要给你打电话。”   “我吃完了。”许姝勉强笑了笑:“你们去吃吧。”   “跟我们再吃点呗,这大晌午的太热起不了马,大家都来吃饭了。”戚悦挽住她的胳膊不让人走:“你现在走了也没地儿呆啊,去哪儿?”   许姝:“七月,我……”   “走吧走吧。”话没说完,就又被戚悦拉拽了进去。   许姝觉得她今天就不该来这个马场。   大概是有点水逆了,运气太差。   重新回到餐厅里,许姝阻挡不了戚悦的叽叽喳喳,只能克制着让自己的心绪尽量平静下来。   平静的……想一想办法。   她刚刚都吃撑了,现在只能点了份甜品作陪,小口小口的吃。   戚悦不会骑马,刚刚玩儿了一阵紧张的不行,现在浑身都是软绵绵的累。   苏告在旁边给她剥了一盘子的虾,她大快朵颐,边吃边和许姝说话。   然而没有得到回应。   戚悦看向旁边,许姝正垂眸看着盘子里的甜点,愣愣的像是发呆。   “小姝?”她有些讶异的眨了眨眼,胳膊推了她一下:“想什么呢这么愣神?”   “啊,没有。”许姝回神,眸光微闪:“没想什么,就是……明天也休息,想着要去看看我姑姑。”   “啊?去看你姑啊?”戚悦听了皱起眉:“去了干嘛,每次去了你姑家你都不开心。”   她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许姝了,自然也知道女孩儿家里的一些糟心事儿。   “虽然是有点吧。”许姝抬唇笑了笑:“但该去也得去,姑姑前几天还打电话催过我回去看看呢。”   被她不动声色的引导,戚悦果然顺着她所希望的方向说:“啊?着急催你?不是又给你安排相亲吧?”   许姝唇畔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特别想抱着戚悦亲一口。   不愧是好闺蜜,真的够给力。   “小姝。”戚悦觉得她笑的有点莫名其妙,狐疑地问:“你这么开心干嘛?”   “没什么。”许姝收敛了些,垂眸继续吃甜品。   又过了会儿,余光看到傅明随和沈昀等人离开餐厅的身影。   和戚悦他们一起坐的这个位置同之前的窗边不同,虽然离得近,但背对背看不见人,只不过……   他们刚刚说话的声量可不小,那桌应该是能听见的。   “卧槽。”戚悦也是这时候才看到几个帅哥‘刷刷’的走出去,她目光落在傅明随出现的那几秒的脸上,感觉自己眼花了:“小姝,我是不是看错了,刚刚那是……”   “没有。”许姝打断她,淡淡微笑:“你没看错。”   戚悦瞪着的大眼睛里有些兴奋。   “什么啊?”苏告被她们打‘哑谜’弄的莫名其妙,也跟着回头看:“你们说谁呢?”   可等他后知后觉的去看,还哪里有人影了呢?   许姝和戚悦对视了一眼,默契的缄口不言。 第8章 宝石   ◎她都害怕自己的心跳声被傅明随听见。◎   第二天,许姝一早就拎了准备好的礼物去许眉那里拜访。   许眉是她父亲许明华唯一的妹妹,也是她在父母相继去世后,为数不多还保持着联系的亲戚。   虽然联系的次数不算太多,但好歹有些情分在。   许眉见到许姝上门,清秀的眉眼淡淡的:“来了。”   “嗯,姑姑。”许姝挂着标准的微笑,有些公式化,却足够如沐春风。   她拎着带来的礼物进门,轻声细语的问候:“最近还好吗?”   “还不是那样。”许眉接过东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弟学习不好上的学校也不好,毕业后,连个正经工作都混不上。 ”   许姝淡淡笑着,并未接话。   如果许眉暗示的是钱,她可以适当帮忙,但帮人安排工作这种事,她也不成。   见许姝不说话,许眉也就不说了,招呼着她来饭桌前。   “你姑夫和赵绍都上班去了。”她拿了两副碗筷出来:“你陪我吃顿早餐吧。”   许姝:“好。”   吃饭的时候,许眉又提起关于赵绍的事。   她对自己这唯一的儿子显然特别操心,言辞中不乏抱怨,从赵绍的工作说到他谈的恋爱。   “现在的女孩子眼光都高的很,没车没房谁跟你啊。”许眉唉声叹气:“只可惜我和你姑父都是普通职工,没本事在江城这地儿给你弟攒一个首付。”   许姝一直在微笑着静静听,等许眉说完,才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来递给她。   “姑姑,这个给您。”她柔声道:“我工作后攒的一些钱,不多,但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许眉虽然一直期待的就是她这句话,但真等到了,还是多少有一点不好意思。   “这,这不好吧。”她欲言又止的推拒了一下:“你刚工作没几年,存款也估摸着也不多……”   “姑姑,您收着吧。”许姝笑笑:“我一直很感谢您和姑父高三的时候收留我,帮助我。”   许眉微怔,随后想想也是的。   许姝高三的时候母亲也生病去世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如果不是他们收留,她怎么能专注学习考个好学校,还出国留学?还改变人生?   再想想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   之前许姝来的时候,赵绍私下曾经又酸又嫉妒的说着她从头到脚全是大牌,贵得很,大学老师收入也不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等等……   许眉把卡收了下来。   许姝陪着许眉吃过早饭,又聊了一会儿才离开。   把卡送出去后,许眉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拉着她的手让她常过来吃饭,别好几个月才来一次,让人怪想的。   许姝微笑,说什么都答应下来。   她知道这是姑姑一时开心才说的话,当不得真。   当年许明华是在一起交通事故里丧命,因为后座载着的人是一个在当时小火的女明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大雨天里的交通事故,轿车和疲劳驾驶的大车司机撞在一起,许明华和女明星都是受害者,可就因为没名没姓,女明星的粉丝把偶像骤然逝世的悲剧全都怪在了同样无辜的司机身上。   许明华的身份被曝光,那段时间,许姝和母亲承受着难以想象的舆论压力。   即便是已经过了八年,再想起来也还是会难受的。   正是因为那种难受,许姝才更感谢当年在黑暗生活里愿意对她伸出援手的人。   譬如收留了她半年的许眉,又譬如……傅明随。   许姝想到这个名字,脑子里就会划过八年前那个她生命里最晦涩的黑夜。   大雨滂沱像是要淹没整座城市,漫长的黑色几乎没有尽头——可她最终还是看见光了。   景徽和Goldman融资合作已经谈到了尾声,负责翻译的岽阳团队也在做收尾工作了。   不知道恩佐是怎么想通的,总之没选那个给他利润点更高的另外一个公司,而是坚持自己一开始的判断,选了和景徽合作。   签约当天,傅明随和恩佐握手微笑,用意大利语对他说:“合作愉快,你不会后悔这个决定的。”   口语竟然听起来也挺熟练的。   许姝站在外圈听到,微微愣了下。   在这种重要的场合,往往越是云淡风轻说出来的话,就越有震慑力。   恩佐来中国的时间不长,但对合作方还是有一定的了解,可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傅明随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是看似云淡风轻,而是真的云淡风轻。   好似这个项目是他们上赶着合作,而景徽只是给了Goldman一个机会,要不要抓住,看他们自己。   反正景徽就摆在这里,傅明随就在这里。   从不患得患失,也不会强求一些合作——大概这就是顶级资本家的自信吧。   恩佐怔愣片刻,痛快地笑了笑:“傅先生,合作愉快。”   “这次合作协商的过程中,您的翻译团队里有一位小姐令我印象深刻,她真的很有能力。”   他突然看向许姝,风趣地问:“如果可以,我能试着挖人么?许姝小姐。”   许姝笔直的脊梁骨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虽然他们说的是意语,但这儿可不少人都能听懂的,他公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要‘挖’自己,言辞之前又像是开玩笑一样的诙谐……   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傅明随眉眼未动,毫无波澜,只是同样顺着恩佐的视线看向明显开始局促不安的许姝,唇角轻抬:“许小姐不是我的员工,这话你不该问我。”   焦点自然就被转到岽阳身上去了。   容也哪里享受过被两个大佬齐刷刷盯着的待遇,声音紧张的磕磕巴巴:“许、许姝也不是我的员工,她只是……”   “我是临时来兼职的。”许姝打断他,风趣的圆场:“恩佐先生开个玩笑而已,大家何必当真。”   最初的尴尬过后,她已经有缓冲的时间让自己重新恢复到‘言笑晏晏’的状态了。   就是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   恩佐明明知道她根本不是景徽的员工,还故意对傅明随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更何况,他哪里是真心想挖自己了。   傍晚的庆功宴上,许姝抓到一个恩佐落单的机会就把他扯到了没人的地方。   经过差不多半个月的相处,两个人还算得上熟稔。   甚至在前几天的时候,恩佐还请求自己教他中文来着。   许姝也没废话,直接问:“你下午那话什么意思?”   恩佐看着眼前黑色丝质衬衫和高腰裙的女孩儿,和平日里那身刻板正式的工作服普通,她解开几颗扣子的领口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   宛若泼在暗夜里的一抹牛奶,脖颈锁骨的线条纤细清瘦。   恩佐瞳孔闪了闪,眉眼含笑:“你在为了下午的事不开心?”   “你明明都知道。”许姝声音里含着怒意:“我不是景徽的员工。”   他冲着傅明随要什么人?   “我知道啊,可你不是想成为景徽的员工么?”恩佐耸了耸肩,说的理直气壮:“你说过,景徽是最好的公司。”   许姝一愣,片刻后气的有点想笑。   敢情这人还是为了给她找点存在感才说的啊?   许姝忍不住,用中文说了句:“真是谢谢你了。”   “没关系。”恩佐表示很大度,微笑着:“你这段时间挺照顾我的,应该的。”   他们虽然是用蹩脚的中文交谈,但恩佐听不出来里面的博大精深,自然也听不出来女孩儿的话音里有讽刺。   许姝突然就觉得,挺没劲的。   和恩佐发火有什么意义呢?人家只是想帮她的方式不对,归根到底还是……还是她自己的心情不好罢了。   一想到明天就要做完彻底的收尾工作,离开景徽,以后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创造出和傅明随见面的机会,就真觉得心里挺无力的。   许姝垂下眼睛,转身准备走。   恩佐却抓住她的手腕,在她看过来时又放开,摊了摊手:“抱歉,我只是想问……能不能一起喝杯酒。”   “你应该知道意大利的葡萄酒有多棒,我还带了些火腿。”   心里太烦,他此刻抛来的橄榄枝反倒像是一个宣泄的出口。   许姝没说话,沉默的跟着他走。   景徽和Goldman的庆功宴上并不全是内部的员工,可以带些朋友来,觥筹交错中,没有谁会特别注意谁。   就算是许姝刻意想找傅明随的影子,也找不到。   恩佐亲自切了片蜜瓜配着帕尔马火腿递给她,咸香甜蜜的味道让她找到了些过去的感觉。   她酒量不算好,喝了两杯,脑子就有些晕乎乎的。   戒着‘醒酒’的借口,许姝微笑着对恩佐说自己要去洗手间,起身的时候偷偷拎了随身的包。   她算不上岽阳的员工更不是景徽的,今天来这个庆功宴本身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其实也算不上全无收获。   想见的人没见到,起码喝到了许久没喝到的酒。   许姝径直走向会所门外,脚下稍稍有些飘。   到底还是有点上头了。   看着大门外长长的高台阶,再看看自己七公分的细高跟鞋,就有些头晕。   哎,早知道就不穿这双鞋了。   漂亮,但难穿。   许姝鼓了鼓小脸,慢慢悠悠的下楼梯,八月份的晚风吹在身上,温温热热的。   走到最后两节台阶时,酒意像是被温热的空气挥发到了每个毛孔里,让人头晕得更厉害,脚腕也不自觉的一软,身子向一边偏去——   许姝本以为自己会崴的一个踉跄,却未想到一双手从身后扶住了她的肩膀。   修长的手指,牢牢的扣在她纤细的肩上,指甲干净,无名指上有一颗小小的痣。   一瞬间,许姝心脏狂跳起来。   她甚至不敢回头,只耳畔听到淡淡的询问声:“没事吧?能站住么?”   傅明随……什么时候走在她身后的?   他居然来这个庆功宴了么?   许姝咬了下唇,眼珠微转之间轻轻侧头,很快给出自己的回答:“我喝酒了。”   “有…一点醉。”   其实那两杯葡萄酒于她而言,根本达不到‘醉’的程度,只是此时此刻她想说这个谎。   只不过在傅明随眼皮子底下要做到面色不红不白的说谎真有些难,幸好那两杯酒喝闷热的空气可以为她脸上的两抹红晕做掩饰。   许姝半阖着眼睛,回避着傅明随近在咫尺的视线。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她都害怕自己的心跳声被听见。   但好在傅明随看着面色绯红的许姝,并未多问半句。   “喝醉了就别自己走了。”他背对着她,弯下腰:“我送你回去。”   之前他送过她一次,记得地址,再做一次好人也无妨。 第9章 宝石   ◎悄悄在他手里塞进小纸条。◎   傅明随的车在台阶下方左侧的停车位里等,许姝伏在他的背上,恍恍惚惚间感觉像是在做梦。   就,晕乎乎的。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真的喝了酒的缘故,晕得更厉害。   许姝一张鹅脸蛋上瓷白的皮肤细腻,红晕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愈发严重了。   她脊背挺的很直,始终不敢彻底的趴在他背上,贴着……哪怕她心里很想。   但或许是心里的妄想靠的越近,就越是容易近乡情怯。   傅明随修长的双腿稳健,走得很快,快走到车前时,驾驶座上的司机很有眼色的跑了下来。   他看着靠在男人肩头的许姝,瞳孔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就压了下来,尽职尽责的规矩道:“傅先生,我扶这位小姐上车吧。”   许姝听了这话,没继续装作‘柔弱’,轻轻敲了敲傅明随的后肩示意自己可以下来。   “先送她回家。”傅明随弯身把人放下,上车之后说了许姝的住址。   司机哪敢多问,连忙照做,却隐约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熟悉,好像之前就送眼前这位小姐去过一次。   许姝犹豫一下,也跟着坐进后座。   车内空调温度有些低,有种淡淡的冷香。   她身上穿着的黑色衬衫是薄薄的丝料,隐隐约约有些透明,里面同颜色的细细吊带挂在肩上,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也就……有些冷。   许姝下意识的环住手臂。   “老秦。”傅明随吩咐前面的司机:“空调打高点。”   “好的。”司机连忙应着:“傅先生。”   许姝微怔。   她没想到他居然…还挺细心的。   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充斥在心口,反反复复的翻腾着,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荡漾——最终全都化成冲动。   可能有那么点酒精催使的缘故,许姝没像上次那般全程沉默,轻声道谢:“谢谢…傅先生。”   她没叫傅总,声音有些微哑的瓮声瓮气。   出乎意料的,傅明随听后笑了声,墨黑的眉眼仿佛冰雪消融,语气却平平:“敢和我说话了?”   许姝心中一颤,强笑道:“傅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傅明随:“没什么,感觉许小姐似乎有些怕我。”   怕他……怕么?   她大概更怕接近他之后情不自禁的自己。   于是只能狼狈的压抑,又想耍心机靠近又故作沉默,实在是扭捏又矫情,怨不得傅明随理解成了‘害怕’的模样。   许姝又是觉得好笑又是心酸,干脆倚着柔软的车垫,半开玩笑道:“傅先生很有距离感,应该有很多人怕您吧?”   “是很多。”傅明随大方承认:“只不过,我算不上吓人吧?”   怎么眼前这姑娘见了他,总像是老鼠见了猫,而且是那种……跃跃欲试拨弄铃铛,却比谁跑得都快的小老鼠。   许姝唇角漾开一抹笑:“若论长相,当然不算。”   傅明随这张脸是‘秀色可餐’的,身材也是万里挑一的修长挺拔,只是……   傅明随听出她的欲言又止,明显暗示他除了外在,是身上的气场‘吓人’。   他无声的笑笑,并不在乎。   “傅先生,我……”酒壮怂人胆,许姝别开头看着车窗外闪过的夜色灯光,小声道:“我不怕你。”   就算很多人害怕他,畏惧他,但她不会。   她尊重他,就是无法宣之于口,反倒显得格外生涩。   “许小姐。”傅明随的声音淡淡的:“同人对话时最好看着对方的脸。”   许姝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缩,抓紧了裙摆。   她侧头,有些惊慌的视线对上傅明随的眼睛——他漆黑的瞳孔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平静清冷。   “我…”许姝抓着裙子的手指不自觉越来越紧,声音绷的紧紧的:“我不是故意没有礼貌的。”   傅明随沉默须臾,似笑非笑:“紧张什么?”   “刚刚不还说不怕?”   许姝哑口无言。   傅明随闭上眼,淡淡道:“休息吧。”   许姝静静凝视着他线条精致的侧脸,在车窗外明暗交错的灯光下阴影不停的变。   她捏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末了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默默的收回视线,沉默的‘休息’。   直到到了住址,下车,望着黑色的车绝尘而去,许姝脑子里还是懵懵的状态。   傅明随又送了她一次,他们也算是知道彼此姓名的存在,并不算彻底的陌生人了,可是……   她怎么觉得这次的氛围比起上次,反而更让人心里不安呢?   或许是因为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在景徽工作,她自己怅然若失罢了。   许姝自嘲地抬了抬唇角,转身走进楼门里。   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紊乱的情绪直接传递进脑子里,融化了酒精,糟糟的形成了一种‘鬼压床’的感觉。   醒来后,许姝浑身上下都有些疲惫的酸痛。   她捏了捏肩,趿着拖鞋去洗手间整理自己。   庆功宴都开完了,合作案尘埃落定,今天和容也他们一起去景徽,就是处理最后的收尾工作。   譬如,结一下团队的尾款之类的。   其实她的工作已经结束,本来是不用去的,但容也即然发出了邀请,许姝也就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毕竟,她是有私心的。   只是这种无关痛痒又不是很要紧的事,傅明随大概不会出面。   许姝心里这般想着,也没给自己预设太高的期待值。   但等到了景徽的会议室里,如她所料真的没见到傅明随,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负责和他们进行最后对接的人是傅明随的秘书,简节。   作为景徽的老总,傅明随有许多秘书和助理,乔越只是其中一个办事的,而简节更类似于一个‘总秘书’的角色。   倒是真的和傅明随走的比较近的那个。   “容先生。”简节长相俊美,气质温和,很客气的和容也握手,微笑道:“合作越快。”   说着把一本资料夹递给他。   容也接过,会心的微笑:“应该的,能和景徽这样的公司合作,是我们岽阳的荣幸。”   简节:“太谦虚了,傅总说过了,你们工作完成的很漂亮,尤其是今早递上来的报告,总结的非常全面。”   作为一个外包的翻译团队,能这么尽职尽责到完全超出预期的,本身就是种惊喜。   虽然岽阳大概率是想借着景徽的名声攒人脉,但这种互惠互利的事儿,摆明了是打铁也需自身硬。   容也愣了下,下意识的侧头看向许姝。   今早的报告虽然是他递上去的,但却是她写的,这点他心知肚明。   他们一整个团队被表扬的所有地方,都是许姝的功劳。   被盯的许姝似是没注意到他五味杂陈的目光,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   容也收回视线,深吸口气强笑道:“应该的,如果有机会当面感谢一下傅总就好了。”   “不好意思,傅总今天有点忙。”简节有些抱歉的笑笑:“不过他吩咐过我要好好招待你们,稍等片刻,我带大家去景徽楼上的餐厅。”   景徽楼上是有餐厅的,据说只在招待贵客的时候使用。   许多人听说过,但没几个去过。   简节还有一点工作要忙,交代过后麻烦岽阳的人稍等半个小时左右,然后就匆匆离开。   像他这个级别的秘书没事情忙才怪,怕是过来应付他们都是‘忙里偷闲’。   岽阳的几个人非常理解,也没什么情绪,就坐在会议室里等——傅明随吩咐招待的一餐谁敢不吃?他们就算等几个小时也不会推脱。   许姝昨晚没休息好,困的眼皮直打架,起身去茶水间接咖啡。   另外一个女翻译陈庭欣大概觉得无聊,见她起身也跟着一起去了。   两个人经过电梯时,见到一个穿着一身芭比粉踩着高跟鞋,面孔精致犹如洋娃娃一样的姑娘。   “哇哦。”陈庭欣小声嘀咕:“好漂亮啊,但看起来不像是上班的。”   上班的人大多都白花花,灰扑扑,一片朴素中很难找到这么一抹鲜艳又靓丽的颜色。   许姝笑笑,并未在意。   可拿着半杯咖啡回来的时候,却远远就看到简节站在那女孩子对面,神色很为难的样子。   陈庭欣又激动了,八卦心起:“哇,这漂亮姑娘是来找简秘书的?”   许姝‘嘘’了声,示意她安静别管这些,然后拉着她的手快速低调的返回会议室。   只是脚下很快,耳朵却不由自主。   经过那两个人时,许姝清晰地听到简节有些无奈地说:“顾小姐,傅总是真的在忙,没时间见你。”   那漂亮姑娘声音娇滴滴的:“没关系,明随哥忙我等他就好了,简秘书,你真的不能带我去明随哥办公室吗?你知道我自己上不去……”   后来他们继续说什么,许姝就没有再听到了。   她只看到两个人一起上了电梯。   捏着纸杯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许姝怔然片刻,心里乱的厉害。   刚刚那个漂亮姑娘当然不可能是景徽的员工,而她对傅明随的称呼,居然那么亲昵且自然。   许姝不得不承认,她是嫉妒的。   同时又很羡慕。   许姝羡慕那些对傅明随有情意的千金名媛可以正大光明的靠近他,就算被拒绝了也无所谓,可她不行。   她的勇气只有一次,就像是漂浮的氢气球,绳子在空中摇摇晃晃。   坦白的结果最好是绳子有了依靠,可以被傅明随的手抓住,但希望渺茫,更大的可能性是……   这个气球碎掉了,从此不复存在了。   可是如果一直不主动迈出那一步,永远是这样站在远处遥遥望着他,那她回国后努力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许姝忍不住自嘲的嗤笑一声,笑自己的胆小,纠结,有心却无力。   或许,她是该勇敢一次的。   简节没等到半小时就回到会议室,带着岽阳的一行人到楼上餐厅用午餐。   一顿饭快结束时,他垂眸看了眼手机,笑道:“傅先生会亲自来和你们道别。”   周围都是有些惊喜的声音,但许姝却并不意外。   一桩完美的合作案少不了其中任何一位工作人员的努力,他们也是其中一环,傅明随作为十分大方得体的话事人,于情于理都应该在今天出现一下。   许姝早有所料,因此也在刚刚准备了……   她纤细的手指悄悄拢成拳,攥紧手心里的东西。   傅明随来到餐厅,一一和岽阳的员工握手。   轮到许姝时,她趁着这个机会把手心里的纸条渡给他。   柔软的手掌温热,因为紧张,还带着点微微的湿润。   傅明随自然是感知到了手里被塞进来东西,他长眉微顿,黑眸看向许姝。   平静如深渊的瞳孔泛起一丝涟漪,带着股无声无息的压迫感。   “傅先生。”许姝强作镇定的笑着,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客气:“谢谢您的照顾。” 第10章 宝石   ◎上帝,请保佑一次我的贪婪。◎   许姝一直都知道傅明随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他神秘,尊贵,是商界无人敢招惹的龙头大鳄,但本人低调的很,从未有一丝半点的花边新闻,和其他那些豪门世家的公子哥相比,显得过于洁身自好。   传闻中,傅明随只在多年前有过一位前女友。   有很多善于幻想的人猜测他一定很爱他那位前女友,当作白月光一样。   否则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傅明随这种比小行星还珍贵的男人怎么既没女朋友又没结婚?   想要和傅家联姻的千金怕是都踏破门槛了。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这些沸沸扬扬的议论和猜测,许姝心里门儿清,可并不在意,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她觉得……那些肆意评论的人都不了解傅明随。   虽然她也不可能算是真正了解他,但这么多年的默默关注,把他当作‘偶像’一样的崇拜和深入解析,许姝知道他心里不可能有什么所谓的白月光。   像是傅明随这样的男人,有了喜欢的女人一定会把握住。   他根本不是那种喜欢却可以接受不能在一起的性格。   所以许姝并不介意这个传闻,也不放在心里。   但她知道傅明随和自己的差距太大。   不光是身份,地位,陌生的距离,甚至还有年龄……他可能没有心仪的女孩儿,但他迟早要结婚的。   一想到这里,许姝就觉得她没法再等下去了。   在意大利时,老师的建议不是不诱人,只是她想早点回国,早点有机会接近傅明随……   现在不就是机会么?   傅明随回到办公室,才看许姝塞进他手里的那张纸条。   薄薄的纸被女孩儿手心的温度弄的温热,皱巴巴的,但漆黑的字迹依旧明显,流畅整洁,娟秀有力——   [先生,你愿意尝试苏格兰的急步舞和慢步舞么?]   乍一看,像是许姝在打哑谜。   但碰巧,傅明随读过莎士比亚的《无事生非》,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书中有一段讲的是人在婚姻里的情感变化——求婚、结婚和后悔,就像是苏格兰急步舞、慢步舞和五步舞一样。   急步舞,象征着求婚的狂热,慢步舞,暗示了结婚时的循规蹈矩……   可许姝没有提到最后的五步舞。   这女孩儿即然引用了这句话,必定是刻意为之。   五步舞犹如失败婚姻的后悔,慢慢折磨着自己倒在坟墓里……她显然不想提最后这句。   许姝这张纸条传递出来的意思,只有求婚和结婚。   呵,真挺有意思。   傅明随看过,随手把纸条扔在办公桌的抽屉里。   他修长的手指交叠,不禁想起在餐厅和许姝握手时,女孩儿那双强作镇定但眼底还是泄露一丝慌张的眼睛。   到底还是年轻,许姝做不到炉火纯青的若无其事,暗通款曲。   但傅明随确实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   就算是有所图,纸条上居然直接表达出来求婚的意思……   现在想想,许姝在过去半个月里的‘循规蹈矩’,处处似乎都有了些刻意的味道,尤其是她看着自己的眼神。   究竟是害怕,还是那里面藏着别的?   傅明随觉得自己之前对许姝的定义为‘畏惧自己’,还真是太过浅显。   这丫头野心大着呢。   不过,很有意思。   傅明随轻抬唇角,按了内线叫简节进来。   “傅总。”简节很快走进办公室。   “把岽阳那位许小姐的资料调出来。”他没欲盖祢彰的要所有人的资料做遮掩,直接说:“发给我。”   简节一句不该问的都没问:“好,我这就去办。”   许姝是在纸条递出去的三天后接到傅明随的电话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三天是怎么过的,明明终于可以趁着还没开学前享受一下真正的假期,随便玩玩,但内心几乎无时无刻都被焦虑煎熬的情绪充满了。   ‘等待’真的是一种很不好受的滋味,许姝讨厌等待。   尤其是绝望比希望要大的多得多的时候……   可她孤注一掷了,她必须把握住这次机会,她不后悔。   不断安慰着自己,许姝强迫着自己吃饭,睡觉,身体像是没有灵魂的AI装置。   这几乎是她生活的最卑微的三天。   直到接到了陌生电话,听到对面传来傅明随的声音。   许姝愣住了,细白的手指死死攥着手机。   “喂?”对面的傅明随得不到回应,低沉的声音里带了丝疑惑:“请问是许姝小姐的号码么?”   “…是。”许姝强迫自己回神:“傅先生。”   “还听得出来我的声音。”傅明随像是笑了声:“有时间么?我们见个面。”   许姝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突然,竟然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怎么?”男人在对面不疾不徐地问:“你之前留下的那张纸条,不是想和我见面的意思吗?”   怎么可能……不是。   自己之前的大胆被直接点出来,许姝难免有些羞赧,低低的‘嗯’了声。   “那就见一面吧。”傅明随倒是大方,清澈的声音很坦荡:“《无事生非》里的那段话,你还没说完。”   “可以见面说。”   许姝本就泛着两抹红晕的脸更加热的厉害。   果然,他明白了她字条里的意有所指。   不过本就是因为前两年在傅明随的采访中,她留意到他的书单里有《无事生非》这本书,才会用里面的句子做暗示。   许姝知道,自己的种种行为都是一次心照不宣的豪赌。   可她赌赢了么?   和傅明随约好了明天的见面时间,挂断电话后,她直直的盯着手机发怔,脑中是一片混沌的懵。   半晌,许姝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样的从沙发上爬起来。   她跑到桌前,打开上锁的抽屉拿出日记本,坐下认认真真地写——   [8.03,他回应我的求婚了。]   [上帝,请保佑一次我的贪婪。]   和傅明随约见的时间是下午一点钟,但许姝醒的很早。   准确来说,是睡不着。   她不知道今天的见面算不算得上一次‘约会’,更不知道对话时会迎来什么样的结果……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打扮自己。   穿着打扮太庄重,难免显得自己太心急太在意,八成也会让傅明随为难。   许姝是伸出了‘求婚’的橄榄枝,但如果他一点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她其实也不打算继续耍心机手段的。   在傅明随面前玩弄心机太累,她每次试探,都觉得是在内耗自己。   纠结许久,许姝还是做了平时和朋友出去玩儿时差不多的打扮。   八月初的天气炎热,简单清凉的鹅黄色吊带裙,细细的带子绕着纤细的颈,腰身处鱼骨做支撑。   脚下踩着细细的高跟鞋,更有种单薄清瘦的美感。   许姝掐着时间出门,在太阳下走了两分钟,还没出小区大门就看见了傅明随的车停在外面。   他很忙,可一向是个很守时的人。   许姝认得车牌号,顺着车停下的位置走过去,却瞧见傅明随打开驾驶座边上的门,走了下来。   他没用司机?   她微微一怔,眼看着男人修长的身形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近。   “私下见面。”傅明随淡淡道:“就没麻烦司机开车。”   他甚至拿了把伞,说话的时候就撑开遮在许姝头顶了。   自然而然的绅士做派,腰身笔直,即便做着‘撑伞’这样的举动也没有半分卑微讨好的模样。   许姝耳根有些烫,轻声说了句‘谢谢’。   两个人很快走到车子旁边,傅明随收起伞随手扔进后座,说了句:“坐副驾驶。”   本来也没打算坐后排的许姝乖乖的坐进副驾驶。   系安全带时,她都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傅明随开车,转过一个红绿灯时问她:“吃中午饭了么?”   许姝立刻回:“没有。”   她压根就吃不下去,一点饿的感觉都没有。   “那我来安排餐厅。”傅明随顿了下:“不介意吧?”   “不介意。”许姝笑,俏皮的本能压不住,声音柔柔的调侃了句:“傅先生安排的餐厅,一定很让人期待。”   “我在吃的这方面没什么讲究,一般都是捧朋友的场。”傅明随也笑:“希望你到时候别失望。”   许姝摇摇头:“不会的。”   毕竟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一会儿能不能吃得下饭都说不定。   哪里还真的在意饭菜好不好吃了。   傅明随没开去太远的地方,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处私房菜馆的院子里。   独门大院的饭店,整栋楼都是古色古香的红木雕刻,在江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市中心……   果然,傅明随请客吃饭,都不会是个随随便便的地方。   许姝心里琢磨着,一语不发的跟着傅明随走进餐厅,听着他和明显相熟的餐厅老板笑着聊了几句,然后带着她去了一间名叫‘梅香阁’的小包厢。   两个人面对面的坐在桌前,傅明随把厚厚的菜单推给她:“有喜欢吃的菜么?”   “我不知道这里的哪道菜好吃。”许姝笑笑:“还是你点餐吧。”   这是实话,她不喜欢做不擅长的事情。   傅明随也没强求,又问了句:“有忌口的么?”   许姝:“别太辣就好。”   于是傅明随点了几个糖醋口的菜,偏女孩子口味的。   许姝默默地听着,等服务生出去后只剩下两个人,她指甲盖轻轻刮着覆了层冷霜的玻璃杯,低声道:“你不用这么照顾我的。”   “应该的。”傅明随却并不觉得自己在‘照顾’:“我很少和女孩儿单独吃饭,如果有不周到的地方,你直接说。”   许姝微怔,片刻后,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的甜意。   一直飘忽不定的心脏,仿佛也终于找到了些实质性的落点。   “傅先生,我……”她深吸口气,鼓足勇气主动提起几天前的事:“我给你的那张纸条,已经是我想说的所有话了。”   言下之意,她只考虑过慢步舞,急步舞,并不想去思考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五步舞’的结局。   比起试探,竟然更像是破釜沉舟。   傅明随听着,目光清冷中有丝玩味。   许姝抬眸,就正好撞进了他的眼睛里,心中‘咯噔’一声。   “许小姐,恩佐在回意大利之前,和我说起了一些关于你的事。”傅明随却突然提起风马牛不相及的恩佐,把许姝吊的高高的心脏又拉了回来。   “他很欣赏你,并且告诉我在这桩合作案里,你对他情绪上的照顾功不可没。”他淡淡笑了笑:“功劳这么大,为什么不邀功?”   许姝静静的听着,心中不自觉的越来越沉。   傅明随的话看似在表扬她,可是……可是她怕他只是为了‘感谢’才把自己叫出来的。   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听不懂她刚刚为什么刻意提起纸条,那解释就只有一个——他在顾左右而言他,故意回避。   “我没什么功劳。”许姝勉强笑了笑,轻声应:“只是听得懂恩佐话中的抱怨和情绪,顺势而为,投机取巧。”   “投机取巧?”傅明随重复着这四个字,颇为戏谑:“他说你和他喜欢一家足球俱乐部,你还带他去那家球队的球友俱乐部。”   “我想知道你是真的喜欢球赛,还是故意投其所好。”   许姝沉默着。   傅明随的这个问题看似像在简简单单的问她一个商业合作中是否会‘阿谀奉承’的问题,但她本能的感觉没有这么简单。   就好像……   他想透过这个问题,问她在人生路上的试探上究竟是真心多,还是顺势而为的假意多。   许姝忍不住抬眸看他,可傅明随的眸光清冷,眼波深邃,平静的模样仿佛只是在等待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问题。   他的态度,又让她觉得刚刚的一切不过是自己脑补过多而已。   许姝咬了咬唇,发现自己还是不敢赌到底。   她或许敢用纸条传递出‘求婚’这样大胆妄为的暗示,但却没疯到在这个时候就完全交付出自己的真心。   怕一败涂地,也怕傅明随浑不在意的目光。   “当然是投其所好。”许姝恢复平静,坦荡的微笑:“人在想要达到目标时,过程不那么光明磊落也没什么。”   “傅先生,你说对吗?”   安静的氛围中,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纠缠。   宛若无声的对峙。   半晌后,傅明随先笑了:“你说的对。”   他愈发觉得这女孩儿有趣。 第11章 宝石   ◎我们下次可以换个约会地点。◎   私房菜馆里的菜滋味十分地道,入口香而不腻,即便不就着主食吃,也不会觉得太过厚重的咸。   这个时节是酿梅子酒的好季节,老板亲自给端上来一小壶特质酿造的梅子酒,配上冰块,许姝喝在口中,感觉这酒比菜的味道还好。   而且不醉人,可以放心大胆的喝。   或许是因为傅明随问了那个问题之后就没再问别的,吃饭时也只是风趣地同她说些别的事情,这顿饭许姝吃的还算愉快。   之前所想的‘食之无味’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已经足够让她欣慰了。   “你不能喝一点这个吗?”许姝倒了一小杯梅子酒推到他的面前,声音怯怯柔柔的:“酒精含量不多……也可以叫代驾。”   “味道挺好的。”   不喝,未免可惜。   其实对于傅明随而言,什么味道的好酒他没喝过?喝不着?   可眼前的姑娘眼巴巴的盯着自己,嘴唇都被梅子酒的颜色浸的红润饱满,在白皙的皮肤上尤为显眼——   她却一无所觉,还有些执拗的把杯子推过来,有些执拗的同他分享着她觉得‘很好’的物事。   傅明随没说话,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许姝心满意足地笑了,漂亮的眼睛弯起来。   她期待的问:“好喝么?”   “嗯。”傅明随修长的喉结滚动,轻声回:“很好喝。”   直到这顿饭结束,两个人都没提起纸条的事情。   许姝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那种勇气,更不清楚傅明随心里是怎么想的。   瞧着男人面色淡淡,若无其事,她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了。   临走时,之前叫好的代驾已经在车里等着了。   傅明随拎了个印有私房菜馆logo的硬壳袋子,走到车边的时候忽然拉住许姝的手臂,和她一起坐在后排。   许姝被他突然的动作弄的猝不及防,心头微跳,还来不及说什么,傅明随就把拎着的袋子放在她身边。   她垂眸,看见袋子里都是小瓶的梅子酒。   “见你喜欢喝。”他淡淡道:“就准备了几瓶,下车时带回去。”   许姝有些不好意思,欲言又止了一下,最后还是只说了声‘谢谢’。   他送的这份礼物不重,举手之劳还送的是她喜欢的东西,她如果不收下的话,不合适。   不过,许姝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失落。   他们出来只是吃了顿饭,现在下午三点多,他却打算送她回家了……   “一会儿还有个会要开。”傅明随突然开口,平和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像静静流淌开来的水:“改天再见面?”   还有改天?   许姝愣了下,心情骤然多云转晴。   她嫣然一笑:“好啊。”   还有下次这个约定就好。   许姝并不担心傅明随是画大饼会食言的男人,因为她清晰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一周之内,他们又出来了三次。   地点基本都是傅明随定,餐厅,咖啡馆,甚至是户外放风筝的地方……许姝看着手里的风筝,莫名有种他们真的是在约会的错觉。   她手里燕子形状的风筝是傅明随买给他的,男人修长的身形站在一旁,看着她放。   “傅先生。”许姝摆弄了半天也不得要领,有些尴尬的嘟囔:“我不会放风筝。”   傅明随笑了笑,从她手中接过攥着的风筝线。   指骨间无意的碰触,皮肤温度软软的冰冷。   许姝连忙缩回了手,抿着唇角压住笑意。   傅明随没注意她这些小动作,随口问:“平时有喜欢去的地方么?”   许姝想了想,问:“例如呢?”   “就兴趣爱好之类的。”傅明随放高风筝线,让手中的燕子飘飘荡荡的飞向天空:“有喜欢的运动么?或者是美术馆博物馆也行。”   许姝想了想,如实回答:“偶尔会去游泳。”   其他的运动,她就不是很擅长了。   但是傅明随问这个问题……   许姝看着他鼻梁笔直的侧脸,轻声问:“你喜欢去么?”   那些博物馆美术馆,亦或是一些商业晚宴或者酒席之类的……也许作为傅家的人,他应该常常要去吧?   她一不小心就想多了。   “一般。”傅明随回答的却很简单:“不过你看起来不太喜欢这种户外活动,我们下次可以换个约会地点。”   他有此一问,只是在尊重她的意见。   许姝愣了下,回过神后脸就有些红。   他说的词,是‘约会’呀。   “傅先生。”她深吸口气,感觉攒了一周的劲儿又有点勇气了:“你说的约会…我没有误会吧?”   傅明随视线从风筝转移到她脸上,似笑非笑:“你能误会什么?”   “约会呀。”许姝强忍着羞赧,明亮的大眼睛努力不躲不闪地看着他:“我们,是正在交往的意思么?”   无意识的,背在身后的手都攥紧衣服下摆的布料了。   傅明随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认为呢?”   许姝眨了眨眼,没说话——她哪敢随便认为。   傅明随看着眼前少女怯生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你认为,我像是很闲的人么?”   这个问题倒是好回答,许姝立刻摇头。   她说:“我觉得傅先生特别忙。”   在景徽工作那半个月里,她亲眼看到了作为一个集团的掌舵者,傅明随的工作有多繁重。   “既然你知道。”傅明随淡淡道:“就该明白我不是随便和别人约会的人。”   许姝眼睛微微瞪大,半晌后,忍不住有点想笑。   全身上下的血液里都翻腾着开心到冒泡的声音,她压不住上扬的唇角,甜甜的‘嗯’了声。   傅明随放开手中的线,任由风筝越飘越远,直到看不见。   “之前一直没提你递过来那张纸条的事儿,也是想看看相处起来有没有感觉。”他侧过头,看着许姝的眼睛认真地说:“但这几次见面,很好。”   许姝咬着唇,柔声问:“傅先生是觉得我还不错吗?”   “你很好。”傅明随回答的很迅速,态度没有半分作伪:“是个聪明又温柔的女孩子。”   “所以,我更加不理解你为什么要给我递那张纸条。”   许姝愣住,过了会儿才嗫嚅道:“傅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这样的女孩儿,难道不渴望一份互相喜欢的感情么?”傅明随看着她,问得直白:“为什么想和我结婚?”   许姝目光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故作若无其事地笑:“为什么不能是我喜欢傅先生?”   背后抓着布料的指甲,已经不知不觉陷到了手心的肉里。   许姝说的是真话,只可惜,傅明随早就过了单纯相信感情的那个年纪了。   他笑了笑,摆明是不为所动。   “傅先生觉得呢?”许姝抬眸看着他,第一次摆出有些强势的态度追问:“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想要和你结婚?”   傅明随眸光淡淡:“这个得你自己说。”   许姝悄悄地攥着拳,沉默了会儿,说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儿想和傅先生结婚,我只不过是胆大妄为的其中之一。”   “你确实胆子大。”傅明随笑了声,戏谑地盯着她:“但是和其他人一样?不见得。”   许姝心头乱跳,逃避的移开目光:“有什么不一样的。”   “傅明随身上有的东西是财富,地位,这也是许多公司想让自家千金和我联姻的理由。”他顿了下,继续问:“可你想要的是这些么?”   “景徽富可敌国。”许姝故作镇定的笑着:“如果能和傅先生结婚,这辈子都可以狐假虎威。”   他怎么就能确定她不想要?   “我看人的本事还有点。”傅明随走到车边,打开门拿了两瓶矿泉水出来,他把其中一瓶递给许姝。   递过去之前还帮忙拧开了瓶盖,自然而然流露的绅士做派。   包括他的话,也说的让人动容:“许小姐,你不像是那种贪图名利的人。”   如果她是这样的人,那他也不会试着和她相处。   许姝心里明白这点,所以没有勉强装出来一副是为了他的钱接近他的‘合理’模样——毕竟傅明随是那么聪明的人。   只是真话说不得,假话又骗不到他,当真是煎熬。   “傅先生,我只是想要一段婚姻。”许姝目光看向远方开阔的天空,飘散在风中的声音半真半假:“我高中起就没有家了,很想要一个家,也觉得……”   “也觉得傅先生像是可以相伴的良人。”   可以相伴的良人?   傅明随愣了一下,当真是有点想笑。   他可从来没听过有人这么评价他,就连和他关系要好的朋友再提起两性关系时,对他的评价都是‘太冷淡,绝对不值得女孩子嫁’。   傅明随倒是好奇在许姝的眼里,他哪里符合‘良人’的特质。   “你既然给我递了那张纸条,估计对我有点了解。”他靠着车,声音平静:“那你应该知道,我在多年前的时候曾交往过一个女朋友。”   许姝完全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愣了瞬,连忙回应:“知道。”   “我们是大学同学,那时候对彼此有好感,就在一起了。”傅明随顿了下,面无表情脸孔下,声音有种淡淡的冷硬:“然后,我发现自己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   “爱情这件事在我的生活里非但不是必需品,甚至连调剂都算不上,这你也能接受么?” 第12章 宝石   ◎多年前,他曾经见过许姝一面。◎   许姝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傅明随的话,半晌后才轻笑着问:“傅先生同我说这些……具体是什么意思?”   不是她装傻,只是他突然这么‘坦诚相待’,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或者说,他希望她怎么回应?   傅明随没卖关子,简洁明了的回应:“我最近确实在和一些名媛千金约会。”   “可我结婚只是为了搪塞家里人,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试试。”   换而言之,他能给的只是‘傅明随妻子’的一个身份,却给不了任何感情上的维系——丑话说在前头,他说的很明白。   许姝这次听懂了,垂眸认真思索着。   说实在话,她心里是有点开心的,甚至觉得意外之喜。   毕竟在孤注一掷递出那张纸条‘求婚’时,傅明随能回应都是奢望,谁又能想到他会如此坦诚呢?   亲耳听见傅明随说他不需要感情恐怕也无法提供‘情感需求’这件事时是有些失望的,但是……事在人为不是吗?   许姝也不会指望着她什么努力都不付出,所期盼的一切就会降临在自己身上这种白日梦一样的好事。   她早就过了相信灰姑娘的年纪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许姝抬眸看着傅明随的眼睛,回答的毫不犹豫:“傅先生,我愿意的。”   “如果这是你求婚的方式。”   她见识过许许多多因为利益和其他原因结合在一起的夫妻,有的先婚后爱水到渠成,有的平平淡淡相敬如宾,也有的一辈子合不来各玩各的……可她想赌一把。   毕竟真的有一个机会能和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话,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有无数未知的风险……   许姝也不舍得放弃。   她从来不是一个甘心于‘将就’的人。   傅明随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回答,笑着‘嗯’了声:“是求婚。”   “你同意了,下周和我去拜访家长?”   ……   进度还真是快。   许姝愣了一秒的时间,就重新挂起笑容:“好啊。”   她不能把自己和傅明随的关系当作谈恋爱,必须要尽快适应这种‘合作’一样的模式。   高效率,快节奏,才是商人本色。   “下周五晚上行么?我那天有空。”傅明随想了下自己的行程:“然后周六去你家。”   他特意把整天的时间留在了去许姝家里那边——互见家长这件事是要正式一些的,体现尊重,可惜他时间有限。   去他家里一个晚餐的时间就够了,但第一次去女方那边登门不能显得很急。   许姝明白傅明随的体贴,心里不禁有些暖洋洋的熨贴,只是……   “不用了,周六去你家吧。”她笑了笑:“我没有家里人可以拜访。”   傅明随微怔。   “之前说过,我高中的时候就没有家了。”许姝对于男人没把她那句话记在心上并不介意,微笑着解释:“我的父母都去世了。”   “傅先生,这是许小姐的资料。”   简节站在办公桌前,把调查之后的结果如实陈述着:“许小姐资料很干净,从小到大学习成绩优异,大二时以交换生的资格去意大利留学,在国外待了许多年,去年二月份才刚刚回国……”   傅明随修长的手指转着笔,淡淡道:“说重点。”   简节表情不算好,眼神闪烁吞吐吐吐,明显是有正事没说,在那儿顾左右而言他说些没用的。   “傅先生。”简节顿了下,迟疑道:“许小姐的父亲是…许明华。”   傅明随握着笔的手指停住。   “傅先生。”简节有些担忧,按照推测说出自己的怀疑:“许小姐会不会是刻意接近您,毕竟九年前许明华给您当过司机。”   傅明随没否认这个可能性,只是沉默片刻后,无所谓的笑笑。   是不是刻意的都无所谓,他不太介意许姝背后的动机是什么。   一点小心机而已,他能容忍,反倒觉得有趣,只要别太过就好。   “傅先生?”简节见他笑,有些困惑:“您不担心么?”   “这事儿别对其他人提。”傅明随把许姝的资料收进抽屉里,淡淡道:“你出去做事吧。”   等简节走后,傅明随垂眸看了眼资料夹上许姝的证件照——应该是许多年前照的了,女孩儿脸上的线条轮廓稚嫩光润,带着股稚气未脱。   眼神却劲劲儿的,盯着摄像头时奶呼呼的凶。   和现在的温柔端庄大不相同。   傅明随总算想起,他以前是见过许姝的了。   怪不得会无端觉得她眼熟。   多年前,他曾经见过这姑娘一面。   八年前,许明华发生事故后的第三天。   傅明随约了冯粤谈事,开车去冯家的别墅,那个夏天的雨水很大,一连下了好几天,那天也不例外。   司机开车的时候不断摇雨刷,但视线依旧受阻,看不清明也开不快。   豪车几乎是摇摇晃晃开到了傅家别墅的大院外。   也就是这样的恶劣的天气环境中,许姝一直站在外面等。   她单薄纤细的身体仿佛随时都能被大风大雨吹走,像是飘扬无依的小草。   车子停下,前方的司机连忙跑过来为他开门撑伞,傅明随下了车,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许姝那双沾了雨水的双眼。   瞳孔晶亮,像是闪着灼灼火光,看起来像是情绪灭顶前的燃烧……   让他记忆深刻。   当时给傅明随开车的人是许明华的同僚,认识许姝,瞧见她后连忙低声提醒了句:“傅先生,这是许司机的女儿。”   许司机……   傅明随眉心微动,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拿出张手帕递给她。   骤然有人出现,许姝像是受惊的小鹿扑闪着双眼,目光从执拗变成怯生生,有些无助的盯着他。   傅明随:“叫什么名字?”   许姝静止片刻,轻声回答了。   傅明随又问:“谁叫你在这里等的?”   “……没有人。”许姝嗫嚅道,声音都被这浇下来的冷雨冻的颤抖:“是我自己想来的。”   傅明随声音温和:“雨这么大,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我想问问。”许姝咬了咬唇,似是觉得有些难堪:“关于我父亲的事故赔偿问题……”   就这样小白花一样的姑娘来龙潭虎穴的冯家索要赔偿?   怪不得,她会被扔进雨里无人问津。   傅明随目光有丝怜悯,在波澜的雨雾中看不清。   他问她:“多大了?”   许姝不明所以,迟疑的说着实话:“十、十七。”   还未成年,可以资助。   傅明随摘掉西装上别着的绿宝石胸针,攥住她的手塞给她。   两个人的手上都沾了水,在这交握的一瞬间冷的许姝身子颤抖,掌心里躺着的胸针却闪闪发光——像是这看不见的黑夜里唯一的亮色。   眼前的男人也是,仿佛周身挟着光。   “拿着这个,回去吧。”傅明随淡淡道:“别在这儿等了,不会有人出来见你。”   说完,他走进了许姝身后矗立着的别墅。   磅礴大雨里,脚步不疾不徐,就连不小心沾了雨水的袖口都显得气度卓越。   许姝视线不自觉的随着傅明随的方向偏移,怔怔地看着他越走越远,直至消失。   像是一场臆想出来的短暂梦境……   如果不是手中的宝石胸针触感硌人的话。   许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感觉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鼻息发闷。   她睡前忘记开空调,被热醒了。   坐起身子,许姝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两口水,才稍稍缓解了刚刚因为深陷梦境后的疲惫感。   自己刚刚又梦到傅明随了。   许姝看着杯中清澈的水恍惚出神,半晌后,自嘲地抬了抬唇角。   八年来,同样的梦境不知道在她的脑海里出现多少次……一遍遍的让她加深印象。   这导致无论过了多少年,只要想起八年前的那个雨夜,许姝依旧会觉得历历在目。   甚至,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无比清晰。   雨天的车前灯很亮,晃的人几乎睁不开眼,傅明随从车上走下来,黑色的皮鞋踩在雨水中,仿佛步步掷地有声。   那几天,许姝是彻底把世间的人情冷暖都尝了一遍。   她以为自己已经绝望透顶了,否则也不会决绝的走到父亲生前的雇主门外,无耻的想要赔偿……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母亲生病,自己需要读书,她是那么需要钱,她没有办法。   只是冯家的人不肯见她。   许姝不愿意走,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的在外面执拗地等,不知道等了多久的遍体生凉——   这个时候出现的傅明随无疑是救了她。   无论是在精神层面,还是经济方面,他都像是一个‘救世主’一般的姿态。   傅明随塞给她的胸针可能只是随手赠予的,他也早就把她忘了。   可能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随便的一个举动能在别人的生命里掀起多么大的波澜……   但许姝永远会记得。   那枚胸针是纯正的绿宝石,璀璨漂亮,价值连城,许姝拥有了它,就像是抱着金砖的乞丐。   她眼巴巴的看了一晚上,用手机拍了不少照片留念,然后毫不犹豫的卖掉了。   自从十五岁那年母亲被诊断为肾衰竭需要用钱钓命时,许姝就不是什么执拗的浪漫主义者。   她很切实际,什么硬骨头也比不上‘活着’两个字更重要。   自尊这个东西不值钱,让母亲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她还要读书。   许姝知道,对于她这种家境普通的人来说,只有好好学习才是改变命运跨越阶层的唯一途径。   没钱的人,做什么都是卑贱的。   如果不是家里情况不好,许明华也不至于到处接私活开车,劳累过度后碰上大雨天才出了意外。   对于卖掉胸针这件事,许姝毫无犹豫。   只可惜即便她已经在心里做好了‘一辈子都欠别人的’想法出卖掉自尊,最终也还是没能救回母亲。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许姝把卖掉胸针后剩下的钱都寄去了景徽。   对于她而言,‘救急不救穷’这个道理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   母亲的病是急事,她漫长的孤单旅程却不是,哪里还有继续心安理得用别人钱的道理?   许姝已经知道了那天资助自己的好心人是傅明随,景徽年纪轻轻的太子爷,也是他父亲的前雇主之一。   剩下的钱有很多,她存在卡里想要寄出去必须实名制。   所以……她的名字应该不止一次在傅明随面前出现过。   那次把卡寄到景徽的总经理办公室后,有好长一段时间许姝都在等待着会不会有什么回信。   她的寄件资料上是写了姑姑家的地址的,万一……他有点什么好奇呢。   但傅明随还是不记得她了。 第13章 宝石   ◎领证前,让你们看看儿媳妇。◎   周六上午,许姝同傅明随一起去傅家拜访。   老宅幽深宁静,是独门独院,却在江城寸土寸金的东门桥地段,高门大院的一砖一瓦都是很低调的装潢做派,却处处刻着金钱的痕迹。   许姝穿着一身米白色的连衣裙,高腰复古的款式,头发盘起来露出纤细的天鹅颈,十分大方得体。   但她依旧有怕失礼之处,下车之前又把自己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别担心。”傅明随似是瞧出来她怕什么,轻笑着安抚:“很漂亮。”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的外貌做出评价,而且是没有半分轻挑的诚恳,也没有半分安慰……   虽然这个场景是傅明随在安抚他,但他表现出来的就是很真诚。   许姝怔了怔,弯起眼睛笑,顿时感觉心里的紧张焦灼都诡异的减轻一些了。   但实际上,紧张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别墅内管家保姆们忙活个不停,白蓉也跟着忙活,瞎忙活。   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豪门太太,打从出生起就不知道做家务为何物,此刻纯粹是因为紧张,不停地在屋里转来转去打圈圈。   “阿蓉。”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傅坤禄都无奈了,推了推眼镜看着她:“你别转悠了,坐下歇歇。”   “我哪儿坐的住啊,明随怎么还没把人带回来?”白蓉双臂环着,不自觉的摩挲自己腕上的翡翠镯子,皱眉喃喃道:“他一个月前刚说别让我给他介绍姑娘了,今天就带回来一个……这还是明随第一次把人带回来,咱们必须得重视一点。”   “老傅,你听到我说话了么?”   眼见着丈夫把心思全都放在报纸上的模样,白蓉不免有点心生不满。   “听见了听见了。”傅坤禄只好放下报纸,哭笑不得的回应:“明随又不是那些年轻冲动的孩子了,他都多大的人了,有什么好操心的?”   “多大了也得操心。”白蓉不服气,瞪了他一眼。   正说着,大门口传来管家吴叔的声音:“明随,您回来了,先生和太太在客厅。”   白蓉刚坐下几秒就立刻站起来,笑盈盈地过去迎。   她一眼就看见了挽着傅明随手臂的女孩儿。   许姝是接近170的身高,身材单薄纤细,踩着中跟鞋更显的高挑清瘦。   虽然站在185的傅明随旁边依旧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但两个人的磁场给人一种莫名契合的感觉,就仿佛他们天生应该在一个圈子里。   倒是很般配。   白蓉在极短的时间里把人不动声色的打量一圈,对于许姝的第一印象,颇为满意。   “许小姐是吧,已经听明随说起过你了。”她拨了拨颊边的头发,走到许姝面前,看着她笑容大方自然,像是和蔼可亲的长辈:“真没想到是个这么漂亮的姑娘。”   “谢谢伯母。”许姝笑容羞赧。   其实她也没想到傅明随的母亲在六十岁左右的这个年纪里,还能显得这么年轻优雅。   看来美丽真的是和年纪无关的。   傅明随是真的出生在一个有教养的大家庭里,傅坤禄和白蓉都是见识宽泛的长辈,态度周到。   就算是真的操心自家儿子‘一把年纪’还没结婚这件事,可真的看到许姝了,却也没着急的把话题朝着他们是否在交往那方面引。   一方面出于类似于考核的态度,另一方面也是照顾女孩子的情绪,吃饭时白蓉和傅坤禄只聊了些家常话,餐桌上的氛围很融洽。   直到一餐饭结束,傅明随俯身在许姝旁边耳语了几句,后者微怔,有些不好意思的侧眸看了他一眼。   模样娇怯中带着点不安,出水芙蓉的清丽感让白蓉看愣了下。   很快,许姝站了起来微笑道:“叔叔阿姨,我去煮一壶咖啡给你们喝,之前在意大利留学教授爱喝咖啡,特意教过我这个手艺让我帮他煮。”   许姝口齿清晰落落大方,给出来的理由自然让两位长辈无法拒绝。   微笑着目送女孩儿的背影消失在厨房内,白蓉才把目光转向傅明随,直白地问:“你特意把人支走的?”   傅明随没回应这很明显的问题,只是问:“你们觉得许姝怎么样?”   姑娘还在这儿呢,他居然就直接这么问……   傅坤禄下意识的瞄了眼厨房那边,压低声音:“你怎么回事?现在说这个干嘛?”   “早说晚说都是一样。”傅明随笑笑:“我是觉得你们应该会很满意,也无所谓现在就问一嘴了。”   “……我看是你自己很满意吧?”白蓉被他逗笑了,弯着眼睛问:“从哪儿找来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的?学历好工作也不错。”   哪儿哪儿都不错。   说实话她是挺满意的,就是好奇许姝和傅明随怎么认识的。   “我和你妈挺满意的。”傅坤禄倒是问了点正经的问题:“重点还是你,是打算好好和人相处么?”   “如果有这个意思,那就全心投入一些,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和你妈……”   “其实我今天把人带来给你们看。”傅明随打断老父亲的絮絮叨叨,直接说:“本来就是打算和许姝结婚的。”   “……”   “领证前,让你们看看儿媳妇。”   “结、结婚?”白蓉诧异两秒,强忍着惊愕压低声音:“你没事吧?这事儿怎么能着急?”   “不着急,我和许姝认识很久了。”傅明随半真半假地说着:“再说,你们不是希望我快点结婚么?”   白蓉和傅坤禄对视一眼,都有点被他气笑了。   “我们是希望你快点结婚,但可没希望你这么快。”她低声快速道:“这姑娘是不错,漂亮温柔大方,但你们认识能有多久?交往更没多久,你对她的了解……”   “妈,我不愿意浪费太多时间在不断选择结婚对象这件事上。”傅明随淡淡道:“既然我会把人带你们面前,就肯定对她有一定了解,知道她是适合结婚成家的对象。”   白蓉被不轻不重怼了一下,哑口无言。   气氛正尴尬沉寂时,许姝端着咖啡壶和几个杯子出来。   浓重的咖啡香充盈进整个室内,也把老两口走神的心智唤了回来。   他们此刻再次看向许姝,目光里不禁多了几分看儿媳妇的感觉。   下午,白蓉抢了家里阿姨切水果的活儿,趁机把许姝叫到厨房来帮忙。   后者心知肚明干活只是一个幌子,白蓉是有话要和自己说。   于是许姝切起水果来不紧不慢,像是绣花一样,给她充分的准备时间。   白蓉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西瓜搬到水池里洗,轻声道:“小姝呀,我这么叫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介意?”许姝笑笑:“阿姨,您这么叫我显得很亲近,我家里人都是这样教我的。”   她主动递了个台阶,白蓉当然要就着这个话题往下问,笑眯眯的:“小姝,说起你家里人,他们都是做什么的?”   这个问题让许姝沉默片刻,眉眼间的温柔不变,只是说:“我爸妈都不在了。”   白蓉愣了下,很快说:“抱歉。”   她心里多少有些犯嘀咕——和平年代的现代社会,很少有这般年纪轻就父母双亡的人了。   难道……许姝是孤儿?   像是明白她在好奇什么,许姝抬了抬唇角,主动说:“我父亲在我高二那年出了车祸,意外离世了,至于母亲是生病去世的。”   说完,她就注意到白蓉看向自己的目光从好奇变成了怜悯。   “抱歉。”白蓉态度大方的再次道歉,声音微叹:“阿姨不是故意想要让你提起伤心事的。”   “没关系的阿姨。”许姝笑笑,即便早就做好准备,但眼底的落寞还是一闪而过:“也不是不能提的。”   她父母都是很好的人,只是运气有点不好,没能和她一起走下去而已。   至少父母都在的时候,许姝的生活是正常且幸福的,精神上也很富足,她的童年经历十分健康,所以在任何场合里,她都很少会因为自己没有父母这件事情而感到自卑。   许姝这落落大方的敞亮模样让白蓉忍不住多了几分欣赏,思索片刻,更熨贴的话意有所指的说出来:“以后多来这里转转。”   “我和你傅叔叔都很喜欢你,我们肯定代替不了你父母的形象,但也可以在以后的生活里给你帮助。”   许姝眨了眨眼,把心里的一丝疑惑藏得很好,面上笑得更甜了。   “谢谢阿姨。”她忍不住道:“您真的很好。”   她懂得耍一些小心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实话说家伙,什么时候该适当示弱——但此刻这句话是真心的。   许姝是真的觉得傅明随的父母很不错,一点也没有影视作品里‘豪门父母’的刻板印象。   大度且温和,是真正有教养的人家。   怪不得……能教出傅明随那般气度的孩子。   只是白蓉如此迅速就把她当作‘自己人’的态度,还是不免让许姝有点惊讶了。   看来傅明随故意把她支走那阵子,和他们说了关于结婚的事儿。   否则像是白蓉这样的豪门贵妇,无论再怎么欣赏她,也不会这么快打开心扉的。   想到这个可能性,许姝看着白蓉微笑的侧脸,不免庆幸自己刚刚的坦诚相待果然没赌错……   她这种父母双亡的孤女,对于大户人家来说非但不是减分项,反倒可以成为加分项。   像是景徽这种级别的豪门,即便是集团联姻,想到找到真正门当户对的也是很难,大多数基本都要靠傅家的名头来帮衬。   白蓉可能是不太掺合傅明随的择偶,毕竟他们已经到了不需要靠联姻来维持地位的层次了,但她总不可能对儿媳妇的家世一点要求都没有。   如果达不到那种真正的大富大贵,还不如像是许姝这种无根无基的,反倒更好。   没有父母辈也就表示没有一大帮零碎的亲戚要帮衬,同样更好掌控。   这往往是上位者的思考方式,所以许姝觉得白蓉没有对她的家世做出任何挑剔,挺合理的。   等吃了水果,下午茶时间过后两个人才离开傅家。   上了车,许姝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你父母对我满意吗?”   女孩儿第一次去见家长,对于长辈的评价肯定是很着急的,人之常情。   可傅明随瞧着许姝难得把‘急切’写在脸上的模样,还是有点想笑。   他忍着,点了点头:“挺好的。”   “……能说得具体一点么?”许姝不自觉的捧着脸,眼巴巴地看着他:“太笼统了。”   这种无意识的撒娇让傅明随有点受用,眼神都更温柔了几分。   这个时候,才有种许姝比起他来就是个小女孩儿的稚嫩感。   他稍稍靠近她,轻声道:“就是,对我们想要结婚这件事并不反对的意思。”   结婚,他果然结婚了。   许姝又是惊喜,又是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干脆微微低下头偷笑。   傅明随知道这姑娘是害羞了,索性别过头去装作没看见她偷笑的模样,垂眸系上安全带。   许姝独自开心了一会儿,等回过神后,才发现傅明随开车的路不是送她回家的方向。   她疑惑的眨了眨眼,偏头看他:“我们要去哪儿吗?”   今天出来挺久的了,她以为他会直接送她回家。   “嗯,看看房子。”傅明随回答的简洁又震撼:“婚后你想住哪儿,挑一下吧。”   许姝:“……”   他随意平淡的语气,让她误以为去挑大白菜而不是去挑房子。   许姝轻吸口气,提醒自己要尽快适应有钱人的世界。   “都可以。”她轻声回,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离学校车程别超过一个小时就好。”   毕竟一周要开车上五天班,要是太远了也挺累的。   “行。”傅明随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方向盘:“那就去学校附近的。”   傅明随带许姝去的是江大附近这几年新开发的一座楼盘,郴江苑。   接近三百平方的大平层,已经精装修的硬装软装都很到位,家具设施也一应俱全,放了两年也不用担心甲醛等问题,基本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许姝站在落地窗边,看着窗外可以一览全貌的开阔湖景,迟疑地问:“是不是太大了?”   他们两个人,需要住这么大的房子吗?   “还行。”傅明随却想的不太一样,自然而然道:“结婚后请个阿姨过来做饭收拾屋子,也得住这儿。”   所以,也不止他们两个。   许姝眨了眨眼,心想她确实不该以己度人——傅明随习惯的生活质量,她就算以后作为妻子恐怕也很难提供。   毕竟她无论是做饭还是做家务,都达不到家政阿姨的水准。   所以,更没有立场去阻止。   而且她本来也没打算阻止什么。   “好啊。”许姝笑了笑,声音温柔:“那就听你的吧。” 第14章 宝石   ◎她藏着别的男人的衬衫。◎   许姝和傅明随定了个时间, 在周三早晨去领证。   傅家父母多少是有些信风水的,那天据说是宜嫁娶的好日子。   周二下午许姝特意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开车去了西郊的墓园。   虽然看起来挺没必要的, 但她还是想在自己结婚前, 亲自来告诉一下父母这件事。   许明华和慕芝是合葬在西郊墓园里的, 这也是慕芝生前最后的一个愿望。   许姝始终记得母亲生前躺在病房里的模样——那般美丽娇艳的女人, 在生命走到最后一刻的时候仿佛干涸枯萎的花朵,身体里的所有养分都被病毒吸干了。   她用了所有的办法, 但还是留不住妈妈的命。   刚刚得知慕芝生病时, 许姝夜里都睡不好觉,时常半夜惊醒跑过去看一眼她, 生怕自己会突然失去母亲。   但这几年照顾下来,她已经渐渐能面对这个必然的结局。   同样的, 慕芝也能面对自己的结局,她只是放心不下自己这个唯一的闺女。   “宝贝。”女人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已经被病痛折磨的浑浑噩噩,她盯着许姝, 勉强抬起手去碰她的脸。   干枯和女孩儿的鲜活饱满行程鲜明的对比, 慕芝又是心酸, 又是庆幸女儿还有大把的花样年华。   许姝连忙握住她的手,听她说话:“妈。”   “小姝,我的宝贝,你命苦……”慕芝似是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 说话的气息都愈发微弱,眼泪却滚滚而落, 一点一点沁入鬓边的白发里:“还没成年就没有爸爸妈妈了, 你以后可怎么办?”   她真的很怕啊, 她的宝贝长得这么漂亮, 这么乖,就像是个宝藏一样,慕芝生怕会有坏人带坏她。   “妈,您别再担心我了。”许姝强忍着眼泪,声音哽咽却懂事的勉强笑着:“我不会有事的,我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姑姑家里…姑姑让我去住的。”   虽然言辞之中不乏冷言冷语,堂弟也不友善,但好歹是收留了她。   这些烦心事儿许姝不想让慕芝知道再操心了,只报喜不报忧:“姑姑和姑父对我都很好的。”   “还好你还有个姑姑,在人家家里勉强住个一年,你就上大学了,成年了……”慕芝盯着她,眼神越来越迟缓,空洞:“可惜妈妈看不到了。”   许姝心脏突突的跳,急忙抓住慕芝的手,一声声地唤她:“妈!妈!你不要闭上眼睛!求你了!”   慕芝没有闭上眼睛,她直勾勾的盯着许姝,像是要把女儿的脸留在最后的记忆里,可生理机能却让瞳孔渐渐发直——   “小姝……”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把我和你爸葬在一起。”   许姝在黑漆漆的夜里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慌急的跑出去叫医生,得到的却是‘节哀顺变’这几个字。   医生对于生老病死这些事都是司空见惯,每个人都很忙,没空去安慰如遭雷击的女孩儿。   抓着慕芝躺着的床不肯松开的手指被硬生生掰开,许姝只能眼睁睁地目送着母亲被推进太平间。   她在外面的长椅上坐了整整一夜。   孤零零的,呆呆的,无论谁来撵她都不肯走,无望等待的态度就仿佛慕芝还能醒来一样……   但谁都知道,不可能了。   可女孩儿一无所有,只剩下一点点的执拗而已。   许姝看着墓碑上慕芝年轻时的照片,依旧能清晰回忆起她走那天时的一点一滴。   钝刀子割肉似的,总是疼。   慢慢的,她的视线从慕芝清丽的眉眼转到她旁边照片上,同样正气英俊的许明华——如果活着不能长相守,那么死同穴也挺好的。   “爸爸,我要嫁人了。”许姝深吸一口气,轻声喃喃道:“他是傅先生…你曾经还为他开过两年的车呢。”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吧?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你和妈妈不用担心我,我一直都生活得很好,下次我争取带着他来看你们哦。”   许姝自己待在墓园里絮絮叨叨的说了会儿话,直到感觉把这阵子的生活状况全说完了,才意犹未尽的停止了自言自语。   周身安静下来,这才显出几分清冷的孤寂。   她站起身,又看了看照片,才转身离开。   领证前,许姝和傅明随签了婚前财产协议书。   这是白蓉暗示过,也是她坚持想签的。   无论她现在在傅明随心里究竟偏向什么样的形象,既然他们都打算结婚了,那为了婚后能有条不紊地再进一步,许姝也想尽可能的让两个人的关系平等。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自己和傅明随又没有感情,凭什么要分他的财产?   许姝想的很开,她清晰知道这段婚姻未来的走向还不知道会怎么发展,在他们本身差距过大的情况下,能在婚前签了协议最好。   这让她在婚后的生活里,面对傅明随时也不会没底气和自卑。   所以在签这份协议书的时候,许姝其实是很开心的。   傅明随倒是看不出来什么态度,他可能觉得签不签都无所谓,整个过程都是淡淡的,挺无所谓。   可能当一个人的资产只是一个数字的时候,多些少些就真会觉得无所谓了。   许姝心里默默的想着,签好名字后放下笔,对着傅明随笑了笑:“好了,我们走吧。”   要是动作快点,还能赶上民政局的上午场。   接近中午的民政局没有早晨热门,排队的人已经没什么了,两个人到了后填了表格,按照摄影师的指挥在红布前拍了证件照,很快就领到两本结婚证。   走出民政局时,许姝看着自己手中的红本本,还觉得有些恍惚。   她居然就这么把自己嫁了,还嫁的是心心念念的人。   “中午了。”傅明随侧眸,看她愣神微微笑了笑:“去哪儿吃个饭?”   许姝回神:“都可以。”   她其实没吃早餐的,但现在…也不太饿。   工作日午休的时间短,傅明随这次没选太复杂的餐厅,带着许姝随意去了一家附近的中餐厅。   吃饭的时候,他问:“什么时候搬家?我找人帮忙。”   许姝差点呛到,连忙喝了几口水把喉咙间的痒压下去。   她没想到傅明随会这么快让自己搬家,就,挺惊喜的。   眨了眨眼,许姝抬眸看着他:“你想我什么时候搬?”   “这两天吧,我能帮你。”傅明随顿了下,继续说:“下周要出差。”   那时候就没时间了。   可妻子搬进新房如果他不亲手帮忙的话,也不太好。   许姝微怔,片刻后压下心中的失落,微微笑道:“那我下班后回家打包包裹吧。”   “行。”傅明随点头,自然而然地说:“我去帮忙。”   说完,让她在微信上把她现在住的职工宿舍具体楼门房号发给他。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的。”许姝推拒:“我回来才一年多,没什么东西,宿舍里的大件也都是学校提供的不能搬走,不用麻烦你。”   宿舍里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她一个人足以弄好了。   而且,她也是从小到大独立惯了的。   可傅明随听完,却觉得她太过泾渭分明了。   “许姝,我们现在是夫妻。”他看着她,淡淡道:“你用我怎么会叫‘麻烦’我。”   傅明随略有些不悦的纠正她,让许姝心脏重重一跳。   末了,耳根都泛着热气。   “好……”她只能应下来。   相较于傅明随的日理万机,许姝这个大学老师的工作还是比较轻松的,也没那么多需要打卡的准时准点才能下班。   她稍微早走了一会儿,提前回家打包东西。   许姝虽然嘴上一直没说打算搬家,但实际上在领证这两天,她就陆陆续续收拾一些平日里不太能用得上的东西了。   虽然没有什么大的物事,但零零碎碎的东西整理出来还是挺多的。   她喜欢看书,光是书就装了整整两个箱子,衣服首饰倒是没那么多,一个大号行李箱足以。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傅明随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许姝懵懵的坐在地板上,周围一堆箱子把她绕在中间。   瞧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他忍着笑,走过去把人拉起来:“先吃饭。”   猜到了她应该还没吃晚饭,他是带着几个打包好的餐盒来的。   许姝看着傅明随手中拎着的袋子,眨了眨眼:“你吃了么?”   他点了点头,扫了一圈这简单的室内发现没有餐桌,就把餐盒放在茶几上。   “你去吃饭吧。”傅明随慢条斯理的挽起袖口:“剩下的我帮你弄。”   许姝坐在沙发上吃饭的时候,一边嚼着软硬适中的米饭,一边看着不疾不徐收拾着东西的傅明随。   一心二用,味道尚可的菜品她其实根本就没品出什么味道。   看着在这个小小客厅里做家务的傅明随,许姝只觉得十分神奇。   就好像……年少时期不可触碰的一个梦,现在不但降落在她身边了,甚至还非常‘家常化’,接地气。   男人对整理东西打包箱子这些事情并不生疏,而且还挺熟练的撕胶带捆绳子,动作井井有条。   许姝本来以为傅明随是会雇人来帮她搬家的,完全没想到他会自己来。   始料未及的惊喜,更容易让人怦然心动。   她藏起唇角隐约的笑意,收敛了视线,低头快速吃完了饭,去洗手间漱了下口就来帮忙。   “这么快?”傅明随挑眉,目光落在了茶几上还未收拾的餐盒上:“吃太少了吧。”   “不少了。”许姝拍了拍自己平坦的小腹,嘟囔道:“女生晚上一般都不会吃太多的。”   她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其实没吃完也挺闹心的,但他打包来的饭菜太多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傅明随也没有继续说‘你再多吃点’什么的。   他弄好了最后一个箱子,就开始帮着搬下去。   过程中许姝想帮忙,傅明随只说了句:“你拿着行李箱就行了。”   行李箱是有滚轮的,电梯楼里拉着比较轻松。   傅明随在这方面表现出了一点点的强势,摆明了是不想她跟着一起搬重物,许姝眨了眨眼,也乖顺的听从了。   他都过来帮她了,她也得配合点才是。   只是……他为什么不叫两个朋友来帮忙呢?这里的东西也不少。   许姝下楼买了冰水,在傅明随把最后一个箱子塞到后备箱里时,急忙递过去。   “辛苦了。”她盯着他,真心实意的道谢:“今天真的谢谢你。”   今天的夜空里星星很多,几乎算得上是漫天繁星。   在这种环境的映衬下,女孩儿亮晶晶的眼睛也有种别样的浪漫。   傅明随喉结滚动,把水咽下去后才不紧不慢道:“不用道谢。”   他帮自己的人做事罢了。   傅明随状似随意扫向她的一眼却让许姝微怔片刻,脸颊不自觉的泛红。   就……莫名感觉挺有侵略性的,讲不上来的感觉。   “那个,你应该累了吧。”许姝刻意的转移话题:“我来开车吧。”   今天为了帮自己搬家,傅明随是特意换了辆高底盘的路虎过来的。   这种大型车不好驾驭,不过许姝也是拿到证好几年的人了,虽然大多数时间不自己开车,但开一段还是没问题。   傅明随没问她‘你会开车?’这样的弱智问题,只笑了笑:“你知道路线?”   许姝:“没事,导航呗。”   她之前就跟着去了一次郴江苑,知道那栋大平层离这儿不远,但具体位置怎么可能记得清。   傅明随并不累,但还是直接把钥匙递给她。   这种二话不说的态度让许姝很有种被信任的感觉,接过钥匙后忍不住笑了笑。   颊畔的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郴江苑的确离江大这个职工宿舍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小区外面配套的生活设施都很全面,直达的公车地铁站,还有医院广场,虽然不是市中心的地段,但很适合生活。   许姝忙了一个下午,感觉薄薄的T恤都被汗黏在身上,第一件事就是想洗澡。   毕竟现在已经挺晚的了,那些东西要归置也不急,完全可以等明天。   征求了傅明随的建议,两个人意见一致,只拉着许姝随身的一个大行李箱先上楼。   只不过拉着行李箱进门后,许姝看着偌大的房子里许许多多的房间,有些茫然。   她该住哪间?   准确来说,她和傅明随是住在一起还是分房睡?怎么选都怪尴尬的。   似是看出许姝站在玄关处的踌躇为难是因为什么,傅明随掀起眼皮,主动拉过她的行李箱:“睡主卧。”   语气里是不容置喙的态度。   许姝在原地僵了两秒,跟上去。   的确……她也没什么立场拒绝和傅明随同床共枕。   名义上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就是,她还没怎么准备好。   走进装修现代化的无主灯卧室,明明是宽敞又通透,许姝却莫名觉得逼仄到喘不上来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缘故。   “那个……”她手指不自觉抓紧牛仔裤的裤缝,低声道:“我想洗澡。”   “主卧就有洗手间,不过今天刚搬过来,东西不太全。”傅明随笑笑:“你去外面的浴室洗吧,我再去买点日用品。”   许姝乖巧地点头:“好。”   傅明随没叫助理过来送,随手能做的事情他大多都是自己做。   去楼下超市买了些日用品拎着上来,入耳便是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   许姝还没洗完,不过也正常,女孩子洗澡一般都比较慢。   傅明随把买来的日用品拎到主卧里,走进去看到女孩儿的行李箱大敞着放在地上,里面被翻得乱糟糟。   应该是许姝刚刚翻找睡衣时弄乱的。   他想了想,还是蹲下身来帮着她整理。   傅明随在房间整洁这方面有点小小的洁癖和苛求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着许姝今天太累,一会儿洗完澡还得收拾衣物的话未免太累。   他索性就举手之劳了。   帮着挂挂衣服是件挺简单的事,傅明随把行李箱的衣服一摞一摞拿到衣柜旁边的沙发上,收拾到最后,发现底部有一件和女士衣裙格格不入的衬衫。   一件明显是男士的衬衫。   傅明随看着那件印着暗纹的白衬衫,微怔两秒,片刻后同样拿出来叠好放在柜子里。   许姝之前有什么恋爱经历他并不打算深究,就算还留着前男友的衬衫也无所谓,只是……小丫头品味还行。   这牌子的衬衫还不错。   许姝出来后,就看到傅明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文件。   明亮的灯光打在身上,她有种无处遁形的别扭。   毕竟自己现在是素颜,穿着睡衣裹着干发帽……平日里出现在他面前时虽然也算不上次次精心打扮,但这么‘日常’还是第一次。   许姝走到冰箱前拿了瓶水出来喝,余光瞄见傅明随没什么动静,想了想还是先回到卧室。   总得把头发先吹干了,再说其他的。   可刚刚走进去,许姝就愣住了。   她本来想着出来再收拾的行李箱里的衣服,已经被整整齐齐挂在衣柜里了,就连行李箱都被推在角落里老老实实的立好了。   这屋里一共就两个人,谁收拾的不言而喻。   可是傅明随居然会帮她收拾东西……真是挺出人意料的。   许姝没法再装着若无其事,又折出去走到傅明随面前。   “你……”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踩在拖鞋里的白皙脚趾,低声问:“你怎么帮我收拾衣服了?”   傅明随抬眸看她:“不行?”   许姝被反问的噎了一下,呐呐道:“当然不会不行……”   就是傅明随帮自己挂衣服,叠衣服,挺不可思议的。   傅明随看着女孩儿懵懵的模样,眯了眯眼。   莫名的,他又想起刚刚的那件男士衬衫。   许姝注意到他的眼神,连忙解释:“我就是觉得挺意外的。”   “意外在哪里?就因为我帮你收拾衣服?”傅明随微顿,含糊笑了下:“小姝,你该习惯。”   他第一次叫她的小名,之前或许叫许小姐,后来两个人相处时他更习惯调侃的叫她许老师。   现在他突然叫小姝……许姝莫名有种心口被撞了一下的酥麻感。   更何况,他还叫自己要习惯这些照顾。   “好。”许姝强忍着心头的怦怦乱跳,柔声道:“我会的。”   傅明随抬抬唇角,忽然转移话题,问她别的事:“有想要的婚纱照,或者婚礼形式么?”   婚礼?许姝怔了下,实话实说:“还没想过。”   “怎么?”傅明随抬眸:“是不想拍婚纱照,还是都不想办?”   许姝没说话。   对她而言,无论是婚纱照还是仪式终究就是形式意义上的走个过场,只是他们结婚后,以傅明随的周到肯定是会样样不差的把所有仪式感都给她的。   可真的有这个必要么?   傅明随已经说过,他下周就要出差,九月份到年终这段时间正是一个企业最忙的时候,估计景徽接下来还会有很多商业上的策划……   这个时候要他抽时间陪着自己拍婚纱照办婚礼度蜜月什么的,她未免就太不懂事了。   “这个,不着急吧。”许姝擦着半干的头发,不是很在意的模样:“那些都是形式主义,不办也没事的。”   傅明随捏着资料的指尖紧了紧,若无其事的笑:“看来你不太看重形式主义。”   许姝也笑笑:“我们都很忙嘛。”   傅明随见的人多,自然能分辨得出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是真心还是假意。   此时此刻,他瞧得出来许姝是真的不在意。   而她不在意的缘由究竟是如她自己所说‘无所谓形式’还是因为别的,他就不太清楚了。   只是,傅明随从来不是勉强别人的性格。   “好。”他点头,答应下来暂时不办仪式的这个观点:“婚讯可以公开吧?”   傅明随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像是和谁赌气一般,让许姝诧异的挑了挑眉。   其实他语气里大致的情绪和平常没什么显著变化,如果不是非常熟悉他的人是听不出来他此刻心情不爽的,但偏偏她就是很熟悉他说话语气的人……   奇了怪了,傅明随问到‘可不可以公开婚讯’的问题,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态度?   许姝心里讶异,又不好直接表现出自己是这么了解他情绪变化的人,只能点点头:“当然可以啊。”   傅明随之所以会和她结婚的大部分原因,都是为了搪塞那些想要和他联姻的莺莺燕燕。   假如婚讯不传开的话,那麻烦还是会接踵而至,他们结这个婚也显得很没意义了。   听了许姝这句话,傅明随眉眼间的情绪温和些许:“嗯。”   “我知道像你这种情况在宣布婚讯后会有很多应酬。”许姝体贴地说:“如果需要我的话,我会配合的。”   她知道想要得到就要付出这个道理——她想要得到傅明随的喜欢,为此当然要接受‘傅太太’这个身份带来的枷锁。   譬如她应该会被白蓉带着参加很多名媛的宴会,她不喜欢,但会配合的。   傅明随沉默片刻,轻笑一声:“你很大度。”   “应该的。”许姝眨了眨眼:“傅先生不是说过,我是个聪明人么?”   而‘聪明人’最基本的要素就是安分守己。   “我也可以配合。”傅明随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如果你朋友好奇你为什么会突然多出个老公的话。”   不光是他有自己的生活,许姝也应该有。   所以,也不应该是女孩儿单方面的配合他。   从傅明随口中说出‘老公’这两个字,让许姝耳根都热了起来,白皙的耳廓在灯光下有种透明的水红效果。   “傅先生,你不用操心我……”她嘟囔着:“我没有什么人需要通知。”   许姝心里想的很简单。   她玩儿的好的朋友就那么两三个,其中知道她喜欢傅明随的更是只有戚悦一个人。   不过那丫头要是知道他们结婚了,一定会夸张的要死,她这边马上就要开学了,课多也没那么多时间去专门解释里面的弯弯绕绕,还是暂且不告诉戚悦为好。   傅明随长眉微蹙,看着她慢慢地反问:“没什么人?”   “是啊……”许姝眨着眼睛,有些无辜的解释:“既然不着急办婚礼的话,就没必要这么快通知学校的同事朋友了。”   反正暂时也不那么急切的要收礼份子。   傅明随抬抬唇角:“你是觉得没必要,还是不想?”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问让许姝愣住,还不待回话,他已经放下手中的文件夹站了起来。   “很晚了。”傅明随垂眸看了眼手表:“休息吧。”   他声音平静,仿佛刚刚外露的情绪只是一瞬间,很好的便控制回来了。   可是刚刚那一瞬间,他隐约的嗤讽又是因为什么呢?   许姝有点想深入琢磨这个问题,但脑子乱糟糟的,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满脑子都是他说的‘休息’两个字。   “那个。”她抬眸看着他,小声问:“你要一起休息么?”   许姝问的含蓄,但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几乎就差直接问他们是不是要在一起‘休息’了。   可女孩儿僵硬的肩膀线条骗不了人,她显然是紧张。   傅明随扫了一眼,收回视线。   “嗯。”他淡淡道:“我睡次卧。”   这里卧室多的是,犯不着两个别别扭扭的人硬是要睡在一张床上。   许姝长长的睫毛翁动一瞬,在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后,立刻站了起来。   “你……”她看着男人修长的背影,实在忍不住问:“你想要柏拉图式婚姻吗?”   许姝本来以为不会那么‘按部就班’的,毕竟傅明随是个三十多岁的正常男人,她也二十五了,不是那种碰不得的稚嫩小白花。   成年人在有了‘合法’这个名义后,发生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可原来傅明随精神上不需要爱情,生理上也没有欲/望么? 第15章 宝石   ◎人生的各个阶段都会为傅明随心动。◎   ‘新婚’的第一天晚上, 许姝是自己在主卧睡的。   傅明随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了一句‘起码不是现在’,然后就直直地走进侧卧里。   可是, 起码不是现在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想再等等婚后相处的状况么……不过傅明随倒真的不是一个急色之人。   想到这里, 许姝忍不住弯起唇笑, 缩起肩膀藏在被子里。   第二天早晨七点半, 许姝在厨房熬好了粥端出来时,傅明随刚从侧卧出来。   他面容干净, 衣着整洁, 显然已经在卧室里自带的洗手间整理过了。   见到许姝正在准备早餐,傅明随微微一怔, 随后长眉轻轻皱了皱,眼底类似于‘抱歉’的情绪一闪而过。   “起来啦。”许姝把盛着粥的砂锅放下, 看着他笑笑:“吃饭吧。”   两个人隔着白蒙蒙的蒸汽对望,恍惚间真有种‘新婚夫妻’的错觉。   相处虽然生涩,但却是实打实的在试探, 努力——起码许姝是这样的。   傅明随走过去坐在桌前, 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物。   雪菜鸡肉粥, 油条豆浆,发面的小笼包子,很典型的中式早餐。   非常合他的口味,他是个典型的中餐胃, 就连早餐也不喜欢那些西式的三明治面包等等。   只是要做好这些偏复杂精致的餐食,怎么也得需要一个小时……所以许姝是几点起的?   想到这里, 傅明随更觉得内疚。   “对不起。”他开口道歉:“我应该和你一起做这些的。”   无论如何, 也不能让许姝一个人做了这么久的早餐, 自己却等着吃现成的。   她是他的妻子, 不是他请来照顾自己的阿姨。   只是……傅明随没想到她会早早起来忙活这些。   “别说这些。”许姝却压根不在意,只笑眯眯的看着他:“你先吃早餐。”   “我不太会做饭,你别笑话我的手艺就行。”   傅明随失笑:“怎么会。”   说着,他尝了口许姝盛给自己的粥。   简单的一碗鸡肉粥,算不得什么决定美味,但热乎乎的粘稠喷香,却也够了。   傅明随很真诚地夸奖着:“很好吃。”   许姝开心,自己也坐下吃起来,眼睛一直是弯着的:“你喜欢就好。”   他喜欢就好?   傅明随长眉微挑,试探着问:“你知道我喜欢的早餐类型?”   许姝拿着勺子的手指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开心有点得意忘形了。   “不知道。”她否认,嘟囔着:“猜的……”   她才不好意思说自己什么都知道呢。   傅明随轻抬唇角,慢条斯理的喝着粥,没再问什么。   其实就算许姝刻意调查过他的喜好也没什么。   她这样聪明的姑娘,在递出‘求婚’的橄榄枝之前,估摸着已经偷偷把他查了个彻底了。   这很正常,毕竟他也做着同样的事情。   “不过早起做饭还是太辛苦了。”傅明随吃饭的姿态很优雅,用勺子舀着瓷碗里的粥也不会发出任何的刮碰声。   在寂静的氛围里,他淡淡的开口:“明天别做了。”   许姝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傅明随已经很迅速的吃完了一碗粥,他放下碗,微笑着解释:“我会让家里的阿姨早点过来。”   “…哦。”许姝乖乖应声,连忙低头掩去眼底的一丝失落。   其实她不是很擅长做饭,早起一个小时也难受,有专人来照顾一切都会更好……   但许姝还是有点小小的失落,情绪是不受控的。   就本来以为…还能给他多做几天早餐呢。   傅明随看着女孩儿鹌鹑似的低着头舀粥吃,唇角轻抿。   他本来打算起身的念头压下去,继续坐在她对面。   “你,”男人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没一会儿就让许姝吃不下去了,她抬头,忍不住问:“你不去上班么?”   “不急。”傅明随看着她,认真问:“许姝,你是不是很了解我的生活习惯?说实话。”   许姝愣了下,本来还想继续嘴硬的想法也坚持不下去了,默默的‘嗯’了声。   半晌,她轻声补充:“很了解。”   或许自己根本就不该在傅明随面前耍小聪明。   “谢谢,你愿意了解我,我很开心。”看出女孩儿的不安,傅明随声音温和了几分:“但是报纸和采访上的东西都是写给外人看的,就算你了解,也不需要你做。”   “家里有阿姨,而你的身份是我的妻子。”   说完,傅明随起身离开,留给许姝独立思考的空间。   她坐在餐桌前,半晌后才回过神来,慢了半拍的眨眨眼睛。   许姝觉得,她好像能清晰听到自己心跳的很快的声音。   是比怦然心动要更深一层次的心动——傅明随的存在,总会让她在人生里的各个阶段为他感到心动。   本来以为这么多年她可以成熟一点,淡然一点的……结果还是这么没出息。   许姝忍着笑咬了咬唇,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泛红的脸颊。   醒醒,别继续花痴啦。   下课在办公室,许姝接到了容也打来的电话。   “小姝,景徽那边的尾款打过来了,比本来说好的数字要多些,说是给我们当奖金。”   电话对面的容也声音故作淡定,但仍然能听出来有一丝克制的喜悦:“我觉得这里面也应该有你的一份…我们见个面好吗?”   “不用了。”许姝笑笑,声音慢条斯理的轻柔:“我是兼职,拿之前说好的数就行,你已经给我结过工资啦。”   如果连集体的奖金都要给她这个‘外来户’分一份的话,怕是岽阳的那群人更会有意见了。   许姝还没忘了苏菁之前是怎么恶意揣测她的。   归根结底,不都是觉得自己利益被侵犯的那点事儿么。   “可是,可是这个项目能顺利完成,你是岽阳最大的功臣。”容也有些急了:“小姝,奖金是给所有人的,你…你当时也是团队里的一员。”   “真的不用。”许姝声音依旧柔和,却带了一点点的强硬:“容也,把奖金分给其他人吧。”   “我这边还有课,先挂了,抱歉。”   挂断前,容也还在执拗地劝说她。   许姝看着漆黑的屏幕,无声的轻叹一声。   她能听得出来容也约她出去不只是为了分奖金的事,可就因为如此,她更要坚定的拒绝他。   “小许。”同组的英语老师抱着一摞书走进办公室,见到她站在窗边就连忙攀谈:“中午了,一起去食堂吃饭啊?”   “好。”许姝答应,连忙走过去帮忙。   两个人放好书走向食堂,一路又碰到两个认识的老师。   虽然不是同办公室的,但关系也都不错,干脆凑在一起吃了。   江大的伙食味道正经不错,中午的食堂一向是人满为患,能找到一个空桌子都不容易。   许姝没想好吃什么,在英语老师的撺掇下和她一起排队等米粉。   另外两个老师打的盒饭,也排队挺长时间,四个人寻摸好久才找到一张桌子。   许姝晾着滚热的米粉,拿出手机漫不经心的翻。   指尖几次三番划过微信里傅明随的名字,想问一下他中午吃的什么表达一下关心,但又不知道该不该发。   这么无聊的话题如果他不想回应又怕没礼貌怎么办?自己不就给人徒增负担了么,毕竟傅明随工作的时候那么忙……   许姝想了想终究什么都没发,把手机收了起来。   “我去,你们看热搜了么?”对面的张老师也在边吃饭边刷手机,她不知道瞧见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嘴里还含着东西呢就迫不及待地说:“大新闻!”   “什么大新闻啊?”英语老师配合的问了句。   “你们看。”张老师干脆把手机递过去给大家看,嘴里噼里啪啦的:“景徽那个总经理居然结婚了啊,两小时前上的热搜。”   许姝没想到是这事儿,眉心重重的一跳。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周围人谈论热搜上的八卦是与自己息息相关的,难免紧张。   “害,我以为什么事儿呢。”英语老师翻了个白眼:“人家结婚,你激动什么?”   “这位姓傅的总经理很厉害的,基本是本市最牛逼的黄金单身汉了,要不然我这个外行怎么可能知道呢。”张老师边说,边忍不住‘啧啧’感慨——   “今天可有一批小姑娘要心碎了,不知道能让这种男人都拜倒的石榴裙会是个什么样的仙女……”   被同事讨论的‘仙女’本人正在装鸵鸟,在旁边默默的低头嗦粉。   不过幸好热搜上有很多词条,除了傅明随之外,也有太多八卦是值得这群老师茶余饭后闲聊的,很快话题就被转移掉了。   不过对于江城的顶层商圈来说,傅明随的突然‘闪婚’,造成的轰动无疑是地震级别的。   微博热搜?呵,连冰山一角都懒得算。   真正手里攥着东西的资本家,是根本懒得去关注网络上的舆论的。   一个上午,白蓉和傅坤禄的电话都被打爆了。   显然是各路人马都联系不上傅明随,只能转攻他们这边。   两个人都被吵的极烦,白蓉接了几个关系亲近的家里人的电话,简单解释了一下,就索性把手机关机了。   “再这样下去就是个没完没了。”白蓉把手机扔在沙发的一边,气呼呼的瞪着傅坤禄:“你儿子闹出事来电话全打到咱们这儿来了,你还管不管了?”   傅坤禄觉得自己被迁怒的何其无辜,忍不住默默道:“还不是你急着催人结婚,这事儿弄的快了,肯定大部分人都会被吓到。”   白蓉更气了:“你还说!”   “行行行我不说了。”傅坤禄连忙认错,顺着她的话说:“都是明随的错,说实话我接电话也接的很烦,手机关了都打到咱家座机里了,我让老吴应付着呢。”   “老吴能应付多久?他能帮着咱们把所有人的电话都接了啊?媒体的也就算了,老爷子那边都打电话来问了,说明随结婚的对象都不带回去让他看一眼,问咱们是不是想把他老人家气死。”   白蓉越说越气,皱眉道:“你赶紧把傅明随叫回来,就今天晚上,带着许姝一起!”   傅坤禄有些踌躇:“人家小两口刚结婚,明随肯公布婚讯就是给咱们一个交代了,你还要把人叫回来……”   “叫回来怎么了?难道让咱们代替他去挨老爷子的骂啊?我才不干呢!”白蓉翻了个白眼,说得斩钉截铁:“你必须把人叫回来,叫不回来别怪我跟你翻脸。”   傅坤禄无奈,又不敢惹老婆生气,只好开了手机去给傅明随打电话了。   傅明随听了他们的请求倒没有说什么,‘嗯’了一声:“行,晚上去爷爷那里吧。”   “你答应了?”傅坤禄有些惊喜。   “见长辈,有什么不答应的。”傅明随淡淡的笑了下:“但是我会询问许姝愿不愿意去,如果她不想去,我不会勉强,明白么?” 第16章 宝石   ◎当你的妻子,胆子就该大一点。◎   许姝下班后, 在校园外面看到了傅明随的车。   可能是因为来接他的缘故,车的款式挺低调的,但牌号她是识得的, 一眼就瞧见了。   许姝快步走过去, 看到傅明随没用司机自己开车, 就坐进副驾驶的位置。   “你这么早下班吗?”她有点惊喜地看着他。   傅明随本来是降下一半车窗看着她走过来的, 此刻摇了上去,空调的冷气盈满密闭的空间。   “不早。”他也没刻意藏着掖着, 笑了笑:“特意来接你的。”   “傅先生是想……”许姝很受用, 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请我吃晚饭吗?”   傅明随没急着开车,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方向盘。   “可以请你吃很多顿晚餐。”他声音平静:“只不过今晚有人主动请我们。”   请他们?许姝一愣, 下意识地问:“是谁?”   傅明随淡淡道:“我爷爷…应该还有一些别的家里人。”   “他们知道我结婚了,都想见见你, 但那群人挺闹,如果你不想见他们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单独吃饭。”   傅家老宅聚餐的时候氛围一向不怎么样, 他也不想勉强她。   可许姝听了沉思片刻, 却笑着问:“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   否则, 他不会提前给她打预防针。   傅明随笑,修长的手指轻点了下她的鼻尖:“聪明。”   这样自然而然的亲昵动作让许姝微怔,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回味,思绪就被傅明随的话牵着走了。   实际上豪门水深, 任何一个世家都逃不过现代化‘宅斗’和商斗的那点破事儿。   傅明随的爷爷傅毅,就是长辈里典型斗输的那一批, 而且是输的底儿掉, 面子里子都没有的那种。   傅明随现在的位置, 是他太爷爷也就是景徽的创始人傅献在世时立下遗嘱把‘接班人’的身份传给他的。   傅献的遗嘱里写的很清楚, 他所有的股份都留给傅明随,而且是只留给傅明随,这导致傅明随在尚且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早早就已经准备好毕业就去景徽接手总经理的位置了。   傅献和妻子感情和睦,子嗣众多,膝下育有两儿两女。   那个年代的人结婚生子都早,像是傅坤禄这种孙子辈的人才更是数不胜数,但老人家却行事诡谲,直接把景徽交到了傅明随这种曾孙辈的‘小孩儿’手上。   在当时,议论声也是数不胜数的,无论是愤怒,抱怨,还是质疑……   但傅献是大当家的,景徽当仁不让的掌门人,就算他做出多么惊世骇俗的决定,在傅家也无人敢去当面质问。   哪怕有人藏着许多雄心壮志,怨愤,只要被傅献锐利的目光一扫,也都立时偃旗息鼓了。   等到最后,敢去傅献面前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竟然只有傅明随一个人。   “太爷爷,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当时还穿着校服的少年等到放学后,才不紧不慢的到老宅拜访,站在老爷子面前慢条斯理地问:“家族里有太多长辈都比我要强,您为什么要把股份都给我?”   傅献看着少年稚气中有丝超越同龄人沉稳的眉眼,眯了眯深沉的眸。   “明随。”老爷子继续钓鱼,手腕都没动一下地问:“你觉得谁比你强?”   “大伯爷,二叔。”傅明随像是早就想好了答案一样,快速回答:“大伯爷这么多年一直帮着太爷爷管理公司,能力毋庸置疑,二叔是经济管理学博士毕业,眼光卓然。”   傅献听了,顿时心花怒放。   “明随,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他忍着笑,侧头认真地问他:“老大和你二叔都不是和你同枝儿的,我把公司给了他们,你有没有想过你爷爷和父亲还有你自己这一脉有竞争力的继承人,从此在景徽无立足之地?”   老人家说的是大实话,言语尖锐的让人如芒刺背。   眼前的人若是换成别人,怕是会被傅献这种敲打似的一席话直接吓的屁滚尿流——奈何傅明随本身就是个不怕事的,更别说成长在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里。   “太爷爷,您既然算得这么清楚。”他干脆反问:“那就不怕我继承了您的股份,让其他的长辈亲戚没有立足之地么?”   “小子,你以为我老头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们?”傅献嗤笑一声,似乎是觉得傅明随这个发问十分幼稚,言辞之中有种更直白的无情:“我在乎的是景徽。”   “你大伯爷和二叔确实有能力,但没有你优秀。”   傅明随实在忍不住笑,清俊的眉眼在阳光下有种懒洋洋地舒展:“太爷爷,我哪里好?”   “你有眼界,远见。”傅献盯着他,毫不犹豫地说:“曾孙辈的这批小崽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明随,傅家只有你能掌管好景徽,这点我看的清楚。”   傅明随沉默片刻,委婉回应他的笃定:“太爷爷,我才十七。”   他一个还没成年的人,老头子凭什么那么肯定?   “是啊,你才十七,我都八十七了。”傅献笑了声,浑浊的眼睛依旧盯着水塘中的钓鱼竿:“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以后的时代早晚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   傅献是真正在上个世纪发家的第一批创业者,近百岁的阅历近乎于传奇,目光如炬心智如刀几乎无人可比。   把景徽这么大的一个产业提前交给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未来怎么样就是一场巨大的豪赌,如果赌输了,代价是整个家族都背负不起的巨大。   但傅献近乎于自负的相信自己的判断和眼光,他相信只有傅明随能让景徽持续着辉煌。   之所以这么急匆匆的就要交接,是因为老爷子知道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傅献相信傅明随绝对能成长到惊人的地步,但却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所以哪怕注定会与全世界为敌,让自己和少年都陷入不眠不休的舆论挣扎中,他也还是要这么做。   而在傅明随正式接手的景徽的十几年,整个公司利润率和规模逐年上升和不断扩大的趋势已经说明了一切。   傅献当年的豪赌是正确的,他把一生的心血当注,赢得了生前身后名。   只是这些年来傅明随有多光鲜,当年傅献去世后头几年那些逼着他交出股份的氏族亲戚们就有多狼狈。   虽然都姓傅,但大家真的不是一条心。   其中就包含和傅明随‘同枝儿’的爷爷傅毅。   傅毅是傅献四个孩子中最没出息的一个,人到中年时染上了毒瘾,从此无心工作无心家庭,基本天天都泡在澳门那边。   他膝下就傅坤禄一个儿子,傅明随一个孙子,一大把岁数并不好色,没搞出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三小四和私生子,但偏偏赌瘾这个毛病戒不掉。   早年傅献活着的时候,傅毅就只管好好当个当个不争气的儿子去讨好卖乖,每个月得些零花钱来供养自己的坏毛病。   就算把妻子儿子都气的想和自己断绝关系,他也从来不管不顾。   人活一生就图个自己痛快,这就是傅毅的生活准则。   后来傅献去世,傅毅虽没了倚仗,但他仗着自己是傅明随爷爷的身份还以为能当家做主直起腰杆,却没想到这才是他‘悲惨’生活的真正开始。   傅明随对自己这位常年住在澳门的‘亲爷爷’压根就没什么感情,也不惯着他,自从接手景徽的第三年开始就开始整治家里这群裙带关系,利益均分改成‘多劳多得’的模式,从根本上直接把傅毅的命脉给掐断了。   还有什么比赌徒没了钱更可怕的?那就是要赌徒好好做人踏实工作。   这些年来,傅毅拿不到钱也没法子在澳门继续赌,只得留在江城。   他仗着自己是长辈身份倚老卖老,时不时的就和傅明随闹,但其实打心眼儿里也忌惮自己这个孙子的手段。   傅毅只能偶尔阴阳怪气,偶尔凄凄惨惨戚戚,一出一出的没少演戏。   眼下得知傅明随结婚这件事居然都没请示一下自己这位长辈,他立刻就又觉得多了一个能兴师问罪的砝码,迫不及待就想把人叫回来。   无论如何,老头子都得给他安上一个‘无视长辈’的罪名不可。   傅明随对于傅毅想干什么心里门儿清,在开车去往老宅的路上,就把傅家的一系列‘现代版宅斗’和许姝说了说,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男人声音平静合缓,讲起自己家里的事儿就像是个客观的说书软件,无论是说到自刚毕业就去景徽掌权还是说到傅毅胡闹,都浑然一副局外人的模样。   没有半分的倨傲和邀功,唯独在提到‘傅献’时是尊重的。   许姝留心着他的语气波动,全程都听得很开心。   傅明随微顿,侧眸看了她一眼:“你不害怕?”   “不害怕啊。”许姝眼睛弯着,声音柔和:“因为你能对付他,能护着我。”   能听得出来,那位傅老爷子虽然胡搅蛮缠,但傅明随压根就没把他当回事儿。   亲人之间虽然有血缘关系,但如果是那种只会扯后腿糟心长辈,也确实没必要惯着。   或许当年傅献坚持把景徽交给傅明随掌管,也是因为能瞧出来他是个拎得清的。   什么‘一脉同枝’的血缘论,傅明随根本就不在乎。   他只看个人能力。   大伯爷,二叔,这些有能力的他现在也依旧重用,而和他同枝的傅毅是个废物,那他处置起来的手段比谁都狠。   听了许姝的话,傅明随长睫微动,似乎是若有所思的出神了片刻,等一个红灯过了,才重新发动车子。   “你说的对,我能护着你。”他笑了笑:“但还是感谢你愿意陪我过来。”   尤其是在听了他说了这些的情况下,女孩儿依旧无惧。   其实这个时候,最佳的回应方式只需要微笑不语就好了。   但许姝始终记着刚刚傅明随刮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挺亲昵的举动,再联想到他们现在的身份,如果依旧‘循规蹈矩’的话……简直都有点可惜了。   许姝想了想,还是咬了咬唇:“没事的。”   她长睫毛下琉璃一样的眼珠盯着傅明随,轻声问:“当你的妻子,是不是就应该胆子大一点?”   其实她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以后可能要应付一些很棘手的应酬场面。   傅明随侧头看了眼许姝。   女孩儿一张脸白白小小,细腻精致,性子温柔却也有不少心眼……但在他眼里还是和一汪湖水似的。   晶莹剔透,很容易看到底也不影响她的迷人。   傅明随笑了笑:“你本来就是个胆子大的。”   否则,他们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第17章 宝石   ◎站在了最高点,所以习惯于‘施恩’。◎   车子开到傅毅住的别墅院里, 傅明随从后备箱拎了准备好的礼物下来。   他微微俯身,在许姝耳边低声道:“一会儿就说是你买的。”   话音刚落,还没等女孩儿有什么回应, 已经有人从别墅里跑出来迎他们了。   “三哥!”一个长相打扮都很‘小公主’的姑娘跑了过来, 漆黑的短发配着黑纱短裙, 长靴及膝, 纤细的颈上系着choker。   整体装扮映衬着白皙的皮肤,幽暗到近乎妖冶, 一看就真的是很青春年少的打扮——就是不太符合身后别墅的庄严气息。   “三哥。”小姑娘悄悄看着许姝, 笑问:“这是嫂子么?”   “嗯。”傅明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她叫许姝。”   说完,他侧头同许姝介绍了一下:“小姝, 这是我大伯家的女儿,傅韵。”   “你好。”许姝立刻伸手, 对她温柔的笑。   “嫂子好嫂子好。”傅韵很是狗腿的伸出两只手来握着许姝的一只手摇,笑眯眯的:“我排行第五,大家都叫我小五, 嫂子你也叫我小五就行。”   说着, 就要主动帮她拿包。   “好的……”许姝被她的和善客气弄的既惊讶又开心, 连忙道:“小五,我自己拿就行。”   傅韵理解随身的包大多数人都想自己拿着,客气一下也没有非得抢着干活,笑眯眯就要挽住她的手。   结果被傅明随截胡了。   “小五。”他一手拎着东西, 另外一只手拉住许姝垂在身侧的纤细手掌,淡淡命令:“你先进去。”   “……哦。”傅韵哪敢不听, 乖巧的应了一声就跑进去了, 内心多少是有点诧异的——   她本来是想着纯粹来刷个存在感, 结果没想到自己这一向冷淡的三哥和这位突然出现的嫂子还挺…恩爱?   起码自她出生这二十年以来, 还是第一次看到傅明随主动拉一个姑娘的手。   许姝看着傅韵蹦蹦跳跳跑进去的背影,忍不住笑着问:“她看起来挺怕你?”   “比较皮而已。”傅明随不甚在意这个事儿,只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来的人挺多,估计会有点闹。”   像是傅韵这样的都过来了,其余想来凑热闹的当然也不会落后。   傅明随刻意的关照让许姝微怔,片刻后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越相处,她就越觉得傅先生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们是协议结婚,还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很妥善的在尽可能所有的细节里都照顾着她的心情……   一直以来,许姝都觉得自己在于无声处中已经很了解他,但在真的接触傅明随后,又觉得她的了解还是片面。   傅明随的优秀并不是她眼中加了一层滤镜才觉得他哪里都好,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顶好的人。   无论是外在,才干,还是对待家人的态度和手腕,甚至是对自己这种名义上的妻子。   有这样的人在旁边陪着,许姝很难去害怕什么。   她眼珠微转,也忍不住皮了下:“应该不会有学校里那些十八九岁的学生闹。”   “傅先生,我不会给你丢人的。”   傅家是个大家族,里里外外的枝枝蔓蔓人口众多,但真正能让傅明随看上眼又能跟他攀上亲戚的没几个,大多都是挂着个名头罢了。   如今兴冲冲来到傅毅这里看热闹,想看看傅明随突然结婚的妻子是个什么模样的人不在少数,有十几个,但等他真的挽着许姝的手臂走进来时,本来在客厅调侃的声音又都偃旗息鼓了。   “爷爷。”还是傅明随主动给老人家一个台阶下,微笑着打招呼。   傅毅在沙发上坐着,瞧见他后哼哼哈哈的摆谱:“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稀客?要不是我三番两次的主动叫你,你就没有一次来我这儿的!”   “现在更好,找了老婆领了证了都不跟我说一声,我这个老头子还是从报纸上知道自己孙子结婚的!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爷爷和傅家么?”   傅毅七十有六,本是半截身子都在土里的年纪了但因为常年的养尊处优,他身体好得很。   老头子除了两鬓有些花白以外,红光满面,双目炯炯有神,瞪人的眼睛里就摆明了酝酿出一副想找事儿的气势。   傅明随笑笑,态度无所谓到甚至有些散漫:“看来爷爷对我很不满。”   “如果我来也让你生气的话,那我还是走好了。”   说着撂下东西,竟拉着许姝转身就走。   傅明随就算发火也是彬彬有礼的,但是,谁都看出来他是发火了。   众人愣住,到底还是白蓉反应快,连忙过去拦住。   “明随,干什么呢?”她扯他的袖子,压低声音:“这么多亲戚在呢,别搞难看了。”   “妈,您说错了,我是关心爷爷,怕他老人家见了我吃不下饭。”傅明随依旧在笑着,眼睛却很冷:“爷爷的身体最重要,我改天再来拜访。”   说着,不顾任何人的阻拦,执拗的拉着许姝离开。   这种短暂快速地停留一下又迅速离开,无疑是在明晃晃的直接不给人脸。   许姝都没想到男人会真的这么做,愣愣的被他拉到了别墅外,回过神后连忙问:“你真的不留下吃饭?”   傅明随:“在这儿能吃得下去?”   “可以的,你不用太顾虑我。”许姝看着他,认真地说:“本来我晚上也吃得比较少。”   ……   傅明随没忍住笑,长眉弧度微动,放松了些。   “嗯,是我吃不下去。”他平静道:“想带你去吃点别的。”   许姝没再问什么,乖乖的跟着他走。   开车的一路,傅明随连着车载蓝牙的手机就没断过来电,屏幕上显示的号码不是父亲母亲,就是‘大伯’和‘二叔’等等。   至于平辈的那些人,是根本不敢打电话来劝说什么的。   傅明随长眉微皱,一个人的面子都没给。   没有直接把手机关机,也是怕公司有事联系不上人。   许姝沉默片刻,再次问:“傅先生,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根据男人之前给她打的预防针,傅毅是个典型酒囊饭袋倚老卖老的人,像是这样的老人,说出刚刚的那番话应该并不算过分……   为什么独独这次,傅明随的态度这么强硬?   “不明白么?”傅明随听到她的问题并不觉得意外,只是笑笑:“因为第一次是个基础。”   “爷爷想给我下马威,别的时间都可以,但今天不行。”   今天他带着礼物过去已经算是主动示弱,既然傅毅不肯顺着台阶走下来,那他则没必要给任何人脸了。   许姝目光闪烁,迟疑地问:“你…你是为了我吗?”   “为了你有什么不对吗?”傅明随侧头看她一眼:“你是我的妻子。”   傅家在场的人都是看着他的态度行事对人的,如果他不表现出来强硬,怕是所有人都会觉得许姝是个可有可无的伴侣,是个好欺负的。   “没有不对,我很开心。”许姝抿唇忍着眼底的一丝笑意,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就是,怕你和家里人闹的不愉快。”   “没关系,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傅明随声音当真是无所谓的平静,这只是怕她有心理压力,才多说了几句:“不愉快的人会主动过来示弱。”   毕竟谁手中的权势够大,谁就是对的。   许姝有被他笃定的语气安慰到,忍不住笑了笑:“谢谢。”   “不用说谢,本来就是我要带你来的。”傅明随淡淡道:“既然说了会护着你,就一定会做到。”   “有想他们的时间,不如思考一下吃什么,也免得每次都用‘随便’两个字来应付人。”   许姝脸颊微热,小小声的嘟囔:“我对吃的是真的不怎么擅长嘛……”   又不是故意说‘随便’的。   女孩儿有点撒娇似的抱怨让傅明随目光微顿,漾出了一丝笑意。   像是薄冰上浅浅有了一丝纹路,但还远远不到‘破冰’的地步。   两天后,傅明随去淮城出差,许姝接到了白蓉打来的电话。   白蓉是很知情识趣的性格,特意挑着中午休息的时间才给她打来的,电话里面的声音不算温柔,但和煦客气,约着她在明天见个面。   明天是周末,许姝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答应下来。   “具体地点我之后发到你微信里。”白蓉笑了笑:“记得打扮漂亮一些,是一个著名珠宝品牌的展览会。”   许姝这才反应过来,白蓉这个邀约是打算带着她‘见见世面’的。   她没参加活动这方面的经验,可作为傅家的儿媳,配着婆婆参加一些商业应酬似乎也是必须的事儿…她同样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许姝微笑着答应下来:“妈,我会准时到的。”   早在之前白蓉和傅坤禄就已经给过她改口的红包了,对她这个儿媳妇接受的也很迅速,态度友善。   许姝很多年没叫过别人‘妈’了,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努力在慢慢的适应中。   第二天,许姝特意穿了件旗袍式的珍珠白礼服裙,淡妆加持,温婉大方。   珠宝展览会的地点在市中心的会所顶楼,可以容纳几百人的展厅,她到了之后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白蓉。   白蓉一身暗红色的长礼服,端庄大方,周围围着一群西装革履的人,许姝走进了隐隐听到对话,才知道那些人全都是品牌方的经理。   他们一个个异常谄媚,环绕着恳求女人去看一看这季的珠宝新品,选几套带回去。   白蓉瞧见许姝,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不用给我推荐了,现在不怎么爱戴那些首饰,硌得慌。”她牵着许姝的手,温温柔柔的和前来套近乎的那些人介绍着:“这是我儿媳妇,带她看看吧。”   品牌商的几个经理听到这话,眼睛登时一亮。   现在圈里的人哪个不知道傅明随结婚了,炸弹一样的新闻,但是他的新婚妻子还真没人见到过……结果就这么‘空降’在他们面前。   这何尝不是一种天上掉馅饼一样的惊喜?   能在商圈混得开都是人精,这几位在白蓉的明示下,他们观察出来许姝并非圈内人,且有一丝青涩的局促,因此巴结的方式也比较迂回,比起那些夸张的阿谀奉承,更是和和气气劝说着她去挑几套珠宝看看。   言辞之间表达出来的全是‘给我们品牌一个面子’。   许姝听了,心里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她当然懂白蓉想把她介绍给别人认识的意思,但这‘傅太太’的度该怎么拿捏,对她来说还真是一次陌生的考验。   末了,在白蓉的推波助澜下,许姝还是微笑着去和品牌商挑选珠宝了。   这些西装革履的经理们之所以对她如此客气,是看在傅家的面子上,她作为‘许姝’个人什么都不是。   结交人情的时候,不能过于摆谱。   品牌珠宝每个季度都会更新,许姝挑了套当季的绿宝石饰品带了回去。   等过两天陪着白蓉去参加红酒品鉴会的当天,她就戴着这套璀璨闪耀的宝石,投桃报李。   基本上当天去的名媛贵胄都知道‘傅明随的太太’很漂亮,戴的是某明星都很难借高定的品牌珠宝。   “人情往来就是这样,受不了的巴结随便回应一下,对方就会觉得欠了你个天大的人情。”   一起吃晚餐时,白蓉谆谆教诲着:“以后不管用不用得上,总要让别人欠着咱们的。”   大概傅家人的行事方式就是如此。   因为站在了最高点,所以习惯于‘施恩’。   许姝默默听着,温柔地笑:“谢谢妈的提点。”   “也不算是提点你什么。”她的顺从让白蓉挺满意的,这几天都偏冷淡的态度缓解了不少,笑了笑:“等明随回来后,你劝劝他回家里一趟。”   “上次的事确实是老爷子的错,但是,老人毕竟是老人。”   许姝微怔,这才真正意识到傅明随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愉快的人会主动过来示弱。   她忍着笑,点了点头。   傅明随出差的一周,许姝被白蓉带着参加了三次聚会。   贯着各种各样的名头,但其实都是商圈里的人在互通有无的寒暄罢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第三次是一场画展,是城南贺家小公子以个人名义举办的。   贺家和傅家有生意上的往来,白蓉带着许姝去参加理所当然。   看展期间,自然有很多人来巴巴的攀谈。   “小姝,这是冯夫人。”白蓉拉着其中一位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人介绍着,微笑道:“可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这是我儿媳妇。”   “前几天刚回国的。”冯夫人笑着看向许姝,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不住的夸:“阿蓉,你有福气啊,儿媳妇这么漂亮。”   有那么一瞬间,许姝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下。   那是一种不受控的生理反应——短暂又轻微的不适,让她没办法时刻保持着体面端庄的笑意。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而已。   片刻后,许姝恢复如常,微笑道:“冯夫人,您好。”   这几次的聚会,白蓉介绍给她许许多多的贵客她都不认识。   但眼前这位,她是认识的……冯夫人,冯粤的妻子。   白蓉和这位冯夫人显然挺熟悉的,等许姝打完招呼就示意她可以忙别的去了。   许姝沉默的坐在人比较少区域里的小沙发上,第一次在这种并不适应的聚会上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只是这样的话,未免太不尊重带她来的白蓉了。   好在后者也不是那种喜欢在名利场里寒暄太久的性子,又捱了半个小时,许姝才终于离开这场根本没有人看画的画展。   等回到郴江苑,刚打开门许姝就看到客厅阳台的暗灯是亮着的。   她愣了愣,连忙换鞋走进去——   结果差点在转弯处撞到傅明随。伴随着耳边一声低沉的‘小心’,许姝纤细的腰被拦住。   修长的手掌带着股潮湿的温热,把女孩儿的身体扶正了就拿开,但那温度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残留在皮肤上。 第18章 宝石   ◎您在这里取精,取好了交给我就行。◎   “你, ”许姝有点不好意思,抬起头来看着傅明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记得他走之前和自己提过一嘴,出差时间要八九天左右…   现在才第七天, 刚刚好一周。   傅明随刚洗完澡, 身上穿着的薄薄的灰色睡衣, 头发也湿漉漉的, 比起之前总是穿正装的凌厉感,许姝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家居’。   “也是晚上刚到。”看着她身上的衣服, 他笑了笑:“妈又带你出去了?”   许姝眨了眨眼, 心想原来他什么都清楚。   “嗯,去看一场画展……”她把拎着的包放在沙发上, 慢悠悠道:“妈说是贺家一个公子哥的个人展。”   “知道。”傅明随抬了下唇角:“贺老三,画的不怎么样。”   许姝难得听他调侃别人, 忍不住笑笑。   只是在那画展的场地里站了一晚,又见到了不想见的人,眉梢眼角还是难掩疲倦。   “累了?”傅明随顿了下, 问她:“是陪着妈参加那些场合觉得有压力么?”   “没有……”许姝坐在沙发上, 微微弯身揉着自己的脚踝:“就是站的久, 有点累了。”   而且她为了搭配礼服,穿的还是高跟鞋。   许姝有点担心傅明随多想,刚想强调一遍自己没有不开心之类的,就瞧见男人半蹲了下来, 把她踩在拖鞋里的脚踝放在茶几前的矮凳上。   许是觉得她弯着腰动作太不方便,他在帮着她揉脚踝缓解酸痛。   “我……”许姝脸颊一下子就热了, 声音磕磕巴巴:“我还没洗…洗澡。”   她下意识的想把脚缩回来。   “没事。”傅明随却没放手, 只是笑笑:“一会儿洗下手就行了。”   许姝只觉得本来柔软舒适的沙发令人如坐针毡。   说起来这算自己和傅明随之间最亲密的一次举动了,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 他这样一个人会在她面前弯下腰来,帮她揉脚。   只因为她说有点累了。   而且,这样看起来有些‘卑微’的事情,他做起来也是端方有利,专心致志。   许姝闪躲的目光不自觉的停在了傅明随垂着的眼睛上,本来不安的到扑通扑通跳的心脏也安静了下来。   “下次如果不想去参加这些场合,可以拒绝。”傅明随对她说:“没必要勉强自己。”   许姝咬了咬唇:“真的没有。”   她现在说的是真心话,结婚前她就做好了准备,也不觉得勉强。   况且,她也不想让傅明随事事都为了自己操心,虽然…她觉得很温暖。   许姝转移话题:“那个,你后天有空么?”   傅明随:“怎么?”   “妈给我们预约了一个医院的体检。”许姝顿了下,继续说:“本来在婚前就应该做的。”   婚前检查,他们竟然都疏忽了这件事。   还得是白蓉按耐不住,帮着操心。   傅明随长眉微皱。   景徽每年都有体检,白蓉弄这个预约,显然是打着幌子只为了给许姝检查的。   许姝其实也心里门儿清,但看着傅明随蹙眉不说话,她弯了弯眼睛:“去嘛。”   “正好我也好多年没有做过体检了。”   而且婚前检查本身就有必要,她不会为了白蓉的这点小心思而不开心。   “行。”傅明随点了点头:“那就后天上午一起去。”   说话间,他已经帮她按了几分钟的脚踝。   那纤细皓白的皮肤上有一片淡淡的微红,他目光停了停,把她的脚放下站了起来。   许姝连忙道谢:“谢谢哦,你帮我……”   ‘按脚’或者‘按摩’两个词,她都不太好意思说出来。   “没事。”傅明随笑笑:“休息吧。”   婚检的流程并不复杂,两个人是在市医院做的。   在负责给他们做检查的医生询问有没有家族病史的时候,许姝想了想,问:“肾炎算么?导致肾衰竭的那种。”   傅明随正在填表格的手指一顿,抬眸看着她。   医生在医院这么多年什么病没见过,他并不惊讶,只是又问了几个许姝关于她母亲那边的家族里有没有其他肾病患者之类的问题。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许姝母亲家里那边没有家族病史,慕芝的肾衰竭是自身原因。   傅明随在旁边沉默地听着,也是才知道许姝母亲去世的病症原因。   之前简节的调查报告里并没有这么详尽,连这些细节都照顾到。   两个人走出办公室,被实习医生带着做下一个检查的路上,傅明随低声道:“刚刚的问题会不会对你有些冒犯?”   应该没有女生在做婚检时,被迫想起去世的母亲有没有家族病这些事。   “没事。”许姝倒没有这么敏感,笑了笑:“正常流程啦。”   傅明随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实习医生已经把他们领到了另外的检查室门前。   “傅先生,这个给您。”医生把一个塑料的小盒子递给他,指了指后面的门:“您在这里取精,取好了交给我就行。”   ……   气氛诡异的凝滞了几秒。   刚步入工作的小医生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还是一副愣头青的样子,他按部就班的完成工作,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很是露骨。   眼见着傅明随没动弹,小医生还纳闷地问:“傅先生,是有什么问题么?”   ……   空气里更安静了。   傅明随深吸一口气,结果盒子淡淡道:“没有。”   说完,他看都不看许姝一眼的转身进了检查室。   等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许姝又被愣头青医生带着去拍b超的路上才回过神来。   她因为刻意忍笑的僵硬脸颊终于是绷不住,眼睛弯起,捂住唇克制地笑。   傅先生刚刚的表情……真的是故作平静的精彩。   还是第一次看见傅明随有点失态的模样,许姝在拍b超的时候都忍不住有点想笑,结果被做检查的医生提醒了好几次。   可是真的有点…忍不住。   好一会儿,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傅家在医院里有熟人,自然是提前打好招呼了,一系列检查都做得非常快,许姝照完b超,十分钟左右就拿到了片子结果。   结果当然是一切正常。   负责跟着他们的医生适时提醒:“傅太太,你的全套体检都做完了,可以去检查室等傅先生。”   许姝一愣,第一反应居是傅明随居然还没完事么?   还真有够……持久的。   面对小医生机械的语言和目光,许姝也只能木讷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碰到个这么愣头青到不知晓别人尴尬与否的,也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傅明随没弄完…取精,她怎么去检查室等他?   杵在旁边看?还是跟着一起‘弄’啊。   许姝的心情从觉得好笑转变成心乱如麻,从b超室走回检查室的一路脑子都乱糟糟的。   看着检查室紧闭的大门,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不受控的脑补了一些画面。   刚刚等结果的时候颇为无聊,许姝不自觉就上网百度了一下‘婚检提取精子应该怎么做’这个词条。   弹出来的内容十分官方,每个字她都认得,可阅读的时候一旦代入了傅明随的脸……就什么都看不进去了。   许姝垂眸看了眼晚上的手表。   她也不是很想去打扰傅明随,可这都半个小时了…还没弄完么?   还是已经完事儿了,那个实习的小医生没搞清楚?   想到这里,许姝试探的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不带一丝欲望:“哪位?”   “是我。”许姝手腕像是被电到了的一颤,连忙解释:“我,我就是来看看你还在不在里面。”   检查室里的傅明随不说话了。   “抱歉。”许姝咬了下唇:“打扰你了吧?”   里面又不说话了,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的‘抱歉’。   可许姝估摸着,傅明随是能听见的。   这条走廊上没几个人,很静,所以她即便说的声音有些轻,他也应该是能听见的。   就是不想回应而已。   也许是……害羞?   想到这个可能性,许姝唇角忍着笑,突然有种‘不顾他死活’的挑衅冲动。   傅明随总说她胆子大,那她索性就直接再大一点好了。   像今天这种尴尬的场合,其实也未尝不是一次机会。   白蓉帮自己安排婚检,除了家族病史以外无非就是为了她以后怀孕生子做打算,看看‘基因’是否良好。   就算她不说,许姝也能猜得到。   可怀孕生子又不能凭空捏造,之前总得有些步骤吧?   许姝转了转眼珠,一个大胆中又带着点狡黠的念头闪过脑海。   “傅先生。”她故意问:“你什么时候能弄完?我有点饿了。”   她这是点名提问,里面的人自然不能继续装聋作哑。   傅明随声音僵硬中似乎带了一丝丝的恼怒:“稍等一下。”   许姝忍着笑,把声音捏造成‘委屈’的情绪,慢悠悠道:“可是我只请了一上午的假。”   “再拖下去,真的吃不上中午饭了。”   傅明随声音愈发僵硬了:“你想怎么样?”   “傅先生,你…你是不是不会这个啊?”许姝的语气很是‘体贴’,关切地问:“要不要我帮你?”   她这也算是破釜沉舟一样的试探了,其实心里是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的。   反正不行的话,等回去再继续‘试’呗——早晚能名正言顺的睡到自己家老公。   只是屋内寂静了几秒,傅明随淡淡地说:“进来。”   他叫自己……进去?   许姝微怔,纤细的手下意识的抓住门把手拧开,走了进去。   面积不大的检查室内里有一张床,一个窗帘,但许姝脑补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傅明随非但不是‘衣不蔽体’的状态,相反西装革履,干净整洁。   他坐在床旁边的小沙发上,看着她的黑瞳沉沉。   “你,”许姝愣住,呆呆的问:“你没脱…你没弄么?”   ‘取精’两个字,多少让人说不出口。   傅明随没回答她这个问题,稍稍抬了抬下巴:“锁门。”   掷地有声的两个字让许姝心里一颤,她不自觉按照他的指示,乖乖的做。   傅明随又说:“过来。”   时间场合都很奇怪,可他坐在那里的压迫感依旧强大,让许姝脚下生根,固定在原地。   “怎么?不是你说要帮我的。”傅明随笑了声:“又不敢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   许姝眼看着男人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直到站定在身前,连忙磕磕绊绊道:“其实,其实我……”   她就是又菜又想撩。   对方稍稍有点真刀真枪的回应,她就又想做缩回壳里的蜗牛了。   傅明随修长的大手握住了许姝纤细的手腕,把她拉到窗帘后面。   顷刻间一个转身,女孩儿就从站在门口转变成坐在单人床上的状态了。   空间逼仄,仿佛面对面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傅明随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说我不会弄。”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许姝细细的手腕,似笑非笑:“听起来你很会?” 第19章 宝石   ◎我想尝试着帮你◎   傅明随摩挲的力道很轻, 但许姝手腕处莹白的皮肤立刻红了一小块。   他目光沉沉,居高临下看着她的黑眸里有一丝戏谑的玩味。   许姝不免又尴尬又羞耻。   但不自主的,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同样涌了上来。   她如果永远只是说大话不敢有实际行动的话, 傅明随就不会把她的话当真, 听进心里……   “我也没有很会。”许姝强撑着脸上的表情, 故作淡定:“就是想尝试着帮你。”   说着, 她素白纤细的手伸向傅明随裤子上的腰带。   只不过指尖都没有碰触到,就被拦了下来。   “不用了。”傅明随攥住她另一只手腕, 淡淡道:“完事了。”   他刚刚就是在整理自己才叫她等等, 结果穿好衣物正在洗手的手,听到了许姝在门外一系列‘惊世骇俗’的言辞。   这姑娘居然想主动帮他……   傅明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算年龄‘偏大’了, 他是真的没料到现在的年轻人会这么大胆,几乎到了不知死活的地步。   说真的, 傅明随心理多少是有那么点不是滋味的。   许姝的表现算不上游刃有余,但她没否认他刚刚问的‘听起来你很会’的问题。   再联想到那件行李箱的男士衬衫……   傅明随眉眼冷着,放开许姝的手腕拿起床边桌子上的塑料小盒:“走吧。”   许姝自己搞了个乌龙, 羞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无暇顾及他的情绪, 因此并没有察觉到傅明随此刻的状态是不悦的。   她只是乖巧的跟着他走。   一系列检查都用不着排队, 出结果很快,一上午的时间就搞定了。   离开医院上了车,许姝仔细看两个人的身体报告。   傅明随没太在意这个,边开车边问她:“午饭吃什么?”   “嗯?”许姝的注意力专注在报告上, 没听清他的问题,反问:“你说什么?”   “中午吃什么。”傅明随看似好脾气的重复, 似笑非笑:“你不是特别饿么?”   “……”许姝都忘了她刚刚随口扯的谎了。   “那个。”她难得没有说‘随便’两个字, 嘟囔着:“牛肉面吧。”   吃点简单快捷的, 毕竟下午还得赶回学校上班。   两个人吃过午饭, 傅明随把许姝送回学校,回公司的路上就接到了白蓉打来的电话。   “你和小姝都检查完了吧?”她声音关切:“结果怎么样?”   “当然是一切都好。”傅明随顿了下,淡淡道:“妈,您下次别管这些了。”   男人声音平静中有一丝偏硬的凛冽,让电话对面的白蓉噎了一下。   “这…怎么了?”她有些不服气的辩驳着:“婚检不是应该的么?你嫌我多管闲事了?”   “不是多管闲事,是没有必要。”傅明随笑了声:“妈,您以为我会不了解我自己的结婚对象么?”   白蓉顿时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   毕竟傅明随从小到大都是方方面面的滴水不漏,无论什么方面。   只是当家长的或许就是愿意跟着瞎操心,她依旧觉得这样被警告有些没面子。   “这么说来,我确实多管闲事。”白蓉赌气道:“行,我不管你们就是了。”   “不光是这些。”傅明随补充:“您以后别带着许姝去参加那些可有可无的场合。”   “怎么?”白蓉皱眉,语气尖锐起来:“她和你告状了?我带她去参加那些活动不还是为了你们好,要不然以后你带着妻子出门,作为傅太太她总该……”   “和我结婚了,也不代表她身上只有‘傅太太’的名头。”傅明随打断她的话,不紧不慢道:“妈,许姝不是我的附属品,不该因为我有一些场合需要她的陪伴,您就要去刻意重新塑造她。”   “她是一名大学老师,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   “这是什么话,你们都结婚了。”白蓉不赞同:“她的生活重心不就应该是你么?”   “没有‘应该’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我们虽然结婚了,但她没有必要把我当做生活重心,我也不会这样。”傅明随顿了下,声音强硬了几分:“妈,将心比心,如果您无论去什么场合,别人都把你当作傅家的附庸,你心里会服气么?”   白蓉微怔,有种哑口无言的感觉。   她和傅坤禄既是自由恋爱,也是门庭相当的商业结合。   白家的公司虽然比不上景徽那么规模庞大,但她就真的属于高攀了么?她就一定要活在‘傅太太’的庇荫中么?   潜意识里,白蓉想要一个否定的答案。   所以,她又有什么立场去限制别人该不该成为一个附属品?   “算了。”半晌,她默默叹了口气做出妥协:“以后非必要场合,我不叫她就是了。”   婚后的生活,其实和结婚前并没有多大变化。   虽然和梦寐以求的暗恋对象合法住在了一起,但许姝觉得比起‘夫妻’,他们更像是同居的室友。   傅明随是真的很忙很忙,在景徽这种拥有无数个子公司的大企业里当家作主,他的时间几乎每分钟都要掰开两半用。   婚后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里,他一大半时间都在出差,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公司加班。   很多时候许姝联系不上傅明随本人,有事的话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找他的秘书简节。   因为有开不完的会,一般傅明随的手机都会放在秘书或者助理那里。   打过两次电话都是简节接的后,许姝就很少在傅明随的工作时间打电话过去了。   简节似乎也觉得颇为尴尬,在电话里还不忘特意解释:“傅太太,傅先生最近这么忙是因为临近年底,公司事情比较多。”   “嗯,我知道的。”许姝笑了笑,温声道:“我不介意这个,就是有些事情要问他。”   “好的。”简节松了口气,心想这位低调的傅太太还真的是识大体,忙说:“等傅先生的会议结束,我会立刻告诉他您来过电话。”   可是,许姝直到下班也没接到傅明随打回来的电话。   她心不在焉的开车回家,进了家门发现玄关处有一双男式皮鞋。   啊,看来傅明随今天没加班。   许姝愣了下,立刻换了鞋走进去。   “太太。”正在厨房做饭的吴婶连忙出来迎她,笑盈盈道:“先生今天回来的早,正在书房呢。”   “好,谢谢你。”许姝微笑着道谢,目送吴婶返回厨房后,才走到书房前敲了敲门。   傅明随:“进来。”   许姝探头进去,眼睛亮晶晶的:“你今天不加班啦?”   “嗯。”傅明随摘掉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扣上笔电站了起来:“简节说你有事问我?”   啊?他是因为这个才特意早回家的?   许姝眨了眨眼:“其实我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你回个电话就行。”   傅明随正拿着眼镜布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镜片,闻言手指微顿,抬眸看她:“回家和你面谈,不好么?”   “当然没有不好,就是…”许姝无辜道:“你不是很忙吗?简秘书说临近年底,公司事情多。”   傅明随琢磨着女孩儿说这句话的意思,一时间竟然有点搞不懂她是支持自己加班还是埋怨他回家太少。   不过她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温柔状态,大概率是前者。   “也不是天天忙。”他淡淡问:“你想问什么事?”   “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啦。”许姝呐呐道:“你工作不是忙吗,都不怎么回家,其实我也挺忙的,这个学期学校给安排的课多,我的吃饭问题可以在学校食堂解决。”   “咱们都不回家的话,就还是让吴婶回傅家那边的老宅帮忙吧。”   把阿姨留在他们这里简直是‘大材小用’,毕竟他们两个都是不怎么着家的。   傅明随沉默片刻,抬眸看她:“你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在么?”   “……也不是不喜欢。”许姝嘟囔着:“就是一个人生活惯了,反而不太习惯有人照顾。”   况且,他们也是真的都不怎么在家里——那还拖着吴婶干嘛?   傅明随没说答应或者是不答应,只道:“工作再忙也会结束,过了这一阵子就好了。”   他们都是。   景徽年末的巡查子公司会结束,许姝也会放寒假,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有许多一起呆在家里的时候……那当然也就需要吴婶的照顾。   “那等到时候就再把吴婶请来嘛。”许姝弯着眼睛,跟他好说好商量的软语:“现在家里总是我一个人,确实用不到阿姨啊。”   傅明随不说话。   “答应我吧。”许姝试探着把手伸过去,揪住男人修长的指尖摇了摇,撒娇似的:“我更喜欢一个人呆着。”   喜欢……一个人?   傅明随挑眉,看着她的黑眸说不上来什么情绪。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许姝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连忙找补:“我是说不习惯和外人呆在一起,平时更喜欢一个人呆着。”   “但是你……不是外人。”   说着说着,小姑娘白皙的耳廓就有些红了。   傅明随有点想笑。   眼前的女孩儿像是一只温温柔柔的小狐狸,天真稚气还喜欢耍心眼儿。   可就是,对她胃口。   譬如现在,傅明随明明就能看出来许姝言辞之中有很多‘故意’的成分,但依旧忍不住盯着她,想看她下一个举动是什么。   而且这姑娘,总能给他一种熨贴似的惊喜。   既然她说了自己不是外人,那他确实应该做一些‘内人’的事。   “你们学校食堂的饭菜未必营养均衡。”傅明随不紧不慢道:“你一日三餐都在那里吃,我不放心。”   他……不放心?   许姝被这句话搞得有些懵,怔怔地看着他。   “让吴婶离开也可以,你下班后得过来公司,和我一起吃晚餐。”傅明随声音很平静:“景徽的伙食还不错。” 第20章 宝石   ◎怎么傅先生还把她当孩子哄。◎   傅明随给了许姝一张从停车场直接能进到他办公室楼层的专属电梯卡, 让她下班后就去景徽找他一起吃饭。   许姝接过卡时,想了想还谨慎地问了句:“每天么?”   “周末你不想来的话,也行。”傅明随补充道:“那就让吴婶去家里给你做饭。”   “……那我还是来这里和你一起吧。”许姝也不知道傅明随对做饭阿姨的执着是为什么, 但这并不影响她很开心。   唇角微抿强忍着笑, 女孩儿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我天天来的话, 不会打扰你吧?”   “为什么会打扰我?”傅明随抬眸看她, 同样是笑,却也像似笑非笑:“我认为我们现在既然是夫妻了…”   “就有必要培养一下感情。”   一起吃饭, 只能算是最最基本的事情了。   许姝被这句话砸的晕晕乎乎的, 晚上睡觉时想着想着,还是会忍不住笑出声。   她觉得命运还是很眷顾她的。   天天期盼忐忑求而不得的事情, 就这么送到她面前了……   虽然许姝一直都有在刻意引导。   但她没想到,傅明随会真的接招。   这或许是不是说明, 在他们的身份有了实质性变化之后,他还是有一点在意她的?   哪怕只是因为‘妻子’的名头,和爱情还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但只要是开始在乎了, 就像是在铜墙铁壁上硬凿出一道缝隙……   有裂缝的地方, 终究是能照进光的。   傅明随在公司加班的频率很高,简节作为贴身的秘书也是最了解他习惯的人,基本上要随叫随到,也就是天天加班的状态。   某天晚上一起在办公室的休息间里吃完了饭, 看着傅明随开视频会议,许姝无聊的去外面闲逛, 就听见简节像是在打电话哄女朋友。   “年底了公司太忙, 但我保证年假有很多天。”一向清清冷冷的简秘书此刻声音有点急, 但压得很低, 十分卑微着:“别生气了,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我都陪你。”   许姝无意偷听别人讲话,但不小心听到了还是会觉得很好玩儿。   这样连续的加班……似乎对员工是有些不人道,尤其是简节的加班其实就是用来‘伺候’傅明随的。   许姝没有继续听下去,转身走了回去。   傅明随的视频会议当然还没结束,她安静的坐在办公桌侧面的沙发上,小手捧着下巴看他。   也没看手机什么的,毕竟男人在认真工作的模样可比手机好看多了。   没一会儿,傅明随摘掉耳机偏了偏头。   许姝正盯着他,反应很快:“你开完会啦?”   “没有。”傅明随摇头,直白地问:“被你盯的有些不专心。”   许姝一愣,白皙的面皮顷刻间就红了一片。   “对不起……”她嘟囔着:“我还是回去吧。”   她就是又菜又爱撩,每次想主动只要被他稍稍一回应,不自觉又六神无主了。   “不急。”傅明随见她脸上的红晕都蔓延到了纤细的脖颈上,笑了笑:“还有半小时结束,等会儿一起走。”   然后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介意你盯我。”   他看着小姑娘有些别扭的样子,就会怀疑自己刚才顺嘴的一句大实话会不会把人逗到了。   许姝不说话,默默的拿出手机假装玩儿。   傅明随见状笑了声,随她去。   好一会儿,许姝扑通扑通的心脏才停了下来。   然后……目光又不自觉的转移到傅明随英挺流畅的侧脸上,一下一下的,不敢那么专注了。   傅明随对于自己说出来的时间是有预设的,说是半个小时就半个小时,八点之前,两个人一起离开公司。   回去的路上,许姝犹豫地问他:“明天周末,你来公司么?”   傅明随:“来。”   如此言简意赅的回答让她一噎,闷闷的‘哦’了一声。   傅明随瞄她一眼,继续说:“最近公司实在是忙。”   “等过年那阵子,可以带你出去玩。”   ……   傅明随这是在解释么?   许姝愣了下,随后就有点难为情:“我没有想要出去玩儿……”   怎么这人还把她当孩子哄。   许姝深吸口气:“我是想问,你加班的话公司的员工也要加班么?”   “有一些需要,怎么了?”   “简秘书呢?他都跟着你一起加班半个月了,我听到他打电话跟女朋友一个劲儿的道歉。”许姝眨了眨眼睛:“傅先生,这样不太好吧。”   “偷听啊?”傅明随笑了声,不以为然:“简节加班费很高。”   他也不是让人白加班的。   “我才没有偷听。”许姝小小怒了一下:“是不小心听到的。”   “怎么?想让我给简节放个假?”傅明随趁着红灯的时候看了一眼许姝微微低着头的漂亮侧脸。   他忍不住想,女孩儿这股天真温柔的善良劲儿是不是对谁都有。   “简秘书已经加了这么多天班了呀。”许姝转了转眼珠,慢吞吞道:“我看他每天都给我们订饭自己和女朋友却这么多天吃不上一顿饭,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要不然你明天给他放假……我给你做饭送去吧。”   虽然她厨艺只是一般的程度,但偶尔也想试一下这种给先生做饭送饭的感觉。   傅明随本想拒绝的话听到这里又咽了下去,怀疑地看着她:“你坐?”   “嗯,反正我明天也放假呀。”许姝皱了皱鼻子,反客为主:“你是不是害怕我做饭太难吃,不想吃呀?”   女孩子这么问问题就是要人哄的。   傅明随无奈地抬了下唇角,本想逗逗她的那点心思也软下来,干脆顺着:“行。”   不就是给简节放一天假么,就成全了她这点无聊的大发善心。   第二天一早,许姝就去小区周边的超市买菜。   她昨晚已经在心里想好做什么,走到卖菜和生鲜的区域很快就买好了东西。   中午就要送去的话时间还是比较紧的,她厨艺一般弄起来更费时间,耽搁不得。   严格按照网络上的教程视频,许姝炖好了一盅莲藕排骨汤,又清炒了两个小菜。   她发现傅明随吃东西并不很挑食,但要求做法极为精细,口味偏清淡,所以也就格外不喜欢吃外面饭店里那些重油重盐的东西。   怪不得,他对煮饭阿姨这件事格外执着。   许姝开车到了景徽,停好后拎着饭盒直接坐电梯到顶层的办公室。   果然今天给简节放了假,迎接她的是助理小蓝,她很有眼力见的接过饭盒拎着,忙说:“傅太太,傅总正在开会,会议大概还有十五分钟左右结束,您先稍等一会儿。”   许姝晚上就会来陪着傅明随一起吃晚餐这件事已经持续了一周多了,和顶楼的这些秘书们助理们也算熟悉,闻言便温柔的笑了笑:“好,我在这儿等。”   “你不用陪着我,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好的。”小蓝退到了办公室外面。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人的画面,瞬间有些空落落。   许姝下意识向四周打量了一圈,不免有些感慨——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很紧张,生怕在傅明随面前出丑,紧张到四肢都好像不是自己的,即便勉强控制,肢体语言也很僵硬而匠气。   但现在……她对这里已经是一种很熟悉并且随意的状态了。   要不然怎么说人生这回事,就是这么的反复无常呢。   许姝靠在沙发上,拿出手机趁着闲暇时间打发一些工作。   正处理着一份学生表格时,她听到开门的声音,下意识抬头:“傅先生,你……”   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傅明随的办公室不敲门就直接进来的人没几个,所以许姝刚刚不等确认就以为肯定会是他。   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个洋娃娃一样的漂亮姑娘。   一身小香风的粉白色套装,白皙的脚踩在高跟鞋里,从头发丝到指甲都透露着一股不谙世事的精致美。   “傅先生?你是在说明随哥吗?”女孩儿眨了眨眼睛,看着许姝的目光疑惑又谨慎:“你是谁啊?”   许姝没立刻回答,她盯着女孩儿漂亮精致的脸沉思几秒,才想起来这姑娘她是见过的。   之前被简节拦下,来找过傅明随的那位‘顾小姐’。   “我在跟你说话呀。”顾莹皱起秀眉,对于许姝的沉默很是不满,语气立刻就骄纵了起来:“你是明随哥新招来的秘书?我之前没见过,怎么这么没礼貌啊?”   这话说的……就仿佛她之前来这儿的次数很多,特别熟稔。   许姝并没有因为她语气不善而生气,依旧温和地笑笑:“抱歉,我不是故意不回应你的,只是……”   话没有说完,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傅明随,他无意识打断了许姝的话,走进来第一眼瞧见的是顾莹,下意识就皱了皱眉,   “明随哥!”顾莹见到他,立刻没心情关注许姝是个什么身份的人了,连忙走到他面前仰着脸,笑盈盈的撒娇:“你开完会啦?”   傅明随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平静地问:“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呀,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顾莹‘哼’了声,絮絮抱怨:“之前每次来找你,都被那个姓简的秘书拦下,他说你有事要忙。”   “我确实有事要忙。”傅明随绕开她,走到办公桌前把文件放下:“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我该去哪儿啊?在别的地方也见不到你呀。”顾莹跟着走到他旁边,水汪汪的眼睛里很是不满:“我就想见你一面,你有必要这么排斥我么?”   “我结婚了。”傅明随声音一顿,目光越过顾莹看着沙发上的许姝,声音平淡中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静:“你没听说么?”   他这句话状似问顾莹,但许姝却莫名有种同样被问的错觉。   她微微讶异地看过去,只觉得更加坐立难安。   “我听说了,但我觉得你是在骗人呀。”顾莹听了‘噗嗤’一笑,十分不以为然的样子:“明随哥,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说结婚就结婚啊,你三个月前刚跟我相亲,现在就结婚了?骗谁呢?”   “你要真结婚了,怎么一次都没带着‘傅太太’在公开场合出现过呢?”   “明随哥,就算你嫌弃我,也犯不着用这么拙劣的理由吧?我到底哪里让你不喜欢嘛。”   顾莹的话让傅明随瞳孔微沉,唇角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目光却还是看着许姝的。   后者被看的莫名心虚,垂眸躲过了男人锋利的视线。   许姝也觉得挺难堪——她不是故意不说自己的身份,只是还没来得及说。   结果就这么一个错误的时间差,好想让傅明随误会成自己故意不肯说的了……而且听着顾莹在那里一句一句的,心里颇为烦乱。   傅明随收回视线,冷淡地看着顾莹:“我妈带着我太太出席过很多场合,你都没看见?”   “……我干嘛要去那种大龄女士的场合?”顾莹唇角的笑有些挂不住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明随哥,你别开玩笑了,真的假的?”   “我为什么要和你开玩笑?”傅明随淡淡道:“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我结婚,你不知道的话只有自欺欺人这一个可能。”   “你瞎说!”顾莹被气到了,恼恨的跺了下脚,委委屈屈的:“你跟哪个女生结的婚呀?她是哪家千金就能比得上我了?”   “明随哥,当初是伯母主动为我们牵线搭桥的,你也太过分了!”   “顾莹,没记错的话我明确拒绝过你三次了。”   女孩儿的眼泪没有让傅明随有丝毫动容,他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冷淡样子:“你自己不愿意接受事实,并不能算作是我过分。”   “另外,我太太哪里都很优秀,不需要讨论比不比得上你这种不现实的假设。”   除了‘没有嘴’这点以外。 第21章 宝石   ◎母胎单身第一次谈恋爱的样子简直藏不住好么?◎   傅明随三言两语就把顾莹气走了。   女孩儿几时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还是边哭边跑走的。   没了她哭唧唧的吵嚷声,整个办公室里陷入了空旷的安静——仿佛比平时更静。   许姝垂着眼睛逃避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傅明随问自己什么, 只好硬着头皮主动解释:“那个……”   “刚刚那位小姐问我是谁, 我还没来得及说, 你就进来了。”   所以, 不是她故意不说的哦。   “嗯。”傅明随面色平静,点了点头:“是我进来的不是时候。”   “……”许姝感觉他有点阴阳怪气的。   “那姑娘是你的追求者。”她也有点憋闷, 悄悄怼了回去:“而且看起来对这里很熟, 我没立场请她离开吧?”   傅明随从电脑后面抬眸看她,微微挑眉:“你在生气?”   如果是这样, 那倒是挺有意思。   结果许姝想也不想的否认:“没有。”   傅明随长眉一沉。   偌大的室内陷入一片诡异的静寂,直到好一会儿后, 他才僵持不过,缓缓开口:“看来真不应该给简节放假。”   “嗯?”许姝一愣,没听懂:“什么?”   “以往顾莹是来这里找过我几次, 都是简节拦着的, 其他助理顾忌她是顾氏的千金, 不敢得罪人。”   傅明随顿了下,继续说:“他今天没来,不就没人来了么。”   也是赶巧,说不上他和许姝哪个更倒霉。   许姝歪头听着, 过了会儿才意识到他是在别别扭扭的解释。   顾莹是来过,但绝对不是‘很熟’这里, 从来都是因为有人拦着的。   今天因为她主张‘放假’这件事, 拦着那千金小姐的人没了。   在自己脑中梳理了一遍, 许姝乱糟糟的心绪柔和了许多。   再抬眸看傅明随时, 只觉得他冷脸的样子并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反倒……挺可爱的。   啧,傅先生还会解释呢,自己可不能不识好歹。   “其实我确实也不对……”许姝垂眸,有些不好意思的呐呐道:“我应该告诉她,我就是傅太太的。”   傅明随修长的手指微顿,眉眼间这才有了点笑意。   但鉴于女孩儿越说羞的声音越低,越小,他没有开口戏谑,只不过心里有了个想法。   这种想法还是刚刚顾莹来这儿闹了一通,他后知后觉意识到的。   “小姝。”傅明随修长的手指转着笔,不紧不慢地问她:“你介不介意去见见我的朋友?”   他们没举办仪式,甚至没有一张合照在朋友圈官宣过,也难怪顾莹会那么自信的说出他‘根本没有结婚’这个猜测。   虽然白蓉带着许姝去参加过一些场合,活动,但在自己的社交圈子里,已婚后‘妻子’的存在感还是太低。   关系比较好的朋友问过几次,都被他搪塞过去了。   傅明随本想着等到许姝主动开口,愿意公开关系时再有所行动,但顾莹今天来这么一闹……他忽然就有点不想等了。   他的朋友?许姝眨眨眼睛,看着傅明随笑了笑:“好啊。”   还以为他要让自己做什么,原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啊。   能参与进他的生活里,对她而言只有‘愿意’两个字。   “好,等下周出差回来……”傅明随修长的手指点着ipad,看了眼行程表:“春节前吧,我组个局。”   许姝点点头:“好。”   虽然叫人加班的时候统称为‘年底’,但实际上现在离真正的春节还有一个多月呢,很来得及。   “顾莹的事,别放在心上。”傅明随想了想,又解释一次:“我是和她相过亲,妈安排的,但见了两次我就拒绝了。”   是顾莹不肯放弃他,一直缠着。   但这种比较自负的发言,他就算不喜顾莹也不会直接用贬低的口吻说出来。   “我明白。”许姝声音淡定,唇角却不自觉的上扬,又开始不怕死的撩拨了:“傅先生是不会轻易在乎一个姑娘的。”   “你连你前女友的事情都对我交代过,我怎么会因为相亲对象而不开心。”   许姝这话看似宽容却有试探,但更多的情绪还是藏了起来。   就算她真的很好奇傅明随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把一个女人看进眼里,也不能问出口。   只不过傅明随听后却没有沉默,而是若有所思的反问了句:“那你呢?”   “我?”许姝一时间没听懂:“我什么?”   傅明随盯着她,缓缓问:“蓝颜知己。”   ……   “我告诉过你前女友的事情。”傅明随似笑非笑:“你是不是也应该礼尚往来一下?”   “傅先生。”许姝愣了一下,随后尴尬地笑了笑:“你这是对我产生好奇了么?”   傅明随:“不可以吗?”   他一直看着她,清晰的在她眉宇间捕捉到了一瞬不自然——仿佛对于许姝来说,有没有前任这件事,看来是很难提。   “当然不是不可以。”许姝转了转眼珠,声音柔柔的却很坚定:“只是‘蓝颜知己’的这种范围很宽泛,很难回答呀。”   他摆明了是在问她以前有没有喜欢的人。   她有,但不能说,于是只好搪塞他。   许姝用了一种十分狡黠的逃避态度,不会惹人心烦,傅明随无声盯着女孩儿明亮的眼睛,即便是有些失望,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人家不愿意说,他难道还能摆脸子逼问么?   “傅先生……”许姝看着他,试探地问:“你没生气吧?”   “没有。”傅明随笑笑,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把电脑扣了起来:“吃饭吧。”   耽搁了这么久,他还没尝尝她亲手做的菜呢。   景徽年底最大的工作量就是检查子公司的业绩,每年这个时候,傅明随都会全国各地的出差。   从十月份天还没冷的时候,一直到需要穿羊绒大衣的圣诞节前后,他陀螺一样的繁忙行程才总算告一段落。   许姝接到傅明随电话的时候,正在外面和戚悦吃饭。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她犹豫了下站起来去洗手间接,压低声音:“喂?”   傅明随在电话里的声音也很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倦怠的缘故,有种懒洋洋的感觉:“干嘛呢?”   许姝有种被羽毛撩拨了心脏的感觉。   “没干嘛,和戚悦一起在外面吃饭。”她低声回应,又忍不住问:“你是今天回家么?”   他记得他出差之前给自己的时间行程表,是今天结束工作飞回江城的。   傅明随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告诉她:“我已经在家了。”   “啊?”这个回答是真的让许姝惊喜,她也笑了:“回来这么早啊?”   “嗯。”   傅明随的回答很简单,但一声‘嗯’,却让许姝听到了一些鼻音。   她秀眉微蹙:“你生病了吗?”   “没什么。”傅明随轻声道:“换季天冷的缘故,小事。”   那就是真的生病了。   “你等等……”许姝顿了下,忍不住叹气:“我给你带粥回去吧。”   也是正好,她今天和戚悦来吃的店就是茶餐厅,有偏清淡的素粥可以给病人吃。   挂断电话回到桌上,许姝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叫来服务员点了一碗粥打包带走。   “嗯?这么快走?”戚悦停止了点手机的动作,讶异的抬头看她:“不吃了么?”   “突然有点事。”许姝抱歉的笑笑:“下次再和你出来。”   “什么事啊?”戚悦不明所以:“你还要打包一份粥走?”   “有人生病了。”许姝等待的时候有些难耐,纤细的指尖点着桌面:“我回去照顾一下。”   似乎是看出来她的焦灼,戚悦也很乖巧的没有多问。   只是等到打包好的粥送出来,两个人拎着包离开,临上车前戚悦扯住许姝的袖子:“小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许姝一愣,侧头看着她。   戚悦是个偏‘傻白甜’性格的可爱姑娘,但自有自己的细腻和第六感,此刻的问话虽然像是试探,但眼神却隐隐约约笃定她已经是在谈恋爱了。   许姝沉默片刻,干脆承认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切,你还想瞒着我啊?”戚悦忍不住笑,很是得意:“就你这种母胎单身第一次谈恋爱的样子简直藏不住好么?太明显了!”   许姝心头‘咯噔’一下,强作淡定地问:“很明显么?”   “很明显啊。”戚悦用力点头:“你刚刚接电话都忍不住笑,还特意避开我呢。”   “还有啊小姝,谈恋爱的人,头顶会冒粉红色泡泡的。”   “……你别胡说。”许姝有气无力的反驳了一句,心里却七上八下。   如果她‘甜蜜’的状态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傅明随是不是也能看得出来?   毕竟这段时间和戚悦见面不算频繁,她却看出来了。   回去的一路,许姝都在想这件事情。   直到车子开进小区路过药店,她才强迫自己把思绪收了回来,停好车后买了药上楼。   傅明随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苍白清俊的脸上有丝不正常的潮红。   他听见开门的动静微微抬头,见到许姝拎着袋子走进来后笑了笑:“回来了。”   “你生病还在工作?”许姝看了眼他膝盖上的笔电,心里一股无名火起:“就不能先放放么?”   傅明随因为生病而格外亮的眼睛闪过一丝诧异,盯着她时,竟有丝无辜的意味。   “给你带回来的。”许姝刻意避开他的眼神:“赶紧吃吧。”   她放下袋子在沙发前面的小茶几上就想离开,可手腕很快就被一只大手扣住了。   “你在生气?”傅明随声音有丝哑,闷闷的像是硌过心头的沙粒子:“为什么生气?” 第22章 宝石   ◎我想早点完成工作,能陪陪你。◎   许姝知道自己是有些别扭了。   她对傅明随的火气实在是莫名其妙, 一点也不符合她平日里的言行举止,尤其是他现在还是一个病人……   可不是所有的情绪,都是自己能控制住的。   许姝咬了咬唇, 背对着傅明随深吸口气, 平静几秒才重新转过身。   “对不起, 我不该跟你生气的。”她坐在他旁边, 伸手拆开装着打包盒的袋子,找了个借口搪塞:“今天…学校有几个学生太气人了。”   她边说着, 边掀开了纸盒的盖子, 一股清淡的米粥香气飘散在空气里。   傅明随把膝盖上的笔电放在一旁,淡淡道:“没事。”   他似是懒得去厨房拿餐具了, 用的就是餐厅给提供的一次性勺子。   这种难得的‘不讲究’,让许姝稍微有些惴惴不安——因为她不懂傅明随的想法, 摸不准他有没有因为自己刚刚的失态而生气。   但许姝没继续问什么,只是在旁边安静的陪着他。   傅明随不是很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话,这个她是知道的。   等注视着他把一碗粥吃完, 许姝才试探着开口:“刚才……”   “没什么。”傅明随打断她, 声音很平静:“我没生气。”   说完, 又把放在旁边的笔电放在膝上,专心工作。   许姝默默地盯了一会儿他线条精致的侧脸,无声地叹了口气。   还说不生气呢,这分明就是在生气的样子。   只是他在工作, 她也不方便现在打扰。   “你…你别太累了。”许姝站起来,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我泡杯茶给你吧。”   她不喜欢甜腻的饮品, 喜欢喝茶, 厨房里唯一的‘饮品’也就是茶叶了。   傅明随没反对, 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   对于自己刚刚的无端发火, 许姝心里还是挺愧疚的,她认认真真的泡了一杯清爽去火的龙井茶放在傅明随手边,轻声说了句:“那我先回房间啦。”   傅明随:“嗯。”   等许姝走后,他凝视着电脑屏幕的眼睛才缓缓转移到旁边的玻璃杯上,流连半晌。   这个时间不早不晚的,许姝回到卧室后洗了个澡,等吹干头发也才九点多钟。   她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没有半分困意的异常清明。   没有玩手机的欲望,女孩儿就静静的躺着,妄图把放空的头脑置身于冥想的效果全当休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姝听见房间的门被敲响。   ‘笃笃’的两声,在寂静的氛围中格外明显。   她愣了下,瞬间坐起身子,遥声问:“怎么了?”   傅明随:“可以进来么?”   “嗯。”许姝用力点头,做完动作才意识到他看不见,连忙补上一句:“可以的。”   说完,她下意识的拿起手机当镜子,照看一下自己现在的形象。   门把手‘嘎吱’一声,许姝抬头,看见傅明随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在卧室的暖光有种浅浅的压迫感。   似乎面积挺大的空间都变得逼仄了。   除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和整体气氛显得格格不入的平安果。   许姝一愣,眨了眨眼:“平安果?”   “嗯。”傅明随走到床边,把包装的花里胡哨的苹果递给她:“今天是平安夜,送给你的。”   许姝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平安夜。   前些年一直待在意大利,老外那边的春节就是圣诞节,平安夜的时候就已经氛围十足了。   国内不太看重,她时常就会忘记这个节日。   可是,没想到傅明随竟然会记得。   还会送寓意平安健康的苹果给自己。   “谢谢。”许姝回过神来,立刻接过他手里的平安果,唇角忍不住悄悄扬起:“我会吃的。”   见她笑了,傅明随长眉轻挑:“开心点了?”   “…也没有很不开心。”许姝不好意思的垂眸,轻声解释。   “你刚回来的时候,情绪看起来不太好。”傅明随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可能现在的大学生确实太气人了。”   ……   不知道为什么,许姝总有种在他面前说谎就会无处遁形的感觉。   傅明随淡淡的应付,总让她能品出一丝他已经看出来自己说谎后的‘阴阳怪气’。   许姝看着手中包装的红彤彤金灿灿的大苹果,半晌后下定决心,深吸口气盯着他:“傅先生,你能…你能坐下么?”   她素白的小手拍了拍床上的位置。   或许男女穿着睡衣,同坐在一张床上太过暧昧——但他们本来就是夫妻。   傅明随看着她澄澈漆黑的双眸,坐了下来:“怎么了?”   他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变温柔了一点。   许姝其实也没感觉到,但氛围就是在他坐下来后变得‘柔和’了一些,可能是因为男人不再居高临下,而是平视她的缘故。   在这样的气氛中,许姝也更有勇气去开口说她想说的话。   “其实我不是因为学生在生气…是因为你生病了还在工作。”她咬了咬唇,忍着羞涩的情绪低声解释:“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就是没控制好。”   “我不是故意的,你就当我情绪不稳定吧。”   傅明随看着许姝稍微有点凌乱的组织好语言,说完后又仿佛很懊恼的垂着头,就感觉……她现在特别像是一只毛躁的鹌鹑。   柔柔软软的矛盾着,需要人去安抚一下。   “你不是情绪不稳定。”傅明随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把她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动作细腻温柔,把许姝瓷器一般细腻精致的脸整理的十分漂亮。   刚洗完澡的姑娘,宛若出水芙蓉。   他体贴的弄完,就收回了手,在许姝诧异的眼神中微笑道:“你是因为关心我。”   许姝愣了下,耳根顷刻就有些烧的慌。   在傅明随面前,她是个很容易脸红的体质,也不知道有没有立刻就上脸。   纤细的手指不自觉捏紧被子,她嗫嚅道:“应该的,傅先生对我……很好。”   听了许姝的评价,傅明随倒是笑了笑。   “很好么?我不觉得。”他声音平静,在昏暗灯光中的夜色里仿佛静静流淌的水:“作为丈夫,我是不合格的。”   “和你结婚这几个月来,基本不是在出差就是加班,所以你今天就算真的是因为我工作而生气,也很正常。”   结果许姝生气的居然是自己生病了还要工作这点。   那一瞬间,对于这姑娘的温柔细心,傅明随真的少有一种‘动容’的感觉,虽然……   “其实我是想早点弄完工作的尾声,今天能陪陪你的。”他垂眸看着不肯抬头的女孩儿,轻声问:“一起看个电影?”   许姝眨了眨眼,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他。   傅明随清澈的黑眸像是平静的海,很容易让人多看几眼就有种……溺过去的错觉。   她晕晕乎乎的说了句好。   走去客厅的一路,许姝心口都在不争气的怦怦乱跳。   她其实明白傅明随的意思,无非是想趁着两个人都有空时创造一些相处的机会,毕竟哪怕是协议结婚,结婚后也不能一直就这么平平淡淡的。   但是,她还是很惊喜于他‘主动’了一次。   坐在沙发上,傅明随把茶几上的遥控器递给许姝:“你挑吧。”   说着,他坐在了旁边。   许姝也不知道看什么,没什么想看的,在电影频道里乱转了好一会儿,选择困难症都上来了。   “随便点一个就行。”傅明随终于开口:“也就是随便看看。”   现在挺晚的了,以他们两个健康的作息时间,都未必能完整地看完一部。   许姝想想也是,干脆遥控器播到哪儿算哪儿,也没再挑,直接点开了。   电影名叫《钢琴课》,打开后看了十分钟,许姝发现自己误打误撞挑的一部还挺好看。   女主角设定是个没有硬伤却说不出话的哑巴,但一双眼睛黝黑又倔强,能精准地表达出所有情绪,所以即便电影里的台词很少,也不觉得无聊。   就是安静了些。   许姝专注地看着,一时间都忘了自己是和谁在一起看。   等到电影里开始呈现暧昧的一段,男女主吻戏唇齿交缠,她才身体僵硬的不好意思起来。   傅明随……在旁边啊,和她一起看这些。   许姝只觉得脚趾三室一厅,很有种快进的冲动。   可毕竟只是冲动,要是真拿起遥控器来快进,就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但是身后,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电视屏幕里的喘息声。   许姝坚持了好一会儿,没忍住的悄悄别过头偷看。   只是预想中的尴尬场景没有发生,本来靠在沙发上的傅明随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眼睛小憩着,呼吸平稳,长长的睫毛垂落在眼睑,打出一层淡淡的阴影。   甚至有一点点‘黑眼圈’的感觉。   傅明随应该是很累的吧。   连轴转的出差工作了这么久,身体也生着病,还要哄着自己陪自己看电影。   习惯了面面周到的人,真的是很累的。   许姝无声的叹了口气,动作很轻的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掉,然后起身去卧室拿了条毯子出来。   她不打算现在叫醒他,像是傅明随这样思维时常高度紧绷的人,能顺利的眯一会儿本身就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给他盖一条毯子免得受凉,让他自然醒是最好的。   许姝脚步轻轻,动作像是一只灵活的猫,全程无声无息的想把毯子盖在傅明随身上。   只是布料接触到男人的肩膀时,他还是睁开眼睛了。   没有任何预警的,一双黑眸静静地看着她——瞳孔里并无任何困倦,满是清明。   这半点不像刚睡醒的模样让许姝愣了下,讶异地问:“你没睡么?”   她手还抓着毯子按在他肩上,一时间忘了移开。   “眯了会儿。”傅明随淡淡开口,抬起手反客为主,抓住她的手腕拿开毯子:“没好好陪你看成这个电影。”   “没什么啦……”没想到他还惦记这个,许姝抿唇笑了笑,柔声道:“下次再看。”   “你生病了,先好好休息。”   说着,她目光挪到茶几上的玻璃杯,自己刚刚给傅明随倒的那杯茶,他已经乖乖喝完了。   “你喜欢喝茶么?”许姝喃喃道:“我再去给你倒一杯吧。”   傅明随下意识想拦住,抬起手腕抓住她的衣袖:“不用……”   许姝身上的睡衣领口宽大,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这么一扯,露出一片锁骨和肩膀。   傅明随立刻放开了手:“抱歉。”   他别过眼睛,脸上难得鲜明的露出一丝不自在的样子,僵硬的转移话题:“喝太多茶,晚上容易睡不着觉。”   许姝抓着领口,本来也是尴尬的,但瞧着傅明随不自然的模样,自己心里反倒缓解了一些——怎么说呢,类似于一种‘替代性’的情绪吧。   傅明随代替她尴尬过了,轮到她这儿,反而又生了一股不怕死的念头。   “傅先生,你脸红了。”许姝俯身靠近,弯起眼睛温温柔柔的笑:“是因为生病吗?”   女孩儿红润的嘴唇近在咫尺,身上还有种洗完澡不久后湿润润的香气馥郁。   桃花形状的双眼明亮,带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动……摆明了就是想试探他。   傅明随眯了眯眼,本能知道应该无视,就继续惯着她这点心眼儿算了……可这次无端端的,他就是不想继续放纵她这种‘又菜又爱撩’的反复横跳。   或许是时候该让她知道,不是每次都能这么玩儿的。   “嗯,是生病。”他修长的手指扣住许姝的手腕,干脆牵着女孩儿的手覆上自己的额头,低声道:“你摸摸,热不热?” 第23章 宝石   ◎傅明随牵着她的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亲这里。”◎   在许姝情窦初开, 懵懵懂懂的少女时代,她对于傅明随这个人就是有‘欲望’的。   虽然他并不认识她,可在她的心里, 早就把他当成了一种高不可攀却又忍不住给予人遐想的存在。   傅明随是不可侵犯的圣人, 自带一种矜贵清冷又不容触碰的感觉。   可……圣人如果被拉下神坛呢?   脱下禁欲斯文的衣服, 摘掉工作时惯用的眼睛, 如果他只是在夜色里,在床上, 傅明随会不会也有那种凡人都会有的冲动?   譬如, 他会不会想要拥抱一个人,亲吻一个人, 并对她做出各种各样的‘肢体接触’?   当许姝手掌接触到傅明随额头的一瞬间,脑子里闪过的都是这样…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肩膀颤了一下, 下意识想缩回手,但却他被抓的很牢固。   手腕处很快就有种火烧火燎的滚烫感。   “热……”许姝轻轻嘟囔着:“我去给你拿药吧。”   “吃过药了。”傅明随看着她,扬眉:“还好奇我为什么脸红么?”   ……   许姝真后悔主动挑逗他。   “不好奇了。”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声催促的声音里都有丝埋怨:“傅先生, 你该休息了。”   傅明随笑了笑。   低沉的笑声因为生病的缘故带了点沙哑, 有种闷闷的撩。   许姝被他笑的心头微微一动——她肯定不是那种禽兽到在人生病都会对他想入非非的性格,但是傅明随这种人……   是不是就在生病的时候才会比较容易‘失态’呢?   比如他抓住了她的手,鲜少对她主动有肢体结束,并且现在都没有放开。   正当傅明随说了声‘好, 休息’然后准备松开她的手腕时,许姝干脆反手握住。   十根纤细的手指交缠在一起, 摩挲间总有种滚烫的感觉。   “傅先生。”迎着他疑惑的目光, 许姝歪了歪头:“要一起休息么?”   假装不懂, 假装无辜的明晃晃的蛊惑, 甚至是一种‘邀请’。   傅明随是个经历过很多事的成年男人,当然不可能听不懂她的暗示。   他长眉微蹙,看着许姝的瞳孔愈发的沉。   比起单纯的不解,更多的是探究欲。   开弓没有回头箭,许姝既然好意思把这句话问出口,就没想过继续怂下去。   不能总是你来我往,伸出试探的橄榄枝又因为害怕缩回去。   总要有人迈出第一步来打破虚假和平的,如果能有进展,那这个人也可以是她。   “生病了,不太舒服。”傅明随收回视线,淡淡的笑了笑:“怕感冒传染给你。”   他拒绝的理由十分正派,有理有据的客气,却让许姝忍不住咬了咬唇。   “你刚刚还说不碍事呢。”她上前一步,凑的更近了些,明亮的双眸几乎是咄咄逼人的盯着他:“应该不会传染的吧?”   傅明随唇角的弧度一顿,几乎维持不下去。   半晌,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闹什么。”   有些无奈,又微微带了点宠溺的语气。   许姝听了,只觉得又窝心又窝火。   她最讨厌的,就是他总是把她当作小孩儿一样的态度……有二十五岁的小孩儿么?   抿了抿唇,许姝干脆抓住傅明随的手,执到唇边轻轻亲了一下。   这算是他们之间最‘过火’的一次接触了,以至于傅明随这样平静的人,瞳孔都像是被打散的湖泊,诧异都潋滟的碎出眸子:“都说了,别闹,”   他怀疑这姑娘根本不明白她此刻这么做是意味着什么。   “我没闹,是你一直强调我们是夫妻的。”许姝用了近乎破釜沉舟的勇气,心下一横快速地说:“夫妻难道都要过无性生活么?”   “再说……我前几天和妈一起吃饭了。”   “她暗示我们,应该尽快要个孩子。”   许姝脑筋转的很快,顷刻间就能为自己‘诡异’的行为找个铺垫。   并且,她觉得傅明随不会怀疑——虽然她是编的,但之前白蓉特意给他们安排了婚检,本意不就是为了看看她身体是否健康能不能生育么?   这些事,他们之间心知肚明的。   傅明随听了她的话,瞳孔微顿,垂下来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复杂:“妈暗示你的?”   “嗯……”许姝心虚到不敢抬头看他,只握着他的一只小手抓抓挠挠,轻声回应。   傅明随沉默片刻,干笑了声:“这种话你不用在意。”   “她是不知道我们的情况,才会这么催的。”   情况?他们什么情况啊?   许姝心里恼极了,感觉藏起来的情绪都快张牙舞爪的跑出来挠人了。   “其实……”许姝终于有勇气抬眸盯着他:“我也挺喜欢小孩儿的。”   傅明随皱眉:“这种事不用勉强,水到渠成。”   “都没有水,怎么成?”许姝咬了下唇,继续问:“傅先生,你是不是不行啊?”   傅明随的态度始终是克制的,躲闪的,但听了这句话后,他终于明白许姝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要激他做那种事,无论用什么办法。   意识到这个事实,他眼角的情绪克制不住的锋利了些。   这世界上有些人即便刻意装成绅士的‘绵羊’,尽力表现斯文柔软的一面,可本质还是那种轻而易举能咬断猎物脖颈的森林之王。   傅明随抬眸看她的时候,许姝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   强忍着心头的颤动,她逼迫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   傅明随抬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耳朵:“你真想这样?”   ‘这样’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许姝没有回答,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下颌。   蜻蜓点水似的一下,又退回来怯生生地看着他。   傅明随简直被她逗笑了,又意外于自己竟然不排斥她的靠近。   在小姑娘凑上来的时候,周身萦绕着的只有一种既清新又赋予的香气,而平日里他与人接触过进就会不自觉产生的厌恶感……刚刚是一点都没有的。   他早就在数次接触中发现了这一点,但刚刚是许姝最靠近的一次,也让他更加确定了这个事实。   傅明随瞳孔微暗,反手扣住许姝的手腕,把她拉的更近了一些。   客厅只开了几盏筒灯,整体是昏暗幽静的,可近在咫尺,两个人眼底的情绪基本还是无处遁形。   “你该亲的不是这里。”傅明随牵着她的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亲这里。”   许姝只觉得指尖的酥麻传到了喉咙里,让她说不出话,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或许是因为紧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期待。   嗯,她想亲他抱他,不是因为傅明随本身就很完美,更因为他是她渴望的人。   许姝忍着颤抖,双手攀住傅明随宽阔清瘦的肩膀,踮脚亲了上去。   双唇碰触的一瞬间,他轻轻低头迎合了一下。   轻而易举就能含的更深,也让女孩儿本来青涩稚嫩的唇齿动作显得更加主动。   许姝愣住,眨了眨眼还没等回神,纤细的腰就被揽住。   “别停。”傅明随在她唇间喃喃道:“继续。”   他的声音有魔力,让许姝小鹿乱跳的心脏在一片轰鸣中安静了下来,慢慢的,笨拙的开始动作。   唇齿相依间有着淡淡的茶香,是她喜欢的龙井的味道。   许姝迷迷糊糊的想着,没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间被推到了身后的墙上。   直到十指相扣的手,顺着她睡衣下摆把温热带到了皮肤上。   一瞬间,许姝光滑的皮肤起了一小层的鸡皮疙瘩。   她缩起肩膀,下意识的抬手想推他,却在下一秒钟就被捉住了。   “现在已经不能躲了。”傅明随放开她的唇,气息微喘,声音却很沉:“你想反悔么?”   “……没有。”许姝柔声否认。   其实她只是,没有想到傅明随会这么有侵略感而已。   果然真实的傅先生,了解越多就越吸引人。   许姝咬住唇,覆了一层水光的眼睛怯怯地盯着他:“会疼么?”   傅明随不是女孩儿,没替代女孩儿经历过这些事,自然也不会假大空的打包票说什么‘不疼’。   他笑了声,只是说:“尽量让你不疼。”   傅明随声音笃定沉稳,天生带着股让人相信的错觉。   哪怕是呼吸乱了,语气急促的时候,也无端令人沉迷——起码让许姝沉迷。   她沉溺于他的声音,皮肤,和数不清次数的亲密接触中。   到后来,根本已经忘记‘疼不疼’这件事了。   云雨过后,许姝累的睡了过去。   她第一次经历这种事,虽然努力忍着没哭也没叫,但细细颤抖的身子总归展现出了悄悄害怕的一面。   所以,为什么那么倔的要和他现在就发生关系,为此不惜说谎呢?   傅明随倚在床头,垂眸看着许姝雪肤上的红痕,若有所思。   他很了解自己母亲的性格,白蓉虽然希望他尽快有个孩子,但却不会是那种明示他们的人,尤其是在他刚刚结婚的这个阶段。   大家小姐,总归是自持身份的。   或许白蓉会暗示,就像上次安排他们做婚检那样,但许姝表达的意思却很明显,就好像亲耳听见……   那事实就很明显了,是小姑娘在扯谎。   她想故意跟他现在就发生关系,可是为什么呢?   是真的如许姝自己所说,她喜欢小孩儿,还是她本身就对‘傅太太’这个身份十分不安,非得做些什么来证明?   傅明随很少想不通什么事,但对于自己这位小妻子,却始终觉得没有琢磨透。   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似乎也不用想的太清晰。   起码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他们‘夫妻’这个关系的相处是有好处的。   看着许姝在梦里睡的并不是很安心的模样,傅明随俯身,轻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第24章 宝石   ◎傅先生,你经常戴胸针么?◎   随心随性放纵了半个晚上的后果就是, 许姝也生病了。   醒来后的第一感觉,就是觉得脑子晕乎乎的,身体发烫。   她勉强掀起绵软的眼皮, 入眸是窗边, 只拉了一半的窗帘能看清外面是鱼肚白的天色, 微暗。   天都没亮呢。   许姝慢了半拍才回神, 在寂静的环境里听到身后隐隐约约的呼吸声。   黑眸顺着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看过去,是一根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傅明随的, 几个小时前还在她身上搅弄风云。   许姝深吸口气, 勉强压抑住心头翻滚的情绪,却僵硬的不知道该怎么转身。   她是第一次和傅明随同床共枕, 不知道他睡觉的轻重程度,怕一个翻身就把他弄醒了。   只是越压制, 身上就越热,血液里像有蚂蚁爬一样,从脚底爬到喉咙, 控制不住的痒……   许姝连忙捂住唇, 却压不住咳嗽声。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生病, 因为一咳嗽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半天停不下来。   下一秒钟,床边的床头灯被按亮,傅明随直起身子过来看她。   男人还没醒透的嗓子带着丝哑, 鼻音闷闷的:“怎么了?”   “没什么……”许姝被他扣着肩膀按在枕上,懵懵的应:“好像, 也有点感冒了。”   傅明随明显还含着困意的眼睛顿了顿, 长眉皱起。   “是我的错。”他叹了口气, 翻身下地:“躺着, 我去给你拿药。”   就算这姑娘摆明了是在撩拨,他也不该在感冒的时候和她发生这种事。   这下子好,两个人都生病了。   许姝乖巧的靠着床头躺着,一双大眼睛随着男人修长的身影转来转去,静悄悄的。   她看着傅明随烧了壶开水,又拿了两个玻璃杯颠来倒去的弄温,然后才和药一起送到她面前。   “吃了。”他言简意赅的命令。   许姝就着他的手吃了药,拿过杯子喝了几口水。   刚醒时的混沌退去不少,她哑声道谢:“谢谢。”   傅明随没说话,起身把水杯放回房间里的桌子上。   “傅先生。”许姝冲他伸手,软绵绵的撒娇:“扶我去趟洗手间行不行?”   “腿没有力气了。”   其实她是全身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估摸着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但此刻一说完两个人却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别的,都是微怔。   不过,到底是傅明随比较稳重,很快回过神来走到床边扶她。   许姝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我明白。”傅明随打断她,直接弯腰把人抱了起来:“你是因为被我传染了,感冒身体不舒服,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走不动路。”   ……   总感觉傅先生在暗戳戳的阴阳呢。   许姝哑口无言,手臂下意识的搂住他修长的脖颈,脑袋鹌鹑似的靠在他肩上。   等到了洗手间门口,傅明随才把人放下来。   目送她进去,然后安静的站在外面等着。   许姝进去了几分钟,出来后见他还在门口,微微瞪大了眼睛:“你干嘛在这儿等着?”   傅明随没说话,又俯身把她抱了起来。   肢体接触这回事就是这么一回事——没接触之前,总会幻想很多酱酱酿酿的情绪又忐忑不安,但真的碰上了就像摁了什么开关,只会停不下来。   仅仅一晚上,许姝就体验过和傅明随‘各种各样’的接触,此刻当然也不会因为一个公主抱就害羞。   只是……她觉得他挺妥帖的。   不光要抱着来,还要抱着走。   被放在床上,许姝窝在被子里道谢:“谢谢。”   “不用总说谢谢。”傅明随一起躺了下来,隔着被子抱住她:“今天的事,是我的错。”   “你本来可以不用生病的。”   许姝听了,忍不住笑:“傅先生,你还挺善于认错的。”   “但是……我也不是付不起责任的人。”   他们两个之间是谁主动,彼此都一清二楚。   虽然傅明随的话里话外都是在给她找补,但是,许姝其实不那么需要。   求仁得仁,她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了。   就像她自己之前说的,人在想要达到目标时,过程不那么光明磊落也没什么。   抬眸直视傅明随深不见底的黑眸,许姝微微笑了笑,转移话题:“傅先生,平安夜过去了。”   “圣诞节快乐。”   傅明随沉默半晌,轻轻笑了笑:“很少听到有人说‘圣诞节快乐’。”   “习惯了,之前在意大利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要把‘merry christmas’挂在嘴上。”许姝盯着窗外已经开始亮起来的天,喃喃道:“可惜江城不下雪。”   她在欧洲那些年度过的冬天,雪景一向很漂亮,虽然同样很冷。   江城的冬天不冷,但却不够美。   听出来女孩儿的声音里有一丝怀念的味道,傅明随想了想,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要趁着年假回去玩玩么?”   “算了,早就待腻了。”许姝笑,拒绝的毫不犹豫:“就是今天圣诞节,才会想起在国外过年的场景,其实到底和那里格格不入,每年都很想回来吃饺子,放鞭炮。”   “今年不但回来了……还是和你一起的。”   这才是最让她感慨的根本。   傅明随微怔,本来看着窗外的眼睛不自觉的凝视她的脸。   清晨的白色微光中,女孩儿细腻的脸精致又柔美,和床上的象牙白床单融为一体,干净洁白到不忍触碰。   没得到他的回应,许姝侧过头笑了笑。   然后凑过来亲他的唇角,声线很柔:“今天也算是半个新年吧。”   “别……”傅明随猝不及防,下意识躲开:“传染。”   “已经被传染了。”许姝倾身过去扶着他的肩,无辜道:“我不介意病的更重一点。”   但也有可能‘运动’一下让身体出汗,反倒会好的更快呢?   傅明随隔着被单按在她背后的手蜷缩了下,内心的情感与理智交织半晌,最后还是任由自己沉沦在这一抹主动的温柔乡中。   不但如此,他还有点想得寸进尺。   譬如今天不去公司了,和许姝一起互相传染。   这波感冒是冬季来临时整体性的流感,一整座城市的人有一小半都没逃过去。   等傅明随和许姝好的差不多了,也到了新的一年了。   临近春节前的一月中旬,景徽有一场公司年会。   基本是每个公司都会举办的例行年会了,走流程的,放在往年傅明随基本上都不会出面,但今年不一样。   他邀请了许姝一起,想第一次用‘傅太太’的方式和别人介绍她。   许姝的寒假已经开始了,听到这个提议,自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虽然她不是很介意吧,但傅明随在经历过顾莹那件事后,摆明了是想声明一下她的存在感和地位,那她配合就好。   年会那天,许姝在送来的裙子中选了一条旗袍样式的礼服裙穿上。   款式清丽细致中又很简洁大方,和一水儿的那种露背露间的西式礼服裙大相径庭,有种独属于中式民国时期美人的古韵淡雅。   傅明随过来接人的时候瞧见她的这身打扮,瞳孔里闪过一抹浅浅的惊艳。   许姝正在戴耳环,见他出现在镜子里就回过头,笑盈盈地问:“好看么?”   “好看。”他点头肯定,若有所思道:“我用不用换身衣服配你?”   他身上的西装和旗袍不大配。   “不用了。”许姝听到他主动这么说心里十分熨贴,从化妆桌上拿起一枚胸针递给他:“傅先生,你能戴上这个么?”   是和她身上旗袍同款式颜色的胸针,也是…她一点小小的个人小心思。   就,很想得到满足。   傅明随接过,在她期冀的眼神中想也不想的别在了西服胸前的布料上。   “你经常戴胸针么?”许姝继续弄自己的耳环,佯装不经意地问他:“这是不是你戴过最便宜的胸针了?”   毕竟只是陪衬礼服的饰品,还是个女款的……也幸亏他愿意戴。   “还好。”傅明随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笑了笑:“你送的,无关东西本身的价值。”   用‘贵不贵’来衡量的话,未免太过俗套了。   许姝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解释:“其实是裙子的品牌方送的……”   她哪好意思邀功啊。   傅明随没介意这个,看了眼手表快到时间了,便俯身帮着她一起弄这个怎么都弄不好的耳环。   实际上是许姝有点笨了,男人手指灵活,三两下的就帮她戴好了。   只是她本来白皙透明的耳朵红的更加厉害。   “怎么了?”傅明随见状,甚至还轻轻吹了吹:“这么红。”   “……”许姝明白了,他就是故意撩人。   她抿了抿唇角,连忙推开他站了起来。   看着女孩儿胸口起伏不定的憋气模样,傅明随无声笑笑,拿起身后挂着的毛绒披肩搭在她身上。   两个人到公司的时候,年会刚刚开了不久。   傅明随带着许姝去简单露了个面,让公司高层人士都知道他的妻子是什么模样,并没有做什么‘登台演讲’宣告主权的设死行为。   这倒是让许姝结结实实松了口气,心想傅先生果然是靠谱的。   虽然她并不算社恐人士,但性格也偏安静,尤其是私底下,更不喜欢被一群人围着问东问西,他的安排为她考虑的很恰当。   眼见着有几个经理似乎有事想和傅明随汇报,许姝知道自己不是内部员工不方便听,便扯了个要去吃点东西的借口,把谈话空间留给他们。   “嗯,去吧。”傅明随拉着她向旁边走了几步,低声交代:“要是累了就去楼下的休息室躺着,一会儿一起回去。”   “嗯。”她乖巧的点头应下来。   白天在家里躺了一天,刚出门不久许姝倒是不累,不过确实有点饿。   她走到自助的流水餐桌旁边,拿起小盘子打算随便吃点。   只是还没吃几口,面前就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由上自下的笼罩住她的身子。   许姝抬头,入眸是容也的脸。   几个月不见,他瘦了一些,连面部轮廓都更立体了。   “容也?”她有些意外,但还是微笑着打招呼:“你怎么在这儿?”   “景徽的人事部邀请了岽阳的员工,就参与过翻译项目的那几个。”容也勉强笑了笑,轻声解释:“倒是…我没想到你在这里。”   许姝笑了笑,没回话。   没想到她在?怎么可能,那他是怎么精准的在这么多人里找到他的?   容也的表哥是乔越,傅明随的助理之一,这点裙带关系是许姝早知道的。   自己整天来傅明随的办公室‘厮混’,乔越起初还惊讶过,到后来……他应该早就告诉给容也了。   所以,还有什么好假装没想到的呢?   看着许姝眉毛都不动一下的平静模样,容也却有点无法继续保持表面的淡定。   “我,我听我表哥说,”他强笑着,试探地问:“你和景徽的傅先生…是那种关系?”   “那种关系是指什么?”许姝把口中的蛋糕咽下去后,才看着他笑吟吟道:“我和傅先生是夫妻关系,光明正大的合法夫妻。”   ‘那种关系’四个字,未免让人听着不舒服。   听出来许姝声音中淡淡的不悦,容也实在压不住心头隐忍了许久的一腔愤懑:“我知道,我之前听说了就想问你为什么。”   “明明一起在这里工作的时候,你和傅先生还是不认识的。”   怎么短短几个月过去就什么都变了呢?   容也之前就听乔越说过这件事,可他心里不信,甚至觉得滑稽可笑。   毕竟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和傅明随差距太大,怎么可能呢?   但亲眼见到了许姝在这里,他不得不信。   许姝没说话,垂眸继续吃自己的。   她觉得……她也没必要和容也解释什么吧?   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只能说是一个有微信的点头之交,她有什么必要和他解释呢?   可看着许姝淡然的模样,容也的愤懑很快就逐渐转移成怒火。   “许姝,你…”他喉结滚动,忍不住问:“你之前说的那个你很崇拜的对象,就是傅先生么?”   那个许姝口中‘完美无缺’的暗恋对象,他本以为是她用来搪塞他的借口,结果现在傅明随出现,他才意识到这个人或许是存在的。   许姝瞳孔一顿,没承认也没否认。   可不说话,基本上就是等于默认了的。   一瞬间,容也不免有种被戏弄了的滑稽感。   如果许姝的暗恋对象就是傅明随,那他成什么了?   他之前对她明确表达过的追求,还牵线搭桥让她参与进来景徽的项目……岂不是都成为他人做嫁衣了?   “你,”容也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盯着她的眼睛情绪复杂,质问:“许姝,你…你是不是纯粹把我当成一块垫脚石了?” 第25章 宝石   ◎专属于成年男女在夜晚之间的交流。◎   听了容也满腔愤懑的质问, 许姝愣了一会儿,忽然就有点想笑。   除了离谱以外,她更觉得莫名其妙。   “容也, 我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吧?”她终于回话, 抬眸看着他的眼睛里玩味中带着一丝冷淡, 口气却依旧温温柔柔的:“一开始的方案是我润色的, 我也算是对贵工作室有些贡献,不算完全的借东风吧?”   容也心里‘咯噔’一下, 连忙说:“我……”   “既然如此。”许姝打断他, 继续说完自己的:“又怎么能扯到我把你当作‘垫脚石’呢?”   是她修改过后的方案得到了景徽的肯定,她自己就是自己的石头。   “小姝, 我不是这个意思。”容也急了,声音都不自觉的拔高了些:“我就是不理解, 不理解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都变得这么快。   一直以来,他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和许姝会有什么可能性。   “容也,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许姝笑笑, 软甜的声音里却带着绵绵的刺:“毕竟, 我们也没有熟悉到称呼对方的小名。”   就算之前可以让他叫自己‘小姝’, 但在今天这番质问过后,从前那些本来就淡如水的友谊也基本全都泯灭了。   也见过许多面了,在容也的印象里,许姝一直就像是个业务能力很强很漂亮脾气也很好的姑娘。   甚至对比起自己工作室里的那些女员工, 她算是‘没脾气’的一块瑰宝。   所以容也真的没想到,她也有这么冷淡的一面。   或许细细想来, 许姝的温柔可以展现给所有人, 因为她不在乎。   但恰恰是这份不悦, 必然是让这样的性格极其厌恶时才能显露出来的。   容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今天‘质问’是没有立场的, 很糟糕的,心里慌了起来,他不自觉的抬手想要碰她:“对不起,我……”   许姝下意识的后退,直到背部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傅总。”容也的声音更慌了。   “容先生。”傅明随修长的手臂虚虚的揽住许姝的肩,淡淡的应了他一声:“许久不见,玩的开心些。”   说完,揽着怀里的人侧身离开。   许姝还没等反应过来,端着的小盘子就被接手,到了傅明随修长的手掌上了。   她抬头看着他线条利落的下颌,眸子里有几分喜悦:“你忙完了?”   “嗯。”傅明随点头,神色淡淡的模样瞧不出来开心与否。   “那个,我刚碰到容也,没说几句话。”许姝想了想,不自觉就软声解释,又有些好奇:“岽阳的人怎么来了?”   傅明随:“我请他们来的。”   许姝愣了下,很快就明白过来。   “嗯,也对。”她点头,附和着:“岽阳今年和贵公司有合作,请他们也正常。”   傅明随笑笑:“倒不是因为这个。”   “啊?”许姝不解:“那是因为什么?”   傅明随拉着她到了正在烤肉的桌子前面,伸手拿了夹子夹了块羊排放在盘子里,递给她:“尝尝味道还不错。”   孜然香味扑鼻,许姝本来就饿,立刻接了过来乖乖的吃。   “其实让容也过来是我的私心。”傅明随看她吃的差不多了,才回答刚刚的问题:“这小男生看起来喜欢你。”   许姝差点噎到。   她愣愣的看着傅明随,不知道该说什么,后者却很‘体贴’的拿了一杯水果汁递给她:“慢慢吃,别噎着。”   “……”她艰难的把喉咙里的肉咽下去,默默道:“容也不算小男生吧?”   这转移话题的装傻能力,是有水平的。   傅明随看着她心虚到耳朵红的模样,笑了笑:“没比你大两岁,怎么不算小?”   许姝不服了:“我也不算小呀。”   不知道为什么,他老是喜欢装‘长辈’。   傅明随倒是不反驳她,就是笑着说起别的:“那你觉得,容也会和你一样,选择比她大上八九岁的人么?”   “……”   “不会吧?八成追求同年龄段的。”   说来说去,又绕回了‘喜欢’这件事上。   许姝没了吃饭的心思也吃饱了,不自觉的用叉子叉着剩下的一块肉,嘟囔着:“我又不喜欢他。”   “唔,那看来你知道。”傅明随挑眉:“他表白过?”   “……傅先生。”许姝受不了他循循善诱似的逗自己,干脆反将一军:“你该不会是为了宣示主权,才让容也参加景徽的年会吧?”   要真是这样,那她可会非常受宠若惊呢。   但她现在说这个,完全就是又一个转移话题的招数,盼望着自己能把傅先生堵的哑口无言。   只不过傅明随的每句话往往都是出人意料的。   他大方地承认了:“是啊。”   许姝愣住:“什么?”   傅明随回答的理所当然:“对于觊觎自己妻子的情敌,不应该宣示主权么?”   许姝呼吸一滞,被他说的全身上下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脸上表情虽然保持的波澜无惊,但一阵阵的泛热。   傅明随的话是代表他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占有欲么?所以才会宣示主权?许姝不敢深入去想,可控制不住……   正当许姝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时,有人走过来和傅明随打招呼。   他本来站在那里都是焦点,即便刻意选了个偏僻的地方躲着,也总躲不过别人蓄意找过来的攀谈。   “随哥。”一身西装的青年看起来未过三十,整个人还有种青涩未脱的感觉,笑起来谄媚的匠气味儿很重。   傅明随听到声音,对他淡淡点了点头:“嗯。”   “我爸特意叫我来跟您打个招呼,感谢您今年给我们家的款项通融了。”青年眼睛转到许姝身上,有些讶异:“这位是……”   “我妻子。”傅明随很干脆的承认。   青年微微瞪大了眼睛,像是惊讶,又没那么惊讶。   毕竟傅明随结婚了的这件事,圈子里是都知道的。   “随哥,没想到嫂子这么漂亮。”他笑了笑,很识相的告退:“那我不打扰您和嫂子的二人世界,这就撤。”   等青年走了,许姝随口问了句:“他是谁啊?”   “冯氏集团的老三。”傅明随顿了下,若有所思的问:“你知道冯氏么”   许姝眨了眨眼:“是做港口生意的冯氏么?”   “嗯。”傅明随抬了抬唇角:“你知道啊。”   许姝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拽住毛茸茸的披肩,声音轻柔:“江城这些知名的集团,多多少少当然都要了解了。”   傅明随侧头,看着她:“就因为这个?”   许姝脸上笑意不变:“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傅明随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又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三哥!三嫂!”一道娇嫩清脆的声音横插/进来,还伴随着一抹靓丽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的傅韵拉住许姝的手,笑盈盈的:“我来凑热闹啦!”   在傅家,傅韵永远是最鲜活亮丽有‘人气儿’的那一个,比起其他人的按部就班,她时常做出一些惊人之举。   景徽的晚宴是所有傅家人都可以来参加的,只不过大多数人都自持身份,她倒是觉得新鲜,来过几次。   傅明随对这个堂妹的态度也算得上挺宠的,看见她笑了笑:“这儿有什么好玩的。”   “这不是来看看你和嫂子嘛。”傅韵‘嘿嘿’的狗腿着:“三哥,我能单独和嫂子说几句话不?”   傅明随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女孩子间有些私房话不想让男人听到,他能理解,虽然……傅韵和许姝也不算很熟悉吧?之前就在傅家老宅那边见过一次。   许姝也是这么想的,听到傅韵要和自己单独说几句,她有点意外,更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嫂子。”傅韵拿起一个盘子,边吃边说:“我想问问你关于出国留学的事儿。”   她像是饿了,吃个不停,脸颊鼓鼓的。   许姝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姑娘还是个高三学生,关心这些也是正常的。   难得,傅家还有这么稚嫩的后辈。   她笑了笑,柔声问:“好啊,你成绩怎么样?”   “糟糕极了。”傅韵撇了撇唇:“要不然我也不会想着出国嘛,在国内混不下去了。”   “……”对于她的坦诚,许姝沉默片刻,又问:“那英语呢?”   “也不成,不及格的程度。”傅韵看着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有那种不需要英语好考雅思的留学国家么?能塞钱的就行。”   “有是有,但那种去了也没有意义啊。”许姝失笑,实话实说:“就和国内也有许多塞钱能上的挂牌大学,你想去国外,应该是想渡一层‘留学’的金吧?”   “可现在真的不怎么值钱,国内和海归没什么差别。”   傅韵认真地听着,想了想严肃的回答:“其实我就想混个学历搪塞我爸,免得他老说我。”   许姝有点无话可说。   她是一个做老师的,这种有钱有闲十分骄纵也不需要努力上进的千金少爷都见过,一般而言,她会选择尊重祝福他人的命运,并不会多加劝说。   但眼前的姑娘是傅明随的妹妹,也算是她的‘亲戚’了。   许姝想了想,给出诚恳的建议:“既然想要出国留学了,肯定还是欧洲那边的学校更好。”   “距离高考还有几个月,认真学一学,雅思成绩未必上不去。”   傅韵怔了怔,忍不住笑起来:“嫂子,你对我真有信心,我压根不是学习的料。”   “年纪小的人都聪明,记忆力好。”许姝点了点自己的脑子:“等长大后记东西就没那么快了,还得趁着年轻时候努力一下。”   “真烦啊……”傅韵唉声叹气,随后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侧头问:“嫂子,你英语是不是很好?”   许姝笑着点了点头,没自吹自擂也没说‘不好’。   她是翻译老师,要是说英语不好那就过分谦虚了。   “嫂子,你帮我补补课行么?”傅韵眼睛一亮,扯着她的袖子撒娇:“我基础太差了,想努力都不知道该从什么方向下手。”   “行啊。”这种小事情,许姝想也不想的就点头答应下来:“正好我最近放假。”   当老师就这点好,假期多。   “好耶。”傅韵欢呼了一下:“嫂子,那我明天开始就去找你补课咯!”   回去的路上,许姝和傅明随说了一下这件事。   “帮小五补课?”他皱了皱眉:“什么时候开始?”   “她说是明天来找我……”许姝见他似乎不是很开心的样子,顿了一下才补充道:“帮她补到我开学,差不多一个月吧。”   傅明随摇头,修长的手臂饶过她纤瘦的肩,把玩似的揉捏她细细的小手。   “半个月吧。”他说:“春节后的年假,带你出去玩一圈。”   之前傅明随出差频繁冷落了新婚妻子的那个时候,曾经说过有年假会带她出去玩这件事,但后来就没有提起了。   许姝以为他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的会兑现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真的挺惊喜的,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傅先生,你真好。”   他们这段时间‘肢体交流’的十分频繁,自从平安夜那天跨过了那条线之后,仿佛就到了另外一个极端——   无节制的,专属于成年男女在夜晚之间的交流。   相比于那些相濡以沫,此刻的亲吻只能算是蜻蜓点水。   傅明随反应很快,在许姝还来不及撤退时,修长的手指就扣住了她的后脑,把本来浅淡的吻辗转加深。   一时之间,安静的车厢内只有撩拨似的水渍声。   许姝靠在傅明随肩上被按住半边脸颊,感觉贴着他掌心的皮肤滚烫——羞的,毕竟车里还有其他人。   “别……”她软软的闷哼,声音小的不能更小:“司机在。”   贴着她娇嫩皮肤的手指停顿下来。   片刻后,傅明随像是生生压抑住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欲望,然后有条不紊的帮她整理好颊边微乱的发丝,声音低沉而温柔:“好。”   他似乎也没有在外人面前过分亲昵的癖好,绅士的整理好她坐远了些,只说:“回去继续。” 第26章 宝石   老房子着火, 真可怕。   尤其是禁欲多年的老房子。   这是许姝这段时间以来的实际感受——傅先生不但不是她之前设想过的‘柏拉图性冷淡’,相反的,他很会玩儿。   许是到底比她多了那些年人生阅历的缘故, 有的时候许姝真觉得自己在傅明随面前就是个稚嫩的孩子。   虽然她一直不肯承认。   但傅明随真的孟浪起来, 她不但招架不住, 甚至还会有些后悔自己干嘛去撩拨了……   又菜又爱撩, 许姝知道,但她改不了。   现在被傅明随逼着‘兑现诺言’, 她也只能哭唧唧的受着。   偶尔被折腾的受不了, 想到在床上不要脸一些也没什么,就硬着头皮哼哼着撒娇:“傅先生, 我手疼……”   许姝面前的男人轻笑一声,有些无奈的碰了碰她的头发:“就这点本事, 之前还说要帮我?”   ……总用医院那件事嘲笑她,要求她兑现当时的话。   可她哪知道‘口嗨’真的实践起来会这么费力啊。   “我那是随便说说的。”许姝不伺候了,干脆地躺在床上摆烂, 胸口上下起伏:“太累了。”   手都要破皮了。   简直不知道这么持久干什么, 有的时候真是折腾人。   傅明随也没介意她的半途而废。   反正不用手, 也有别的方式。   自从许姝假期开始不用去上班后,他也不用太克制。   然而‘不克制’的结果就是,许姝向来稳定的生物钟都被搅得混乱。   睡的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许姝揉了揉困倦的眼, 撑着酸疼的身子坐起来靠着床头,第一件事就是去拿床头药箱里的药。   维生素c瓶子里装着的白色药片, 她倒了两片和着水咽下。   中午的时候傅韵上门拜访, 她像个不听话的猴子坐在板凳上, 沉不下心学习, 没一会儿就开始四处走走望望的参观。   许姝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也没拦着她,只笑着任由她满屋子跑来跑去,发表着参观感言——   “嫂子,这房子是不是我哥搞得装修啊?啧啧,看着就冷。”   “一点暖色调都没有,怎么都是黑白灰啊……”   傅韵边吐槽边看,从客厅走到了卧室。   她目光落在许姝放在床头没收起来的药瓶上,下意识摸了摸唇角:“嫂子,你这维生素c给我吃两片呗,最近换季,我嘴角破了。”   而且她大大咧咧的,总想不起来吃药。   许姝听到‘维生素’三个字,眉心跳了跳,立刻从沙发后面的地垫上站了起来。   “小五,这药过期了,是要扔的。”她动作干脆的把床头的药瓶扔在垃圾桶里,笑着说:“我给你找一瓶没开封的,那种小瓶方便放在包里带着的,你想着按时间吃。”   “嫂子。”傅韵感动,双眸泛着夸张兮兮的光:“你人怎么这么好啊。”   还细心,漂亮温柔的跟个仙女似的。   呜呜呜她都有点嫉妒她三哥了。   许姝仍笑着,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声音也轻飘飘的:“举手之劳而已。”   她算不上什么好人。   两个小时的‘补课’结束,等傅韵拎着书包走后,许姝才折回卧室从垃圾桶里捡回刚刚被她扔进去的药瓶。   挂着羊头卖狗肉,里面根本不是什么维生素片,而是避孕药。   她当然不敢给傅韵吃,同时,也根本担不起女孩儿口中称赞的‘好人’。   人都是有两面性的,许姝常常觉得自己非常残忍,因为她把自己的明暗面分割的很清晰。   她不想撒谎,但从不胆怯于承认自己现在时刻在说谎,玩弄心机。   譬如她想要和傅明随发生关系,做真正的夫妻,为此不惜用‘孩子’当借口,但却不想在这个时候真正的怀孕……   许姝其实是有一点情感洁癖的。   不是在‘爱’里孕育的孩子,她就认为不是时候,不想要,所以只能悄悄吃避孕药。   偶尔,许姝也会觉得自己的一些行为是在刀尖上游走……但她确实没有别的办法。   春节前,许姝接到许眉的电话,问她在哪里过年,要不要一起吃年夜饭之类的。   女人的口气是鲜少的温和殷勤,像是有事相求。   许姝想了想,委婉的问她:“姑姑,是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想感谢你一下。”许眉干笑着:“你上次不是给拿了十万块钱么,可解了燃眉之急了,你弟在合西区买了套房,首付也够了。”   “那很好啊。”许姝也笑了,发自内心的恭喜:“您和姑父也可以松口气了。”   “是啊,幸亏你的帮忙。”许眉连忙说着:“这不,想着请你吃个饭道个谢。”   许姝:“姑姑,不用这么客气的。”   “哪里客气了……”许眉见她不应,话锋一转,带了几分强势:“小姝,你不打算给我这个面子啊?”   许姝一愣,喃喃道:“没有…那我除夕前回去一趟。”   既然许眉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只能应下来。   电话对面的女人这才满意,笑吟吟的又寒暄几句,才结束这通电话。   挂断电话后,许姝左思右想了许久,在傅明随回来后还是和他说了一下这件事。   后者听了没什么反应,只点了点头:“行,我陪你一起回去。”   许姝笑:“好。”   其实她和他说这件事,期待的就是这个答案。   也猜到了傅明随会答应的陪她见见家长的,但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许姝想了想,还是给他打了个预防针:“那个,我姑姑性格不算特别好相处。”   “没事。”傅明随笑了笑,很淡定的说着大实话:“我也不算好相处的。”   “……我觉得你还挺好相处的。”许姝愣了下,心里话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说完后回过神,触及到男人戏谑的眼神,她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登时有些不好意思。   傅明随觉得她的论调挺有趣,问了句:“在我们没结婚之前,你也觉得我好相处么?”   他虽然不会刻意端着架子,但周围人于他的评价,大体都是认为他居上位久了,总有种居高临下的气质。   大多数,都是认为他不好相处的。   傅明随语气中淡淡的自嘲让许姝一怔。   她抿了抿唇,认真回答:“嗯,是这么觉得的。”   迎着男人讶异的视线,她微笑着重复:“就算我们没有结婚,没有任何关系,傅先生也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傅明随眼神闪烁片刻,唇角浮起淡淡笑意:“从什么地方判断的?”   “在不认识我的时候,你就愿意帮助我了。”许姝心里想着‘胸针’那件事,却明白现在不是说出来的时候,嘴上说着的是另外一件事:“之前,苏菁说我的坏话……是你帮我的。”   “傅先生,你是不是都忘啦?”   傅明随隔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事。   之前岽阳的团队在景徽工作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儿心术不太正,还举报过许姝与Goldman的boss恩佐关系‘过于密切’。   啧,他差点忘了还有过这件事。   “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傅明随长眉微挑,调侃她:“当初恩佐还以为你是我的员工,和我要过人。”   许姝眨了眨眼,无辜道:“那是恩佐在开玩笑啦,他知道我不是景徽的员工。”   “你和他说的?”傅明随抬了抬唇角:“看来你们还真的挺熟的。”   “傅先生……”许姝忍不住鼓了鼓脸:“你别捉弄我了。”   她哪里听不出来这是调侃,但即便能听出来,这么游刃有余的调侃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击’。   傅明随笑笑,不再逗她,声音正经了不少:“其实恩佐夸过你许多次,不仅是签约合同当天的那次。”   恩佐年纪虽然不是很大,但个性上却是个高傲又老派的企业家,能被他看进眼睛里的人,必定都是有真东西真能力的人。   恩佐夸奖过许多次许姝,傅明随在不知不觉间也就对许姝的印象更深了一层。   甚至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   直到后来亲身经历了这姑娘的‘大胆’,傅明随才又一次领悟到恩佐夸她‘行事果敢’是什么意思——很精准的评价。   许姝惊讶,忍不住追问:“他怎么夸我的?”   傅明随不说话。   “傅先生……”许姝扯着他的袖子,声音更软了几分:“恩佐是怎么夸我的嘛。”   小姑娘撒娇起来总是让人很受用,傅明随反手握住她的手,缓缓揉捏:“你真想知道?”   他吓唬她,似笑非笑:“说出来,我可能不会很开心。”   许姝眨了眨眼,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了。   可还是好奇,抓心挠肝的好奇。   眼见着小姑娘鼓着脸憋憋屈屈的模样,傅明随笑笑,不继续逗她:“恩佐看起来挺喜欢你的。”   “并且,他想挖你不是说说,而是真的付出了实际行动。”   譬如,恩佐都已经开始调查许姝的工作性质了,查到铁饭碗实在不好挖,才遗憾作罢。   许姝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我不说假话。”傅明随顿了下,悠悠道:“容也,恩佐……看来有的人光是站在那里,就很招蜂了。”   他这明晃晃的阴阳怪气让许姝忍不住伸手捂他的嘴:“傅先生,你别胡说。”   傅明随顺势亲了下她的手心,许姝像是触电似的躲开,眼睛小鹿一样的闪烁。   他站了起来走向书房,处理本就在刚刚应该弄完的工作。   ——色令智昏,现在只要是两个人一起待在家里,本来利落的工作进度就会拖慢。   许姝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用小手拍了拍自己红扑扑的滚烫脸颊。   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按理说她和傅明随的关系一直都是她在主动进攻,但是……现在更撩更沉浸其中的,反倒是他了。 第27章 宝石   ◎接下来这几天都可以陪你。◎   景徽是在除夕的前一天才开始给员工放假。   许姝去找傅明随的时候, 踏进三十层,感觉到整个公司都是一种‘喜气洋洋’的氛围。   不仅因为挂了对联和贴了些‘福’字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员工就和学生们迎来寒假的最后一天一样, 整张脸上都写满了‘解放’两个字。   成年人的快乐其实和学生并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期望放假的。   “许小姐。”简节看到她, 连忙迎上来打招呼:“新年快乐。”   之前他是称呼她为‘傅太太’的, 可许姝觉得这样在公司里太夸张,还是让他这么叫了。   “新年快乐。”许姝笑着把手里拎着的一盒点心递给他:“简秘书, 拿回去给女朋友吃吧。”   她年纪虽小, 经历却颇为丰富,当然明白作为傅明随这种领导的妻子, 接触他手下的这些心腹是有必要的。   过年送点年货礼物什么的,只是最为基础的人情世故了。   简节也明白, 所以他当然没有推脱,接过许姝送来的甜点后就立刻道谢,语气真诚:“许小姐, 真的很感谢你。”   “傅先生和我说过了, 上次多亏因为有你求情, 我才有假期的……”   “要不然我女朋友都快和我闹分手了。”   “真的不用谢。”许姝可担不起这声感谢,毕竟她也是有私心的,帮简节只是顺带。   垂眸看了眼手表,她转移话题:“简秘书, 你能把这些帮我分给办公室里的其他员工么?谢谢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把剩下的几个袋子也交给简节。   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时, 傅明随正在打电话, 见她进来微微点了下头。   许姝没打扰他, 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等。   目光扫过前面的小茶几, 她微微一怔——记得前段时间来这里摆着的还是一套瓷制的咖啡杯,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茶具了。   “先这样,其他的事情年后说,初八上班。”   傅明随修长的手指转着笔,看着女孩儿坐在沙发上微微垂着眼睛的侧颜,搪塞了对面几句就挂了电话。   许姝关注着他的动静,听到挂了电话的声音抬起头,笑了笑:“打完了?”   “嗯。”傅明随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吧。”   之前就定下的行程,今天去许姝姑姑那边吃个饭。   他随口说了下已经准备好放在车里的几样东西,问:“这些当见面礼可以么?”   许姝愣了下,才说:“可以的。”   傅明随心思缜密,自然不会忽略她犹豫的两秒钟,长眉轻挑:“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倒也没有,就是,”她顿了顿,才笑着说:“我怕你买太贵的东西,我姑姑和姑父都是普通人。”   最重要的是,许姝比较忌惮于在许眉面前‘露富’。   与自己无关,她更害怕傅明随会被纠缠。   可能听起来比较小人之心,不道德,但她清晰知道许眉一家是什么样的人,主要就是挟恩图报。   许姝并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道德绑架,需要‘回报’许眉一家多久才够,她也认为自己有这个责任。   但是,她不想让傅明随和她一起被道德绑架。   现在看到他买了这么贵的东西登门拜访,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不好。   不过买都买了,也放在车上了,总不能不让他拿上去。   许姝勉强笑笑,只能先把心里的不安藏了起来。   许眉一家今年是在冯绍买的新房过年,合西区的二手房,不需要怎么装修自然也不用放甲醛,可以很安稳的在新房里过春节。   许姝和傅明随拎着东西上门时,是冯绍过来开的门。   他心不在焉的叫了声‘姐’,在看到她身后的傅明随时倒是稍微瞪大了眼睛:“这位是…姐你处对象了?”   许姝笑笑,全当默认下来。   傅明随客气的打了个招呼:“你好。”   他气度不凡,和普通人明显是两个level的感觉,就算冯绍向来脑子缺根弦也能察觉到,下意识的主动给拿了拖鞋,当作招待。   许眉也注意到了门口这边的动静,她看见傅明随,同样愣了下。   “姑姑,姑父。”许姝拉着傅明随的手,在他们讶异的目光中微笑着介绍:“这是我先生,带他来见见你们。”   其实许姝在来之前做了许多心理建设,想着要怎么介绍傅明随才好……但不舍得用‘男朋友’之类的身份让他受委屈,想来还是实话实说最好。   真的说出口了,又觉得没什么了。   结婚不是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她也不该有那么多无谓的担忧。   “……你先生?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许眉愣了下,瞬间绷不住地问:“小姝,你是说你结婚了?”   许姝笑了笑:“是啊。”   “小姝,你什么时候结婚的啊?”一向少言寡语的姑父赵越都惊讶了:“上次过来,你不是还没有男朋友的吗?”   “刚结不久。”第一句话说出口了剩下的就好应对了,许姝游刃有余的解释着。   她声音温和平缓,就算说出来的事情‘惊世骇俗’,也有那个魔力让人想听下去。   傅明随侧头看着她精致的侧脸,目光温柔,他没有插话,任凭许姝如何介绍他都无所谓。   等她说完,他才客气的做了自我介绍。   许眉和赵越虽然不明所以,但晚辈过年来拜访,他们短暂的惊讶过后也不能一直处于震惊状态中,回过神后就连忙招呼他们坐下了。   傅明随把拎着的东西递过去,形容举止彬彬有礼:“第一次来拜访姑父姑父,一点见面礼,日后还需要你们多多照顾。”   “应该的。”许眉扫了一眼他拿着的东西,吩咐道:“小绍,你把你姐夫带的东西拿到里屋去,小姝,你赶紧带着明随去洗洗手,坐下吃饭了。”   大概是因为傅明随突兀过来的缘故,赵越又去炒了两道菜,把本来的八道凑成十道,这才张罗着开饭。   用餐过程中,赵越和赵绍都先后给傅明随倒酒,让他喝点。   在中国,不管是在官场上还是在家庭里,酒桌文化向来都是拉近关系的一大绝招。   只是傅明随不太吃这套。   他笑着,淡淡拒绝:“一会儿还要开车。”   “让我姐开啊。”赵绍不以为然,还举着杯子:“我姐也有驾照。”   傅明随:“冬天路滑,我习惯自己开。”   其实没有太多寒暄和客套,傅明随基本一句话就把别人剩下的劝酒词都堵住了。   神色淡然,总有股隐约的冷,这种看似客气但实际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当事人最能察觉到。   赵绍虽然是个没眼力见的,但也能看出来自己和这位‘姐夫’大概率聊不起来,只好悻悻的缩回酒杯。   许眉眼睛在傅明随和许姝之间转了转,思量了一会儿,才开口笑着问:“明随,你和我们小姝是怎么认识的啊?”   傅明随放下筷子,客气的答:“工作上认识的。”   因为景徽雇佣了岽阳的团队才有认识的机会,他基本等于实话实说。   许姝听了,忍不住悄悄笑了下。   “工作上?”许眉一愣:“你也是在大学里工作的?是老师么?”   “不是。”傅明随摇了摇头,回答的很简洁:“我家里做些小生意。”   “做生意的?”许眉眼睛一亮,本来平淡的口气也变得谄媚了几分:“怪不得明随你看起来就挺贵气,家里做什么生意的啊?”   傅明随沉默片刻,才说:“金融方面。”   “金融方面啊……”许眉听不太懂,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装懂,干笑了下:“赚钱么?你别介意姑姑这么问,就主要还是为了小姝操心。”   “还可以。”   “妈,姐夫刚才送来的东西有一箱茅台。”赵绍正在旁边啃鸡爪子,适时插口:“那酒贵着呢,你还担心我姐嫁过去吃苦啊。”   “啊?拿了这么贵的东西?”赵越眉头皱起:“明随,这可不行,你们年轻人自己过日子一定要精打细算一些,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快拿回去。”   “姑父,一点心意而已。”傅明随淡淡道:“不必客气。”   “就是,人家孩子送来的东西哪有让人家拿回去的道理。”许眉立刻接过话茬,拼命给赵越使眼色:“你就别用那老掉牙的说辞教育人了。”   赵越:“……”   接下来的吃饭过程中,也没人再提起关于茅台的事情。   一餐饭结束,赵越去厨房切了些水果,招呼着众人去客厅沙发上坐着吃。   傅明随不喜甜食,也不是很喜欢吃水果,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吃了两块苹果,毕竟是赵越亲手切的。   中途有人来个电话,是公事。   他俯身对许姝打了个招呼,起身走向阳台的方向接电话。   许姝刚剥了个橙子,手上粘糊糊的,她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刚出来就听见赵绍在那儿吐槽:“我姐找那男的可真够装的,吃个苹果都得用纸巾垫着,生怕脏了手似的。”   她微怔,捏着纸巾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许眉低声:“小点声……”   许姝不想听别人说傅明随坏话,快步走了回去。   “小姝,来这儿。”许眉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等她坐下后拉着她的手,关切地问:“你跟姑姑说句实话,这位姓傅的先生怎么样?对你好么?”   “老实说你这结婚太突然,我们都没办法帮你把把关,你要是识人不清遇到个不靠谱的,我可怎么和你爸交代。”   听许眉提起许明华,许姝眉心微动,本来凛冽的眼底松动了些。   “他对我很好。”她抬头看了眼阳台的方向,轻声道:“您放心。”   “这样啊,他家里条件怎么样?我听小绍说那一箱子酒就得五位数。”许眉眼珠子轻转,似乎很不好意思:“会不会让你们太破费了?”   “姑姑,你不用操心这个。”许姝笑了笑:“他家庭条件还不错的。”   “啊,那家里具体是做什么生意的啊?”许眉迂回半晌,这才终于转到她想说的主题:“你看你弟毕业后就在家里呆着,挺久的了,明随家里那个公司有没有适合他的岗位……”   许姝就猜到她问来问去的是想要说这个,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小姝,你就帮帮忙吧。”许眉见她神色不虞,更哀戚的卖惨起来:“我和你姑父就这么一个儿子,眼看着他工作都混不成一个正经的是真操心。”   “我们年纪大了,也没人脉,真的只能仰仗你了。”   “许眉,你真是的。”赵越皱眉,忍不住打断她:“小姝挺久才回来一次,你跟孩子说这些干嘛?”   “说说怎么了,你不操心小绍这工作啊。”许眉又气又无奈:“要不是他这么不争气,我犯得着到处说?”   许姝低眉不语,任凭这对夫妻俩在自己旁边争执。   说实话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无法代替傅明随做决定,自然也就不能应承下来‘帮赵绍找工作’这件事。   可许眉却不会轻易放过她,说来说去还是把话题扯了回来:“小姝,你回头帮我问问明随好不好啊?”   “他送个见面礼都能五位数的,帮你弟弟解决一下工作问题也不算什么大事吧?你说实话,你之前给我的钱,是不是有他的帮忙啊……”   许姝终于听不下去,站了起来。   “姑姑,我们下午还有点事。”她勉强笑了笑,眼睛却很冷淡:“先告辞了。”   说完,她走去阳台找还在打电话的傅明随,隐约还能听见许眉不满的嘟囔:“说两句就这样,都是家里人帮帮忙能怎么样……”   都是‘家里人’,这三个字可实在有够滑稽。   他们但凡有一点点把她当作家里人的话,会怀疑自己给的钱是问男人要来的么?   许姝可以接受自己要被道德绑架一直帮助他们的命运,但无法接受这种无端猜测甚至是恶意揣测。   这会让她觉得自己特别像是一个小丑。   吃了一顿氛围并不算好的午餐,离开后许姝的心情一直有些低落。   就算她努力调节,但眉梢眼角还是遮掩不住有一抹不开心藏不住。   “怎么了?”傅明随没急着开车,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问:“谁惹你不开心了?”   许姝不想说自己亲戚的那点破事儿,但又不知道该想出什么借口搪塞他,只能抿着唇沉默。   “不想说就不说。”傅明随看着女孩儿的神色,也能大致猜到是因为什么。   傅明随没有逼迫她现在就把那些不开心的事分享给自己,因为这无疑是剖析伤口的二次伤害。   他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握住方向盘:“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许姝眼睛亮了下,很快又谨慎的眨了眨,像是悄悄伸爪的小猫。   “不会耽误你工作么?”她顿了下,小声说:“你刚刚打了好久电话……”   “不会。”傅明随摇头,声音笃定:“接下来这几天都可以陪你。” 第28章 宝石   ◎我在亲你的时候没有洁癖,哪里都很喜欢。◎   傅明随开车带许姝来到了北郊区, 一个场地颇大的摩托车俱乐部。   今天因为去长辈家里摆放的缘故,他开的车挺低调,沈昀过来接人的时候瞧见这车, 忍不住想嘲笑两句:“哥, 你这今天开的什么车……”   话说到一半, 在看到副驾驶上走下来的许姝时, 他立刻闭了嘴。   沈昀一向自诩为‘多情绅士’的黄金单身汉,在女士面前自然是要保持形象。   更何况他其实也是惊呆了, 毕竟从来没见过傅明随在他们面前带过姑娘。   停车场里光色昏暗, 他看不具体许姝的模样,只能从那一头长长的秀发清瘦的身材, 和若隐若现能瞧出很精致的面部轮廓来推断——这是个美人。   沈昀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的打招呼:“美女, 你好你好。”   傅明随带来的人,他当然得非常客气才行。   想着,他忍不住扬声, 很刻意的说:“随哥, 今天怎么带姑娘来这儿了?不像你的风格啊。”   傅明随懒得理他, 锁上车子绕过来牵许姝的手。   倒是许姝不忍心让沈昀这么尴尬的唱独角戏,抬起头来微笑着回应了一句:“你好。”   女孩儿的笑容恬静温柔,像是暗夜里散发着微光的皎白珍珠,瞧着就让人十分窝心。   沈昀愣了一下, 很快就想起眼前这姑娘是谁。   毕竟他虽然审美无数,但像是许姝这么气质独特好看的也少见。   “你, ”他声音打了个磕绊:“你是之前在马场时遇到的那个漂亮妞……”   许姝也不意外他认出来自己, 有些尴尬的笑了下, 当然不好直接承认自己‘漂亮’。   “你, ”沈昀下意识看了眼傅明随,不免有些破防:“你不是说自己有男朋友么!”   虽然后面又听到她和朋友聊天说要去相亲就知道‘男朋友’这事儿只是个借口,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姑娘会和他随哥搞在一起啊。   人生中真的处处给人惊吓……   许姝更尴尬了,干脆躲开沈昀幽怨的眼神。   傅明随适时插口,声音平淡中带着一丝不悦:“走吧。”   老大发话,沈昀当然也不敢再追着问什么,虽然他依旧是打心眼里好奇这俩人到底是怎么搞上的。   明明在马场的时候他们还是互不认识的样子。   难道就是那次之后傅明随也觉得这妞漂亮?沈昀脑子里的念头千转百回,思量许久都默默的化成一个‘靠’字。   管傅明随和这漂亮妞是怎么搞上的。   就算给沈昀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质问啊!   而事实上觉得傅明随带了个姑娘离谱的人,也不光是沈昀一个。   走进灯火通明的俱乐部里面,有几个相貌不凡的男人瞧见许姝,都是一愣。   不过很快,他们又想到了傅明随‘已婚’的事实,又大彻大悟了。   傅明随简单和许姝介绍了一下这都是一起开车的朋友,然后揽着她的肩膀去挑选摩托车。   可狐朋狗友们却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放过他,都围了上去。   “随哥,随哥随哥。”有人嚷嚷着问:“这是……嫂子?”   “你觉得呢?”傅明随睨了一眼刚刚说话的男人,声音有种戏谑的散漫:“我会随便带人过来?”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沸沸扬扬的惊呼声。   “啊,这真的是嫂子,嫂子,我是余裴,幸会幸会。”名叫余裴的男人很有眼力见的立刻把视线转到许姝这里,狗腿的伸出双手:“初次见面,没给嫂子准备见面礼……”   傅明随:“别说这虚头巴脑的了。”   看着余裴瞬间吃瘪的模样,许姝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笑。   “随哥,你这可不厚道,娶了个闭月羞花的嫂子怎么还藏着呢!”沈昀气的牙痒痒,立刻随波逐流的加入起哄大军——   “传言都好几个月了才把人带给兄弟们看看,太不够意思了吧?”   “不行不行,你得请客挨宰才成。”   无论身份地位什么样的男人,只要因为兴趣爱好凑到一起混熟了后,总是不免有这些幼稚的场面出现的。   许姝听的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她交际方面虽然不属于社恐,但基本也和社牛毫无关联……   不过还好,傅明随能压的住场。   “闹什么。”他淡淡许了个诺:“年后再说,我请客。”   随便开口安抚了一下,其他人也不会再闹。   等人都散去了,余裴塞了两把钥匙到傅明随手里,嘿嘿一笑:“随哥,刚进了几台车,你试试呗。”   “行,一把就够。”他将另外一把还过去,笑了笑:“我太太不会开车。”   这还是傅明随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对她的称呼是‘我太太’,许姝听后愣了下,脸颊控制不住的光速变红。   余裴似乎也有点被秀到了,受不了的酸倒的牙,用‘啧啧’两声来表示感慨。   他很有眼力见儿的没当电灯泡,接过钥匙就立刻遁了。   “余裴是这家俱乐部的老板。”傅明随简单解释了一下:“这儿有不少好车,想试试么?”   “我不会开摩托车。”许姝脸上红晕未退,让她在轻声说话的时候都显得分外娇羞,软绵绵的:“你刚刚也说了……”   “嗯,我知道。”傅明随低沉的声音带了几分笑意:“你坐在我后面就好。”   在去室外的赛道之前,两个人去更衣室换上了赛车服。   许姝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身上被裹了厚厚的一层,行动都有些不便。   比起她,傅明随倒是一举一动都非常自如,穿衣服戴头盔,像是总来的熟练模样。   “傅先生。”许姝忍不住好奇:“你经常来这里么?”   “嗯,这儿是专业培养车手的俱乐部,不对外开放营业。”傅明随拿起一个崭新的头盔,帮着她戴好。   他清澈的声音隔了一层厚实的硬壳,听在许姝耳朵里有几分颗粒磨过的质感:“和几个朋友有开车的习惯,偶尔会过来玩一下。”   许姝沉默片刻,谨慎地问:“会很危险么?”   在许明华去世后,其实她一度对交通工具都有了心理阴影,尤其是路上的各种车。   摩托车,应该算是保护措施比较少,比较危险的那种类型。   傅明随隔着头盔的护目镜看着她不知为何有些落寞的眼睛,平静道:“不会,因为是我载着你。”   许姝微怔,忍不住笑:“傅先生,看来你对自己的车技很有自信?”   “嗯。”傅明随长腿一迈跨上车座,拍了拍后面的位置:“哪种类型的都有自信。”   男人的语气太过平淡冷静,以至于等许姝坐上车之后回味两秒,才隐约意识到这家伙刚刚是开了个车。   ……好家伙,傅先生变臭屁了。   许姝忍俊不禁,细长的手臂搂住傅明随劲瘦的腰。   下一秒钟,她就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多么正确。   傅明随提醒了句‘搂好了’,下一秒油门就踩的很猛——摩托车在赛道上,宛若离弦的箭。   许姝一瞬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感觉心脏被提到了喉咙里,连呼吸都是沉重又急促的。   包括下意识的肢体动作完全不可控,搂着傅明随腰身的动作像是濒死之前抓住了救命稻草——   “傅明随!”她第一次没有叫‘先生’而是直呼他的全名,失控大叫:“我害怕——”   “害怕就哭出来,不开心也可以哭,别憋着。”傅明随的声音在凛冽的风中也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平静中有安抚人心的力量:“每个人都有发泄情绪的权利。”   “在很多人眼里我是景徽的总经理,顶梁柱,可遇到事情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来到这里。”   这就是他发泄的方式,而他希望许姝也能沉浸在这不要命一样的风里,把一切不愉快都表现出来。   为此,傅明随可以把他的方式共享给她。   无论如何,他希望女孩儿的在临近春节的时候,是愉快的。   许姝愣了几秒钟,回过神后鼻子就有些酸。   就连眼眶里,甚至也不自觉的堆砌起一层雾蒙蒙的湿气。   她很想说‘我才没有不开心呢’,但她说不出来,喉咙好像被堵住,即便勉强发出声响,大概率也是呜咽。   在头盔和呼啸风声的掩饰下,许姝默默地哭了一会儿。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哭过了,也不擅长用眼泪来表达脆弱,所以即便是哭,也是无声无息的啜泣。   等傅明随开了一圈停了下来,帮她摘下头盔的时候,许姝才堪堪从自己沉浸的情绪里回过神。   他笑了笑,拿出纸巾帮她擦脸:“小花猫。”   “……都怪你。”许姝虽然哭了一通,但精神状态却好了很多,眼睛亮亮的瞪着他,瓮声瓮气:“是你把我惹哭的。”   “嗯,我的错。”傅明随毫不犹豫的承认下来,拉着她回去换衣服。   等两个人再次回到车里的时候,天空都已经黑透了。   傅明随没着急开车,反而开了天窗让她从头顶看星星。   许姝不自觉的喃喃道:“好漂亮……”   市中心的空气不算好,可能也只有开车两个小时到楼层稀少的郊区,才能窥见夜间星的全貌吧。   “说说吧。”傅明随问她:“是为什么不开心,谁给你气受了?”   许姝知道他会问自己这个,想了想,她还是实话实说:“我听见赵绍说你…有洁癖,太装了,心里不舒服。”   刚刚哭了一通,心里也悄悄的为今天这顿饭做了总结,她发现自己最耿耿于怀的还是这件事。   大概是因为从小就和许眉一家有了太多的接触,许姝在自己身上早就已经练就了很高的‘阚值’,轻易不会再为了他们动怒或者伤心了。   可她今天听到他们说傅明随……这个不行。   她有点不能接受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傅明随也被人阴阳怪气,想来想去还是心里难受。   傅明随愣了下,随后失笑:“就因为这个?”   许姝闷闷的‘嗯’了声,又补充道:“也不全是。”   后面姑姑的话也挺让人难受的,但细想起来,还是他们对傅明随的‘恶意’更让她不舒服。   “傻瓜。”傅明随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觉得我会在意别人怎么评价我么?”   如果他把每个人对他的看法和批评都看在心里,那他每天悲春伤秋的时间都不够,就不用过日子了。   “我知道。”许姝低声道:“可我就是会不开心。”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小女孩儿’的委屈又矫情的情绪了。   也许最近真的是……被他惯的?   傅明随沉默地看了她几秒,把人揽了过来。   “其实我也没那么洁癖。”在许姝讶异的眼神中,他俯身亲了亲她的唇角,低声道:“我在亲你的时候没有洁癖,哪里都很喜欢。” 第29章 宝石   ◎对她主动凑过来亲亲这件事很受用。◎   这突如其来的‘车’让许姝愣了两秒才回过神, 第一反应就是感觉,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原来……傅明随连说起骚话都这么淡定平静,要不是脑子转得快的, 都反应不过来呢!   “傅先生。”许姝小手下意识捂住脸, 水眸瞪他:“你……”   “刚刚还叫我名字呢。”傅明随打断她, 淡淡道:“以后直接叫名字吧。”   先生什么的太生疏, 他们是夫妻,又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许姝犹豫了一下, 尝试着:“傅…明随?”   不知道为什么, 称呼他全名都会让她有一种分外羞涩的感觉,耳朵都红了。   “嗯。”傅明随轻笑, 慢慢亲她:“多叫几声。”   在他一下一下的温柔啄吻里,许姝有一种被宠着护着的感觉。   她脑子晕乎乎的, 不自觉的又叫了好几遍他的名字。   叫着叫着,也渐渐适应了。   大年三十,许姝是跟着傅明随一起回傅家过的年。   大概是想着新年就要万事顺遂, 不想惹些不开心的事情又吵起来, 傅坤禄和白蓉并没有硬性要求他们到傅毅那里去拜年。   倒是傅明随知道礼数, 买了些东西当年货,托人送过去了。   四个人就在家里踏踏实实的过了个除夕夜,只是拜年电话接个不停,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忙碌。   许姝看到许眉打来的电话时心情复杂, 犹豫半晌才接了起来。   许眉同她说了生日快乐,声音听起来也不是很开心, 然后绕来绕去, 最终还是暗示她要帮忙解决赵绍工作的事情。   许姝真觉得挺心累的。   挂断电话后, 她在卧室的地毯上蜷起膝盖坐了许久, 直到傅明随推门进来。   她受惊似的抬起头,看着男人端着一盘水果的修长身影,慢了半拍才说话:“你回来了?不用继续陪爸妈了么?”   今天是除夕夜,他们被白蓉留下来住一宿。   傅明随在家里的卧室被打扫的很干净,就算他们没带什么东西也能直接住下,两个人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们家没有守岁的习惯,他们回去休息了。”傅明随笑笑,把水果放在她手边:“别盯着手机了,吃点。”   许姝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摆弄着手机,这也是她闹心时无意识的小动作了。   她羞赧的抿了下唇,接过他递给自己的水果。   傅明随也陪她坐在地毯上,看着许姝刚刚愁眉苦的脸色渐渐转好,才开口问:“你姑姑又给你打电话了?”   许姝没说话,默认下来。   “要不然,”傅明随思索着:“给你那个堂弟随便安排一个岗位?”   昨天回家后,他‘软磨硬泡’着让许姝说出来其他不开心的理由了。   听后,傅明随倒没觉得有什么不悦,反倒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在饭桌上,许眉其实已经把那些小心思表现的很明显了。   “不。”许姝听了抬起头,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要麻烦你帮着安排这个。”   傅明随笑笑:“不麻烦。”   对他而言,帮人在公司安排一个闲职这种事,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全看值不值得,想不想。   他现在就是不想许姝在为了这点事烦心了。   “不用,真的不用……”许姝有点着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这种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他插手自己家这些破事儿的矫情心理。   情急之下,她干脆把盘子放在一边,伸手搂住傅明随的脖子撒娇:“你别管了,行不行?”   这倒是没什么不行的。   傅明随背靠在床尾,对她主动凑过来亲亲这件事很受用。   垂下眼睛浅浅回应了半晌,他眉梢轻挑:“和你姑姑家里,关系不好?”   看起来是有点奇怪的。   许眉那个家庭氛围封建,压抑,对许姝也没多少欢迎的热乎气儿,反倒还挺势力。   可是小姑娘对待他们,态度都是尊敬的。   许姝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和他说了实话:“爸妈都离世之后,没钱租房子,我是住在姑姑家里的。”   “高三那年事情很多,我想维持住成绩考个好的学校,姑姑和姑父帮了我挺多的。”   也正因为如此,许姝才一直心怀感恩,想着报答他们——可是报答的方式有许多种,她可以给自己添麻烦,却不想给傅明随找麻烦。   她比谁都知道赵绍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工作能力几乎为零,真的帮他找了活儿干,就是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傅明随认真听着,在听到‘没钱租房子’时,长眉轻轻一蹙。   看着许姝低着头露出来的小半张侧脸,精致柔婉,他什么都没说。   许姝沉浸在自己久违的沮丧情绪里,自顾自地说:“上大学时是申请的奖学金,自己打工赚生活费,可姑姑一开始也给了我一些钱的。”   “等我赚钱后,也想报答他们,可是……”   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不知道究竟是她做的不够,还是他们要的太多。   “既然不开心。”傅明随把人搂过来,修长的手指扒梳了两下她的长发:“就别说这些了。”   许姝感受他手指穿过自己发间的触感,眯眼笑了笑:“你好像蛮喜欢我的头发的。”   总是用手捏着玩儿。   傅明随没接这个茬,只说:“世界上没什么恩情是需要用一辈子去还的。”   “这是《如果爱》里面的台词。”许姝靠在他肩上,喃喃道:“可我和姑姑的关系不是电影里的商业社会,我总感觉……”   她声音顿住,不知道该怎么说。   事实上,许姝觉得自己的少年时代欠了许多人。   不光是许眉,她也欠傅明随的,只是后者不知道而已。   但只要冠上‘家里人’三个字,就好像还不清一样。   “都说了让你别想这些。”傅明随掐着她的下巴,亲了上去:“有胡思乱想的时间,不如做些别的。”   现在是夜晚时间,不该把情绪耽搁在没用的事上。   许姝明白他的意思,耳根处愈发滚烫。   傅明随的吻有魔力,每次都能让明明不习惯那种事的她……被勾的欲罢不能。   虽然还没办法做到十分主动,但有了他‘亲哪里都很喜欢’的撩拨,她起码能做到享受在其中。   但是今天……好像有点不行。   在傅明随沾着凉意的修长手指顺着毛线衫下摆伸进去触碰到皮肤时,许姝堪堪回神,连忙叫住了他:“等…等等。”   她声音都是被亲软了的娇滴滴,带着一股缱绻的味道。   傅明随停了下来,声音喑哑:“怎么了?”   “我、我想起来还有点事。”许姝脸颊通红,磕磕绊绊的找着借口:“等、等明天回家再……”   再什么,她都不太好意思说了。   傅明随长眉微挑,半晌后轻笑了声放开她,意味深长道:“也行。”   他看得出来许姝是在找借口,说起谎来都磕磕巴巴的,但他不打算追究什么。   或许她只是因为在这里觉得放不开,没关系,不耽误他回去收拾她。   这么轻而易举的‘逃过’doi,许姝轻轻松了口气。   她并不排斥和傅明随做,只是她事先并不知道要留宿在这里,包里没带药。   明天是大年初一,或许还要和傅明随走亲戚之类的,一时半会儿不能回家,如果不在规定时间里吃上药就糟糕了。   所以,还是不做比较安全。   等许姝去洗澡时,傅明随弹了根烟出来,夹在指中摩挲半晌,还是站起来到阳台抽。   他给简节发了条信息过去:[再查一下许姝,要仔细。]   上次那种囫囵大概的,不足以让他了解那姑娘的真实情况——譬如为什么他送给她的胸针明明足以让她这辈子过得衣食无忧,她却说租不起房子?   傅明随相信许姝不会说谎,女孩儿的神态也没有半分作伪。   而越是这样,他就越想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在明明有资金基础的情况下,却生活的那么苦。   做他的助理基本需要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简节有这个觉悟,回信息也很快:[明白,傅先生。]   他没有表达出任何讶异的一面,只做事。   第二天中午,简节就把许姝方方面面的资料都发了过来,显然是连夜办好傅明随交代的事。   巨大的文档传了过去,他还不忘做备注:[傅先生,这个是许小姐在出国前的信息资料,能查到的都查到了,其中包括一些她上大学期间打工的场合。]   看来还真的是勤工俭学读的书。   傅明随眉头微皱,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对了,傅先生,调查的时候还有一件挺古怪的事儿。]简节的消息接二连三的发了过来——   [七年前,许小姐曾经发过寄过快递到公司来,发件人写的就是她的名字,寄件地址也是她姑姑家的地址,不会有错。]   [她一共寄过三次东西,只是不知道寄的是什么,傅先生,您有收到过许小姐寄来的快递么?收件人写的是您的名字。]   傅明随被他问的愣住了。   七年前……那不就是许姝18岁读高三的时候?她能寄什么东西给他?   而且他确实没有收到过她寄来的任何快递,应该说那个时候,他自己也正处于景徽整改期的阶段,焦头烂额,哪有时间去留意每天都有的一大堆快递。   但有一点傅明随是可以肯定的。   他和许姝的交集并非是从最近半年才开始,而是从很久很久之前就有了交错。   她知道他,试图联系过他,但自己却并不知道这姑娘的存在。   或许是他随手施以恩惠,却忘记了。   重逢后看似是自己先想起来八年前他们见过的事,可是许姝真的忘了吗?   世界上的很多事,不是不表现出来,就代表遗忘的。 第30章 宝石   ◎这是一个她可以‘逾越’甚至‘恃宠而骄’的橄榄枝。◎   初一一大早, 就有不少亲戚朋友来傅家串门,许姝作为刚过门的儿媳,自然是要陪着白蓉一起招待客人们的。   幸好她昨晚用借口避开了傅明随的求欢, 没有什么多余的‘体力劳动’, 精神还好。   虽然来的人她都不认识, 但基本都是亲戚, 白蓉在一旁提点,她只要像机器人一般的挨个打招呼就行。   到了中午快吃饭的时间, 傅坤禄的几个兄弟, 也就是傅明随的伯伯叔叔们才上门。   傅韵也跟着一起来了,见到许姝在, 立刻凑过来笑眯眯的打招呼。   这小姑娘算是许姝在整个傅家唯一比较熟悉的人,见到她来, 许姝是真真松了口气的。   傅韵和傅莞是傅家晚辈里为数不多的女孩子,参与这种家族聚会的时候一贯是黏在一起的。   此刻傅韵跑过来找许姝说话,另外一个自然也跟着。   许姝和傅莞接触不多, 就之前去傅家老宅时见过一次, 印象里是个偏内向的安静姑娘,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比傅韵大一岁,但整个人的气质就要平稳许多,相貌娟秀清丽。   傅莞在江城本市就读大学,听说了傅韵找许姝补课这件事, 觉得十分新奇。   “嫂子,小五还是第一次主动要学习呢。”傅莞弯起眼睛, 笑容恬静中带着一丝调侃:“我真好奇, 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面对比自己小了六七岁的两个小姑娘, 许姝心态还是比较轻松的, 应付起来也游刃有余。   她笑着说:“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是老师吧。”   傅莞眨了眨眼,问:“嫂子,你周几有公开课啊?我想去听听。”   说完,她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我在江大上学,和外国语学校一个校区的,过去很方便。”   许姝虽然对她这个提议有些诧异,但还是笑着回答了:“周三上午,你要是没课的话可以过来听。”   “对了嫂子。”傅韵拿了块小蛋糕,在旁边边吃边问:“三哥呢?怎么没看见他。”   提起这个话题,许姝微微一怔,轻声道:“他一早就去公司了,好像是有点事。”   而且傅明随走的挺急的,具体什么事也没说。   “啊?这大过年的,公司能有什么事儿啊?”傅韵不明所以,皱眉道:“再说了,放年假员工不都走光了……”   她还没说完,袖子被傅莞拽了拽,尴尬的闭了嘴。   两个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假装什么都没说过的样子,掩饰的模样单纯又笨拙。   许姝倒也不在意这些,笑了笑,带着他们一起去饭桌那边。   无论如何,吃饭最要紧。   至于景徽有没有员工在上班这件事,她倒是不怀疑的——她相信傅明随既然对他说自己去了公司,那就一定是去公司的。   他没必要说话。   事实上,傅明随也的确是一大早就去了公司。   景徽这个时间段没有员工在工作,但他可以现场召回来——譬如某个大年初一就要被杀千刀上次叫回来加班的简节。   一向淡定的简秘书在一早接到了老板的电话后,脸上都难得的出现了一丝裂痕:“傅先生,我……”   傅明随言简意赅:“奖金三倍。”   “……”简节二话不说道:“傅先生,我立刻就去公司。”   实际上傅明随把人叫过去也不是有什么公事,而是为了一些私人事件。   还是关于昨晚那通电话里说的快递的事。   傅明随想找到那三份七年前的快递,但他自然不会关注到已经换过几波的助理们,也不会知道当时负责接收处理的是什么人,只能找简节来处理这件事。   简节从毕业起就入职景徽,跟在傅明随旁边,十年时间从助理做到第一秘书的位置,对于傅明随办公室的事情,当然是轻车熟路。   关于怎么追溯当年丢失的快递的事情,他脑中很快就过了几个方案,简单和傅明随说了说。   “嗯,你看着办吧。”傅明随点头,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我等结果。”   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晚打完电话后就没怎么睡好。他睡眠不足就会头疼,现在有点不舒服。   “傅先生,您要不先回去陪家里人吧,今天是初一。”简节见状,忙说:“我联系之前的秘书了解情况也需要时间,怕是最快也得明天才能给您信儿了。”   简节说的是大实话,傅明随心知肚明,点了点头穿外套准备走。   他拍了拍简节的肩膀:“辛苦了。”   大年初一把人叫出来帮自己做事是有些不人道了,但他迫切想知道当年许姝寄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种久违,甚至在傅明随心里从未出现过的感觉。   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正在逐渐在意一个女人,甚至愿意‘了解’她的过去,而不是纯粹调查的状态。   傅明随开车回到家里,正好赶上中午开饭。   一群人见到他,齐刷刷围了上来,里面没有许姝的影子。   傅明随垂下眼睛,和几位叔叔伯伯寒暄了几句,又和二叔傅坤尧聊了会儿公司的事儿,然后才去阳台那边找白蓉。   他问:“小姝呢?”   “你还挺黏你老婆。”白蓉抿了口茶,忍不住笑:“一上午没见到就找了?”   ……   傅明随无语片刻,又问了一遍。   “在楼上书房和小四小五一起。”白蓉想了想,不太确定:“刚才好像有人送给小五两只猫,她们几个女孩子一起玩儿呢。”   两只猫?傅明随皱了皱眉,点头后向楼上走。   傅家很大,三层楼的独栋,光书房就有三个,只是他和傅坤禄的书房都是有重要文件常年上锁的,所以几个姑娘在书房玩儿,只有可能在三楼放杂书的那间。   傅明随推开门走进去时,许姝正坐在地毯上逗猫。   她膝盖上趴着一只软绵绵的大肥猫,是品相很漂亮的银渐层,一双大眼睛像是深蓝色的玻璃珠,乖巧又黏人。   许姝喜欢的不行,细白的手指在猫咪的毛发里摸来摸去,见到傅明随进来抬起头,傻乎乎的一笑。   傅明随本来有些焦躁的心绪都被她这一笑给抹的平静了。   倒是傅莞和傅韵立刻站了起来,乖巧的打招呼:“三哥。”   “嗯。”傅明随一并回应了两个人,问了句:“谁的猫?”   “朋友送给我的,家里没人就送到这里来了……”傅韵在他面前就像只乖巧的猫,低声回答:“三哥,掉毛我会收拾的!”   许姝眨了眨眼,被她这怂怂的模样逗的有点想笑。   “行了,卖什么乖。”傅明随笑了声:“又没怪你。”   他顿了下,又说了句:“就想问你这猫在哪儿买的。”   傅韵和傅莞本来刚松口气,一听这话都愣了。   “啊?三哥,你问这问题是要养猫?”傅韵纳闷:“你不是最讨厌这些毛茸茸的动物了么?”   她们之所以这么害怕被责怪,本质也是因为傅明随很讨厌猫猫狗狗这些宠物。   之前老宅有人养猫,他见到总会皱眉,连宠物踏过的地毯和房间都不愿意涉足,怎么现在就变了?   傅明随没说话,只是目光停留在许姝撸猫的手上。   “三哥。”傅莞比较机灵,见状眼睛转了转,立刻调侃:“不会是因为嫂子喜欢,你就想养猫了吧?”   听了这话,许姝和傅韵都抬头看向他。   傅明随没否认,淡淡说:“家里够大,养只猫也没什么。”   许姝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在,也不用阿姨,他平时又忙,或许她一个人在家里确实是太孤单了。   养个宠物什么的也不是不行,她喜欢就好。   听到这个回答,傅韵和傅莞立刻都夸张的‘哇哦’起来。   许姝被她们浅浅调侃的声音弄得脸红,连忙说:“我、我也不是非要养……”   说话声有些心虚,因为她真的挺喜欢猫猫狗狗的,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和别人合租不方便,其实一直都有想养一只的计划。   “哎呀,嫂子,你就别口是心非了。”傅韵忍不住笑:“你多喜欢这猫啊,我送你吧。”   “不行。”许姝摇头:“这是你朋友给你的。”   她怎么能横刀夺爱。   “这有什么啊,反正我有两只。”傅韵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毫不在意:“我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啊,嫂子你就收下吧,我过来找你补课还能看看猫咪。”   许姝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求助的看向傅明随。   连傅韵也跟着看向他,仿佛在‘等待发落’一样。   傅明随本来想说不用,他陪着再去买一只就行,可看着许姝好像真的很喜欢怀里那只猫的样子,又改了口。   “行。”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傅韵:“去买包。”   “靠,哥你真的懂我。”傅韵立刻接过卡,笑的见牙不见眼:“我爸和哥哥正好控制我零花钱……”   傅明随又补充了一句:“和小四一起花。”   “没问题没问题。”傅韵应着,很有眼力见的抱着自己的那只猫拉着傅莞就走了,才不当电灯泡。   书房里从热闹就只剩下两个人的骤然安静,也不过几十秒的时间。   “真的可以养猫么?”许姝揉着猫猫的皮毛,抬眸看他:“你不喜欢小动物呀?”   “不太喜欢,但我也不是猫毛过敏的那种不喜欢。”傅明随顿了下,继续说:“所以,可以尝试着接受。”   男人暗示的很明显。   如果她有喜欢的东西,那么他可以去尝试和她一起去喜欢。   许姝微怔,心口不自觉的乱了几拍。   她不是傻子,不至于听不懂傅明随的意思——他是在告诉她,这是一个她可以‘逾越’甚至‘恃宠而骄’的橄榄枝。   沉默了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许姝慢慢抱紧怀里的猫。   她抬起头,看着他笑的很甜:“谢谢,我很喜欢。” 第31章 宝石   ◎年轻气盛,本质就是没把别人的真心放在眼里。◎   深夜, 简节才打来电话给傅明随,报告自己的调查进程。   “傅先生,我找到七年前做行政助理的叶女士了。”他简略快速的说着重点:“那段时间您刚刚接手公司, 很多企业盯着景徽这块肥肉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动, 内部…内部也不算安稳, 那段时间寄快递的人特别多, 有不少里面都装着恶心东西,您还记得么?”   简节说的这些, 傅明随当然有印象。   毕竟那种种的一切, 都是他亲身经历的。   “记得。”他淡声道:“那段时间,所有寄来的东西都要经过助理团队的手。”   “是的, 傅先生,就是这个时间段。”简节继续说:“我联系了叶女士, 她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说是有许姝这么个学生寄过快递。”   “前两次是信件,她检查过后发现是感谢信, 说是…您资助过她, 她寄信来感谢您的。”   傅明随听到这里, 手指不自觉握紧阳台的栏杆,闭了闭眼。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错过许姝的信了——除却那段时间的心浮气躁以外,也是因为他资助过的穷人很多,学生也很多。   作为企业家, 无论是真的善念还是要做做样子,总是避免不了这些的, 而许姝只不过是他资助过的其中之一, 他怎么会特意看她写的感谢信呢?   到底是年轻气盛, 不懂得珍惜善意, 太高傲了。   傅明随修长的喉结轻轻滚动,嗓子微哑:“继续说。”   还有第三个快递呢。   “至于第三个快递,叶女士记忆倒是很深刻,她说里面是一张银行卡。”   简节顿了下,才说:“附带着一张许小姐亲手写了密码的卡片,涉及到金钱的事情她不敢私自处理,刚巧那段时间您在外地出差,在江城负责工作的人是…尧总。”   傅坤尧,他二叔。   傅明随皱了皱眉,低声说了句:“好,你好好休假。”   接下来的事情也不是简节能操心的了,需要他去问。   傅明随没有犹豫什么,直接打电话给傅坤尧去问了。   在偌大的傅家里,二叔算是他的左膀右臂,是能说上一些心里话的人,况且不是大事,没什么好避讳的。   傅坤尧没想到他打电话过来问的是这么一件事儿。   一件看起来许多年前,无足轻重的小事儿。   经过傅明随不少提示,他才勉强想起来一点。   “啊,是有这么个事儿,七年前的夏天,大概七八月份的时候吧,你不是在泽州出差么。”傅坤尧努力的回忆着,边想边说。   “平时给你寄卡寄钱的人也不少,我查了一下那卡里的钱,不少,有六位数,不太像是所谓你资助的学生能拿出来‘回馈’给你的钱,觉得这事儿有诈。”   傅明随:“……”   他被自家二叔这时时刻刻都非常严谨的‘反诈’意识给逗笑了,心里又挺纳闷许姝哪来的这么多钱,忙问:“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寄过来那张卡的人也没留地址,我想着等你回来看看,再处理这事儿。”   时隔多年,傅坤尧能勉强记起来这件事就不错,早就忘了‘许姝’这个人名了,当然也想不到当年寄卡的人和傅明随现在的妻子会有什么关系。   他凭借记忆,实话实说:“我把卡放在你办公室里,后来…二爷去了,说着急用钱就拿走了。”   听到这里,傅明随总算理清了当年的来龙去脉。   许姝给他寄过三次快递,前两次是写了地址的感谢信,他看都没看,最后一次则是存了许多钱的银行卡。   而这次,她知道不会得到回信就干脆没有写地址,只是单纯为了还钱而已。   没错,是还钱。   傅明随一开始不明白,可简单想想就能理得清其中逻辑——他给了女孩儿一枚价值不菲的胸针,但她却寄人篱下,靠着奖学金和打工读书,十分清贫。   许姝还他的钱,大概就是卖掉胸针得来的钱。   她没有留着自己用,之所以会卖掉,大概率也是因为母亲生病住院,迫不得已。   这三个快递他都是不知情的,但其实怪不得任何人,傅明随知道‘错过’的本质原因是因为他过于自大。   不在乎资助过的人传递过来的感谢,也不在乎在别人眼里数额非常庞大的银行卡。   就算他当初知道了是傅毅把钱拿走去花了,他也无所谓的,本质就是没把别人的真心放在眼里。   也不知道许姝那个时候……是用什么心态寄出那些注定得不到回应的快递的。   而且多年后,她依旧冲着他的方向靠了过来。   傅明随长睫轻颤了颤,挂断电话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不是傻子,不会天真到觉得许姝忘记了一切。   可回忆起女孩儿在景徽和他见面的那一刻开启,她就伪装的天衣无缝……大概那张纸条的求婚,是许姝唯一的‘冲动’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傅明随明白许姝性格温柔但缜密倔强的姑娘,所以他也不会在想起过去的事情后,就去贸然的提醒什么。   只是他很好奇,许姝对于他的求婚,真的就像她口中所说的选择一个对的人,想组成一个她没有的家庭这么简单么?   同样,傅明随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偶尔总会觉得,许姝在不经意望向他的眼神里是有一丝缱绻的情绪的。   可是与之背道而驰的,是她行李箱里藏着的男士衬衫……   越想,就越觉得女孩儿身上萦绕着一层前后矛盾的迷雾。   心思有些烦乱,傅明随下意识拿了根烟夹在指中转来转去,却没有点燃。   过了会儿,他搭在栏杆上的手腕被人碰了碰。   是刚洗完澡走出浴室不久的许姝,她头发吹的半干,穿着白色的睡裙,周身匍匐一股馥郁湿润的果香,见傅明随侧头看过来,笑了笑。   “别动。”她洁白的小手张开,变戏法似的弄了个打火机,轻声道:“我帮你点吧。”   说着,火机冲着他夹着烟的方向去。   傅明随却躲开了。   “不抽。”他把烟收了起来,笑笑:“戒烟呢。”   说着,揽住许姝的肩膀把人往卧室里面带:“天冷。”   女孩儿刚洗完澡还穿着单薄的睡衣,在这儿待一会儿都容易感冒。   许姝好奇的别了别头,靠在他肩上:“为什么不抽?”   傅明随身处商场之中,烦心事儿多,靠抽烟来缓解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你忘了?我们备孕呢。”他双眸看向她平坦的小腹,戏谑道:“备孕期抽烟,对胎儿发展不好。”   他可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   许姝忘了这一茬,听他提起,唇角的笑容微微一僵。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她善于掩饰,很快恢复如常。   “你说的对。”她柔声附和,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我在想…给猫猫起个什么名字好?”   下午把那只漂亮的银渐层带回来,许姝买了一整套养猫的工具给她搭了窝,但还没有起名字呢。   “你起吧。”傅明随陪她一起到客厅看猫。   区别是许姝蹲在地板上揉着猫咪,而他看的是她。   “就是因为想不出来才问你呀……”许姝苦恼的皱了皱眉,盯着他:“起名这件事很重要的。”   傅明随沉默片刻,有点想笑。   不是因为许姝连给小动物起名这件事都这么困难,而是因为他发现他的小妻子在生活上真的很有仪式感。   傅明随本来想说随便取一个,但见她认真,便也认真想了想。   他建议道:“叫赖赖吧。”   “赖赖?”许姝讶异地看着他:“我们是女孩子!”   这名字一点也不像女孩儿名。   “贱名好养活。”傅明随很认真:“更何况,猫还处于依赖你的阶段。”   所以叫‘赖赖’没什么错。   许姝想了想,反问道:“那怎么不叫依依?”   “太好听了,不适合猫。”傅明随把许姝拎了起来,带着人去洗手:“早点睡觉,明天把赖赖送到傅韵那儿,让她帮着带几天。”   “……啊?”   “你忘了?”傅明随睨她一眼:“说了带你出去玩儿的。”   “我记得呀。”许姝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可明天是初二。”   大年初二,对于傅明随这种地位的人来说,应该少不了各种应酬吧?   “不重要。”他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淡淡道:“说放假就不处理公事。”   许姝微怔,回过神后忍不住唇角疯狂上扬的冲动。   她躺在床上,还忍不住转身看着旁边的男人,弯着眼睛问:“我们去哪里啊?”   “海岛。”傅明随低声,嗓音在夜色里有种沉沉的质感:“一个挺适合冬天去度假的地方。”   趁傅明随闭着眼,许姝借机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线条漂亮的侧脸,高挺的鼻子,目光痴痴。   她唇角微抿,又问:“去几天呀?”   “公司初八上班,我们初七回来。”   这么多天?   许姝眼睛悄悄地亮了,忍不住‘得寸进尺’:“这几天你都陪着我么?”   “当然。”   “你……”许姝顿了下,强调:“只陪着我么?”   傅明随安静的睁开了眼睛。   女孩儿小心翼翼的试探让他莫名觉得心酸,除此之外,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嗯。”他声音更温柔了一些:“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手机关机。”   这样就没有公事能打扰他们了。   “不用了。”许姝咬着唇笑笑,控制不住的蹭到他旁边去:“我已经很开心了。”   她当然不是想让傅明随在陪她这几天的时间里完全放弃工作。   而是她想确认的,有期待的,已经得到了。 第32章 宝石   ◎许姝从他身上找到一丝‘霸道’总裁的感觉。◎   在傅家, 从初一开始就是各个家里面轮流请客互通人情。   长辈们个顶个的看重家宴的隆重程度,本质想讨好的其实只有傅明随这一个人而已——毕竟傅家的命脉和每个人的好日子掌握在谁的手中,身处家族内的人看得最清楚。   可是傅明随也只有一个人, 不会分身, 不可能天天去参加这些家宴给足了每个人面子, 不但无聊, 而且浪费时间。   他往年只挑挑拣拣去几家,每年去的不一样, 全当端水。   今年和新婚妻子一起出去‘度蜜月’, 倒是躲过了每年例行应酬长辈的环节了。   傅明随和许姝一早的飞机,从江城到度假的小海岛有五个小时, 手机开启飞行模式睡了一觉,睁眼后没多久就到了。   飞机落地后, 傅明随的手机就响个不停。   他扫了一眼,干脆又开了静音。   “要不还是接一下吧。”许姝见状,轻声劝说:“万一有什么急事呢。”   “有急事就是简节给我打电话了, 轮不到别人。”傅明随笑笑:“放心, 没事, 都是那些亲戚里道的。”   他回去请客吃一顿就能安抚了。   许姝是无条件相信他解决事的能力的,闻言也没有多问,乖乖被他牵着走。   离开机场就有接他们的司机,送到当地唯一一家的六星级酒店。   到达目的地时, 许姝隔着车窗看到酒店的牌匾,小手拍了拍旁边的傅明随:“你看, 这牌子上的logo有点像景徽呢。”   “嗯。”傅明随顿了下, 继续说:“不是像, 就是一个logo衍生出来的。”   “……啊?”   “这酒店是景徽旗下投资的产业。”傅明随下车, 走到她这边拉开车门,语气十分平淡的解释着:“在很多城市都有连锁。”   怪不得,许姝总觉得眼熟。   可是,都开到海岛上来了么?   “太太,不光是这个酒店。”负责帮他们开车拎行李的司机操着一口当地口音,热情洋溢的介绍着:“这个海岛就是傅先生开发的旅游项目,这两年红火到不行,我们本地人可跟着享福了!”   ……   许姝觉得自己还是太肤浅了。   对于‘傅明随有钱’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那既然是到了自家的地盘,住的当然也是顶楼的总统套的。   许姝打开行李箱收拾东西的时候,傅明随在旁边帮忙。   他看到她放在夹层里的小药瓶,长眉轻挑:“怎么还带药来了?”   “哦,那个啊,维生素。”许姝正在挂衣服,头也不回的应:“我习惯每天吃两片。”   傅明随没再多问什么,和她一起收拾东西。   毕竟要在这里玩个五六天,带的东西还是蛮多的。   刚刚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两个人都不困,收拾好东西就去楼下餐厅吃饭了。   “今天有点晚了,在酒店的餐厅里随便吃点吧。”傅明随帮着许姝剥虾壳:“明天再去别的餐厅。”   “没关系,挺好吃的啊。”许姝用叉子叉着牛肉,笑了笑:“景徽对品控一向很严格吧?”   傅明随笑笑,没否认这点。   在工作上的把控,无论大小的细节,他一向是认真的。   吃完饭,两个人去海边散步。   酒店就是临海的,走路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沙滩上。   海岛上一月份的冬天是暖洋洋的气候,没有夏天那么热,整个城市散发的都是一种很温和的感觉。   过年前后不是什么旅游的时间,人不但不多,而且都快成了‘稀有物种’了。   晚饭后偌大的沙滩上,竟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夕阳和海面线几乎连成一条,美丽又壮阔。   许姝走着走着,就忍不住跑起来。   她穿着的鞋拖很快被踢掉,两只白白嫩嫩的小脚踩在沙滩上,感受着柔软的触感。   刚刚傅明随对她说过,这片沙滩都是经过严格把控的,不必担心碎砂砾石。   傅明随没有阻拦她孩子气的举动,只是俯身捡起了许姝的鞋拖,拎着跟在后面。   他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臂弯里还搭着她的针织衫外套,很是‘良家贤夫’的模样。   许姝跑累了,就在沙滩上坐了下来,脚踩在临近海边湿润的沙子里。   “还是有点冷。”傅明随把衣服披在她身上:“要不然回去吧。”   许姝不应,抬起头来看他——他没有坐下,站在她旁边陪着。   大概是总归有些洁癖,不想坐在沙子上。   “还不想回去。”许姝扯了扯他的裤腿,澄澈的双眼里写满了无辜:“你陪我待会儿嘛。”   傅明随‘嗯’了声。   “不要站着陪我。”许姝拍了拍旁边,弯起眼睛:“坐下嘛。”   每一句尾音都轻轻的翘着,像是撒娇。   想把人拉下来,让他跟自己一起被沙子弄脏,心里总有种控制不住想要试探的得寸进尺。   傅明随不会明白女孩儿心里这些千转百回的的小心思,只觉得她软着嗓子的模样很可爱。   他笑了笑,配合的跟着坐下了。   “谢谢你带我来这儿。”许姝看着海平面上缓缓落下的夕阳,被刺的眯了眯眼,微笑道:“我上次去海边还是三年前呢。”   傅明随眉梢微动,缓缓问:“在哪里去的?”   “还是那不勒斯,读书的时候呀,和室友一起去的。”   傅明随沉默片刻,问她:“喜欢出去玩么?”   “其实也不是很喜欢,我挺宅的……”许姝皱了皱鼻子,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海边人太多了,像是这样人少的沙滩,几乎碰不到的。”   有几个人能有运气享受到和傅明随一起出行的待遇?环境总是最好的。   许姝不着边际的想着,小手不自觉的玩沙子,抓着抓着,掌心触碰到一块硬物。   她低头一看,是一枚藏在沙子里的蓝色贝壳。   海边的沙滩上常见这种贝壳,没什么稀奇的,可意外的是这枚蓝色贝壳挺干净,只覆了淡淡的一层沙子,像是刚被海水冲上来的。   许姝眼睛一亮,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你看,好漂亮!”   比起贝壳本身的价值,这种无意间发现的感觉才更让人觉得惊喜。   “嗯。”傅明随拿过来看了看,笑着说:“这种贝壳是开口的,你打开看看。”   许姝依言接了过来,在他的注视中打开贝壳……然后被里面的东西刺的眯了眯眼。   这枚紧闭的贝壳里面有些许沙子,静静躺着一枚水蓝色的钻戒。   又蓝又清透,比面前的大海看着还要漂亮。   许姝愣住了,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意外之喜’。   “早该给你的,因为定制,时间上慢了点。”傅明随轻声道:“你别介意……”   话没说完,就被女孩儿凑过来的吻打断了声音。   “谢谢,我很喜欢。”许姝亲了傅明随一下,然后直起身子,笑着从贝壳里拿出戒指递给他。   她漆黑的眼睛蕴着笑意,柔润又明亮:“你帮我戴上吧。”   傅明随因为刚刚那个快速的吻愣了两秒,回过神后,就乖乖的按照她说的做。   他修长的手指接过水蓝色的钻戒,缓缓戴在她纤细莹白的手指上。   其实这种缱绻又有点煽情的场合是他所不适应的,但和许姝在一起,空气中莫名都用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帮着戴好后,许姝举起手亲了亲戒指:“真的很漂亮。”   她这种毫不作伪也不掩饰的开心,让傅明随本来平静的心绪也泛起了一丝波澜,就……有点甜的感觉。   原来旁边的人甜,自己真的是会被感染到的。   “喜欢就好。”傅明随问:“你还喜欢什么?”   “啊?”许姝眨了眨眼,纯净的瞳孔有点受宠若惊的无辜:“为什么问这个?”   “我都可以送你。”   ……   悄悄的认识傅明随这么久了,直到这个时候,许姝才从他身上找到一丝‘霸道’总裁的感觉。   她强忍着笑意,继续装小白兔:“我喜欢什么,你都可以送我么?”   傅明随沉默了几秒,抬了抬唇角:“嗯。”   他其实知道眼前的姑娘是故意的,是在吊自己,可他依旧这么应了。   因为这个时候,他就是想把许姝喜欢的一切都送给她,只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虽然有种很‘昏庸’的不求上进感,可心里欢悦。   许姝想了会儿,认真回答:“我喜欢有人陪。”   傅明随长眉轻挑:“嗯?”   “等回到江城,周末的时候……”许姝顿了下,慢慢道:“你陪我去看花吧。”   其实她想要的一直都是他能陪她。   陪伴感,对许姝而言比金钱和地位更重要。   她想表达出来,可作为一个合格贴心的好妻子,她必须要体面的顾全大局,不能提出这种要求。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是傅明随主动问她想要什么,给她这个随心所欲提要求的权利,所以许姝就干脆大大方方的说。   “好。”傅明随答应的也很痛快:“你喜欢看什么花?”   “什么都可以,之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那里的月季花最出名,一到周末就会和室友去周围的花田看看。”   许姝曲起膝盖,尖尖的下巴抵在膝上,回忆过去:“江城的花不会比那不勒斯少的。”   而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更多和他相处的时间。   傅明随作为一个在商业世家长大的人,从小到大的使命就是认真读书,然后凭借出色的头脑和敏锐的嗅觉接手企业,然后一步步的让公司变得更好……   他不懂浪漫,可会被许姝这种认真生活的浪漫心态打动到。   怪不得七年前的她一无所有,但依旧能活出自己的一片天。 第33章 宝石   ◎傅明随瞧见,低头把她的口红吃掉了。◎   景徽开发这座海岛是近几年的事情, 虽然大大改善了原本当地渔民的生活,但由于傅明随并不想让太多资本早早入驻的缘故,现在关于旅游这方面的建设也就是不温不火。   景点不算太多, 酒店民族之类的不算太多, 唯有环境是出类拔萃的好。   来之前他还特意问过许姝, 会不会介意这种不是很‘现代化’的度蜜月地点, 但后者恰恰很喜欢。   没有经过太多破坏,商业化, 这样自然生态的美丽是许姝最享受的环境。   虽然在大多数人眼里可能比较无聊, 因为除了海边和一些当地的小吃店,就没什么可逛的地方了。   那些什么游乐场动物园的, 都是小孩子去的。   许姝和傅明随来了两天,把整个沿海都玩遍了之后, 剩下的时间里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酒店房间。   主要还是在床上,各种姿势,play的无限循环……   傅明随美名其曰‘只来一次’, 可每次结束, 等到的都是‘再来一次’。   许姝趴在床上累到虚脱的时候总会想, 让他完全不工作也不是件好事。   怎么都三十多岁的男人了,还这么有无限精力啊……   再一次感受到傅明随修长的手指扮过自己的肩膀时,许姝哆嗦了一下,颤巍巍的讨饶:“那个, 你电话响了!”   看着她明显是强忍着害怕的样子,傅明随有点忍不住笑, 戏谑道:“你不是不让我接电话么?”   ……   她后悔了还不行么?   “那个, ”许姝硬着头皮, 弱弱地说:“还是公事比较重要……”   傅明随也没再逗她, 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腰身:“我只是想叫你起来收拾收拾,吃饭。”   他刚刚在酒店的餐厅订餐让送上来了。   说完,拿起手机接电话。   许姝轻轻松了口气,强撑着酸涩的身子爬起来穿衣服。   屋内安静,只有傅明随走到阳台附近接电话时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她隐约听见‘冯粤’这个名字,系睡衣扣子的手指顿了顿。   等傅明随打完电话回来,订好的餐已经送到了。   许姝把洗好的筷子递给他:“吃饭吧。”   时间有点晚,他点的餐口味也偏清淡,都是一些粤式茶点,傅明随‘嗯’了声,坐下后主动夹了个透明剔透的虾饺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   许姝很给面子,第一口就乖巧的吃他夹的食物,脸颊鼓鼓的像只小松鼠。   傅明随瞧着可爱,干脆‘伺候’着她吃饭,夹了一筷子又一筷子。   “你别管我了。”许姝被他逗笑,忙说:“快吃吧。”   傅明随也笑笑,开始吃自己的。   一顿简单的夜宵快结束时,许姝才仿佛闲聊似的随口一问:“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谁啊?”   “工作上的事儿。”傅明随喝了几口豆浆,停顿了下继续说:“冯氏集团,你之前说过你知道。”   “啊,我知道。”许姝假装意外:“冯氏和景徽有业务上的合作么?”   “有。”傅明随知道她是故意问的,所以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冯氏在江城有两个子公司在西郊,地段不好,快经营不下去了,我想收购过来。”   冯氏经营不下去的公司……   许姝愣了下,有些存疑地问:“没问题么?”   她只知道景徽一向不做赔本的买卖,为什么要帮着冯氏解套呢?   傅明随笑着说了句:“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虽然不是那种直接又笃定的回答,但反而更让人觉得安心。   表达自己有‘变废为宝’的同时,还间接讥讽了对方的无能。   许姝觉得这样的傅明随挺臭屁的,但男人最迷人的一面,永远是在工作中展现出能力时意气风发的态度。   傅明随见她不说话,又问了句:“你很关心冯氏么?”   “……没有啊。”许姝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否认:“就是有点好奇而已。”   看着她回避的眼神,傅明随知道现在还不是追问那些过去的时候,况且当年具体的情景他也不是很清楚。   他只知道,许姝的父亲是在给冯粤当司机的时候出了意外事故的。   初六,两个人回到江城。   在飞机落地的那一刻,沈昀就冲到机场来了。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气势汹汹的样子吓了许姝一跳,下意识的躲到了傅明随身后,然后悄咪咪的探头观察什么情况。   傅明随见她娇怯的猫咪样,有些不悦的睨了沈昀一眼:“干什么?”   “还干什么?哥,你这说话不算话啊!”沈昀怒道:“大过年的居然直接带着嫂子跑了,说好的请客呢!”   “又不会少你吃喝。”傅明随轻慢的笑了下:“着什么急?”   “不一样啊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我靠山。”沈昀哭丧着脸:“明天我组局,特意等你回来的,随哥你可一定得给面子,带着嫂子一起。”   “知道了。”傅明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滚。   沈昀乐呵呵的,说了声‘嫂子再见’后就屁颠屁颠的滚了。   “他怎么了?”许姝不明白,探头探脑地问:“怎么那么开心?”   她确实有点不理解——傅明随不就答应和他一起吃个饭么,他们是朋友,早就一起吃过无处次饭了吧。   “年节期间的饭局,不一样。”傅明随看出她的疑惑,拉着行李箱边走向停车场,边淡声解释着:“江城里的各大世家也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和人脉。”   “沈昀在身家处境不算很好。”   他话说到这里,许姝自然也能听明白了——以傅明随的身份,无论去谁组的饭局,那个人都会是脸上最有光的一个,旁人也会因为他的关系忌惮几分。   只是……   “你为什么要帮沈昀?”许姝好奇地问:“你们关系很好么?”   “嗯。”傅明随没否认这个事实:“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他人还行,就是有些孩子气。”   在傅明随那里,‘孩子气’基本等同于幼稚。   可怕的是他和沈昀年纪明明差不多,但说起这种类似于长辈点评晚辈的话竟然一点也不违和。   大概大多数同年龄段的人,在他眼里都很幼稚。   这么看来的话,那傅明随总把自己当作‘小孩儿’看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许姝嘟了嘟唇,没有继续问。   她说起别的事:“那你明天要去么?”   “去。”傅明随点头:“你明天有别的安排么?”   言下之意,他是想带着她一起去参加沈昀的饭局。   其实许姝也并不意外,早在春节之前那次在摩托车场,傅明随就说过年后请客要带她认识一下他的朋友的。   甚至更早,在因为顾莹而产生误会的那个时间段,他就有了这个想法,所以她也没什么理由拒绝。   许姝欣然答应了下来。   沈昀请客的地点在市中心岩滩边上的望江楼,包厢预定费就六位数起步。   虽然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就是洒洒水,但这玩意儿就像是一个敲门砖,能在那儿吃饭的人非富即贵。   许姝陪着傅明随去参加,特意换了一条比较庄重的礼服裙。   纯黑色的经典款,衬托着本来就白皙的肤色更加晶莹剔透,头发简单的盘起,清理的脸上画了一个稍浓的妆。   她身上那种细腻的古风劲儿摇身一变,乌发红唇,就有点像是上个时期九十年代的港星。   傅明随瞧见,低头把她的口红吃掉了。   “……你干嘛?”许姝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唇边晕开一片,哭笑不得的捶了下她的肩。   “见一群小子而已,不用打扮的这么漂亮。”他平静声音里似乎飘着一种淡淡的阴阳:“这样正好。”   许姝:“……”   她拇指稍稍擦了下唇角晕开的口红,也没再补。   毕竟……不知道这男人怎么就突然小心眼儿了。   沈昀组的局一般都是熟人局,不会有太多蓄意过来攀高枝儿的,傅明随带着许姝到了,众人看到嫂子起哄一阵,整体氛围比较放松的。   饭局上也有不少人带了女伴,有几个过来和许姝攀谈的,嘴里面说的却都是什么超季奢侈品之类的话题……   许姝有些无语,默默的放下筷子,借用去洗手间的借口躲一躲。   她并非是听不懂那些奢侈品的类型,但觉得很无聊,实在是不想多说。   许姝去洗手间整理了一下刚刚在席间有些花掉的妆,对着镜子补好散粉,刚走出去就差点撞到人——   一个衣冠齐整,看起来面色却有点红彤彤的醉汉。   在看到许姝的时候,这人喝了不少酒本来就亮的眼睛更亮了几分,散发着猴精猴精的光。   许姝皱了皱眉,想绕开走。   “别走啊美女。”男人拦住她,吊儿郎当的纨绔样:“你哪个屋的?留个联系方式怎么样?”   “我在翠玉阁那屋,一起去喝两杯啊?”   许姝没应声,只低着头想尽快离开。   她知道能来望江楼顶层包厢吃饭的人非富即贵,不想给傅明随惹什么麻烦。   可她想低调,不代表别人也想。   本来就有点钱势再加上酒精挥发作用下的男人见了许姝后颈的一片白腻,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   他喉结滚动,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先生!”许姝吓了一跳,用力向后缩着,厉声呵斥:“您放尊重一点!”   “叫什么叫啊?你知道小爷是谁不?”男人长眉欠揍的挑起,口气更加无法无天起来:“看上你让你去跟我喝几杯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就算许姝以前勤工俭学在酒吧里打过工,也很少见到这样仗势欺人的无赖,更别说在这种场合,一时间都愣住了。   可她不知道是,恰恰是这种场合足够‘私密’,发生这样的事才更频繁。   “走。”男人二话不说,就要拉着她走。   “放开我!”许姝回过神来,急的用指甲死死抠住他的手。   自信心爆棚的男人显然没想到会有女生这么反抗自己,吃痛的跳脚:“操!你他妈真给脸不要脸是吧?”   说着,他高高扬起手——   可还没等落下去,就被人在空中握住了,稳固的力道攥的他手腕生疼。   “靠!”男人三番两次的受挫,气得大骂:“哪个傻逼……”   回过头,就看见傅明随面无表情盯着他的脸。   男人愣住,满脑子酒精带来的醉意都伴随着一个‘激灵’从每个毛孔中散去了。   “随、随哥。”男人立刻放下手,声音都紧张着磕磕巴巴:“您、你怎么在这儿……”   “陈二,好久不见。”傅明随微微点头,黑眸幽深声音却很冷:“你攥着我太太的手干什么?” 第34章 宝石   ◎小姝,你没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摆谱。◎   陈宇宁真的有点后悔自己出来抽这根烟了。   他嚣张跋扈的事情做多了, 哪里想到也能走夜路撞到鬼?   傅明随的妻子……是给他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惹的,但偏偏这么不凑巧的就惹到了。   几秒钟的时间,陈宇宁额头上覆盖了一层冷汗。   “误、误会。”他电打了一样的放开许姝的手腕, 忙不迭地说:“随哥, 我、我不知道这是嫂子, 您信我, 我真的……”   许姝连忙趁机躲到傅明随身后,这么一个‘倒油’的举动, 显然说明她刚刚是被吓到了。   陈宇宁心脏‘突突’的跳, 像是被掐住了嗓子的鸡叫不出声,脸色都发白。   傅明随看着他, 淡淡道:“回去吧,还在这儿杵着干嘛?”   “……”陈宇宁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 甚至是讨饶,只能僵硬的站那儿。   傅明随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丝绸的手绢,执起许姝刚刚被他握过的手慢慢的擦拭, 仔仔细细, 一根一根擦过她的手指。   陈宇宁看着他的动作, 心里不断向下沉,他咽了口吐沫,干巴巴地说:“随哥,我真不是故意……”   “在哪个包厢吃饭?一会儿我去打个招呼。”傅明随看着许姝红了一块的手腕, 轻轻揉捏着帮她按摩。   “翠、翠玉阁那间。”陈宇宁吓的根本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   “嗯,你回去吧。”   傅明随这是第二次让他回去了, 陈宇宁也不敢再赖着, 只得忐忑不安的先走。   等他走了, 许姝才问:“那个人是谁啊?”   她只听到傅明随叫他‘陈二’, 却不知道那男人为什么这么害怕。   “算是一个不远不近的亲戚。”傅明随嗤笑了声,眼睛很冷:“家里的公司也靠着景徽过日子的,所以才会怕。”   “亲戚?”许姝有些诧异:“什么关系的亲戚啊?”   傅明随简单解释了下:“我爷爷那辈有四个兄弟姐妹,两男两女,最小的姑奶奶嫁进了陈家,陈二是我表姨的儿子。”   许姝在数辈分这边一向是比较懵的,傻傻的问了句:“这个陈二,是跟母亲的姓么?”   “因为要靠着母氏家族这边吃饭,我表姨找的姨夫是入赘女婿,两个孩子都姓陈,陈二上面还有个哥哥。”   说完,傅明随拉着许姝的手,顺着翠玉阁的那个方向走。   “那个,”她连忙拉住他,不解地问:“你真的要去…打招呼啊?”   他周身的氛围怪生冷的,怎么看都像要去找事一样。   “你觉得呢?”傅明随看着她,似笑非笑:“我是在说笑话?”   “算了吧,既然你们都是亲戚关系。”许姝是比较温柔的性格,想着息事宁人就当起了和事佬:“他可能只是,嗯…年少轻狂,想摆谱。”   摆谱?傅明随扯了扯领带,有些不屑的笑了下:“小姝,你没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摆谱。”   嗯?许姝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深意’,就被傅明随拉着走到了翠玉阁的包厢前。   门是虚掩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陈二回去的时候丢了魂,忘记关。   他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一桌子正在吃饭的人基本都是西装革履,见状都望了过来。   然后一双双眼睛从不解变成惊诧,眼巴巴。   “明随,你怎么在这儿?”陈二的父亲柳呈见到他突然出现,愣了一下自然是喜不自胜。   他丝毫没注意到旁边儿子的坐立不安,立刻站起来:“太巧了,旁边的是……”   “我太太。”傅明随揽着许姝的肩膀,神态自若的扫过这一桌子的人,然后和柳呈打招呼:“姨夫,听说您在这儿,我就过来打个招呼。”   “明随,你这,太客气了,快坐。”柳呈激动的一张脸都涨红了,忙不迭地抓住机会让他坐在对面的主坐上:“既然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喝两杯才行。”   他们虽然是亲戚,但这关系不远不近的,他可没有能请到傅明随的面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走了大运。   更走运的是傅明随没有拒绝,反倒笑着拉着许姝一起坐了下来。   整个桌子的人基本上都是商圈有点头脸的大佬,此刻纷纷激动的流于表面,甚至按捺不住的要雀跃起来。   而其中最得意的,当然是组局的柳呈,他整个人都有点兴奋的飘飘然了,忙说:“小王,快去给傅总倒酒。”   小王是旁边负责伺候的助理。   “姨夫,不用了。”傅明随却拒绝了,他笑了笑,黑眸看着缩在柳呈旁边尽量降低存在感的陈宇宁。   他淡淡道:“让陈二来吧。”   听了这话,在场的人都愣了。   毕竟这是明晃晃地把人当小厮指使,且还是组局人柳呈的儿子。   柳呈也愣了几秒,随后看着傅明随平静的模样不像开玩笑,心里不自觉的‘咯噔’一下。   他侧头看了看一脸心虚的陈宇宁,就知道自家儿子这是惹到傅明随了。   一时间,他心里和十分钟前的陈宇宁差不多慌——主要是不知道这破烂小子究竟惹了什么事儿。   不过柳呈是老人精了,眼珠子转了几转,立刻回过神来给自己打圆场。   “成啊,这有什么。”他勉强笑着,把陈宇宁拎了起来:“他是你表弟,给你倒酒本来就是应该的。”   傅明随笑了笑,修长的指尖轻轻点了点面前的玻璃杯。   陈宇宁僵硬着步伐走过去,都不敢靠近许姝那边,就站在男人旁边乖巧的伏小做低——   “随哥,一切都是我的错。”他帮着傅明随倒酒,低声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傅明随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倒吧。”   陈宇宁不敢吭声了,乖乖倒酒。   等弄完了,也站在一旁不敢走。   “还不走啊。”傅明随笑,看向左侧的男人:“李总,带雪茄了么?”   旁边的李总是江城烟草供货商的经理,此刻被傅明随点名,立刻谄媚的笑:“当然带了,傅总要来一根?”   “嗯,最近戒烟。”他淡淡道:“抽点别的。”   “得,那我给傅总拿个劲儿小的。”李总从抽屉里的盒子里拿了一根雪茄出来,奉承着:“我给傅总点上?”   “麻烦您干嘛?”傅明随淡笑着拒绝了:“让陈二来吧。”   这回,就算傻子也能瞧得出来陈宇宁是把傅明随得罪了。   毕竟圈内的人都知道傅明随虽然一向难请,但是低调随和,很少利用自己手里的钱势去为难别人。   能让他在公开场合给难看的人,那必然是把他得罪大发了的人。   意识到了这一点,桌上不少人都等着看笑话。   陈宇宁颤颤巍巍着双手给傅明随点雪茄,笨拙的像是第一次干这活儿。   他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去看对面父亲脸黑到极致的模样。   傅明随接过他点好的雪茄却没抽,放在旁边任由燃灭。   他反倒镇定自若的吃起桌上的菜,还招呼着别人一起吃,不住给许姝夹菜:“尝尝这个。”   是彻彻底底把陈二晾在一边了。   许姝能感觉到桌上诡谲的气氛,如坐针毡。   她忍不住低声问:“你要干嘛呀?”   “不干什么。”傅明随笑笑:“你安心吃饭就行。”   其实就是想给她出出气。   “……我吃不下去。”许姝没好气儿地说。   “不喜欢?”傅明随想了想,拉起她的手:“那咱们走吧。”   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真就是完全的‘打个招呼’。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他走之前还笑着和柳呈点了点头:“姨夫,您慢慢吃,我不打扰了。”   柳呈本来以为迎来了财神爷,却没想到是这么一出。   眼见着傅明随离开的修长背影,他身上的冷汗都浸透西装了。   等离开翠玉阁的包厢,许姝才终于忍不住问:“你刚刚是…给陈二下马威么?”   “不至于,他哪里配。”傅明随笑笑,淡声道:“我是在摆谱。”   ……   这个人又开始在阴阳了。   许姝耳根泛起微微的热,和他攥在一起的手都捏紧了下,娇嗔道:“别调侃我。”   傅明随抬手捏了捏她软嘟嘟的耳垂,声音轻笑里带着一丝散漫:“比起陈二那德行,是不是更装了?”   ……他又在逗她了。   许姝忍不住捶了一下他宽阔的肩。   小情侣没急着回沈昀开的牡丹阁,正在走廊打情骂俏着,柳呈就从翠玉阁里跑出来了。   “那个,明、明随。”他勉强笑着:“我们家老二是不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了?他脑子不好使,你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姨夫,有话慢慢说。”傅明随打断他:“先擦擦汗。”   柳呈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脑门的汗,他有些尴尬的擦了擦。   傅明随把玩着许姝的手指,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姨夫,你知道我一般不给人难堪的。”   “……是,都是老二的错,他有点喝多了。”   “您还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道歉又能有几分诚意?傅明随眼角闪过一丝克制的讥讽:“不是喝多了就可以随便欺负人的。”   他声音冷淡,不怒自威:“成年男人尚且有能力反抗,但陈二似乎只挑软柿子捏,欺负女孩子。”   柳呈一激灵,下意识的看了眼许姝,刚刚擦过的冷汗又卷土重来了。   他声音干涩:“我…我肯定好好管教老二,他是不是冒犯到小姝了?你说这……”   “姨夫,重点不在这个。”傅明随睨了他一眼:“无论是任何人,都不该成为陈二酒后撒疯的对象。”   有的人,也确实该好好管管了。   如果当父母的做不到狠心,那也就活该受着代价。   傅明随说完,不再听柳呈的解释,揽着许姝离开。 第35章 宝石   ◎傅明随会不会有点喜欢她了?◎   初七这次的饭局过后, 接下来半个月,陈家几乎每天都会派人来上门道歉——上的自然是傅坤禄和白蓉的门。   傅明随婚后和许姝住的地址很隐蔽,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以外, 大多数都不知道。   因此, 许姝也频繁接到白蓉的电话。   “今天陈念念又过来了, 哭天抹泪的。”她多少有些无奈:“陈二到底怎么得罪明随了?”   陈念念就是傅明随的小姨, 也是陈二的母亲。   许姝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儿是因为自己,因为初七那天晚上, 傅明随就特意叮嘱过她如果面对白蓉的质问, 不要把自己掺合进去。   所以此刻面对询问,她也只能装傻:“我…不太清楚。”   “我猜也是, 不过不管怎么样也算是亲戚。”白蓉无奈道:“你劝劝明随,让他给个面子, 就算陈二做错事了,惩罚也足够了。”   惩罚?   许姝愣住,忍不住问:“妈, 是…什么惩罚啊?”   “明随那天在饭局上摆明了是撂陈家的面子, 本来柳呈请的那些公司经理都是要合作的, 现在人家都得观望观望了呗。”   白蓉知道她不懂商圈这些门道,耐心解释:“本来陈家做的那点生意就是背靠景徽跟着喝点汤的,现在没了合作渠道,他们喝西北风去啊。”   怪不得, 柳呈和陈宇宁那天会吓成那个样子。   原来傅明随不开心后的‘摆谱’,带来的效应是方方面面的。   许姝沉吟片刻, 低声说:“好的妈, 我会转告给他的。”   傍晚傅明随回来后, 两个人面对面吃饭的时候许姝夹了口菜, 慢慢咀嚼着假装不经意间提起:“妈今天打电话来了,说是表姨又去了家里…和她哭。”   她把白蓉的措辞稍稍美化了一下。   傅明随没说什么,只‘嗯’了声。   许姝见他不为所动的模样,沉默半晌又说:“要不就算了吧,妈说你怎么也得给亲戚一些面子。”   傅明随已经吃完了饭,但也没动,就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上休息,闻言忍不住笑了笑。   “在商战中,丢面子是最平常的事情,没有人的面子是丢不得的,包括我。”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姨夫想把面子要回去,无非是我给他的脸还值点钱。”   但肯不肯给,全看他心情。   “那你就给他嘛……”许姝声音软绵绵的撒娇,有些委屈:“也省得妈老给我打电话。”   白蓉是不敢明着去劝傅明随的,因为她还不知道陈家那边究竟是因为什么惹得他,所以只好冲着许姝这边使劲儿了。   有些抵受不住许姝这赖赖唧唧的撒娇,傅明随沉默片刻,才终于松了口:“周五吧,带你回趟老宅。”   只要他回去陈念念必然出现,那就等于给了个台阶下了。   许姝松了口气,笑起来:“谢谢你帮我出气,其实看那个陈二吃瘪,真的挺爽的。”   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当然知道傅明随那天‘摆谱’是为了给她出气。   同样的,她也很感动甚至窃喜于这份好意,只是她做不到男人这种无法无天的洒脱,不想再把事情扩大了。   傅明随看着她怂怂的样子,有些无奈的笑了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很喜欢她的长发,这种无意识的亲昵自从戳破了□□接触的那层窗户纸后就多了许多,可每次,许姝都会有种心脏也被他揉乱了的错觉。   稍不注意,面颊都会控制不住的发热。   隔天晚上,许姝下班后约了戚悦一起吃饭。   饭桌上,她问了一个自己这几天都在思考的问题:“七月,你说如果有一个男人愿意为你得罪人的话……他是不是就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实际上傅明随那天在望江楼的举动,给许姝的震撼很大。   “啊?你指的是怎么得罪人?谁为了你得罪人了?”戚悦在‘谈恋爱’这方面嗅觉很敏感,闻言立刻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儿,连忙问——   “你是不是有情况啊?嗯嗯嗯?”   许姝笑笑,没否认。   “啊啊啊。”戚悦夸张的渲染着氛围,握拳道:“快跟我说说。”   许姝沉默片刻,把藏在衬衫里的项链吊坠拽了出来——是在海岛的时候,傅明随送给她的水蓝色钻戒。   过于夸张她不敢明着戴,却也不舍得不戴,只好串在项链上了。   “卧槽……”戚悦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整个人愣住了:“这,几个意思?你别吓唬人。”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许姝笑笑,轻飘飘的扔下重磅炸弹:“我结婚了,和傅明随。”   戚悦说不出话,呆呆地告诉她。   “抱歉现在才告诉你。”许姝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只是我现在才有勇气告诉你,我知道你肯定会生气,听我慢慢解释行么?”   “你……”戚悦声音颤抖:“你特么的……胡闹啊!”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才不敢告诉你的。”许姝笑着,弯弯的眼睛自带安抚人心的效果:“我已经和他结婚好几个月了。”   “靠,你这每一句话都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喷你。”戚悦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儿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边说还边孩子气的想扯开自己被握着的手,只是许姝拽得很牢——就跟安抚小狗似的溺爱模样。   戚悦一肚子的气也只能憋了回去。   许姝见她没那么生气自己瞒着她这件事了,才轻声开口解释着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   之所以不在之前就告诉戚悦,本质是因为许姝了解自己这个最要好的闺蜜,知道她们在爱情观上不是一种态度。   戚悦看似喜欢谈恋爱,热情又勇敢,但实际上在感情上很精明,不会做那些无谓的付出和去喜欢没可能的人。   但她不一样,她看似没谈过恋爱是因为心里早就住进喜欢的人,并且可以为之付出。   如果戚悦知道自己用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当‘赌注’去赌傅明随‘未来的,有可能的喜欢’,她一定会很不赞同的。   而许姝不想让自己最好的朋友陪着她焦虑。   也是现在心里稍微有了一点底气了,才敢和戚悦说出当时的前因后果。   现在回忆起来,就连许姝自己都觉得自己当时给傅明随递纸条的举动太勇了。   几乎就是孤注一掷了。   戚悦听着听着,本来沉下的眉眼渐渐缓和,认真起来。   “所以一开始,傅先生就接受了你的求婚对么?”戚悦思索着听到的内容,不确定地问:“他还推了许多工作在过年时间陪你度蜜月,回来后给你撑腰怼家族的亲戚?”   许姝听着她的复述,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也正是因为这些大事小事的,她才有那么一点敢于猜测‘傅明随会不会有点喜欢她了’的可能性。   “自从一起生活后,我才发现傅明随是比我想象中还要温柔绅士的人。”许姝无意识盯着戒指的眼睛很温柔,声音轻轻:“春节的时候,他堂妹抱了两只猫,我很喜欢。”   “他明明很不喜欢小动物的,可主动提出让我养一只……”   也许在傅明随那边,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这种无意识在指缝流露出来的温柔细心,就是很容易让人怦然心动。   戚悦微怔,也忍不住赞叹:“那这么看来,傅先生还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   “我偷偷了解了他七年。”许姝小声说:“知道他是多好的人。”   只是靠近后,发现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   “七月,你经常说我在感情里容易变成付出型人格,可我至今根本没付出什么。”许姝回忆着这几个月,忍不住说:“结婚后,反倒是傅明随一直在照顾我的心情。”   “谁说的?你这么想就是错的。”戚悦皱眉,完全不赞同她的说法:“谈恋爱的互相付出要是讲究个公平公正就没得谈了,更别提婚姻。”   “你这么年轻漂亮还爱他的女孩儿嫁给他,本身就是一种付出了好么!”   戚悦这种无条件的护短和偏心的言论让许姝忍不住笑了。   “对了,你刚刚说你偷偷了解了他那么多年。”戚悦想起这个,忙问:“你们八年前见过的事情,傅先生到底记不记得?”   许姝摇了摇头,这么久了傅明随从来没提起过关于‘以前’的一星半点,怎么可能记得?   “他如果不记得,你也不要老记得过去。”戚悦盯着她,严肃道:“不要老是觉得自己欠他的,一定要分清自己的感情是爱慕喜欢更多还是感激崇拜更多。”   “日子是向后看,不是向前看的,明白么?”   在感情经历这方面,许姝无论是经验还是实践都远远不如戚悦,对于她的话,总是会听进去后仔细思索几分的。   她似懂非懂,半晌后才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又聊了些别的。   一餐饭结束时,许姝才发现自己放在包里的手机不小心静了音,里面有好几个‘傅韵’的未接来电。   她不解的轻皱眉头,连忙回了过去。   对面秒接,傅韵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嫂子,您现在有空么?”   许姝看了眼对面的戚悦,低声问:“怎么了?”   “我在学校出了点事,老师要请家长,平时我都是找我哥的,但他最近出差……”傅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嫂子,您能不能来一下帮帮我啊?”   许姝沉默半晌,发现她很难拒绝这个请求。   傅韵既然把电话都打到自己这里来了,就说明实在是找不到别人去帮她应付老师,自己总不能踢皮球一样的搪塞她让她再去找别人吧?   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答应下来:“地址给我。” 第36章 宝石   ◎修长的手指把项链吊坠塞进她的唇间,让她用牙齿咬着。◎   许姝开车去了傅韵就读的江城一中。   高三晚自习的上课时间, 校园里没什么人,静悄悄的。   她踩着高跟鞋走过偌大的操场时,心里多少有点感慨——十年前她也是在这里读书的, 每天都会踏过这片操场, 对校园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一中这些年的变化很大, 操场扩大了, 许多老楼也都翻新了。   当年许姝是凭借中考全市前十的成绩来到的这所学校,就读重点班, 现在傅韵也在这儿读书……可见重点学校收学生也是看给的多不多的。   许姝按照傅韵给的地址去了三楼的教师办公室, 刚上台阶就看到傅韵站在门外边摆弄手机。   她走过去,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啦, 就是开学后第一次考试出成绩,老师不肯相信我进步这么快。”傅韵耸了耸肩, 无所谓道:“那我只能把功臣叫过来给他们证明一下咯。”   许姝忍俊不禁,抿唇笑了笑:“贫嘴。”   “嘿嘿,嫂子, 这次真麻烦你了。”傅韵皱了皱鼻子, 蹭着她撒娇:“别告诉三哥行不行?”   “行, 不告诉他。”许姝好脾气的拍了拍她的手:“走吧,进去见见你老师。”   其实真的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因为傅韵英语的成绩进步太多,一点不符合前两年半的平均值, 因此引起老师们一阵不大不小的关注。   许姝听了,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因为同是老师, 她多少能理解老师们心里在想什么, 可无凭无据就怀疑一个学生还请家长……   “赵老师, 傅韵的英语是我教的。”许姝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工作证, 不疾不徐地说:“她别的科目分数并没有突飞猛涨的蹊跷,学习英语也是为了出国留学做准备。”   “英语不是很难补起的科目,她原来的基础太低,就算涨了几十分,也不应该在没有问清楚的情况下就无端怀疑吧?”   “呃,这个,是我误会了。”赵老师尴尬的笑着,连忙说好话:“只是没想到短短一个假期傅韵就有了这么大的进步,看来这孩子的学习天赋很高……”   被夸了,傅韵也懒得计较了。   许姝带着她离开办公室,小丫头笑的见牙不见眼。   “嫂子,我跟你说。”她严肃道:“这还是赵老师第一次夸我呢,都快教了我三年了。”   许姝微笑听着,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半大孩子无论什么样子,大抵内心里都是期待被老师夸奖的。   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柔声道:“你很棒,很聪明的。”   傅韵微怔,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片刻后才说:“嫂子,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我发现你好酷啊。”   “我们赵老师一向很能说的,刚刚都被你怼的哑口无言了!”   “胡说,我才不是怼人。”许姝摇了摇头:“实事求是的讲道理而已。”   “总之……就是很帅气。”傅韵拉着她的袖子,星星眼道:“嫂子,我还能去找你补习么?现在比起以前是有了点进步,但还是感觉一般般啊。”   “当然可以啊,你这么有上进心。”许姝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一定能把英语学好的,平时可以多看看没字幕的英文片,练习口语。”   傅韵一口答应了下来,笑眯眯的。   此后每个周末,小姑娘都会背着书包过去找许姝。   一来二去的,傅明随都有些讶异,试探着问他:“你挺喜欢小五?”   “啊,她挺可爱的啊。”许姝眨了眨眼,实话实说:“不过我是帮她补课,她想要留学,雅思那边总得考过去。”   傅明随若有所思的‘嗯’了声,没说话。   “怎么了嘛。”许姝推了推他的手臂。   “没什么,看你周末还得给小五补课,容易累着。”傅明随笑了笑:“如果特别有必要,可以给她请个专门的家教。”   “千万别,好像我不想给小五补课一样。”许姝连忙拒绝了这个提议:“这样不好的。”   傅明随倒觉得无所谓:“道德感这么强烈干嘛?”   许姝却很坚持,认真地说:“我想帮她,能帮一点是一点。”   最重要的是她本来就没什么出身背景,身无长物,如果连帮助傅明随家里人做一点事都要推脱……   她就更觉得自己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   傅明随盯着她,长眉微蹙,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唇还是什么都没说。   “算了,本来想周末带你去看花的。”他无奈地笑了笑:“都被小五破坏了。”   许姝微怔,这才想起来他们在海岛时候的话——她要求他每周末带自己去看花。   结果等他要兑现承诺的时候,反倒是自己因为别的事忙起来了。   她一瞬间感觉巨亏,苦恼的皱了皱眉。   结果这委屈巴巴的样子把傅明随逗笑了。   “别闹心。”他修长的大手捧住她的脸,低头亲了亲:“下周别叫小五过来了,我带你出去玩儿。”   边说,大手忍不住轻轻揉捏许姝的耳朵。   等自己有了个娇娇老婆之后,他才知道rua人是个什么感觉。   许姝被他亲的迷迷糊糊,顺着唇角蔓延向下,在脖颈里面拱来拱去的还特别痒。   她忍不住笑,上半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躺在了沙发上。   由坐到躺。   安静的空气中仿佛噼里啪啦的冒着火星子。   屋内温度偏热,他们都穿着轻薄的家居服,衬衫样式的,不知不觉,许姝感觉锁骨的位置一凉。   睡衣的扣子被男人灵巧的手指解开了。   白皙的脖颈和锁骨线条漂亮,一片凝白。   水蓝色的钻石在胸口的位置愈发的闪,伴随着她的动作滚来滚去,熠熠生辉。   傅明随微微低头,有些凉的嘴唇贴了上去。   许姝细长的手指攀住傅明随的肩膀,随着他的动作无助的起伏。   “别……”她抵受不住时,喉间发出的声音就像温声细吟,娇气得很。   他更用力,弄的人眼尾都红了一片。   晶莹的水色落在傅明随长长的睫毛上,只是没换来怜惜。   他呼吸微重,伸手把女人胸口垂着的项链吊坠塞进她的唇间,让她用牙齿咬着。   “呜呜呜……”许姝闷哼,不服气的想要反抗。   “乖。”傅明随亲了她一下,声音有些哑:“这样更漂亮。”   “……”   许姝觉得他有点恶趣味,她这样咬着戒指怕掉下来不能说话也不能叫……就像含着口/球似的。   两个人这兴致所起的酣畅淋漓,直到夜色降临才结束。   一个傍晚的时间就这么消耗过去了。   许姝清洗完躺在床上,不禁有点庆幸——这么漫长的‘运动’幸亏不是发生在夜里,否则她明早又要起不来了。   头脑放空了好一会儿,她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洗漱声,才想起什么似的坐直了身子。   许姝手摸向床头的盒子里,拿出药瓶。   她盯了一会儿,耳畔是傅明随洗漱的声音……然后还是倒出一粒药片吃掉了。   咽下去的时候,只感觉如鲠在喉。   许姝知道自己是有点矫情了,明明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但她还是忍不住有点内疚。   尤其是一想到傅明随最近为了‘备孕’还在戒烟。   可是她真的不敢赌他现在对自己的‘喜欢’有多少,她想和他接触,doi,发展感情……却不能接受两个人还没有彻底相爱的时候就有一个孩子。   所以,只能继续吃这个药。   或者有时间,可以去医院打一个长期一点的避孕针?   许姝思索着,把药放回盒子里。   只是避孕药吃多了,身体内的激素是会紊乱的。   立春的那天,从早晨起床时许姝就觉得身体不舒服,傅明随有个早会清晨就走了,她自己忍着恶心吃了早饭去上班,一路开车都觉得头晕眼花。   强撑着上了两节课,回到办公室后许姝就一个劲儿的喝水。   “小许,怎么了这是?”对面办公桌的李老师关切的问:“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许姝咽下水后勉强笑了笑:“胃有点难受,大概是昨天贪凉了。”   她昨晚睡前没控制住,吃了些冰点。   “你下午有课么?要不然去医院看看吧?”李老师皱眉:“年轻人别不把身体当回事,我看你有点不对劲儿。”   “没事,我……”许姝还想嘴硬,只是从椅子站起来的一瞬间,就感觉天旋地转。   她甚至还来不及用手扶一下桌子,眼前就一片黑。   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了。   许姝睁眼瞧见的是头顶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周身全是消毒水的气味。   她来过医院太多次,对这里不是一般的熟悉,甚至有些应激反应般的抗拒。   许姝皱着眉,从躺着的病床上直起身子。   她身处在一间环境不错的单人病房里,手背上还插/着输液的针头。   许姝刚想拔掉针头下床,就听见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   抬眸望去,傅明随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架着眼镜,看起来很年轻。   他看见许姝醒了,连忙走过来:“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   许姝微怔,懵懵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她以为她同事只是把她送来医院了。   “你同事联系的我。”傅明随顿了一下,声音里有着几分克制的怜惜:“你紧急联系人的位置是我的号码。”   许姝才想起这个,不免有些羞赧。   “得了,别在医院里秀恩爱了。”身后的医生忍不住打断他们的‘含情脉脉’,走到病床跟前。   他推了推眼镜,看着‘病人’平静道:“你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内分泌紊乱,月经也有点不调,以后别瞎吃药了。”   傅明随不解,长眉蹙起:“瞎吃药?”   许姝心里‘咯噔’一下,细长的手指不自觉的抓紧身上的被单。 第37章 宝石   ◎人生中鲜少有什么‘挫败感’的傅先生,在这一刻突然觉得有些沮丧。◎   其实许姝也就失态了一瞬间。   她是有常识的人, 知道口服的避孕药是没办法通过检测查出来的。   只是人太害怕一件事被发现的时候,总是会有些心虚。   许姝避开傅明随不解的眼神,勉强笑了笑, 回答他的话:“最近是有点…经期紊乱, 前几天去看了中医, 给开了些药。”   傅明随长眉微蹙:“在家里没看到你吃。”   见他有点不信,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板药片,笑了笑:“不是那种汤药, 是口服的药片。”   傅明随接过来看了看, 半晌扔回她包里,淡淡道:“以后别瞎吃药了。”   能看得出来, 这是有点生气了——气她不知道注意身体。   许姝这个时候哪敢说什么,只能乖巧地点头。   傅明随转头, 对后面的医生说:“下午有时间给她安排个全身检查么?”   “……不用了吧?”医生还没说话,许姝忍不住开口劝阻:“我真没什么事,而且学校下午还有课呢。”   医生耸了耸肩, 表示赞同她的话:“确实, 没什么大事。”   两方都在拒绝之下, 反倒傅明随成了那个格格不入的坚持者。   他修长的手指蜷缩了下,深深盯了许姝几秒,然后转身冷冷道:“行,随你吧。”   气度依旧是客气平静的, 但认谁都能瞧出来是生气了。   许姝着急,拔了针头就要追出去。   “喂喂喂, 干嘛呢, 输液还没完事儿呢。”一旁的医生连忙拦住她, 严肃道:“嫂子, 随哥就这脾气,你要是不输完液再出去他得更生气。”   听到他叫‘嫂子’,许姝愣了愣:“你是傅明随的朋友?”   “是啊嫂子,我叫季白,是随哥把你送这儿来的。”季白笑笑:“沈昀组局那天我也去了,见过你,看来是我太没存在感了。”   这种见过的人都没认出来让许姝有些尴尬,她不好意思的抬了抬唇角:“抱歉了。”   “嫂子,千万别跟我说这个,随哥那人护短。”季白忙挥挥手:“这样,我先出去,你呢好好吊水,这瓶也快完事儿了,你到时候按护士铃就有人帮你拔针。”   说完,季白就走出病房。   许姝抬头,眼巴巴的盯了会儿还剩下小半瓶的液体,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摸出手机,单手给傅明随发信息:「你别生气了。」   「我以后肯定好好注意身体。」   聊天框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许姝攥着手机,有些不安的等。   「傅明随:没生气。」   「傅明随:你好好输液。」   ……   摆明了还是不开心的。   要不然,他会进来陪她的。   许姝有点委屈的挠着手机壳,感觉等待输液结束的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直到终于完事,她叫来护士拔针的时候,傅明随才跟着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印着餐厅logo的袋子。   她眼睛一亮,巴巴地看着他。   等护士拔完粥走了,傅明随走上前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打包好的粥。   盖子打开时,满屋子浓郁的肉粥香气。   许姝本来不饿的,闻着都有点饿了,她忍不住问:“你刚刚是去买这个了吗?”   傅明随:“让人送来的。”   他不太放心,自然是不能离开。   许姝刚刚还有点委屈的情绪瞬间被治愈到了,唇角忍不住轻轻抬起。   她扯了扯傅明随的西装袖子,柔声问:“你没有还在生气吧?”   “没有。”傅明随愣了下,失笑:“我看起来有那么乐意生气么?”   许姝嘟了嘟唇,不敢说他刚刚冷着脸的样子就是很生气。   “我就是觉得自己作为丈夫,有些不称职。”似是察觉到女孩儿有点小情绪,他静默半晌,低声解释:“都没注意到你最近有不舒服。”   许姝愣住,一瞬间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揉捏了下,又酸又疼的内疚。   她可以骗别人,但骗不了自己。   虽然在傅明随面前的解释是内分泌紊乱才生病,但她能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吗?   避孕药这件事情许姝始终无法让自己深入去想,因为一旦想的深了,就会觉得自己愈发对不起傅明随。   尤其是现在,他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还在因为自己的‘健康情况’内疚。   她低垂着眼睛,几乎不敢看他。   好在傅明随从来不是那种有过多抒发欲的人,尤其是在医院这种公共场所。   他不屑于煽情,表达了歉疚就拿了喝粥的勺子去洗手间里冲洗,弄干净了递给许姝:“先吃点粥,然后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   真的是很温暖的四个字。   许姝强忍着鼻酸,低头接过粥默默的吃。   傅明随以为她的沉默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的后遗症,全程没有多问,就在一旁默默地陪着。   许姝把一碗分量不大的肉粥喝完,整个胃里和身体都暖洋洋的,心情才渐渐转好。   傅明随把外套帮她穿好,拉着她的手离开医院。   开车回家的路上,傅明随才仔细盘问起她是什么时候不舒服的,具体有哪些症状等等。   许姝早就想到他会问,自然是编了一套说辞掩饰的好好的。   “从这周开始别帮着小五补课了,周末都休息不好。”他淡淡道:“我帮她请个家教老师。”   许姝觉得这样有点不好,可看着傅明随的脸色还是那般冷淡的模样,也不好反驳他的决定,张了张唇还是没说什么。   见她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他抬了下唇角:“周末带你出去散心,你喜欢采摘园么?有花可以看。”   能出去玩总是好的,许姝笑笑:“好啊。”   其实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个猜测,听起来挺奇怪,但她总觉得……   傅明随似乎不想让自己和他家里人走得太近,哪怕是傅韵这种的。   回到家后,傅明随挽起袖口亲自下厨做晚餐。   平日里两个人能赶上一起吃晚饭的下班时间并不多,基本也都是许姝做的饭。   毕竟她不喜欢有陌生阿姨踏入私人领域,自己的厨艺又还算可以。   只是对于别的事情都无所不能的傅明随而言,做饭就是一项比较让人陌生的事情了。   他极其的,不擅长。   站在厨房里僵硬的思索了好一会儿,他才把清洗了好几遍的食材笨拙的切好。   许姝趿着拖鞋走了过来,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拿刀姿势:“那个,要不然还是我来做饭吧?”   她总觉得他会切到自己的手……   “没事。”傅明随勉强保持着笑容,状似平静:“我会查询视频教程,跟着来做。”   许姝欲言又止:“可是……”   “你去休息吧。”傅明随说的斩钉截铁:“生病的人不做饭。”   他不是一般的坚持,像是必须要做这顿饭给她不可,看的许姝又想笑又觉得他真是可爱,半晌后无奈的点点头,随他去了。   忙活了一小时后,傅明随才勉强按照视频教程做了两个菜。   一荤一素,糖醋排骨和蒜蓉西兰花。   都是家常菜,教程遍地是,他按部就班地跟着学,放在桌子上起码看着卖相不错。   许姝撑着下巴坐在桌前等,看到菜立刻很给面子的竖起大拇指:“闻着味道不错。”   傅明随盛了一碗饭给她:“尝尝。”   许姝夹了一筷子西兰花送进口中,然后眉间凝滞了两秒。   “不好吃的话可以直接说。”傅明随注视着她的反应,平静道:“不用担心我会不开心。”   “……也不是不好吃。”许姝扒了两口饭,含糊不清:“就是咸了点,味道挺好的。”   傅明随拿起筷子,也吃了两口,然后忍不住皱了皱眉。   是咸了,两道菜都咸了,而且饭蒸的也有些硬。   可是他明明是按照菜谱做的啊……人生中鲜少有什么‘挫败感’的傅先生,在这一刻突然觉得有些沮丧。   “呃,没什么的,你第一次做饭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许姝看着傅明随低落的眉眼,连忙鼓励他:“我第一次做饭都做糊了,根本没办法吃的!”   他看着女孩儿急着安慰她的认真模样,笑了笑。   “真的,我没说谎,做饭这个东西就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你第一次做饭没有手感,只看教程哪里能知道每个步骤该加多少佐料呢。”许姝有理有据地说着:“多练练就好了。”   “嗯,你说的对。”傅明随看着她,目光温柔:“我是该多做几次饭,好好练习一下。”   许姝:“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没有要叫他多做饭的意思啊喂!   “今天这个就别吃了。”傅明随站起身收盘子:“吃太咸的对身体不好。”   “不要不要,我想吃。”许姝急了,张牙舞爪的护住菜,难得像是一只露出爪子的小老虎:“我都饿了!”   这可是傅明随第一次给她做饭吃,很珍贵很值得纪念的!   傅明随微怔,下意识收回了手。   看着许姝一筷子一筷子似乎真的吃的津津有味,乐在其中,他喉结滚动,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血液里似乎都在高山流水的涌动着一股暖意。   第二天上班,简节得到了一个很‘特殊’的任务。   “你一会儿出去一趟。”傅明随交代他:“买两本菜谱给我,要那种口碑比较好比较专业的。”   “傅先生,您是说,”简节生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菜谱?”   傅明随点点头,懒得再重复。   ……   简节只觉得人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平日里光是工作都忙不过来的傅先生,居然都有研究菜谱的闲心了。   难不成,婚姻真的能让一个人性格大改?   简节跟在傅明随身边最久,最能看清楚他的变化——温和依旧,但自从婚后,傅先生没那么疏离了。   或者说,变得更有‘人味儿’了。 第38章 宝石   ◎傅明随不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许姝在办公室和李老师聊天的时候, 接到了傅莞的电话。   “嫂子,今天是周三。”女孩子的声音在电话里温温柔柔的,像是悦耳的百灵鸟:“你之前说过周三有公开课, 我可以去你们学校听你讲课吗?”   “可以啊。”许姝有点讶异, 但还是给出肯定的答案:“下午第二节 是我的课, 你两点钟左右过来找我就行。”   “我带你去讲课的阶梯教室。”   带着她早点去的话, 还能有个好位置。   傅莞欣然答应了下来,听起来很开心。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 她到了许姝的办公室楼下, 两个人一起走向阶梯教室。   傅莞还拎了一袋子燕窝,见到她就递过去, 轻声道:“嫂子,我听小五说你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这个给你,很补身体的。”   之前傅明随不让自己给傅韵补课这件事,许姝曾经打电话去说明了理由, 所以傅莞从她那里听说也不奇怪。   只是送保养品给她什么的……还是太把她当‘老年人’了。   许姝忍俊不禁, 摇了摇头:“谢谢, 但是不用了,我没什么事。”   “嫂子,我买都买了。”傅莞坚持伸着手把袋子递给她,微笑着撒娇:“你就收下吧, 拜托啦。”   她的执着让许姝有些为难,想了想还是收了下来。   毕竟对于傅家人来说‘送礼’这件事, 钱和面子都不是最重要的, 这份心意有没有送出去才更重要。   公开课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 讲完后刚刚好三点钟。   许姝等到学生都走了, 带着傅莞去学校食堂吃饭。   “吃食堂你不介意吧?”她问旁边的小姑娘:“还没下班没办法带你去吃些好的,不过我们食堂的味道还算可以。”   “当然不介意。”傅莞笑着回应,模样很平静:“外面的餐厅什么时间都能吃,这里可不常来。”   说着,她又补充了句:“嫂子,你讲课讲的真好,我本来对意大利语不感兴趣的,都想去买本书学一下了。”   “你要是喜欢听,可以周三再过来啊,我每周三都有公开课的。”许姝忍俊不禁,大方地说:“而且买什么书啊,你要什么书去我那儿拿就是了。”   “真的呀?嫂子,你人真好。”傅莞眼睛亮晶晶,微笑道:“那我下周三继续过来咯。”   许姝点了点头:“没问题,我给你留位置。”   于是接下来,傅莞隔着一周两周就过来一趟。   时间就像平静流淌的湖水,一眨眼从开春到了初夏,四月中旬,傅莞来找许姝的时候,说她暑假的时候想去那不勒斯玩一圈。   “嫂子,听了一个多月你的课。”她感慨道:“真的想去看看了。”   “好啊。”许姝眨了眨眼,笑着问:“需要我帮你做攻略么?”   对于那边她在熟悉不过了。   “嗯,需要的,谢谢嫂子。”傅莞笑着点头,眼珠转了转:“嫂子,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请你和三哥一起吃饭吧。”   许姝摇摇头:“这么客气干嘛?”   “哪有客气,其实就是想请你们了。”傅莞顿了下,微笑着继续说:“我最近回家,爸妈说我口语进步了许多,也想找你和三哥一起吃个饭。”   傅莞的父亲……许姝想了一下,才从傅家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里想到她的父亲是傅明随的二叔,傅坤尧。   之前有隐约有听说过,景徽集团里除了傅明随以外,负责最多业务的二把手就是这个傅坤尧。   许姝没有贸然拒绝,只是说:“那我回去问问你哥吧。”   “好的嫂子,你一定能说服我哥给我个面子。”傅莞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戏谑:“听人说我哥最近一直在研究做饭,是不是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啊?”   许姝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否认。   确实,自从她‘生病’后的这段时间,傅明随似乎决定在厨艺上大做文章,最近已经很有进步了……   就是,许姝不舍得他下班回家后还得忙活做饭的事,还是坚持自己来。   于是两个人说好了,一个负责早餐一个负责晚餐。   这段时间倒也这么过来了,吃的都很开心。   许姝回家之后,在傅明随下班回来之前做好了晚餐,吃饭的时候同他说起傅莞打算请他们吃饭这件事。   “她说二叔想请我们?”男人握着筷子的修长手指顿了下,笑了笑:“别去了,等哪天我带着你和小四出去吃。”   小四指的自然是傅莞。   许姝有些奇怪,眨了眨眼忍不住问:“为什么啊?”   “先吃饭。”傅明随用筷子敲了敲盘子:“一会儿吃完饭跟你说。”   许姝听话,乖乖的吃饭。   吃完饭把碗筷扔进洗碗机里,傅明随帮着许姝泡了壶茶,在女孩儿期待的眼神中,他想了想,问她:“最近小五有联系过你么?”   许姝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问起傅韵,愣了一下,才如实回答:“联系过的,微信上有聊天。”   傅明随又问:“她是不是很关心你身体情况,会问你什么时候能重新给她补课?”   傅韵是这么问过,许姝微怔,迟疑的点了点头。   “小四最近去你们学校也挺频繁吧?”傅明随笑了下:“放心,我会叫她以后别总去了。”   许姝听的云里雾里,有些不解:“为……为什么?”   她其实有挺多话想问,譬如为什么和他的家里人接触时,傅明随一直就是这样不冷不淡的态度。   傅韵和傅莞都是两个很可爱的小姑娘,为什么他很刻意的不让她们靠近自己?   “小姝,你是老师,可能在你眼里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都是单纯的……”傅明随欲言又止,片刻后才继续说:“小四和小五都很喜欢你,但不只是这样。”   说完,他走去洗手间进行饭后的漱口。   听着哗啦哗啦的水声,许姝脑子有些懵。   直到晚上,许姝洗完澡在镜子前护肤的时候,才在安静的洗手间里后知后觉的领悟了傅明随的话。   他的意思是……傅韵和傅莞并不是真心的,是带着目的接近她的?   可是接近她有什么用呢?除非……除非那两个小姑娘是想着讨好她,就能顺带着讨好傅明随。   一旦代入了这个思维去想,之前觉得奇怪的一些疑点就能想得通了。   譬如为什么在傅明随不想让她和他的家里人接触过多,又或者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傅韵和傅莞对她只是客气,等过了年后却愈发的热情熟络起来。   想必是傅明随在望江楼给陈二下了面子这件事影响很大,让所有傅家人都意识到了她的态度。   细细想来,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不管是傅韵还是傅莞,都曾经明里暗里的和她打听过一些事。   例如关于陈二的事,这两个小姑娘都很好奇傅明随虽然表面上原谅了陈家,但究竟有没有真的消气。   当时,许姝只觉得她们是好奇,关心自家三哥的工作而已,现在看来……   自己确实和傅明随说的一样,在傅家这个复杂的圈子中过于‘单纯’。   可是傅韵和傅莞这种暗戳戳地讨好她,甚至都没有点名也没有要求她帮什么忙,又是要做什么呢?   许姝心里莫名的憋闷,离开洗手间后回到卧室,看到倚在床头看书的傅明随,实在忍不住问:“小四和小五为什么要讨好我?”   “嗯?”傅明随摘掉眼镜,似是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知道他们是因为你才故意想去讨好我的……可是我不理解。”许姝把话说得很明白:“他们想要什么,我又能帮她们什么呢?”   傅明随沉默半晌,笑了笑。   “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他站起身朝着许姝走了过来,抬起修长的手指帮她理了理鬓边的发,声音温柔:“她们也不需要你做什么。”   “盯着傅家的人太多,只要给别人留一个她们和你关系比较近的印象就好了。”   傅家的每个人都是各自肚肠的,景徽这么大的一个盘子捏在傅明随手里,其他的枝枝蔓蔓怎么可能不开创自己的企业赚钱?   赚多赚少全看合作商,而合作商看谁?看景徽的面子,说得更直白点,看傅明随的脸色。   现在他的妻子,也不可避免成为衡量方向的风向标。   许姝算是彻底明白在之前那些时候,傅明随为什么刻意让他的家里人不要和自己接触了。   他不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被所有人用‘探究’的目光观察着。   自己之前还怀疑来怀疑去的……许姝有些内疚,轻声道:“我才明白,你是为了照顾我。”   “说什么照顾不照顾的,这都是我最基本该做的事情。”傅明随把书合起,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然后放在旁边:“睡觉吧。”   许姝跟着他一起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准备睡觉。   他们工作日的时候不会天天做那种事,双方都有工作也没精力,没一会儿,她就听见旁边传来平静均匀的呼吸声。   许姝睡不着,在黑暗里眼睛很亮。   刚刚那番话让她内疚的同时也不免有一丝沮丧。   毕竟……她之前还真的挺喜欢傅韵和傅莞那两个小姑娘的,无论她们是不是傅明随的妹妹,她都觉得她们是自身优点大过傅家光芒的元气少女。   但好像,常年居于高位的人不会和她许姝是一个想法。   又或者说,自己的存在似乎变成了傅明随的‘附庸品’。   所有接近自己的人都是冲着她的丈夫来的,那时间久了……她该如何分清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 第39章 宝石   ◎傅明随被她娇憨的模样可爱到,隔着桌子亲了她一下。◎   之后一段时间, 傅莞没有来学校听公开课了。   许姝并没有明着和她说什么,但小姑娘似乎懂了的样子自动隐身,就应该是傅明随私下告知过了。   淡淡的怅然过后, 她也没有太去深想这件事。   时间线迈入五月份, 许姝接到了许眉的电话。   电话来的时候她正在上课, 看了一眼讲台下的学生, 她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等一节课结束,她才到走廊去给许眉回电话。   “小姝, 你现在接我电话特别费劲是吧?”许眉声音阴阳怪气的。   “姑姑, 我刚才在上课……”许姝微怔,想了想没过多解释, 直接问:“您是有事情找我么?”   “有事,当然我也想过没事儿别给你打电话, 招人烦。”许眉哼笑:“嫁进豪门的人普遍不愿意管穷亲戚,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叫你总裁夫人了?”   许姝总算是明白许眉在因为什么生气了,她心里‘咯噔’一下, 有种不好的感觉弥漫上心头。   “姑姑。”她强忍着不安, 勉强笑着说:“您这就太抬举我了。”   她并不意外许眉知道傅明随身份的事情, 毕竟景徽是经常登上江城财经报的公司,她要是一直都不知道反而奇怪。   只是许姝想暗暗提醒她的是自己和傅明随结婚,也仅仅就是结婚了而已。   她算不得什么,也就帮不了她什么。   不过许眉才听不明白她的弦外之音, 冷笑着继续说:“过年那阵子你们两口子回来演双簧是吧?一唱一和的,不和我们说实话, 你那对象还说自己家里做点小生意……景徽算小生意?什么意思啊?是怕我们赖上你们对吧?”   “姑姑, 您真的误会了。”许姝硬着头皮解释:“我们都没有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我之前让你给你弟帮忙找个工作, 你推三阻四。”许眉气的不行, 噼里啪啦的一句接着一句:“你老公是什么身份?帮着安排一个工作不就是动动手指的事儿?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吧?”   “结果你是怎么做的许姝?你和你老公一起瞒着我和你姑父啊,我还是从报纸上看到之侄女婿是什么身份的,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么?”   许姝纤细的手指死死握着手机,勉强说出口的声音都感觉无比沉重,压抑。   “姑姑,我……”她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说:“世界上所有的‘帮忙’都讲究一个人情的,现在大环境难,谁帮谁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不喜欢有些人坐井观天,总把一切事情想得很简单。   “行啊,你这是拒绝的意思么?”许眉气的声音都大了起来,异常尖锐:“许姝,你自己说这些年我求过你什么事么?我求过你么?你爸去世后是谁养着你啊,现在你飞上枝头了,怎么就不能帮帮家里人啊?”   “我又不是为难你给你弟找个正式工作,景徽那么大个公司,那么多岗位,就容纳不下一个他?你把我当傻子啊。”   许姝咬着唇不说话,动作用力,很快就在柔嫩的唇上留下一道齿痕。   “我不管,反正你姓许,你就得帮我这个事儿。”许眉见她不说话,索性直说:“你要是不管,我就去找明随,他上次给我留联系方式了……”   “姑姑!”许姝忍不住打断她,声音有些急促。   “干什么啊?”许眉更大声:“你成心要气我是不是?”   “姑姑,我没有要气你,只是……”许姝垂下的手攥成拳,低声祈求着:“我会帮着阿绍找工作,你别去打扰傅明随。”   成年人的世界里总是充满着各种妥协的,她想让许眉答应她一件事,就得先应承出去一件事。   只是现在的许眉已经不是很看重她这面了。   “你帮着找?怕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吧。”女人阴阳怪气的冷哼:“再说了你自己一个刚入行大学不久的老师怎么帮你弟啊?我看还是拜托明随算了。”   “姑姑,拜托你别去找他。”许姝声音都有些急了:“我保证,一定会给阿绍找到工作的。”   她本身已经很像一个‘附庸品’了,实在是不想因为家人这方面继续给傅明随添麻烦。   “行,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给你一周之间。”许眉趾高气昂的说完似乎也没有消气,‘啪嗒’一下就把电话挂了。   许姝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忙音,心乱如麻。   她纤细手指不自觉挠着手机,呆呆出神,直到上课铃声悠扬响起才勉强回了神。   许姝并不信任许眉的‘承诺’,毕竟这么多年,她也算是了解自己姑姑是个什么性格。   晚上回到家后,她旁侧敲击的问了下傅明随,上班时间会不会经常接电话。   “接电话?”她的问题有些奇怪,他愣了下才回答:“怎么这么问?”   “因为……我有的时候想给你打电话,又怕打扰你。”许姝随便找了个借口,抿唇微笑:“所以就想问问。”   “没事,打吧,不会打扰到我。”她这个问题似乎让傅明随挺开心,他眼睛弯了弯:“私人号码的手机自己拿着,办公的放在简节那里。”   听到这个回答,许姝才稍稍的放下心来——她觉得傅明随留给许眉的号码应该不会是私人的,既然他平时不自己拿着,那就好办了。   松了口气,她也有兴致笑着戏谑他:“傅先生,你希望我给你打电话么?”   “嗯。”傅明随大方地承认了:“发信息也可以。”   是他无聊办公生活中的一抹亮色。   许姝心里酸酸甜甜的,笑着说:“那我天天给你发。”   虽然他们本来基本上也会天天发信息。   傅明随被她娇憨的模样可爱到,忍俊不禁,隔着桌子亲了她一下。   许姝害羞,端起碗来低着头默默扒饭。   晚上得了个空闲时间,她趁着傅明随去书房处理文件时,给戚悦打了个电话问她那边有没有空闲的职位。   戚悦家里是做小生意的,偶尔会招人。   “靠。”戚悦听完,忍不住骂:“你那姑姑什么意思啊,这不是威胁你么?你就妥协啦?”   “我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就想赶紧帮着阿绍找一个工作。”许姝低低叹了口气:“否则她肯定会来为难傅先生。”   她了解许眉,知道这完全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这点事还为难不到你家傅先生吧?”戚悦不解:“他那么大个公司,给人安排个工作不是分分钟的事么?”   看来,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许姝垂眸,无声地叹了口气。   “是这样,但是…其实是我不想麻烦他,真的不想。”她没办法解释傅韵和傅莞那件事后她不自觉的卑微心态,只能低声道:“七月,我也不想麻烦你,如果你们家那边不需要人,我就……”   “害,这点小事说什么麻烦不麻烦。”戚悦打断她,干脆地说:“我们家这边倒是招人的,你知道啊物流公司人员也流动大,三天两头就有辞职的。”   “可这样的工作也不是什么好活儿,都是暂时混口饭吃的。”她不确定的问:“我是可以安排,但你姑那边能接受么?”   许姝沉默片刻,才说:“我问问她吧。”   她也不是真的那种软到底被人拿捏的柿子,帮着找工作是她承诺过的,她也尽力了,如果许眉和赵绍不接受,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隔天,许姝打电话把工作安排和许眉说了下。   “物流公司的前台?”许眉听了,不满的问:“景徽也不是物流公司啊,怎么弄个物流公司的前台?”   “姑姑,我说了,这个工作是我给阿绍找的。”许姝柔声解释:“和景徽没什么关系。”   “那你也不能给弄个前台的工作啊,那不就是临时工么?”许眉听了更气:“用不着你给找什么公务员一样的铁饭碗工作,就稍微体面一点的都办不到么?”   ‘办不到’三个字就在舌尖,但许姝说不出口。   “姑姑,现在找工作很难的,您…”她顿了下,勉力安抚:“起码您先让阿绍过来试一段时间。”   许眉像是在犹豫,不说话。   感觉到她的松动,许姝趁机□□:“姑姑,试试也比在家里呆着强,我会帮他关注别的工作机会的。”   说得直白点,不过骑驴找马罢了。   许眉这才松了口:“行吧,小姝,他毕竟是你弟弟,你现在是出息了,可也不能不管自家人。”   “嗯。”许姝平静的应着,等挂了电话后,却不免有些心酸。   这些年来,许眉还是第一次说她‘出息了’,但讽刺的是却是在说她嫁的好。   许姝唇角的笑意偏冷,等心情稍微平复后,又给戚悦打了个电话。   “你就当普通员工对待阿绍就行。”她声音平静:“不用特意因为我照顾他什么的。”   “没问题,哎呀你放心吧,这点事我还是能办的。”戚悦大剌剌的说着,又问:“不过我想不通,你为什么宁可麻烦我也不肯麻烦你家傅先生啊?”   许姝攥着手机的手指一紧,勉强笑了笑:“你怎么这么多让人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切,问住你了就转移话题。”戚悦还不了解她是什么性格?吐槽完了,她又说:“吃饭就算了,今天苏告出差回来,改天再约。”   许姝‘嗯’了声。   挂断电话之前,戚悦又说了句:“小姝,夫妻之间其实没必要很‘见外’,你懂我意思不?”   “你和你家傅先生之间,关系肯定应该是比我要近的,你说对么?” 第40章 宝石   ◎洗澡是个太浪费时间的环节,很想就着浴缸里的水……◎   许姝认认真真想了许久戚悦说的话, 觉得自己是有不对的地方。   她最近的自卑感和不安是来源于本体的情绪,可这种不受控的感觉虽然让她自己被反噬的疲累,但别人却是不知道的。   在未知的情况下, 应该夫妻一起面对的事情, 她有资格去瞒着傅明随么?   或许‘闹腾亲戚’这种事也不能算是夫妻共同承担的, 本质还是她这边的事, 可傅明随曾不止一次跟她说过,遇到困难要告诉他。   许姝代入他的角度想了想, 觉得自己什么都瞒着他, 确实是不好。   所以……还是告诉吧,帮不帮着赵绍安排一个正经工作, 交给他决定。   打定了主意,许姝反倒豁然开朗了不少, 也没那么憋屈了。   下班后她去菜市场买了条新鲜的鲈鱼,打算晚上做清蒸鲈鱼,傅明随挺喜欢吃这道菜的。   只不过在开车回去的路上, 接到了简节的来电。   “许小姐, 傅先生出差了。”他语气有些歉疚:“子公司出了些问题, 急拆,他交代我告诉您一声我给忙忘了……”   “没关系的。”许姝怔了怔,掩去心头划过的失落感,轻声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我帮傅总定的下午四点的机票, 大概六点半左右落地。”简节不等她追问,就干脆地说:“傅总大概出差一周左右。”   一周……感觉好突然的样子。   许姝心里怅然若失, 想了想还是问:“简秘书, 我能问问他是因为什么出差的么?”   “这个……”简节犹豫了下, 低声告诉他:“是关于集团内部的事情, 傅总有想清理的高层。”   他点到为止,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了。   许姝微微睁大双眼,也知道不适合继续问——简节能告诉她这些,估摸着都是看在她是‘傅太太’的身份上怕她担心。   挂断电话后,许姝立刻给傅明随发了条信息:[我知道你出差的事情了,在那边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还没到飞机落地的时间,那边没回信。   她看了看手里拎着的袋子,里面的鱼半死不活……还是蒸了吧。   许姝一个人勉强干掉半条鱼,吃撑了绕着偌大的客厅一圈一圈走。   刚睡醒的赖赖也跟着她一起走,时不时过来蹭她的裤腿。   “怎么这么会撒娇啊?”她笑,蹲下来撸小猫咪毛茸茸的脑袋。   赖赖被欺负的眯起眼睛皱鼻子,整个身子都要皱巴成一团了。   许姝弯起眼睛,更用力‘欺负’她。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她给傅明随设置的专属铃声。   许姝愣了下,连忙站起来去接——   “小姝。”傅明随声音低沉,像是在刚睡醒的模样,还带着股慵懒劲儿:“吃过饭了么?”   “吃过了,做的鲈鱼,本来是打算给你吃的……”许姝碎碎的和他说着日常:“结果被我自己吃掉了。”   傅明随笑了笑,低低的声音敲击着她的心口。   许姝捂住脸,感受着手心中的热度蔓延,她小声问:“下飞机了么?”   “嗯,在车上。”傅明随声音有些疲累:“一会儿好几个会要开,刚刚在飞机上睡了会儿。”   许姝没问他关于工作上具体的事,只是说:“好好吃饭,刚刚飞机上有餐食么?”   “有……”傅明随顿了下,低声道:“没你做的好吃。”   虽然知道他是在哄人,但许姝还是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了。   “傅先生,你好惨啊。”她指尖转着自己长长的发梢打圈玩儿,调侃他:“马上就要五一了,别人都放假,就你加班。”   “是啊,我太惨了。”傅明随顺着她的话说:“小姝,心疼心疼我吧。”   他含笑的声音让许姝从头顶酥麻到脚底。   就,有点受不了这种恋爱时说情话的冲击力了。   “你,”许姝声音都打了个磕绊,忍不住问:“我能怎么心疼你啊?”   她怀疑他是勾引她搞床上那点事。   傅明随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五一放假,来樊城玩一圈?”   他出差的地方就在樊城。   许姝微怔,回过神来边笑边问:“傅明随,你是想要我去陪你么?”   他‘嗯’了声。   许姝忍不住的更开心了,毕竟这是傅明随少数的,表达了‘需要她’的明确意思啊。   只是……   “我是可以过去,但你有时间么?”她轻声问:“简节说你工作挺忙的。”   傅明随似是叹了口气:“他向来是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瞎说。”   这嫌弃的语气让许姝忍俊不禁,笑着说:“傅先生,你还是好好工作吧。”   “真不来了?”傅明随执着地问。   “……你是在勾引我吧?”许姝受不了,嘟囔道:“去了就跟你一起堕落。”   傅明随:“来吧。”   许姝眨了眨眼,又忍不住心里那点小恶魔似的蠢蠢欲动,反问道:“你是在求我么?”   “嗯……”傅明随慢慢道:“求你,来陪陪我。”   许姝觉得他真的有种魔力——能让她很容易就变成心软的神。   只是对喜欢的人心软软,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吧?   她不自觉的就答应下来。   五一假期之前,简节帮忙订了机票,顺便附带了傅明随所住的酒店房间房卡。   许姝看见,脸颊就绷不住的一红。   就……怎么有还把房卡邮寄过来的人啊,真无语。   许姝把东西塞进包里,穿鞋出门。   她前两天去医院打了次短期避孕针,这次不用带药,倒是安全了许多。   自从上次因为吃避孕药导致激素紊乱进医院后,她就不太敢瞎吃药了,问了好几个医生怎么合理避孕才慢慢调整过来。   其实有那么几个瞬间,许姝也纠结要不要就索性算了,顺其自然好了,就像她一开始骗傅明随的说辞一样,要个抱抱……   可每次有了这个念头时,她心里又会非常不安。   凭心而论,许姝觉得自己是个非常自私的人——她奢望傅明随很多很多的爱,并不希望他是因为其他附带的任何原因爱她,其中就包括孩子。   而如果真的有了孩子,许姝就永远没办法分清他会不会爱上她这个纯粹的本身了。   所以,她还是不敢。   她想趁着自己年轻……多自私一下。   许姝拉着小行李箱落地在樊城机场后,走到停车场C区就有人来接。   “傅太太。”前面的司机跑了下来,帮她放行李箱:“辛苦了,路上很累吧?”   “不累。”许姝笑容温柔,如沐春风:“辛苦您了,这么晚还等我。”   她下午放学,坐的晚上的班机来的。   “不辛苦。”司机心里一下子就觉得异常熨帖了,笑呵呵地说:“傅太太,赶紧上车吧。”   “傅先生在酒店等您呢。”   “……”许姝觉得幸亏是黑天,室外停车场的天色暗,让人看不到她尴尬的神色。   “傅太太,樊城比起咱们江城气温有点低。”司机看着她身上的半袖连衣裙,问:“需要我把空调给您调高一些么?”   “不用了。”许姝微笑着摇头,垂眸给傅明随发信息告诉他自己到了。   对面一直没回话。   许姝也没太在意,发了条信息就闭目养神。   她在飞机上一向睡不着,带了耳塞也觉得耳朵难受,一天折腾下来有点累。   不过好在酒店的位置离机场不算远,开车半小时就到了。   许姝双腿有些酸涩,坐着电梯上楼时靠着墙打哈欠。   结果电梯门打开,还没来得及闭上嘴就看到等在外面的傅明随。   男人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身材修长,骨骼清瘦,看起来是洗漱过了,头发有种半干不干的松散,听到电梯声音抬眸望了过来。   许姝被他盯的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动作很蠢。   “你,”她不好意思地瞪着他:“你怎么过来了?”   她本来还想着稍稍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再进门呢,毕竟女为悦己者容嘛!   傅明随看着她的小动作,喉结微微滚动,上前接过她拉着的行李箱:“当然要过来接你。”   他说的无比自然,许姝跟着他后面看着他修长的背影,脑子晕晕乎乎。   直到房间门被打开,傅明随侧开身子让她先进,她刚迈开腿却又被扯住了手腕,压在了墙上。   伴随着‘咔哒’的关门声,迎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吻,缠缠绵绵落在唇角。   动作太急,连门卡都没插回去,屋子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让沉重的呼吸声更加明显。   “别……”许姝被亲的喘不上来气,勉强说:“我还没洗漱。”   她也是多少有些洁癖的,傅明随洗的干干净净等她了,但她还风尘仆仆的呢。   傅明随身体一顿,俯首在她脖颈中的气息灼热到让许姝一层一层的起鸡皮疙瘩。   这段时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的身体。   此刻的变化,鲜明而冲动。   但傅明随还是放开了她,只克制的抱了抱,像是想把人揉进怀里。   “去吧。”他声音喑哑,亲着许姝:“快点。”   虽然时时刻刻都想尊重女孩儿的想法,但有时候……也是很难忍的。   说完,他转身把房卡插/在卡槽里。   房间骤然明亮,许姝忍不住的笑意也暴露在了灯光之下,唇角梨涡若隐若现。   傅明随看着她,本来就幽深的瞳孔更黯了几分。   “那个……”许姝咬了下唇,磕磕巴巴强作镇定地说:“你跟我一起进去吧。”   “再洗一次,行不行?”   因为许姝有点发现,自己也不想忍了。   洗澡是个太浪费时间的环节,很想就着浴缸里的水do一次。 第41章 宝石   ◎就因为你太瘦,才那么容易动不动就晕过去。◎   小别胜新婚, 两个人折腾了大半宿才消停。   傅明随性格虽然比较温柔,但在床上这点事儿上还是会强势,许姝被折腾的受不了, 最后还是主动帮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累的迷迷糊糊着临睡前, 她听见傅明随轻笑着哄自己喝水漱口。   许姝唇角挂着笑意, 陷进梦里睡的很沉。   直至日上三竿, 她被手机的‘嗡嗡’震动声吵醒。   勉强睁开眼睛时天色一片大亮,傅明随应该早就上班去了, 屋内只有她自己。   许姝从枕边捞过手机, 半眯着眼看到‘许眉’两个字时就一阵头疼。   她接了起来,声音有些倦懒的沙哑:“姑姑。”   “小姝啊, 你弟去你给安排那个工作了,做了两天不太喜欢。”许眉没听出来她声音的不对, 也有可能听出来也不在意,直接了当地说:“你再给安排一个别的吧。”   许姝本来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被她气的。   现如今的大环境失业率逐渐增高, 应届大学生毕业了都找不到工作, 结果在许眉眼中找工作仿佛什么大白菜一样说换就换。   她忍着反驳的冲动, 低声道:“您稍等,我先去问问。”   说完,许姝挂了电话给戚悦打过去问问是什么情况。   “害,你别提了, 你那废物表弟实在是干什么都不行,一开始我安排他在前台印单子, 他不断出错, 后来我就给他安排到后勤部搬货了。”   戚悦忍不住吐槽:“但他嫌辛苦不愿意干啊, 前两天就辞职跑了。”   许姝光是听着她的描述, 就能想到赵绍那不学无术的样子。   心口忍不住的气血翻涌,她再次后悔给别人添麻烦这件事,歉疚道:“七月,对不起,我不该找你帮忙安排阿绍的,你家里的业绩没有受影响吧?”   “怎么可能啊,他就是个打杂的还能影响那么多?”戚悦笑了,又忍不住说她:“你跟我这么客气干嘛,我告诉你我也没惯着他,干不好就滚呗,试用期三天都坚持不了,工资我都没给他结。”   女孩儿愤愤的模样让许姝笑了笑,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才挂断电话。   她攥着手机平静了会儿心绪,才给许眉重新打了过去:“姑姑,我问过七月了,是阿绍干不下去自己辞职的。”   “是啊,我知道,那种工作有什么好干的。”许眉不以为然,说得理直气壮:“还不是纯粹浪费时间。”   许姝捏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淡淡道:“前台打印单子是个很基础的工作,这个都干不好的话,别的更加干不好。”   “你什么意思啊,明明就是你不好好帮着找工作。”许眉的语气凌厉起来:“找一个快递公司的前台糊弄谁呢,这样的工作值得好好干么?”   “姑姑,我真的没办法帮阿绍找工作了,他业务能力不行的话我把他推荐到哪里都是给别人添麻烦,拜托傅明随帮忙也是这样。”   许姝手指按着太阳穴,疲惫地说着大实话:“所以,我不能帮您了。”   许眉似是气的倒抽一口凉气,骂她的长篇大论都被猝不及防的堵在了喉咙里。   “你,你……”她声音颤巍巍的:“你就真不管我们了?小姝,你爸生前是怎么跟你说的?我是他唯一的妹妹,你唯一的亲人了!”   似乎是觉得强硬不占理,她又开始卖起惨来,指望着许姝吃这套。   而事实上,许姝也一直被她这套所裹挟,道德绑架。   但她不是能在工作上开玩笑的人。   “姑姑,我能帮上忙的都会尽力帮,可你不能要求我去做我做不到的事。”许姝顿了下,又说:“如果阿绍缺钱的话,我可以……”   “闭嘴吧!你打发要饭的呢!”许眉大怒:“许姝,我求过你什么事么?不过就是让你给你弟找个工作,你老公有权有势不就是动动手指的事?你就我这么一个姑姑这点忙都不帮……”   “对不起,姑姑,我帮不了。”许姝打断她,坚定的拒绝:“因为阿绍还不具备独立工作的能力,我把他介绍到哪里,都是给别人添麻烦。”   许姝性格从小就偏安静柔顺,有点点倔,但从来不会去戳别人的痛点,久而久之养成了说话非常圆滑的习惯。   如果不是许眉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她,她也不想说出‘赵绍一塌糊涂像个废物’这种事实。   眼下这种大实话都说出来了,也没什么往回收的余地了。   许姝匆匆挂了电话,心脏砰砰跳。   不安和小小歉疚的同时……又有点爽快,她自小就是被姑姑教训的,今天还是第一次说出心里话来反抗她呢。   只可惜日记本不在身边,要不然可以纪念下这值得写下来的一天。   许姝皱了皱鼻子,干脆在备忘录里写下——   [5.1,我怼姑姑啦,有的时候真希望欠下的人情能做到银货两讫。]   许姝写完,看了眼快要十二点的时间,惊觉昨晚的胡闹还真是荒唐,自己竟然睡到了快中午。   她连忙起身去洗手间洗漱,不小心牵扯到腰,都是一阵酸涩。   洗脸洗到一半,许姝听到有开门的响动声。   她抽了张洗脸巾,边擦边用脚蹬开门向外面看。   傅明随拎着打包好的饭菜进门,和她对视两秒后忍不住笑了:“刚睡醒啊?”   “……还说呢。”许姝把脸上的水珠擦干净,小声吐槽:“都怪你。”   “嗯,怪我。”傅明随看她长长的头发扎成丸子头,巴掌大的小脸刚刚洗过,就像个…傲娇的水煮蛋,白白嫩嫩的。   可爱到让他的脾气都变好了。   傅明随拎着东西往里面走:“过来吃饭。”   许姝乖巧的跟过去了。   可她跟是跟过去了,但刚刚睡醒没一会儿一点都不饿,坐在旁边吃饭的态度就主打一个‘陪伴’,心不在焉的。   傅明随皱眉:“怎么不好好吃饭?”   “我不太饿……”许姝表示实在是吃不下去:“刚醒嘛。”   “就因为你太瘦。”傅明随扫了眼她睡袍下两条纤细的小腿,淡淡道:“才那么容易动不动就晕过去。”   ……   是怎么做到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骚的话的?   许姝耳朵都红了,怒道:“才不是……是你太过分了!”   “过分么?”傅明随轻笑:“我怎么过分了?一直都是你说动才动,你说停就……”   “别说了。”许姝慌乱的抬起手堵住他的嘴,硬着头皮道:“吃饭,我现在想吃饭了。”   她强制性的转移话题,低头干饭。   傅明随垂眸看着,满意一笑。   这趟来樊城出差,傅明随的既定计划是一周,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人员清洗的过程不算特别顺利,约莫还得多留两天。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揉捏着许姝软乎乎的手指把玩,同她说起了这件事。   许姝听的一知半解,好奇地问:“什么高层啊,这么难清洗?”   “樊城这边的公司一直是归大伯管的,只不过收益总也上不去。”傅明随也没瞒着她,大方地说了:“是该动动某些尸位素餐的老人了。”   只是这边的管理层都是傅坤沉安排的,也就是他大伯,动的话要提前打打招呼,否则不好弄。   许姝听不明白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只问:“会顺利么?”   “会的,没什么问题。”傅明随揉了揉她的头发:“明天在这儿办公怎么样?能陪陪你。”   “好啊。”许姝自然是开心的,毕竟她五一只有三天假,后天晚上就要回去了,只不过……   “傅明随,我觉得。”许姝把他顺着头发蔓延到自己后颈揉捏的手扒拉下来,严肃道:“你弄我的手法和我弄赖赖差不多。”   就跟撸猫似的rua来rua去!可恶这就是食物链么?   “你俩确实差不多。”傅明随笑:“挠人的时候。”   “不过我不喜欢猫。”   后面转折处喜欢什么,自然不必多说。   许姝很好哄的,咬着唇笑:“就算你不喜欢猫,喜欢我,今天也不行了。”   她晚上睡不好白天倒是能补眠,可他呢?   傅明随没有勉强,只是故意做作的叹了口气。   “别叹气啊。”许姝微微抬头,捧着他的脸亲了下:“等你忙完再放纵吧,傅先生。”   她知道能让他拉长线处理的业务,绝对不是三言两语描述的那么简单的。   果然,第二天傅明随在酒店办公的时候,许姝光是听着他开个没完没了的视频会议,都头大了。   不光如此,他大伯傅坤沉还亲自打电话来批评他做事激进。   “现在大环境不怎么样,稳定点不好么?”傅坤沉叹气,语气里似是又有点害怕又忍不住埋怨:“老三,你怎么隔一段时间就要拿集团里的老人出来开刀一次?”   “大伯,您这就冤枉我了,开什么刀啊,我又不是医生。”傅明随笑笑,修长的手指转着笔,回答的很是悠闲:“再说了,我也没拿老人立过什么下马威。”   “能不能留在景徽,全看业绩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明随,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了,还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傅坤沉竟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老马他们都在樊城的公司干多少年了,那是一笔遣散费就能解决的事儿么?”   “大伯,我知道很难,更何况他们和您的关系还好,这面子上吧抹不开。”傅明随‘诚恳’地说:“所以交给我就成,不用您操心。”   傅坤沉:“……”   他被气到没话说了。   许姝在一旁听得忍不住笑,又很佩服傅明随面不改色就能把别人怼的哑口无言的样子。   她就不行,从小到大只要和别人吵架,必定是自己先气的脸色大变的。   傅明随见她笑,伸手点了点她秀气的鼻头。   “大伯,您那边没事儿了吧?”他盯着她,眼睛都不眨的说瞎话:“没事儿我就先挂了,这边还有会要开。”   ‘开会’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老三,你先等等,你…你也别太自大了。”傅坤沉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气:“我提醒你一句,做得太绝是要得罪人的。”   “你之前非得收购冯氏那两个赔钱的公司,集团里不也有很多股东反对?虽然你占比最大有决定权,但最后还是我和你二叔一起给你说的话。”   这在商战中等同于‘战队’,虽然就算两个长辈就算不站队傅明随,他也依旧会我行我素。   可在傅坤沉的心里,自己等于是卖了个人情给他的。   而现在他如果不打算还,就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了。   傅明随听着,却笑了起来。   “这个啊,您不用担心,是会赚钱的项目。”他淡淡道:“现在看起来没什么搞头,过几年就不一样了。”   说完,他干脆地挂了电话。 第42章 宝石   ◎傅明随就在原地站着,一双黑眸含笑注视着她,很……让人安心。◎   许姝五一放三天假, 在樊城陪了傅明随两天半,三号下午坐飞机返回江城。   傅明随亲自开车送她去机场的,到的有点早了, 按着她在椅子靠背上亲了好一会儿。   “你要这么舍不得我……”许姝被他亲的气喘吁吁, 红润的唇抿了下, 笑着戏谑:“我改签啊, 坐下一班飞机。”   “不行,那到江城就太晚了。”傅明随摇头:“不安全。”   “你不都安排司机接我了……”许姝嘟囔着:“还这么谨慎。”   傅明随没回她的话, 只是笑笑。   他在自己身上可以随便点, 但对于她的事,还是谨慎为好。   两个人又黏糊了会儿, 傅明随才把她送进机场里面。   “落地给我发信息。”傅明随顿了下,继续说:“我大概五号左右回去。”   “嗯。”许姝笑着点头:“你放心吧。”   乖乖的模样让人心里熨帖, 他忍不住抬手,用手背碰了碰女孩儿细嫩白皙的脸。   一个很自然而然,又很意外的亲昵动作。   许姝微怔, 听他低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这两天晚上樊城这边都有饭局, 你要是联系不上我也不用担心。”   “简节会在旁边跟着。”   许姝眨了眨眼, 回过神后调侃:“又压榨简秘书啊?”   “他乐在其中呢。”傅明随把行李箱递给她,抬了抬下巴指向安检口:“去吧。”   许姝接过,牵着他手指的小手轻轻捏了下,然后转身离开。   可走的时候, 又忍不住回头——傅明随就在原地站着,一双黑眸含笑注视着她, 很……让人安心。   她来过无数次机场, 去过很多次地方, 但心里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暖洋洋。   等过了安检坐下候机, 许姝给傅明随发了条信息:[我找位置坐下啦,你回酒店吧。]   [傅明随:嗯。]   许姝打开Safari,点进去自己收藏的网站,搜索了一下冯氏的最新动态。   前两天听到傅明随和傅坤沉打电话时提到冯氏,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不太具体,但结合傅明随之前对她说过的收购案,她知道景徽是买下冯氏在郊区的两栋写字楼的。   可为什么在傅坤沉的嘴里,这像是一桩赔本买卖?傅明随并不像是会做赔本买卖的人。   许姝想着,在网站页面刷新着新闻看。   这些年她都没有停止关注冯氏的大事小事,其实也说不清现在是种什么样的执拗心态了。   多年前许明华出事故的时间点太蹊跷,许姝怎么也没办法说服自己那一切都是个‘纯意外’,但是要她找到证据……那是一点都没有。   唯一让她觉得有迹可循的,还是当年出事时警方调查,告知她害死她父亲的肇事司机承认自己是连续接活疲劳驾驶,且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这事儿也只能这样了。   许姝浑浑噩噩时,麻木到赖在警察局不走,听到有负责整理案件笔录的警察嘀咕:“奇怪,看检查也构不成疲劳驾驶的程度啊。”   她浑身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清醒到后脊梁骨都发凉。   可无论她怎么追问,警方和司机都是统一口径的认定这是一场意外事故。   许姝甚至找到了当初和许明华一起作为被害人的女明星公司,但那个当时正当红的女明星突然出事,在舆论上虽然沸沸扬扬,可公司处理的却很低调,没有任何攀扯的干脆利落。   案件结的很快,肇事司机判了刑。   可越是这样什么痕迹都没有,她越是觉得不对劲儿。   许明华平日里开车很谨慎,这次和那位名叫蒋梦的女明星是一起出事的,且司机并不一定是真的疲劳驾驶……   凭借这三点,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许姝执着的认为不会是一起简单的交通事故。   可是她的父亲很老实,又没有和别人结过仇,谁会害他呢?   想来想去,要查还是只能从冯氏这边查起,毕竟出事那天是许明华帮着冯氏开车去接蒋梦。   女明星名义上是去冯氏企业做站台活动的,可实际上呢?   许姝不想极致阴谋论,但纠缠在心里多年的疑惑也不能轻轻放下。   只是凭借她的身份,如果不通过傅明随牵线搭桥的话,怕是这辈子也没办法和冯氏有什么交集,就是具体该怎么说呢……   如果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他,他会帮忙么?   光是想想这些,许姝就觉得头疼。   候机室的广播响起,她索性不继续想,收起东西上飞机。   樊城那边的事情比较麻烦,傅坤沉一个劲儿的使绊子,比起本来定下的五号,回来的时间又要晚两天。   许姝知道的时候颇为失落,但更关心的还是他那边的情况。   “没什么事。”傅明随笑着应答,声音轻松:“就是不想和大伯那边闹得难看,再周旋一下。”   许姝松了口气:“那就好。”   “对了,小姝。”傅明随叫她:“我有件事和你说……”   “晚上再说吧。”许姝这边被隔壁桌的老师敲了敲桌子,连忙压低了声音:“我马上有课,晚上给你打电话哦。”   傅明随‘嗯’了声。   放假之后的前两天一贯是有些忙的,许姝一整个下午几乎脚不沾地没得空休息,更别提看手机了。   临下班前回办公室,才看到一串的未接来电,都是许眉打来的。   她眼皮子跳了跳,不理解这些天都没有主动来打扰的姑姑又想说什么。   许姝攥着手机,等走到停车场里上了车,到安静场所才给她回过去。   对方秒接。   “姑姑。”许姝抢着开口,柔声道歉:“抱歉刚才上课没看手机,有什么事吗?”   “哈哈,没什么事。”出乎意料的,许眉声音很温和,并没有前几次的厉声苛责:“我就是打个电话问问你最近怎么样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许姝没有放松,反倒警惕起来:“挺好的。”   “上次打电话闹的挺不愉快的,其实想想没必要,咱可是一家人啊。”许眉笑呵呵的:“你有空和明随一起回来吃饭呗。”   许姝柔和的眉眼微僵,想了想直接问:“姑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也没什么大事,不就是你弟工作那点小事么。”许眉刻意强调着‘小事’两个字,然后说:“我打电话联系上明随了,他说帮忙解决。”   许姝呼吸一滞,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下意识的攥紧裙子布料。   “到底还是一家人,咱还能跟着沾沾光。”许眉光是从声音里就能听出喜不自胜,还不忘教育她:“小姝,你也得跟明随学学他身上的优点,别老是那么犟,不知道变通……”   许姝忍无可忍,趁着自己在想说出不客气的话之前,颤抖着手指掐断了电话。   她是真的没想到许眉会这么‘神通广大’,能联系上傅明随那边。   挂断电话之后的第一反应,许姝就想给傅明随那边打过去问问究竟有没有这么回事,可拿出手机又犹豫了。   才五点钟……他那边应该还没下班。   傅明随这段时间忙的团团转,自己要是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去打扰,实在是有些不知轻重。   还是等晚上吧,他说了晚上会联系自己的。   许姝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开车回家。   食不知味的吃了晚餐,又给猫换了猫粮清水,许姝看了眼刚刚过七点的表,按开自己的手机还是空空如也。   没有信息,来电,傅明随应该还在忙。   她不自觉的啃了下指甲,在咬到指尖后又立刻缩了回去。   这种下意识的小动作她控制了许久才不让它成为‘下意识’,不能退步。   许姝不想把自己的情绪沉浸在焦灼里,索性去洗澡。   洗过澡又备了明天的课,等重新拿过手机看将近九点却依旧没消息时,她秀眉微蹙,索性主动打了过去。   傅明随不是随性失约的人,说了晚上联系她不打电话,怕是有什么事。   忙音‘嘟嘟’响了一阵,直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   许姝想了想,给简节打了过去。   这次对面倒是接的很快:“许小姐?”   “简秘书,我想问一下。”许姝立刻说:“傅先生怎么不接电话?他在忙吗?”   简节握着手机走远了些,到僻静处才给她回话。   “许小姐,傅总今晚有饭局,是傅坤沉先生组的局。”他压低声音,暗戳戳地解释:“桌上有不少人,您打的傅总私人手机的话,他不方便接电话。”   有些事不需要简节解释的那么明白许姝也懂,傅明随要是表现出来,老油条岂能看不出他的区别对待?   在人前时,一举一动都容易被审判。   “嗯,我明白的。”许姝松了口气:“简秘书,麻烦你照顾他少喝点酒。”   “没问题的,许小姐。”   挂断电话后,许姝趴在桌子上,感觉有些无力。   其实这几个小时过去,一开始那种冲动劲儿也早就过了。   她知道傅明随肯定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肯帮许眉解决事情,本质是为了她好,但是……她必须得提醒他赵绍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了在戚悦那儿的前车之鉴,许姝可不想让自己这个废物堂弟再去连累别人了。   她只想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和傅明随说清楚,让他不要帮忙。   至于会不会进一步得罪许眉……在她看来也不是很重要了。   许姝从小就是乖乖女,一直都很听父母的话。   从前许明华告诉他做人要善良柔顺,懂得孝顺家里的长辈,搞好人际关系。   许眉是她父亲的妹妹,她为数不多的亲戚,也在危难之际帮过她。   因为这些,许姝一直都很刻意维护他们之间的关系,哪怕让自己受委屈也不是很在乎。   但可能有些人的性格天生就是合不来。   当家里人,也是需要一些缘分的。 第43章 宝石   ◎桃色新闻,最能耽搁一个人。◎   七号的时候, 傅明随才从樊城回来。   在那儿待了差不多十天的时间,他想清理的那批高层已经弄折了大半,只给傅坤沉留了一只手能数过来的心腹, 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辛苦了。”许姝给他盛了碗排骨汤递过去, 看着男人苍白的脸色有些心疼:“你为什么看起来瘦了?”   傅明随本就清瘦, 可这几天没见到, 他脸上的线条肉眼可见的愈发瘦削。   “酒喝的有点多。”他接过碗放在桌上,抬头看着她笑了笑, 然后把人揽住腰搂了过来, 低声道:“喝多了就吃不下饭。”   这两天就是这么过来的。   许姝觉得傅明随此刻像个小可怜,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柔声道:“我晚上给你做好吃的吧,事情解决的彻底吗?”   “嗯, 差不多。”傅明随修长的手指拿起碗,喝了口汤:“大伯知道那些老人保不住,想安插进些新人——都是嫡系。”   许姝不是经商的, 但职场大同小异, 说来说去就是争权。   她问了句:“麻烦么?”   “不麻烦, 他想推人进来就推。”傅明随笑笑,很无所谓的模样:“我看能力。”   清理樊城那边的高层,并不是为了针对傅坤沉,只是因为那群老人的能力已经不足以适应新市场了。   假若傅坤沉新推上来的人有能力, 他可以不在乎那么多,择贤而用。   “那你要睡一会儿么?”许姝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感觉你这两天也没有睡好。”   “晚上睡吧, 过会儿还得回趟公司……”傅明随顿了下, 看着她问:“小姝,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他能看得出来女孩儿的欲言又止。   许姝有些惊诧于傅明随的敏锐。   她确实有事想问他, 不过本来是想等他休息好再问的,不过既然他现在主动提起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她说:“前天…我姑姑给我打了个电话。”   许姝并不用全说的那么明白,说这一句傅明随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嗯,她也打电话给我了。”他有些不解:“你不想我帮着你弟弟安排工作么?”   许姝果断摇摇头:“他不行的。”   傅明随听着女孩儿笃定的回答,有点想笑。   “或者你应该给他一个机会。”他觉得这事儿没什么重要的,随口说:“毕竟是你的亲戚。”   “就因为是亲戚…我才了解他的能力。”许姝秀眉蹙起:“别给他安排工作了,他会给你添麻烦的。”   她知道傅明随在工作上的态度一向是严苛的,细致的,自然更不想让赵绍这个害群之马来‘走后门’。   “给他安排个闲职,还谈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傅明随把碗里的汤喝完,起身拿去厨房,无所谓道:“毕竟我答应你姑姑了,让他干一段时间再说。”   许姝还是觉得不妥:“可是……”   话没说完,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只好把话咽了下去。   傅明随不着急,洗了手擦干后才走过去接起电话。   许姝瞄了一眼,是简节打来的,他刚开始接的时候不慌不忙,淡声应着,后来长眉蹙了蹙。   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傅明随唇角竟然勾勒出一抹冷峻的弧度,很……瘆人,她之前都没见过。   许姝呆呆地看着他,直到傅明随挂了电话后准备出门。   她连忙问:“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就是……”傅明随顿了下,看着她:“具体的我得到公司再处理,要是有人给你打电话说些什么,别信。”   嗯?会有人和她说什么?   许姝没听懂,目送着傅明随的背影快速离开,还都是云里雾里的状态。   直到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戚悦给她发微信问她看没看到财经板块上的新闻,许姝才知道大约发生了什么事。   江城财经版的头条,标题写的挺夸张的:[景徽掌门人深夜和当红女明星孟乔互相搀扶,疑似有染。]   孟乔是如今娱乐圈很当红的小花,二十五岁左右的年纪,有几部不错的影视剧,人也长得漂亮。   戚悦是追星的,之前和她八卦过女明星大多也都得陪高层吃饭,像是孟乔这种的,一顿七位数起步。   许姝点开新闻里的配图看了看,当红小花确实明艳漂亮,穿着赫本风的小黑裙,露出来的细长四肢莹白如玉,在黑漆漆的地下停车场里白的发光。   两条胳膊水蛇样的缠在傅明随香槟色的西装上。   男人微微低着头,一只修长的手扣在她的手腕上,女生背对着镜头,两个人的神色都看不分明。   可大抵是因为这两个人无论外貌还是身材都十分出众的缘故,照片里面即便亲密动作十分克制,拍出来也十分有氛围感。   让人遐思的氛围感。   毕竟总裁和女明星……放在哪里都会让人想入非非的。   许姝顺手刷了刷评论,发现竟然已经有一堆网友在刷‘kswl’和‘两个人好配’等等。   一大堆几万几千点赞的热评。   直到很下面,才有网友弱弱的说:[那个,我记得景徽这位傅总不是结婚了么?前段时间的新闻……]   许姝忍不住笑了笑,关掉微博回戚悦的消息——   [没什么事的,前两天景徽一直有酒局,孟乔作陪。]   [这种图片,一看就是媒体故意拍出来搞事的。]   其实现实是她什么具体的情况都不知道,这些也都是猜出来的。   可许姝觉得这基本也就是大差不差的事实了,对于傅明随的人品,她是绝对相信的。   顶多……就是对于他的饭桌上有女人这件事,稍稍有点不舒服罢了。   许姝又和戚悦说了几句,让她放心,表示了网络上那些事都是无稽之谈云云……   但现实很快打她的脸。   网络上那些营销号不知道收钱了还是怎样,似乎有意识把这件事情闹大,没一会儿,‘景徽掌门人深夜幽会孟乔’这个词条居然上热搜了。   许姝皱眉,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   景徽是江城的龙头,媒体怎么可能有那个胆子散播傅明随的桃色新闻?除非……有人刻意授意,同他作对。   许姝有些担心,正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问问,简节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她立刻接了起来。   “许太太。”简节声音像开了二倍速的着急:“傅总正在开会,叫我先打电话告诉您一声,网络上那些传言都是不实消息。”   “我知道的。”许姝连忙回应,想了想问他:“很棘手么?”   “还好,就是内部有人捣鬼。”简节压低了声音,同她讲:“是有人转移视线,故意给傅总添麻烦。”   能在这个节骨眼想起给傅明随造桃色新闻的,用脚趾想也能想出来是谁了。   无非是想要分散男人的注意力,在樊城那边的公司里再寻求些机会罢了。   所以说简节的用词是‘内部’。   许姝深吸口气,低声道:“知道了,谢谢你。”   在这种时候她帮不上傅明随,也许能做的就是不去添乱了。   热搜在微博上飘了一晚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圈内人士爆料’和难听的言论都有。   无外乎说孟乔想傍着景徽这根‘高枝’上位,年纪轻轻就去当小三之类的了,至于傅明随,不知道网友是不敢评价还是觉得没话题度,声量反而小。   哪怕有一些零星的讨论,也都是在说‘豪门世家里的总裁,这种事也太正常了吧,你看他老婆敢出来说什么吗?’。   许姝心口觉得小小的被刺了一下,索性抿紧嘴唇关掉手机。   网络言论这种东西是控制不住的,越看就只会让心情变得越糟,还是眼不见为净。   而且,她也确实没有表面上表现得那么平坦。   事情从被爆出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孟乔作为女明星,在圈内肯定要讨论度更大,但无论是她的经纪公司还是本人都没有做出任何辟谣行为……   许姝不知道女明星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自觉的,就焦虑到抠指甲。   直到九点多钟,门口才传来开门的响动声。   一直坐在桌前强迫自己备课的许姝听到动静,立刻快步走过去。   “嗯?”傅明随正在脱鞋,抬眸看她鼻梁上架着看电脑时专用的低度数眼镜,长眉微微一挑:“还没休息?”   他这若无其事的平淡态度让许姝一愣,摇了摇头:“还没有…想等你回来。”   “抱歉,让你担心了。”傅明随走到她面前,把人揽在怀里,声音似是有些疲惫:“那照片是大伯故意安排人拍的,想让我因为这边的事焦头烂额,就没空管他那边了。”   毕竟他现在属于有妻子的人,解决桃色新闻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许姝没说话,沉默的拽住他的衣袖。   半晌后,她才小声问:“为什么…那个女明星,就是孟乔那边不出来辟谣?”   傅明随笑了声,有些不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呗。”   许姝垂下眼,心想她也有。   “饭局上有女生……”她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一下?”   傅明随没说话,从她的肩上抬起头来,漆黑的瞳孔中有丝诧异掠过。   “因为这件事不开心?”他自然而然道:“我以为你了解这种事的。”   许姝一愣,片刻后,有种有火发不出来的憋屈感。   是,她了解,并且她第一瞬间就能推算出事情的经过也绝对不会误会他。   可就因为这样,他就理所当然的应该什么都不说么?甚至连一个解释都懒得。   许姝自认为是个脾气好的,怕他累怕给他添麻烦耽误他的事,可这不代表她就真的要做一个麻木的‘贤惠’妻子,把自己的一切观感都封闭起来。   甚至是自己的丈夫深夜和别的女人被拍到,另外一方不辟谣,她都‘理所当然’的不需要任何解释。   “是,我应该知道。”她笑了笑,平静的阴阳回去:“傅先生多余解释了。” 第44章 宝石   ◎“猫太想你,都掉毛了。”◎   当天晚上, 许姝是拿了被子到客房去睡的。   她找的借口有理有据,是怕耽误忙了好多天很累的傅明随休息不好,才主动要去客房为他创造良好环境的。   但小姑娘声音里的抑扬顿挫, 阴阳怪气, 他听不出来才有鬼了。   “小姝。”傅明随气笑了, 修长的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别闹了。”   “我没有闹, 我确实想去隔壁客房睡,因为我这几天睡眠质量不太好, 总是翻身半夜还起床。”许姝一本正经道:“你应该好好休息, 就适合自己睡。”   说着,拿着自己的被和枕头就要走。   傅明随长眉皱起, 三两步的就走到她面前拦住她。   “有什么话好好说。”他低沉的声音夹杂了几分不悦:“为什么突然就不开心了?”   看,他连为什么都不知道。   许姝禁不住想笑, 因为不知道一向聪明的傅明随是真不知道,还是仅仅懒得去思考她的所思所想。   傅明随看着她面容冷淡,强迫自己舒展开眉头, 柔声哄:“是因为被拍照的事儿么?没第一时间告诉你, 确实是我不好。”   许姝沉默片刻, 低声说:“其实是我情绪不好,傅明随,我只是想独自呆会儿,想想事情。”   “你快休息吧, 看起来真的很累了。”   这种这么疲惫还要顾虑她,却根本考虑不到点子上的模样让许姝既心疼, 又无奈。   不待傅明随应声, 她有些强硬的掰开他攥着自己手腕的修长手指, 转身离开主卧。   躺在次卧那张长时间没人住而有些冰冷的床上, 许姝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明亮的双眸看着天花板。   盯久了,眼睛就有些酸。   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和傅明随之间的关系走到了一种另类的‘瓶颈期’。   现在的情况看似挺好的,傅明随好像挺在乎她,需要她,会哄她……但许姝发现不是这样的。   或许是傅明随居高位久了,虽然骨子里绅士温柔,懂得尊重她的意见,但很多事他还是习惯自己直接做主。   譬如帮着赵绍安排工作的事,又比如今天的事……   傅明随可能是觉得这样的解决方式好,但却不会主动过问一下她的意见。   他觉得帮助赵绍安排工作是动动手指就能搞定的,还可以帮她解决一桩心事,所以不需要过问她的意见。   他觉得酒桌上有女人参与进来陪着很正常,被拍到是意外,她早就应该有心理准备或者说应该去理解,所以也不需要解释。   许姝不止一次地意识到,她和傅明随之间是不平等的。   只是这次更加明了,深刻。   身份使然,他们之间不可能完全平等,但不代表她能真正的不在意。   现代社会不像是古代的封建制度,因为她家庭不行,就默认‘配不上’。   许姝自问自己想要的是傅明随这个人,是他的心,而不是他的社会地位和家财万贯。   正因如此,她才毫不犹豫的签了婚前财产协议,所以,她没有什么配不上他的。   许姝是个很聪明的姑娘,知道是时候该冷一冷了。   不是他们结婚了,她就要无条件的没脾气的。   有的时候不稍微‘闹一闹’,可能傅明随都不知道……她有多在乎他。   第二天早晨,许姝早早就起来了,赶在傅明随起床前快速的洗漱完离开。   等到傅明随起床时,偌大的家里一片空空如也的清冷。   明明只是少了一个许姝,家里的猫还在,其他的东西也还在,可无端就是给人一种‘没有人气儿’的感觉。   傅明随长眉微皱,早起的那点起床气伴随着‘许姝不在’的这个事实,愈发严重了。   他强忍着打电话过去询问的冲动,假装若无其事的吃了早餐,然后去上班。   只不过,任谁都能看出周身一片黑漆漆的低气压。   一整个上午,所有员工走进傅明随办公室,都是被冷到搓着手臂出来的。   其中最惨的当属简节,因为他一上午要进出总裁的办公室十几趟,被低气压冻的直打冷颤。   尤其傅明随还阴测测的逼问着:“网络上那些传言,压下去了么?”   “傅总,您放心。”简节连忙说:“负面热搜和词条都撤了,关键词锁了,公司这边已经出了澄清声明。”   傅明随听着,神色稍缓,又问:“那女明星那边呢?”   那天晚上的饭局,傅坤沉找去作陪的人有许多,他都想不起来那女明星叫什么名字。   “还没什么动静。”简节摇了摇头:“估计是等着咱们这边先发声,然后再跟着作出声明。”   反正无论如何,那边已经赚大了。   现在景徽官方出来辟谣,女明星那边被骂了一晚上后还能得到事情反转后的‘怜爱’。   傅明随抬了抬唇角,弧度有些冷。   “简节,从前我觉得有些事睚眦必报太累,懒得计较,毕竟每天的事儿都太多了。”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像是同简节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但现在觉得,无非是那些事没真正影响到心情罢了。”   正所谓针扎不到自己不知道疼,在商场里也一样。   女明星想利用他炒作一下吃点红利算是大事么?根本不算,换做从前的他压根就懒得计较,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这件事,许姝和他闹别扭了,所以那个叫孟乔的女明星只能怪自己倒霉,撞到枪口上。   “就和对付大伯一样,敲打敲打那女明星的公司。”傅明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淡淡道——   “给点教训。”   许姝一上午接到了四五个傅韵打来的电话。   小姑娘在那边哭个不停,一个劲儿的软语求着:“嫂子,我爸真不是故意设计三哥的,都因为樊城公司的那点事儿……他失心疯了。”   “现在三哥都不让我们家管事儿了,明面上没动人,实际上已经把我爸架空了。”   “嫂子,你能不能帮我们求求情呜呜呜呜呜……”   傅韵是傅坤尧的小女儿,上面还有一个哥哥,自从出事之后家里没好日子过,自然是觉得天都塌了。   许姝被她哭的头疼,纤细的手指按着太阳穴,低声道:“小五,我不懂商场上这些事,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知道。”傅韵连忙说,声音哽咽着:“可是你和三哥是夫妻,他会听你的劝的,我们在他面前都说不上话,他就听你的……”   傅明随就听她的?这可真是许姝听到的最好笑的一句话了。   她忍着自嘲的笑意,淡声道:“抱歉小五,我没办法帮你。”   “这几天学校里的课程非常忙,我搬到宿舍来住了。”   既然决心要冷一冷她和傅明随之间的关系,许姝也没给自己留什么余地。   要是想一半做一半,拉拉扯扯的,那就成了矫情了。   所以她是真的收拾了一部分随身用品,打算来宿舍住几天的。   晚上,许姝随便吃了碗泡面坐在桌前备课时,接到了傅明随打来的电话。   她欣然接起来:“怎么了?”   “七点半了。”傅明随在同她说话时一向温柔的声线里带了几分生硬,是显而易见的不悦:“怎么还没到家?”   许姝:“哦,忘记和你说了,我这两天在学校住。”   对面不说话,唯有呼吸声沉重。   “傅先生,你在生气吗?”她眨了眨眼,无辜道:“你别生气,学校最近很忙,谁都有忙的时候,你应该能理解吧……”   傅明随前几天刚出差完,十分的‘不着家’,此刻真是没有半点立场反驳她。   哪怕是许姝肉耳可听的就是在阴阳怪气,闹别扭。   “小姝,别这样。”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无论你是因为什么生气,都是我的错,回家吧。”   许姝沉默着不说话,总觉得他这服软特别像‘我不知道我错哪儿了但既然你说我错了那就错了吧’的无力感。   以至于她真的为这种‘歉意’一点点的波动都没有。   不是作精,矫情,就是不想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这一切——这样只会留下一次她没事找事的印象。   许姝想了想,问:“傅先生,你要我回家,是因为我不在不适应吗?”   “当然。”傅明随回答的毋庸置疑。   “可你是因为什么不适应呢?因为习惯了陪伴?”许姝笑,询问的声音很柔和,甚至可以说是循循善诱:“还是单纯觉得我闹脾气,不识抬举?”   傅明随沉默两秒,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冷硬:“胡说。”   他怎么可能觉得她不识抬举?   “我们是夫妻……”他有些干涩的找着理由:“生活在一起不是很正常么?”   “即使是夫妻,也是需要平等的凝视对方的。”许姝垂着眼,认认真真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傅先生,我可以接受相处时间不多,甚至生活习惯不一样,毕竟感情这种事都需要慢慢磨合的。”   “但是……”她顿了一下,索性直说:“我接受不了别人替我做决定。”   傅明随似乎是笑了声,问她:“你指的是给赵绍安排工作的事,还是关于饭局那一系列的事?”   “都有。”许姝很诚实地回答:“其实关于你身上的很多事情我都很关心,很好奇,但我知道你忙,已经尽量克制着不去主动打扰你……但有些事是控制不住的。”   如果一直保持那种不闻不问的贤妻状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可能这世界上只有那种AI的机器人,才是完美无缺的。   但她不是。   或许在傅明随看来,自己所在意的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她就是觉得别扭,委屈……想要发泄。   “我还要备课。”说完,不等傅明随回应,许姝干脆的挂了电话:“你休息吧。”   对面没有再打过来,可能也在思考。   许姝不是那种把话说完还要反复琢磨消耗自己的人,挂了电话继续备课。   十点左右准时洗漱睡觉。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仿佛又回到了结婚前她和傅明随没有什么接触的阶段。   许姝住在宿舍里,吃食堂,照常上课下班社交……好像在坦诚过后,生活里一下就失去了‘傅明随’这个名字。   她只能从江城的财经板块上听到他的消息。   樊城的公司彻底改头换面,傅明随本来打算给傅坤沉留的那几个嫡系,都被连根拔除了,还有江城的本部一部分高层也有一次不小的动荡。   还有一些不大不小的新闻,譬如那个试图利用他上位的女明星孟乔,她所在的公司发文澄清后没有得到回应,隔了几天,隐约有说她被软雪藏的新闻……   一连串的新闻,看的许姝直皱眉头。   这些有些狠辣,激进的手段,不太像是傅明随平日里的作风……许姝皱了皱眉,有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许老师。”结束了下午最后一节课,许姝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时被学生叫住。   开口的是一个大三的男生,见她看过来,笑容腼腆:“那个,您要去食堂么?”   这个时间,也确实是晚饭时间了。   许姝看了眼手表,点点头。   “那……我们一起去食堂吧。”男生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邀请:“正好我也要去,听说今天食堂有番茄牛腩。”   这算是江外大的隐藏菜单了,时不时出现一次,很受欢迎。   许姝笑了笑,欣然应下来:“好啊。”   她有时候是会和学生一起去吃饭的,因为年纪差不多的缘故吧,能和许多学生聊得来,整体就很平易近人,不端老师的架子。   所以对于学生的约饭,有时间就通常不会拒绝的。   “许老师。”男生见她答应,连忙主动伸手:“我帮你拎着包吧,看起来挺沉的。”   许姝向后撤了撤:“不用……”   虽然她随身拎的包里是装了几本书,但还不用别人帮忙的地步。   “许老师,您别和我客气了。”男生拍了拍自己结实的手臂,嘿嘿笑着:“我是男生嘛,就该出点力气的。”   说着,强行把许姝的包接了过去。   后者无奈的笑笑,也没有继续和他争,毕竟只是小事一桩。   只是两个人走出教室到教学楼的长廊上,许姝脸上的笑意就挂不住了。   有好几天没出现的傅明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她的教室外面,修长的身子靠着走廊栏杆,明明是微微低头,可脊背的仪态却是笔直的。   他听到声音抬眸望了过来,唇角挂着很淡的笑容:“下课了?”   许姝愣了下,好半天才回神:“……你怎么过来了?”   “不能来么?”傅明随一步一步的走进他,修长的身型带来的影子轻轻落下,都有极强的压迫感。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男生,从他手里把许姝的包拿了过来。   是在对方呆滞不解的目光中,强硬的拿过来。   “抱歉。”傅明随看着他,音容都很冷淡:“我太太不能和你去食堂了。”   男生愣住,回神后难以置信地看着许姝:“许老师,你……你……”   他怎么没听说许姝已经结婚了啊!   “那个,钟严,你自己去吧,不好意思。”许姝羞的满面通红,低声道:“不好意思,我临时有点事……”   说完,急忙拉着傅明随离开。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她才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突然到接近突兀了,就这么出现在她的教室外面,连个招呼都不打。   “来接自己的妻子回家,突然么?”傅明随笑了笑:“我不觉得。”   许姝还气着他这两天的音讯全无,想也不想道:“谁说要和你回去了。”   傅明随沉默片刻,静静道:“你这两天没回家……”   “猫太想你,都掉毛了。”   假如他挽回不了许姝,那就让赖赖出马吧。 第45章 宝石   ◎你不做措施,让老婆吃药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猫掉毛了’这个理由说服, 许姝还是跟着傅明随上车回家了。   路上,她不忘强调:“我就是回去看看赖赖的。”   回去了,也不代表要住下。   傅明随侧头看了她一眼——女孩儿的别扭没有掩饰, 都写在了脸上, 明晃晃的表达着不满……   挺可爱, 但也挺可气。   他抬起唇笑了声, 没说什么。   对于这几天为什么没有消息,又去做了什么, 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么想的, 傅明随一个都没有给出解释。   他把她接上了车,仅仅也就是接上了车。   开车回家的一路, 都像是个闷嘴葫芦。   许姝见状更气,索性也不说话,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别过头,闭着眼睛假装小憩。   学校和家里的距离不远,开车一会儿就到了, 她就算装睡也装不了多久。   车子开进停车场里, 傅明随下车绕过来帮着许姝开车门, 想拉她的手,后者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傅明随眼神微黯,把手收了回来。   两个人一路无言,坐电梯时, 傅明随站在她身后,看着女孩儿纤细清瘦的肩颈, 唇角微抿。   回到家里, 许姝第一件事就是打算给赖赖换猫粮, 清水, 还有猫砂。   可打开猫砂盆,发现里面的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的。   她怔住,下意识地看向站在旁边的傅明随。   后者垂着眸子,唇边不知是否漾开一抹笑意:“你确定,要给赖赖解决完生活起居就离开么?”   那他只好先下手为强,让她没事可做。   许姝抿着唇,心里泛起一丝酸酸甜甜的感觉。   她嘴硬着:“当然要走。”   可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有话要说么?”   如果傅明随把她叫回来又什么都不说的话……那许姝真的有想挠他的念头了。   可男人笑了笑,还是一副并不着急说什么的模样。   比起前几天分开的时候,他瞳孔里总有种浅淡的疏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相顾无言的沉默片刻,傅明随的第一句话是:“刚刚那男孩儿是谁?看着挺年轻。”   许姝不知道他提起这个是做什么,闷闷回答:“一个学生而已。”   “学生……其实和你年纪都差不多。”他似是有些疑惑地问:“以前读书的时候,没碰到喜欢的么?”   “……都说过没有。”他们早就互相交代过前任了啊。   许姝被他捉摸不定的态度搞的有些崩溃,烦躁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傅明随没说话,沉默着把人拽了起来。   他不顾许姝一双手刚刚摸过赖赖的皮毛,洁癖都没了,大手扣住她的手腕在腰前,低头亲吻她的后颈。   这种极为亲昵的动作,一般都是前戏。   许姝微微一颤,素了许多天的身子不自觉的就有些发软。   可理智尚在,这样只会让她觉得更羞耻。   “傅明随!”她掰不开他的手指,恼怒道:“你干什么?”   难不成叫她回来什么也不说……就是为了做这种事么?   “想你了。”傅明随站在她背后,看不分明神色,声音有股低低的蛊惑:“搬出去住四天了,还没消气么?”   才……四天么?   许姝恍惚,总觉得有好久好久了。   大概是因为没有联系,便莫名觉得度日如年。   可真切的生气,也不是能被这么哄两下就哄好的。   “傅明随。”许姝握着他的手,不许他更进一步,严肃道:“我不是跟你闹脾气的。”   她都搬出去住了,这次‘闹’肯定要闹出一个满意的结果来。   她想要傅明随正视她,尊重她。   傅明随垂眸看着许姝,目光是说不上来的复杂,幽深,看的许姝莫名其妙的同时又觉得后脊梁骨一阵的发麻。   说不上的……一阵不安。   他鲜少在她面前展现这般有‘攻击性’的眼神,她不明白是为什么。   仿佛几天不见,傅明随的态度像是她做错事了一般。   可他们吵架的原因,分明是他不问不说不解释。   许姝搞不懂他的态度。   不过很快,她就懂了。   傅明随笑了声,修长的手指拨弄她的长发,许姝的发梢荡落在锁骨间,他顺着伸了进去。   “小姝。”在她低低的娇吟声中,他淡淡地问:“每次我们做/爱时,你都想些什么呢?”   许姝身子一颤,十分不理解傅明随这个问题,光是听着……都觉得十分羞耻。   可看向他的神色,却没有半分说笑的模样。   她忍不住问:“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好奇……”傅明随指尖揉捻着她的头发,声音有种自嘲的冰冷:“我们每个发生关系的夜晚……”   “那个时候,你是在专心致志的享受?”   “还是琢磨着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吃避孕药?”   许姝一愣,片刻后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有种如坠冰窖的手脚发冷。   她耳鸣了一样听不清傅明随在说什么,自己却双唇张合着想说话,却又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是徒劳……   房间里安静到落针可闻,死一般的窒息。   傅明随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她做的非常隐蔽。   许姝面色苍白,此刻只好奇这件事。   傅明随没让她好奇太久。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许姝苍白的脸颊,指下的皮肤触感细嫩,却冰冰凉凉。   “你放在床头盒子里的药,我打开过。”他告诉她:“不小心打开的。”   却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同时也释放出那些控制不住的黑暗面——他觉得愚蠢,猜忌,讽刺……   在傅明随的人生中,很少会感受到自己是滑稽的。   可在许姝身上,他尝到了这种滋味。   而讲起来发现的缘由,那就更显得好笑了。   傅明随比许姝年纪大了几岁,阅历更不知道多了多少,闹别扭的那天他一开始因为烦心事多,确实是心浮气躁。   可冷静下来细想一想,就能明白许姝是因为什么不开心。   无非女孩儿觉得他不够重视她,这不能叫闹别扭,反倒是一种在人心尖儿上挠痒痒的撒娇罢了。   傅明随当天晚上没直接去接人,是想着也让许姝冷静一下好好休息一晚上,他处理完傅坤沉那边的事,第二天就可以去学校接她。   为此,他还请了阿姨特意打扫了家里,精心‘布置’了一番,想让许姝回来能有好点的心情。   什么东西都想换新的,卧室里的床单,被罩,采用了没多久的熏香……   然后傅明随收拾东西的时候,就看见了许姝放在床头盒子里的‘维生素片’。   他拿起来晃了下,发现里面没剩几片了。   第二天上班时,傅明随特意路过市医院季白那里,打算去开两瓶同样的药,毕竟许姝之前说过,她有吃维生素片的习惯。   可季白拿过去做了下检测,出来就皱着眉指责他:“随哥,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想的?”   他这不明不白的一句话让傅明随皱眉,也没客气:“说人话。”   “这是避孕药啊。”季白把药瓶塞给他,有些无语:“你不做措施,让老婆吃药啊?”   时至今日,傅明随都很难用言语来描述自己那一瞬间的感觉。   迎着季白指责的目光,他真有种无处遁形的滑稽。   捏着药瓶的指骨用力到发白,甚至额角的青筋都隐约浮现——成年后,他就鲜少有过这种情绪外露的愤怒。   季白都被他阴沉的眉目吓到了,磕磕巴巴地问:“随哥,你,你怎么了?”   “没什么。”傅明随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淡淡道:“这事儿别说出去。”   交代完,他就捏着药瓶离开。   发现许姝在偷偷吃避孕药那天,是他们闹别扭的第二天。   而他本来是打算去学校接她回来的。   现在发现这种事……傅明随觉得自己要好好想一想。   例如,为什么许姝宁可偷偷吃避孕药,也不肯说出来让他做避孕措施?   或者是因为她说了‘想要个孩子’的这种可笑借口?   可追溯到更早,她为什么要自欺欺人的说出这样的话?她分明是不想要孩子的,却甚至搬出白蓉当借口也要和他发生实质性的关系……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猜测都略过傅明随的脑海。   甚至,连那件他本该遗忘的‘男士衬衫’都冒了出来。   那件压在许姝行李箱深处,被她悄悄藏起来,不知道是谁的男士衬衫。   许姝是为了什么和他结婚?又为了什么找借口和他发生关系后,打着备孕的旗号却在吃避孕药?   女孩种种的矛盾行为,究竟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   傅明随没办法立刻去接许姝了,因为他需要时间来思考这一切。   贸然把人接回来,肉眼可见的就是会吵起来。   只是心情差这点调节不了,总有人要被殃及池鱼。   本来傅明随只是打算给傅坤沉一点教训,现在心情不好,连带着樊城子公司那边剩下的人都连根拔除了。   几天内景徽的格局大变,变到连向来不过问公司事情的傅坤禄都亲自过来了两趟劝说,傅坤沉也很快就怂了……   可这都动摇不了傅明随已经做好的决定。   说是杀鸡儆猴也好,随意发泄也好,反正他就是要收拾以傅坤沉为首的那群尸位素餐的老家伙了。   弄的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他也难得这么肆意妄为一次。   连着好几天,傅明随以为自己冷静下来了,发泄够了,才去接的许姝。   只是,他高估自己了。   有些事是无法藏着掖着的,注视着许姝苍白的脸,看着她倔强又不安的眼睛,傅明随知道她是一个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的人——   那他成全她。 第46章 宝石   ◎多年前的那场车祸确实没那么简单◎   许姝在经历了最初头脑近乎一片空白的麻木, 呆滞后,才缓缓的回过神来。   她漆黑的眼珠有些空洞,轻声道:“对不起。”   做错了事情就要道歉, 这是小学生都明白的道理。   而这件事毋庸置疑是她的错,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在刀尖上游走, 早晚有被戳破后反噬到鲜血淋漓的那一天。   傅明随闭了闭眼, 强忍着因为她苍白脸色而异常心疼的难受劲儿,声音平静:“为什么?”   “我想知道, 为什么。”   许姝咬着唇, 没说话。   “为什么把想要孩子当借口?”傅明随攥住她的手腕,控制着自己不要用力, 手背上的青筋却不受控的愈发明显——   “你根本就不想要。”   “一次次的吃避孕药,你知不知道对身体伤害有多大?”   “其实也不是每次都吃避孕药的。”许姝笑了下:“那次进医院后我就改成打短期的避孕针, 没那么伤身体。”   这件事全是她的错,她也不想因为傅明随因为这个有什么内疚。   可她不以为然的语气似乎更让他生气,男人长眉微跳, 大手一挥把茶几上的东西扫在地上——水晶玻璃的烟灰缸和杯子碎了一地。   “你打算长期避孕?”傅明随扣住她纤细的肩膀, 指骨发白:“那你为什么说你想要个孩子?”   如果她说不想要的话, 他难道就禽兽到会不做措施?糟蹋她的身子?   在许姝的心里,究竟把他当什么?   许姝忍着肩上的疼痛,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没办法解释,难道说自己是想通过上床和他发展感情, 只能找出‘想要孩子’这样的借口么?   且不说在这样的情况下说了傅明随会不会信,单凭她的自尊心, 就无法说出实话。   许姝只能道歉, 不住的道歉。   她完全已经忘了自己这次回来, 其实是占据着主动权的。   可真相被揭穿的这一刻, 她就已经完全被动了——甚至是堕入深渊的被动,无力感充斥着全身。   只是她的沉默,却让人联想到许多。   傅明随又想到去接她时那个明显殷勤的男生。   “你的学生都不知道你结婚了,同事也不知道。”他想着婚前许姝说着‘没有什么人需要通知’的事情,声音带了丝自嘲:“你是不是觉得跟我结婚这件事,见不得人?”   许姝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她呼吸都难受,艰难地说:“没有。”   “没有?”傅明随嗤笑着反问,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扯进了客房里。   他打开衣柜的门,从隐蔽的格子里拿出那件压箱底的衬衫,扔在许姝的面前。   在女孩儿惊诧的眼神中,傅明随冷声问:“这是谁的?”   许姝呆呆地看着那件自己早就忘记很久的衬衫,有些失神。   “你为什么一直收藏着别人的衬衫?”傅明随声音绷得紧紧,仿佛强忍的怒气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   “你喜欢的人究竟是谁?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许姝张了张口,一个‘你’字就在唇边呼之欲出,却觉得十分滑稽。   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念念不忘?是因为避孕药的事么?   “傅先生,骗了你想要小孩儿,偷偷吃避孕药是我的错……”许姝深吸口气,艰难地说:“但我没有…没有和你结婚后还喜欢别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如果现在和他说自己多年前就认识他,接受过他的赠予,一直喜欢的是他,未免太滑稽了。   许姝想的一直是等到一个水到渠成的契机,再顺水推舟的说出一切事实,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她如今太狼狈,也太仓促了。   可是,她总不能给他留意下一个‘朝秦暮楚’的形象。   “许姝,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傅明随苦笑:“你跟我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是奔着钱,因为他们有婚前协议。   不是奔着势,她根本不稀罕他的半点帮忙。   也不是奔着爱情,他们之间哪儿来的爱情……   傅明随想着,瞳孔彻底冷下来。   看着许姝沉默的咬唇,他攥着女孩儿的手腕把人扯到书房。   “也许你是因为这个。”他拿出一叠打印出来的文字资料甩到许姝面前,后者来不及伸手接,纸张飘飘扬扬的落在地上。   许姝下意识蹲下来捡,目光所及之处,看到了‘冯氏百货企业’几个大字。   她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是因为这个才跟我结婚的,对吧?”傅明随没藏着掖着,在触及到许姝的目光时,他读懂了女孩儿眼里的惊讶,也看出来她并没有意外。   显然,她就是一直在惦记着冯氏。   他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问:“你是不是一直怀疑你父亲的死因,想通过我接近冯氏?”   许姝蹲在地上的姿势没变,抬眸看着他,只觉得手脚冰冷。   半晌后她才找回自己说话的能力,缓缓地问:“你……你都知道?”   “是。”傅明随坦荡地承认:“结婚前,我查过你。”   “……所以你知道,九年前的时候你资助过我?”许姝眼角抽搐,忍不住想笑:“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可他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看着她像个小丑一样。   “你那时候没成年,进行资助很正常。”傅明随没想着用这事儿邀功,淡淡道:“没什么可说的。”   许姝眼眶忍不住的有些酸。   “你从来就是这样……”她声音里绷不住的带了丝哭腔,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你认为不重要的事情,就可以不说。”   傅明随觉得他家里那群亲戚烦人,不想让她接触,连解释一下都懒得就解决好了一切。   他认为帮赵绍解决工作的事情是对她好,连说都不用说一句就自己做了决定。   甚至他觉得她应该‘懂事’不去过问他的应酬,所以同样什么都可以不解释。   哪怕是现在,那些过去的事情傅明随明明早就发现,仍然是‘他认为’不重要就什么都不说,看着她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在表演。   她一个人惴惴不安的独角戏,心里模拟排练过无数次该如何对他提起从前的那些事……   结果他什么都知道,早就知道。   许姝真的感觉要崩溃了。   傅明随看着她白皙的眼眶发红,微微一怔,下意识弯腰想把她拉起来。   “你别过来!”她甩开他的手,厉声拒绝:“离我远一点!”   傅明随修长的手僵硬在半空中,声音有种压抑的隐忍:“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我没怎么。”她就是太矫情了,心里那些‘梦幻’的泡泡被戳灭,一时之间接受不了现实而已。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怀疑她和他结婚的‘动机’。   “傅先生,我想和你结婚,确实有因为冯氏的缘故。”许姝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轻声道:“我知道我父亲再给冯粤开车之前,也在傅家当过一段时间的司机,傅家和冯氏肯定有来往,除了通过你的渠道,我没有接近冯氏的机会。”   “还有……”   还有其他的,可现在还有必要解释么?对于她的‘动机’,他心里恐怕已经先入为主了。   “你父亲确实给傅家开过车,那时候主要是给我二叔开车,也给我开过几回,我记得他。”   傅明随接过她的话茬,淡淡道:“他离开傅家去冯氏之前的那段时间,似乎很需要钱,频繁接外活,这在傅家是不允许的。”   所以,许明华才被傅家辞退到冯氏开车的。   房间里诡异的沉寂片刻,傅明随重新开口:“在某种程度上,你父亲的死傅家也有责任。”   毕竟如果不辞退许明华,他就不会到冯氏给冯粤开车。   他直说:“我可以告诉你,多年前的那场车祸确实没那么简单,并不全是因为意外。”   许姝心里‘咯噔’一下,怔怔地看着他。   这些年来她自己虽然在脑子里反复琢磨,不断猜测,但始终都是一个人的胡思乱想。   现如今有个人给出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不管是真是假,总归像是裂缝里照进一束光。   可下一秒钟,傅明随的话又让她清醒过来。   “之前的所有事,我们都当作没发生过。”他平静道:“我会帮你查你父亲出事的真相的。”   ……   安静半晌,许姝笑了声。   “傅先生,其实我很欣慰你愿意帮我调查真相。”她声音同样冷静:“但如果我真的接受了这个提议,你现在所臆测的一切,我就再也没有辩解的余地了。”   “无论你相信与否,我和你结婚,并不全是为了我父亲的事。”   说完,许姝揉着蹲到酸胀的小腿站了起来,向着书房外面走去。   傅明随叫住她:“去哪儿?”   “回宿舍。”她顿了下,淡淡道:“我们分开冷静一下吧。”   许姝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没办法‘理智’的和傅明随交谈了。   她想嫁给傅明随的原因大概有一百个,其中九十九个都是因为喜欢他,只有一个是想接近冯氏调查真相。   但这种时候,她只能选择维持骄傲,把那百分之一说出来。   他们之间的误解已经太深太深了。   傅明随觉得她不怀好意,甚至心里装着别的男人。   而她……也是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傅先生不是她所幻想并且沉溺的温柔人格。   本质上,他是个十分凉薄的人。   对于傅明随而言,感情和婚姻可以当作□□的交易,那么其他的事情当然也可以。   在他那边,或许她不需要有独立人格,只需要做一个‘省事’的妻子就行。   只要够乖,他就能大度的原谅避孕药和男士衬衫的一切误会,还愿意去帮她调查真相……   可许姝自问,她做不到那么乖。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高估自己了。   原来她对傅明随的爱意,并没有达到无视一切,闭着眼睛过日子的程度。 第47章 宝石   ◎你想想女人再怎么乖,不也是需要哄的么?◎   初夏的天气, 下起雨来潮湿又闷热。   傅明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向干净的皮鞋上落了烟灰,茶几上摆着好几个玻璃杯。   里面零零散散的, 都是还没喝完的洋酒, 有些杯子里的甚至冰块都没化。   沈昀推门进来时, 扑鼻就是一阵浓重的酒味儿。   入眼室内一片凌乱, 地上还有一堆的玻璃渣。   啧,奇了怪了, 平日里又洁癖又讲究的傅明随居然能待在这么乱的地方。   “随哥。”沈昀走进去, 看着神色有些憔悴的傅明随,微微一愣:“你这是……”   他顿了一下, 没问他是怎么了,只说:“外面都快翻天了, 你不管管?”   至于傅明随私下的状态为什么不好,他显然不适合过问。   而且就算问了,也不见得能得到回应。   傅明随就跟没听见似的, 没理他。   “随哥, 外面真要翻天了。”沈昀无奈, 走过去絮絮叨叨:“我家老爷子都派我出来打听情况了,现在圈子里哪个没在盯着景徽那点事儿啊?”   “你手起刀落把你大伯那条分支都给掀起来了,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趁机分块蛋糕不?”   傅明随闻言,懒洋洋地笑了声:“我还用你提醒啊?”   “那你倒是管管啊!你这快刀斩乱麻的都两天过去了, 反倒不见人影。”沈昀都无语了:“谁都找不到你,结果是躲这儿喝酒了。”   他简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无所谓, 现在公司里面烈火烹油的, 我不出现, 自然就凉下来了。”   傅明随淡淡地说, 眼神却有些放空。   实际上这两天他并没有去深思公司的事情,更多都是在思考他和许姝之间的关系。   傅明随打了几次电话过去,对方始终都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打得多了,她就发了条信息过来,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冷淡:[一个星期的时间,你可以不要打扰我吗?]   一个星期,这算什么时间界定?   傅明随觉得挺好笑的——在他的观念里,遇到事情就应该立刻解决而不是任由其发酵,毕竟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容易越想越多,越想越离谱,   而他和许姝的关系,有那么离谱么?   无非就是多年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罢了,说开了就算了。   只是傅明随没想过,男性思维和女性是不同的。   他大刀阔斧,许姝却更为细腻。   想到那天女孩儿红彤彤的眼眶,他只能压制着自己想去找她的冲动。   越压抑,越心烦,下意识的就忍不住喝酒。   傅明随自己都没有想过,他竟然也有需要依赖外物来缓解焦虑的时候。   “那个,随哥……”沈昀扫了一圈十分杂乱但冷冷清清的环境,试探着问:“你该不会是和嫂子吵架了吧?”   这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老婆气到的丧家之犬。   傅明随冷冷看他一眼。   沈昀被看的一个哆嗦,咽了口口水才敢继续说话:“吵架了……就去哄啊。”   沉默片刻,傅明随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中,他深邃的眉眼瞧不分明,唯有声音像是赌气似的:“不是我的错。”   他想不明白吃避孕药的是许姝,偷偷藏着别人衬衫的也是许姝,而他只是没有在一开始和盘托出认识她的事实,为什么她要那么委屈?   “不是你的错又怎么了?”沈昀忍不住笑了,颇为无奈:“随哥,我说句实话,你就是太矜贵了。”   “你们俩是夫妻哎,恋爱关系里能像你这么端着?”   傅明随长眉皱起,颇有些不服气:“我怎么端着了?”   “你还不端着啊?嫂子都够惯着你了。”沈昀想也不想的举出例子:“上次一起出去,就周末去采摘园那时候,你有洁癖不愿意跟着一起玩儿,嫂子也没玩儿就在旁边陪着你了。”   “怎么看来都是她迁就你,而不是你惯着她啊。”   傅明随微怔,慢了半拍才想起沈昀说的事。   自从答应许姝每个周末陪她出去走走看看花这件事后,他就真的在江城市内寻找各种各样环境好的地方。   某次去的是城南的一个采摘园,有想献殷勤的上赶着讨好把整个山头都包下来让他们玩儿,傅明随觉得太夸张,索性把沈昀和季白他们都叫过来了。   只是人真的多,他又觉得闹,加上本身有些洁癖不愿意去园子里采来采去,干脆就在休息室歇下了。   确实,如果不是沈昀提醒,傅明随倒是忘了许姝也没有去采摘园里看风景,宅东西,而是一直陪着她。   他当时同她说过不用管他,自己去玩儿。   可女孩儿摇了摇头,眼神温润又执着。   似乎比起出去玩这件事,许姝更在乎的是‘和他一起’。   看着傅明随沉默着不说话,沈昀想了想,继续说:“嫂子人漂亮,还那么温柔对你也好,随哥,要我说你真得对人家好点。”   “你想想女人再怎么乖,不也是需要哄的么?”   “你看起来挺关心?头头是道像个大情圣。”傅明随抬起眼睛看他,笑容有些玩味:“上次在采摘园的事情,都记得这么清楚?”   他可记得很早以前在马场的时候,沈昀馋过许姝的脸蛋身材呢。   ……   沈昀哆嗦了一下,立刻滑跪。   “随哥,你可别瞎想,我对嫂子压根没那意思。”他严肃道:“你冷着脸都要把我吓死了。”   “……”他毫无犹豫的滑跪让傅明随觉得没意思极了。   散漫的挥了挥手,他淡淡道:“赶紧走。”   “随哥……”   “别让我说第二遍。”   傅明随的心情不好,显而易见的。   沈昀也不敢废话了,连忙抬腿走人。   室内终于重新陷入寂静,他心里却没有脸上那么平静。   傅明随在思考沈昀的话。   在外人眼里,原来许姝一直是迁就他,惯着他的那个么?   是女孩儿的温柔过于细致入微,让人无法立刻察觉到,还是自己太自大没有认真去思考过?   以采摘园那件事为延伸,傅明随想起了一些别的事。   两个人住在一起后,许姝除了蜜月过后提出让他周末带她出去看花这件事以外,从来没有主动提出过什么要求。   甚至她的兴趣爱好,都是少而浅淡的。   记得冬天时,许姝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喝酒,不是那种啤酒白酒洋酒,而是红酒。   比起喝,更多的是品味,   大概是在意大利留下的习惯,毕竟是盛产红酒的国家。   许姝在意大利有朋友,叫什么苏珊娜,总是能给她邮过来当地的红酒。   有一次,她还邀请自己跟她一起尝尝。   可他怎么说的?傅明随只觉得太阳穴发疼,下意识的不想继续去想。   就在这时,大门的门铃被按响。   傅明随愣了下,立刻站起身走过去——知道他现在住址的人少之又少,莫非……   可他脸上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还未收回去,才看到门外的人时就僵住了。   “傅先生,是沈少爷叫我过来给您打扫房间的。”负责前来打扫卫生的秦姨也是傅家的老阿姨了,慈眉善目笑着看他:“让我进去?”   傅明随从不会把心里的躁意转移到这些无辜的普通人身上,他勉强笑了笑,侧身让她进去打扫。   还不忘轻声说:“辛苦了。”   “不辛苦,傅先生,家里的老先生和太太总是惦记您呢。”秦姨边打扫边说话,冷清的屋子里仿佛一下子有了活气。   她看到茶几上的各种酒杯,很是惊讶:“先生,您不是不爱喝酒么?说喝酒误事。”   傅明随脚下顿住,这才想起来自己拒绝去想的事情。   他在面对许姝的邀请时,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喝酒误事’,然后就去书房忙工作了。   甚至,都没注意到那个时候女孩儿的眼底是否有丝失落。   在那过后,许姝就再也没喝酒了。   家里也没有苏珊娜寄过来的红酒瓶子,他都是后知后觉才发现……   有那么一瞬间,傅明随觉得自己真的挺恶劣。   他这才明白许姝红着眼睛,对自己说‘从来都是你认为不重要的事情,就可以不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在控诉他。   而且是有理有据的控诉他。   傅明随长眉紧皱,没在犹豫的拿起车钥匙出门。   虽然许姝说要他给她一周的时间去冷静,但是……他想道歉。   对之前的种种,因为他确实没做到平等的尊重她。   傅明随一路飙车到了江城外国语大学,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许姝平日里任课的教学楼。   他身上穿着的西装不如往日平整,有丝褶皱,脸上也有些清瘦和憔悴,但依旧迷人,长腿跨过校园的操场时,引来一片人的频频侧目。   跨着台阶上了楼,正巧撞上刚刚下课的许姝。   后者正垂着眼睛整理手中的资料,抬起头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傅明随。   许姝手腕下意识的一颤。   就连她旁边的同事都注意到了她在一瞬间的鲜明变化,连忙问:“许老师,怎么了?”   是一个办公室的男同事。   许姝收回目光,勉强平静下来笑笑:“没什么。”   她想无视傅明随,但他直接走了过来,直挺挺的杵在他们身前。   “这位先生。”男同事疑惑地推了推眼镜:“您是……”   傅明随张了张唇,刚想说话就被许姝一眼瞪回去了。   他闭上嘴,有点不敢像上次一样光明正大地说‘来接太太回家’。   毕竟,现在女孩儿压根就没原谅他。   “不是谁。”许姝绕过傅明随,对旁边的男同事说:“走吧,去食堂吃饭。”   她才不要为了‘突发状况’来改变自己本来的行程。 第48章 宝石   ◎傅先生,这件衬衫是你的尺码。◎   傅明随跟在许姝和男老师后面, 一路赖着跟去了食堂。   期间许姝拿手机给他发了微信,让他走,他回了一句‘有话想说’, 然后还是执着的跟着。   男同事莫名感觉如芒刺背, 浑身不得劲儿。   他也不是傻子, 自然能瞧出许姝和身后跟着的男人关系不一般, 等到了食堂附近,他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许姝回身, 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跟过来?”   “是真的有话说, 我们聊聊吧。”傅明随微笑着看她,目光温柔:“不过在此之前, 你先吃饭。”   中午休息,是吃饭的时间了。   许姝抿了抿唇, 并不松口:“我说了,我想要一周的时间冷静一下。”   “小姝。”傅明随低声道:“你总该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   ……道歉?   许姝微怔,抬眸看着他:“你是来道歉的么?”   傅明随‘嗯’了声。   许姝想了想, 说:“那先吃饭吧。”   傅明随笑笑, 十分顺从的跟在她后面。   她用饭卡给两个人刷了普普通通的饭菜, 在人满为患的食堂找了个角落,面对面地坐下来吃。   傅明随这两天都怎没怎么好好吃饭,胃里空空如也,又喝了不少酒, 理论上应该是饿的难受。   但在如此嘈杂又不是百分百卫生的环境中,能吃下饭也有限。   他勉强吃了一些餐盘里的食物, 便停下筷子。   许姝漫不经心地观察着, 玩味的抬了抬唇角。   她没劝他多吃点, 自己把自己面前这份饭吃光了。   饭后, 许姝领着傅明随从食堂回到她的宿舍。   江大给老师安排的职工宿舍离学校很近,中午休息也能回来小憩一阵,基本都是一室一厅的简装修,条件称得上一句‘不错’。   不过许姝瞧见男人长眉轻轻蹙了蹙,估计这里的环境在他眼里,估摸着和‘贫困区’也是差不多的。   “坐吧。”许姝指了指客厅的小沙发,别过身把自己绑起来的马尾辫拆掉。   这是她休息时的小习惯,放松头皮,一头青丝如瀑泻下,荡在腰间。   傅明随现在很听她的,乖乖坐在客厅那简约矮小的沙发上,一时间感觉修长的腿都有些蜷得慌。   他看着许姝弯腰从门口的一提水里面拿了一瓶递给她,垂着眼睛接过。   “小姝。”他低声道:“跟我回家吧。”   在他看来,这里的生活环境实在算不上‘好’。   许姝没接他这个话茬,只是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道歉……”傅明随顿了下,黑眸凝望着她:“之前我不该那么说。”   “傅先生,你为什么要道歉呢?”许姝从刚刚在食堂的时候就不解这个问题了,此刻终于能正大光明地问,忍不住笑起来:“做错事情的人是我啊。”   “我也有错,我不应该无端揣测你是因为你父亲的事才想和我结婚的。”傅明随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也不应该瞒着我之前就认出来你这件事。”   误会都是滚雪球一样越积累越大的,从一开始,他们就都应该坦诚点。   许姝听着,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傅明随,确实是一个很会抓重点的人。   他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生气,也不吝啬于作出道歉,只是……她在意的已经不是这个了。   这两天的冷静下来的沉淀思考,许姝整理了自己这些年的执念是什么,为的又是什么,更明白在现实面前,那就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她想要傅明随爱她,不掺任何杂质和利益的喜欢她这个人。   可惜在那样的误会过后,估计是永远都不可能了。   傅明随性子是很冷淡的商人思维,本身就对‘情感’的需求不大。   他本身想要的就是温柔如水的解语花,一个省事的妻子。   而自己现在是一个‘欺骗加上利用’过他的形象。   “傅先生,所以你的道歉是……为了什么呢?”许姝深吸一口气,回头看着他。   女孩儿背对着光,五官被晃的看不分明,但身上的气质有种孤注一掷的凌厉:“你想让我继续当你的妻子吗?”   傅明随不解她的话,想也不想地说:“当然。”   他甚至不理解许姝居然会有与之相反的念头。   “为什么呢?”许姝问他:“你喜欢我么?”   傅明随怔住,没办法和刚刚一样立刻回答出‘当然’这两个字。   许姝盯着他,自嘲地笑了笑。   “你不喜欢我。”她轻声道:“在这样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后,隔阂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了。”   傅明随干巴巴地张口:“我……没有不喜欢。”   “傅先生,其实是我的错,真的。”许姝的声音很诚恳:“我们结婚之前,你就曾经告诉我你不是一个很需要爱情的人,也不会主动去爱一个人。”   “是我托大,当时觉得无所谓,可是……”   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终究还是不甘心。   “是,我们曾经谈过。”傅明随深吸一口气,白皙修长的手背上青筋若隐若现,他勉力保持着平静:“我说过我对谈恋爱这件事没兴趣,可不代表是一直没兴趣。”   实际上对于许姝,他早就已经把她归纳到‘爱人’的范畴内了,更何况……   “我们之间发生的只是一点小问题。”傅明随说:“解决掉不就好了么?”   难道因为这么点事,还要不过了么?   许姝笑,心想她和傅明随的思维果然不是同频的。   而‘同频’这件事,恰恰是夫妻在婚姻生活中最重要的事。   他觉得只是一些‘小问题’,可在她的世界里是惊涛骇浪。   “傅先生,这不是小问题。”许姝淡淡道:“是我太贪心了。”   “我真的不能,也当不好一个合格的傅太太。”   她做不到八面玲珑,也无法在深爱的人面前一直伪装成‘无所谓,不嫉妒,不吃醋’的听话模样。   许姝清晰的知道,如果她选择和傅明随回去,继续闭起眼睛装成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模样继续生活,那结局只有两个——   她被驯化成真的对一切都无所谓的金丝雀。   或者,彻底麻木。   但许姝真的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她沉淀了两天,发现自己并非是一时意气,而是她真的觉得她之前高估了自己。   对于傅明随的爱意在经过‘实验’之后,她发现她更想爱自己。   如果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他百分百的爱,那还不如在努力过后还没达到‘两败俱伤’时,抽身离开。   迎着傅明随讶异的目光,许姝轻柔的声音很坚定:“傅先生,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吧。”   市内陷入死一般的短暂寂静。   片刻后,傅明随面色苍白地站起来,冷冷问她:“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许姝敛起眼眸,很是抱歉:“傅先生,我们结婚没多久,婚前签过协议,财产方面也没什么纠葛,离婚的话……双方损失都不大吧?”   她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水流哗啦啦的顺着傅明随的指缝流在了地板上。   原来是他手劲儿太大,竟然把矿泉水的瓶子捏碎了。   许姝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谨慎地看着他。   傅明随知道自己吓到她了,勉强收敛了情绪,眉目沉沉。   “小姝。”他深吸口气:“别说气话。”   “我没有说气话。”许姝面色苍白,语速却很快,像是把藏在心里许久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做你的妻子太难了,我做不到对着傅家那么多人八面玲珑,面面俱到,他们表现出善意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总在想接受了他们好意是不是会让你欠人情,不接受会不会让你被记恨。”   “我知道你很强势,不需要我操心这些,实际上大多数时候都是我自己内耗自己,但我真的做不到不去想。”   “我也害怕给你添麻烦,可能我姑姑家里的事情对你来说不值一提,但在夫妻关系里,我会觉得欠了你天大的人情。”   “这些都是外界原因。”傅明随打断她:“你不喜欢他们,以后完全可以不用接触任何没用的人。”   许姝一愣,眼眶有些热:“你说的对……这些都是借口。”   她喃喃道:“本质原因,是我在这段婚姻里找不到自我了。”   傅明随愣住,黑眸深深地看着她。   “我每天都在想着做什么能让你开心,避免着做什么会让你不开心。”她忍了许久的眼泪扑簌落下:“想来想去,每天的生活里好像就只剩下你了。”   “傅先生,你知道么?我真的很怕这样充满负能量的自己。”   “你……”傅明随看着她簌簌发抖的瘦弱肩膀,修长的手指攥在一起:“那你当时为什么想和我结婚?”   既然这么不快乐的话。   难道和他结婚的这些日子,她没有快乐的时候吗?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许姝不敢看他的眼睛,却必须承认这个错误。   她低声道:“是我想给自己一次机会。”   只不过在尝试过后,得不到圆满的结果——她也愿意心甘情愿的咽下自己的种的苦果。   “什么?”傅明随没听懂。   许姝却不再说,而是折返回卧室。   半晌后,她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递给他。   傅明随垂眸一看,是那件让他觉得十分‘眼中钉肉中刺’的男士衬衫。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一条杏色的女士丝巾。   他瞳孔微缩,抬眸看着她:“什么意思?”   “傅先生,回去试试吧。”许姝顿了下,哭过之后的双眼有种透亮的水润,湿漉漉的,声音瓮声瓮气:“是你的尺码。” 第49章 宝石   ◎许姝是因为喜欢他,才想要嫁给他的。◎   傅明随不知道许姝想表达什么态度, 但他还是把那件衬衫带了回来。   只是要他穿‘别的男人’衣服这件事能把他膈应死,就算拿回来,也是扔在沙发上看, 连碰一下都很抗拒。   许姝说这是他的尺码……究竟是什么意思?   有些时候, 生活里让人烦乱的事情都是接踵而来的。   现在傅明随腹背受敌, 不光是和许姝的关系一团糟, 在景徽里也有一堆人反对他清理高层的决定。   甚至,包括白蓉和傅坤禄。   大概人老了就更在意阖家欢这回事, 白蓉几次打电话前来劝说, 说的都是关于傅坤沉的事儿。   傅明随懒得理,她就只好悻悻的转移话题:“对了, 最近小姝怎么样?怎么我给她打电话总是打不通呢?”   攥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傅明随淡淡说:“挺好的。”   随后补充:“您别给她打电话了, 这段时间……她学校里有些忙。”   白蓉实际上也不并不是那么关注许姝,就是为了找话题,问过就算, 转弯抹角还是把话题又绕回了公司的事情上。   傅明随有些不耐烦, 压着脾气:“您不用管。”   “怎么不用管啊, 你大伯一家子天天来这儿找我闹……”白蓉叹气:“明随,我和你爸都这个岁数了,真的禁不起折腾了。”   要是放在平时,傅明随会多劝她几句。   可现在, 他只想说:“您和我爸出去旅游一段吧,别管这些烦心事了。”   ……   白蓉沉默片刻, 明白他这次是真的不会手软。   半晌, 也只能叹息着挂了电话。   傅明随目光重新落在沙发上扔着的衬衫上, 眸色晦暗。   中午的时候, 简节上门,尽职尽责的报告公司的状况顺便给他送饭。   “这些天公司的业务一直都是尧总在管,沉总来闹过几次,不了了之了。”简节想着一些重点事情,简略报告:“沉总觉得您…最近意志消沉,想联合本部的一些股东弹劾您,说你刚愎自用……”   “尧总……似乎管不太住。”   “要的就是管不住。”傅明随冷笑:“让他们以为我真的不管事了,趁着这个时候随便作。”   他‘沉寂’的越久,反而越能趁着这个机会看看谁耐不住。   既然总有人说他行事‘温和’,不如就真的趁着这个机会把心思各异的小碎催一网打尽。   特殊事件,谁沉不住气,谁自爆。   简节松了口气,心想他就知道傅先生不是真的‘消沉’。   虽然现在的傅先生比起之前,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确实更多了几分冷峻的气质。   但聪明的商人总会利用各种机会,做正确的事。   “傅先生,您吃饭。”简节把打包好的几个餐盒摆在桌上,刚准备离开,转身时看见傅明随扔在沙发上的衬衫和丝巾。   他目光落在那丝巾上,微微一怔。   傅明随注意到他的停顿,问了句:“怎么了?”   “傅先生,这条丝巾……”简节有些不太确定的说着:“您之前好像戴过。”   傅明随一愣,跟着他的视线一起看向那条杏色的丝巾:“嗯?”   “不太确定,傅先生,您稍等一下。”简节翻出随身的ipad:“我找一下。”   简节心里有个大概的印象后做事也很麻利,很快就找出几年前的踪迹,递给傅明随。   “傅先生,你看这个。”他解释道:“四年前在伦敦威斯敏斯特中央大厅开讲座之后的报道,你手腕上系着的就是这条丝巾吧。”   他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这期讲座的上了时代周刊的封面。   而傅明随手腕上‘无意’系着的丝巾成为了一大热点,之后还被买断货绝版了。   当时圈内就有人戏谑着,傅先生不光有经商的能力,带货没想到也这么牛逼。   傅明随看着杂志封面上自己的照片,他一身黑西装,手腕上系着的杏色丝巾本该是格格不入的。   但因为气度卓越,这条Hermes的女士丝巾仿佛成了刻意的装饰品。   傅明随的记忆被这张照片拉到了四年前,这才想起了自己总觉得丢失的一环是什么——   这条丝巾是许姝的。   他们不光是八年前见过,四年前也见过。   就在伦敦的中央大厅后台。   当时有个自称‘工作人员’的女孩儿莽撞的撒了他一身咖啡,里面看不出来,露出来的白衬衫袖口却需要用东西遮一下,于是那个女孩儿拿出了自己的丝巾系在他的手腕上……   那个他早就忘记,不过是当作人生中无数件小事之一的插曲里的姑娘,就是许姝。   傅明随倏地站了起来。   “傅先生。”简节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忍不住诧异:“您怎么了?”   他跟了傅明随这么多年的时间了,几乎没见过男人这么失态的神色。   “……没事。”傅明随顿了一下才回应,喉结微微滚动:“你先走吧。”   他需要自己安静的思考一些事情。   简节半句废话没有多问,站起来准备离开。   “等会儿。”傅明随想起许姝那句‘我姑姑家里的事情会让我觉得欠了你天大的人情’,叫住简节问了句:“那个赵绍,最近表现怎么样?”   “呃……”简节表情瞬间有些尴尬。   “没事,实话实说。”傅明随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不用觉得是我安排进去的人就不好意思说。”   “傅总,赵绍在人事部工作,其实就是打打下手,但做的…比较一般。”简节委婉地说:“他可能觉得自己是许小姐亲戚,应该更受到重用。”   表现的怀才不遇,但实际上展现出来的能力连给景徽里的员工提鞋都不配。   傅明随笑了下:“那你把他调到采购部吧。”   那里向来油水最多。   简节愣了:“啊?”   “照办吧。”傅明随没多解释,只让他这么做。   简节向来是无条件遵循他的一切指派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硬着头皮去办了。   简节走后,偌大的室内重新安静下来。   傅明随走到沙发跟前弯下腰,拿起那件他本来都不愿意触碰的衬衫。   是他之前习惯穿的牌子,几年前的旧款,但整体的感觉都很新……他从未仔细观察过,但如今一看,才看清这衣服虽然标签被摘了下来,但根本是新的,没人穿过。   傅明随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衬衫。   他身材体重保持的一直都在一定范围内,偏瘦,最近更瘦了些,所以这衣服虽算不上严丝合缝,但的确是他的尺码。   许姝……四年前就知道他的尺码?   傅明随一瞬间感觉像是心脏被揪住一样的酸楚,难受的紧。   之前那些所不明白的事情,现在他通通都明白了。   譬如许姝为什么在‘心里有别人’的情况下要和他求婚,结婚……因为她心里的人就是他。   揭开这件衬衫的谜底后,傅明随发现从前那些被他有意无意忽视的线索接踵而来,逐渐连成一条清晰的线。   多年前雨夜里遇到许姝,自己看在她未成年和许明华曾经给傅家当过司机的情份上,给了她一枚胸针让她傍身。   而少女除了给母亲看病以外,剩下的钱都还给他了。   只是这个事实,傅明随晚发现了许多年。   如果他早知道,就会更早知道女孩儿的精神是多么坚韧,多么优秀……所以许姝怎么可能忍受自己身上只有一个‘傅太太’的标签?   许姝是因为喜欢他,才想要嫁给他的。   那些温柔,顺从,配合,从来都不是无条件付出……她为什么找一个生小孩儿的借口和他□□,又自己偷偷吃避孕药?   傅明随是个聪明人,现在自然也能想明白了——许姝自尊心那么强,怎么可能忍受一个在没有‘爱情’情况下就生下来的孩子?   但除此之外,她可能是真的不知道怎么靠近他了,所以宁可伤害自己的身体……   傅明随坐不住,直接站了起来,身上的衬衫都没来得及换。   晚高峰的堵车时间,他断断续续开车到江大的一段路不长却费了不少时间,攥着方向盘的手指都不自觉用力到青筋暴起,眉目紧蹙的焦灼。   他顾不上违停什么的,把车子随便停在校门外就跑了进去。   天色微暗,傅明随一路跑到许姝的办公室门前,正巧碰到一位戴着眼镜,年纪偏大的女教师在锁门。   “不好意思,请问……”他平稳着呼吸,客气地问:“许姝下班了么?”   “你问小许?”女教师纳闷的上下扫了他一眼:“你是她什么人啊?学生家长么?”   傅明随本想说‘丈夫’,但出于尊重许姝还没愿意和他和好的局面,只好把呼之欲出的话咽了下去。   他低声道:“是家长。”   “哦,你要是有事找许老师的话等过几天吧。”女教师一听是学生家长,收回视线锁上办公室的门,边把钥匙放进包里边随口说:“她去淮市交流学习了。”   很多大学老师都经常会有出差学习的任务,其中更不乏外派之类的,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是在这个时间点,难免让傅明随有种如鲠在喉的难受。   他一肚子的话想和许姝说,可找不到人的话,她连自己的电话都不接……   傅明随思索片刻,抬脚追上女教师。   “麻烦问一句。”他客气地询问:“许老师出差的地址在哪里?”   淮市和江城的距离不算特别远,虽然现在没有班机了,但是……   开车也就七八个小时的时间。   他很想见她,不想被动的等了。 第50章 宝石   ◎你喜欢我,我怎么还你?◎   从江城开车到淮市的市内要将近八个小时, 傅明随没用司机,是自己开车去的。   一路走的高速,就去了一次休息站, 没怎么歇着, 基本是以最快速度到的淮市。   那个女教师并没有告诉他许姝的行程, 相当有隐私保护意识, 是他让简节用别的渠道查到的。   许姝在淮市的外国语大学交流学习,有两个讲座, 要出差大概五六天的时间。   至于其他的……简节办事一向很是靠谱, 连江大给出差老师们安排的酒店位置都查出来了。   傅明随开车过去的一路,心情逐渐从躁动慢慢平静下来。   他在认真思考他和许姝之间的关系应该怎么处理。   女孩儿虽然喜欢他, 但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说这件事,直到现在被误会才通过衬衫来暗示他……那她会希望他如何回应呢?   傅明随经历过的感情很少很少, 虽然还不至于‘一窍不通’,但对于女孩子的柔软敏感,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拿捏轻重。   譬如现在, 他能大言不惭的直接对许姝说:我知道你喜欢我, 我误会你了, 我们和好吧。   比起请求,他这恐怕更像是命令。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和许姝之间的裂痕也不是一点一点累积的。   在有了女孩儿早就喜欢自己的这个前提下,这种裂痕翻到更难修补。   试想一下, 如果是自己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愿意和她签婚前财产协议,婚后默默付出甚至愿意为了她改变自己的喜好还被误会……傅明随真觉得自己挺不是人的。   哪怕自己之前不知道许姝的心思, 但这不是什么可以自圆其说的理由。   一开始不知道, 但在婚后没有感觉到女孩儿对于这段婚姻的用心么?   还是那句话, 他太自大了, 其实内心里就觉得许姝性格就是那种乖巧听话的,付出也是应该的……现在被踢出离婚,也是活该。   傅明随就这么一路纠结着把车开到了淮市。   从傍晚开到了深夜,他知道许姝的房间号,但没去打扰,而是在同酒店开了另外一个房间住下。   一路上,傅明随的电话就没断过,但他一个都没接。   显然在这种人人都在盯着他的关键阶段,他突兀跑到别的城市这件事是极度难以理解的,还很可能引发动乱……   但人或许也总要疯一把。   傅明随一晚上没怎么睡,到酒店后就和简节连麦处理了些公司的重要文件。   等回过神时,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开了八个小时的车又熬了一宿的夜,傅明随走到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难免有点想笑。   他鲜少这么憔悴,现在……眼睛里的红血丝都一片一片了。   傅明随下意识的想去拿眼药水,但想到什么,抬起的脚顿住。   随后,他也没打理稍稍冒出的胡茬,把刮胡刀放在一边。   许姝所在房间的门被敲响时,她正在洗手间洗漱。   这天是周末,她不用去淮大跟着一起听讲座,起来的时间也比平时稍晚了些。   听到敲门声,许姝还以为是起早去逛街的同事落了东西在房间,急忙去开门——   结果门外站着的修长身影是傅明随,面容有些憔悴,苍白的皮肤上眼眶发青。   她愣了一下,手里还攥着的洗脸巾‘啪嗒’一下掉了。   傅明随听到开门声,就瞧见女孩儿额前系着发带,刚洗过的脸颊像剥了壳的鸡蛋,白皙透亮,沾着水珠。   她眼睛因为诧异瞪的大大的,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傅明随笑了笑:“刚起床啊?”   “你……”许姝慢了半拍回神,细眉皱起:“你怎么在这儿啊?”   要不是她百分之百确信自己在淮市的酒店,就听男人这自然而然的语气,还以为他们在家里打招呼呢。   傅明随没回答,只问:“能进去说么?”   毕竟站在人来人往的酒店走廊里……不太好。   许姝蹙着眉,有些小纠结的想了一会儿,还是侧身让他进来了。   等门关上,她直接问:“你为什么过来这里啊?”   傅明随笑,回答的很自然:“来找你啊。”   许姝呼吸一滞,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   她也不是没看最近的新闻,景徽都快乱成一锅粥了,他居然有心情来淮市找她?   而且……怎么看起来几天没睡不修边幅的。   许姝咬了咬唇:“找我干嘛?”   “小姝。”傅明随声音低低,很轻柔:“跟我回家吧。”   许姝皱眉:“我有工作,没家。”   ‘没家’这两个字,充分证明她之前说的离婚决定一点都没有松动。   傅明随明白,可他同样捕捉到了许姝落在他身上衣服的眼神。   ——女孩儿瞧出来他身上穿着的是她买的衬衫,还是没办法做到彻底视而不见。   傅明随垂着眼睛,低声道:“对不起。”   “你怎么闹脾气,生气都行。”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卑微过,此刻恳求的态度都略显生疏:“就是别提离婚两个字,行么?”   “傅先生,我不是闹脾气。”许姝被这三个字逗笑,强迫自己忽视他的黑眼圈,冷淡道:“我只是一个和你协议结婚的对象,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你又何必……”   又何必追到这里来呢?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知道衬衫的事情,胸针的事情。”傅明随走进了一步,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小姝,你知道这衣服是什么意思。”   许姝指下的触感是矜贵的衬衫布料,让她微微恍惚。   她当然明白傅明随口中暗示的是什么,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许姝沉默片刻,声音像是带着回忆,有种忆往昔的清冷惆怅:“其实我一直都很感谢你当年帮助我,要不是你给我的胸针,可能…我妈妈连最后半年都没办法坚持。”   “一直以来,我都很想把胸针赎回来还给你,报答你当年的资助,但是……”   但是那东西价值太高了,她着急着‘低价’当出去的时候,也许这辈子就很难赎回来了。   “小姝,那不重要。”傅明随扣着她的肩,认真说:“我给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许姝静静地看着他,觉得他还是不懂。   因为‘胸针’本身的价值对他来说是九牛一毛的无所谓,所以他觉得不重要。   可是对于许姝而言,她的执念不过是为了‘平等’罢了。   她垂下眼睛,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傅先生,我说了我们思维不是在一个轨道上的人。”   瞧,他还不信。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把过去的一切都还给我,这样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起码做到平等了。”   傅明随顿了下,在她诧异的眼神中继续说:“可世界上本身就有无数种复杂的关系,我们属于其中一种,怎么可能算的那么清楚?”   就是因为许姝对自己和对别人,还有对一段情感关系的要求太高,她才会这么累。   傅明随有些强硬的扣住她纤细的手腕,让她按在自己的肩上。   他一字一句地问:“你觉得你欠我的,可我欠你的,怎么还?”   “你……”许姝莫名心慌,声音都有些颤:“你欠我什么?”   “感情。”傅明随盯着她:“小姝,你说,是不是感情这种无法用钱来衡量的东西最难还?”   许姝脑子‘嗡’地一声,耳根瞬间有种烧起来的感觉。   “谁、谁要你还了。”自己喜欢他这件事必然是要被揭穿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不会慌张,但还是绷不住的羞臊难耐。   “可我想还你,我知道自己有很多做得不足的地方。”傅明随认真地看着她:“小姝,你给我个改正的机会。”   “你一边说着感情这件事难算清,一边说着要还我。”许姝气的咬唇,忍不住瞪他:“谁要你还!”   ‘还’这个字本身就很刺耳,就好像她的感情有利可图,在清算一样。   傅明随忙解释:“我的意思是……”   话没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就刺耳的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看到是‘白蓉’的备注,皱眉挂断,可还不到几秒钟,对方就再次锲而不舍的打了过来。   “你接电话吧。”许姝别过头,气鼓鼓的:“反正我现在也不想和你说话。”   傅明随沉默片刻,还是接了。   只不过他没有避着许姝,安静的室内,电话对面白蓉急躁的声音能让人听的一清二楚:“明随,你在哪里?你赶紧回来一趟!”   傅明随淡淡道:“有事。”   说着,就想挂电话。   “别挂!”白蓉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预判了他的行动,忙说:“你真得回来一趟!家里出事了,你大伯母因为公司的事情……喝药进医院了。”   这话一出,许姝都惊愕地看了过来。   傅明随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只‘嗯’了声。   “嗯什么嗯啊,都怪你,这几天股票已经很不稳了,这事儿要是再闹上新闻,外界说不定怎么编排咱们家。”白蓉忍不住的唉声叹气,声音里怨念明显:“你赶紧回来解决。”   “回不去,我在淮市。”傅明随没对她的话有什么动容,面无表情道:“妈,目前的情况再棘手,还能比得过我刚接手景徽的时候么?”   “……”   “要是怕有人闹事就瞻前顾后,畏手畏脚。”傅明随冷笑:“这辈子就别想有什么进步了。”   公司内部早该进行大刀阔斧了,他一直在忍而已。   直到今年,傅明随才意识到是动人的好时机。   从他收购冯氏的烂尾楼让公司‘一部分人’暗暗不满,到傅坤沉在樊城的子公司里联合一些高层搞事……   本质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第51章 宝石   ◎来见你一面就是最重要的正事。◎   不过涉及到‘人命’, 傅明随还是得回去解决。   他让简节给他订了最近一班的机票,临走时,把车钥匙塞给许姝。   “别拒绝这个。”他低声解释:“在外地出门打车很不麻烦, 自己开车方便一些。”   “你……”许姝讶异, 看着掌心的车钥匙:“你开车过来的?”   “嗯。”傅明随点头, 老实交代:“昨天傍晚去你们学校, 没找到人就开车过来了。”   许姝是真的有点震惊了。   毕竟她也不是路盲,知道从江城到淮市开车要挺久的。   此刻心里的滋味意味不明, 只能抿着唇不说话。   “没什么, 其实自己开车反倒轻松。”傅明随顿了下,继续说:“你如果收下车钥匙, 就当作帮我个忙。”   许姝不解:“帮你什么?”   “给我个机会让我坐飞机回去,在路上补个眠。”傅明随笑, 状似不经意地说:“昨天半夜到了酒店处理了一些公司的事,还一直没睡。”   许姝呼吸一滞,一时间心里的感觉说不上是愤怒更多还是酸涩更多。   她只知道自己捏着钥匙的手指被硌的发疼。   “所以, 就帮我这个忙吧。”傅明随低头看了眼手表, 佯装着急:“抱歉, 我快来不及了,先走。”   说着,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许姝怔怔的看着他飞快离开的修长背影,半晌, 才眨了眨眼。   傅明随在淮市的突然出现和离开都像一阵风,一场梦, 做的事说的话都能给予她无尽的幻觉和遐想……   就像海市蜃楼, 可这才是常态。   傅明随留下的车钥匙就像一枚牵扯着心门的钥匙, 可以藏起来假装没看见, 也可以不用。   但的的确确存在着,就是总是牵扯着那么一缕神思,让人心绪不宁。   许姝在淮市始终跟着大部队行动,也没有机会开那辆车,直等到出差要结束,她看着包里的车钥匙,在主任说要订飞机票的时候才忍不住开口——   “主任,不用订我的票了。”她微笑着,找了个借口:“我江城有朋友拜托我帮他开车回去,就不跟大家一起走了。”   主任虽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她单独回去要注意安全。   许姝开车没有傅明随那么快,仗着时间闲适,慢慢悠悠把车开了回去。   几个小时的车程,她在广播里都听到新闻在报道傅家的事情。   “近期景徽集团高层发生极大变动,豪门家产之争甚至引起社会动荡,造成极为不良的影响,目前景徽集团的股票形式连续下跌,形势不容乐观……”   许姝听着,秀眉忍不住皱得紧紧的。   其实她不理解,为什么傅明随一定要动他的大伯——也就是在樊城子公司有着极大话语权的傅坤沉。   之前他就同她说过,因为这些年他一直重用二叔傅坤尧的缘故,实际上一直傅坤沉就有极大不满,他现在动他,不就是在给人递刀,给傅坤沉一个合理反击他的理由么?   虽然傅明随可能一直都瞧不上傅坤沉,觉得他弄不出来什么名堂,但自家人捅刀子总是比外人稳准狠。   尤其在外界看来,舆论上更占不了什么便宜。   许姝皱着眉想了会儿,快下高速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担心傅明随。   她愣了下,随后就不免有些想笑。   到底还是死性未改,也活该被他拿捏。   开了将近九个小时的车,回到江城时,许姝觉得全身的骨骼都是酸的。   她把车停在了宿舍旁边的停车场,下车边走回去边活动着筋骨。   等走到了宿舍楼下,离得远远就瞧见傅明随站在树下的身影。   气质疏离,清瘦的身型挺拔如松。   ……   许姝只觉得离谱。   现在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他,他哪儿来的时间找自己?   许姝连累都忘了,皱着眉快步走到他面前。   傅明随望了过来,看着她微笑:“回来了,累么?”   “你……”许姝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问:“你一直在这儿等我?”   “其实也没等多久,知道你出差回来的日期,估计着大概时间才过来的。”傅明随看了眼手表,居然认真解释这件事:“差不多一个小时。”   “……我就当你着急来取车的。”许姝没好气的把钥匙塞给他,别开眼睛:“快回去吧。”   “可我不是来取车的。”傅明随看着她,目光无辜中带着股楚楚可怜的柔软:“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许姝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的捏紧。   “小姝,我们都快一周没见了。”傅明随微微叹气:“我知道你生气,但就给我个看你的机会也不行吗?”   “我没有生气。”许姝强迫着自己不能被他哄的太心软,淡淡道:“就是…你现在应该去忙正事。”   现在恨不得满世界的媒体都想采访他,商圈内所有人都在找他,无数的工作堆砌着……他干嘛要来找她啊!   傅明随自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闻言只是笑笑:“来见你一面就是正事。”   说完,他微微抬手,又忍住碰触许姝脸颊的冲动,抬眸看向她身后的宿舍楼:“回去休息吧,你应该很累了。”   他说来看她一面,就真的只是看一下,并没有要打扰她休息的意思。   许姝狐疑地看着他。   面对面的沉默半晌,她轻抿唇角,在他带着笑意的注视中转身离开。   傅明随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渐渐走远,消失在视线里,黑眸里的情绪才一点一点的淡下来。   实际上他确实忙的分身乏术,但也确实是特意过来看她的。   这几天他渐渐明白一个道理,想把许姝追回来不能强硬的逼迫她,只能类似于温水煮青蛙一样的……让她心软。   许姝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开了这么久的车,她身上的汗都薄薄一层了,连着轻薄的衣服粘在身上,在这闷热的天气里分外难受。   站在淋雨下闭着眼睛,清水流满全身时,她脑子里不自觉闪过傅明随刚刚的模样。   比起在淮市见到他的那个时候,他似乎‘精神’了一些,没那么胡子拉碴的憔悴了,虽然还是瘦。   景徽的事情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解决,他却有这个闲情逸致特意跑这儿等一个小时,就为了‘看她一眼’。   许姝忍不住笑起来,心想傅明随想要挽回女孩子的时候……   其实也蛮有手段的,哪里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手足无措呢?   许姝中午休息时,接到了白蓉打来的电话。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有看到白蓉联系她,但每次她都用‘忙’的借口搪塞过去。   可毕竟自己和傅明随现在名义上还是‘夫妻’,虽然正在冷战中,但总不好让长辈担心。   许姝接起来,声音温温柔柔:“妈。”   “小姝啊。”白蓉声音有种发自内心的疲惫,低低的:“在忙吗?”   “没有。”许姝应着:“妈,您有事就说吧。”   “其实真的有点事,但在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明白,你晚上能过来老宅一趟吗?”白蓉顿了下,补充道:“妈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这个节骨眼,白蓉给她打电话不是说要她劝劝傅明随,而是要给她介绍人认识?   许姝狐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   下班后,她开车过去老宅。   傍晚的时间有些堵车,她到的时候晚了些,白蓉正在室内插花,她身上穿着珍珠刺绣的旗袍,旁边站着一位同样气质雍容华贵的夫人。   两个人见到许姝,都不约而同的笑了笑。   “小姝,过来。”白蓉看着她招手,等她走过来为她介绍:“这位是陈家夫人…你该叫声表姨的。”   许姝一愣,反应过来这位就是之前那个骚扰过她的陈二母亲,陈念念。   也是傅家小姑奶奶的闺女,准确来说,算是傅家人。   许姝客气的打招呼:“表姨。”   “不用这么客气的,这就是老三媳妇儿吧。”陈念念抓着她的手,温温柔柔笑:“之前我一直在别的城市待着,不怎么回来,一直也没机会见你一面打个招呼。”   “表姨,您客气了。”许姝忙说:“我是晚辈,怎么能劳烦您特意见。”   她笑着说,心里却有点意外——之前白蓉说陈念念因为陈二的事整天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现在见到本人……感觉倒是挺温婉的。   “小姝,我这次过来,还是想特意跟你道个歉。”陈念念看着许姝,声音温柔又诚恳:“因为我家陈二的事,我们两家闹得挺不愉快,明随还…其实挺没必要的。”   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她记得都解决了,怎么她此刻忽然提起来?   许姝心里琢磨着,面上不显,微笑着:“表姨,都过去了。”   “过去是过去了,但陈二之前还是冒犯了。”陈念念说着,从手上提着的鸵鸟皮包包里拿出一个盒子,塞在她手里:“小小心意,小姝,你千万别拒绝。”   是绒布包着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接近帝王绿成色的翡翠镯子。   许姝吓了一跳,连忙推回去:“表姨,您这……我肯定不能收。”   她还无福消受这么贵的‘礼’,连戴都不敢戴出去的。   “讲什么收不收的啊,咱们是一家人。”陈念念笑着,坚持往她手里推:“我这只能叫给自家人点小礼物,你要是不拿着,反倒是不给我面子。”   “表姨,我真的不能接受这个礼物。”许姝已经看出来白蓉今天把她叫过来绝对不是简单的事,苦笑道:“您要是有事告诉我的话,直接说就行。”   “这孩子不是咱们商场里的人,老师当久了,身上就是有些耿直的匠气在的。”白蓉连忙悄悄扯了扯许姝的袖子,拉着她和陈念念一起坐在沙发上。   她们铺垫了好一会儿,才说到正事。   其实说来说去,甚至给许姝送礼,无非还是想让她用‘妻子’的身份去劝劝傅明随,对家里人宽容一些。   许姝并不意外她们找她的意图,只是很意外,为什么来求她的人是陈念念。   等陈念念走后,她才不解的问起白蓉。   “这个啊,当然是因为她着急了。”白蓉笑着,和她解释起来:“陈念念的母亲,也就是你小姑奶奶傅荷,她在世的时候和你大伯爷傅成关系是处的最好的,哪怕是亲兄弟姐妹之间,也有亲疏远近。”   “后来这两位长辈都去世了,但因为这个的缘故,陈念念和大哥关系处的最好,她家里的公司全都仰仗着傅坤沉在景徽的声势的。”   许姝微怔,隐约有些懂了。   “这东西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哥在景徽的人脉若都被明随拔除,那陈家没了庇佑,自然也没好果子吃了。”白蓉说着,叹了口气:“都是一家人,其实我也觉得没必要,但明随像是铁了心了……”   许姝秀眉微蹙,总感觉她隐约在白蓉的这番话里捕捉到了什么很关键的信息。   傅坤沉……陈念念,陈家,陈二。   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电光火石间,许姝忽然想起年节时分那段时间,傅明随对她说过‘会让她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摆谱’。   自那之后,陈家就一直没好日子过,后来也是通过傅坤沉和白蓉的关系才勉强和傅明随达成‘和解’。   该不会是……   不,这个念头也实在太大胆了。   关系到整个景徽的事情,傅明随怎么可能一时意气还没散尽,为了她在报复?   许姝短暂的惊愕过后,很快恢复理智,强迫自己不要去脑补太多。 第52章 宝石   ◎我不会和你办离婚手续的。◎   许姝可根本不敢收陈念念的玉镯子, 即便女人强行留在这儿,她也推给白蓉让她收着了。   等离开傅家的老宅,她想了想, 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傅明随。   毕竟是他们家的事……而且涉及到了送礼, 金钱这种东西, 虽然她没收, 但也该告知一声。   只是打了两遍电话过去,都是忙音直到结束也没人接。   许姝看了看手机, 有些奇怪。   这个时候……傅明随应该不会故意不接她的电话啊?   许姝犹豫片刻, 拿出手机给简节打了个电话过去。   联系不上傅明随的时候,直接联系他身边的秘书是最有效的方法。   果然, 简节接的很快,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还带着一丝惊喜诧异的感觉:“许小姐?”   “简秘书, 你好,我想找一下傅明随。”许姝轻声问:“他不接电话,是在开会么?”   “呃, 这个……”简节莫名犹犹豫豫的。   许姝不解:“怎么了?”   “傅先生倒是没有开会, 就是……”简节吞吞吐吐:“他不太方便接电话。”   “嗯?”许姝心里‘咯噔’一下, 秀眉蹙起:“发生什么事了吗?”   “因为最近公司的事情太多,傅先生疲劳过度。”简节顿了下,才继续说:“身体有些老毛病作祟,去医院了。”   老毛病?她怎么不知道傅明随身体还有老毛病?   许姝不自觉的钻进手机, 细长的手指骨节发白:“他还好么?”   “状态倒是还行,就是傅先生在医院不肯遵医嘱静养, 还是要坚持工作。”简节唉声叹气:“这样就算住院也没什么用的。”   许姝总觉得这话里有很多漏洞, 但揪心之下根本来不及细想, 下意识问:“没有医生管着吗?”   简节实话实说:“哪个医生能管得了傅先生啊。”   许姝想到上次在市医院见到的季白, 心说也是。   傅明随那样的人……说一不二的。   她抿了抿唇角,半晌后问:“他在哪个医院?”   既然要和他说事,当面说也是一样。   下班后,许姝开车去了市医院。   她找到傅明随所住的vip病房,敲门进去时,看到男人坐在沙发上。   他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正在处理文件,见到她来,长眉轻轻挑了下。   “一会儿再说。”傅明随对着电脑对面的人说了句:“我这边有事。”   说着,就挂了视频会议的电话。   许姝随意打量了一圈这堪比五星级酒店的病房环境,问他:“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傅明随看着她,微微弯起眼睛:“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可你似乎并不意外。”许姝目光落在他放在电脑旁边的手机:“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要是接了,你还能给简节打么?”傅明随笑笑,大方承认自己的卑鄙:“我想见你,但又不想自己找理由来见你。”   他知道许姝主动给他打电话一定是有事情的,但他要是接了,不就错过这个‘卖惨’的机会了么?   “所以你就装病装到了医院里?”许姝气不打一出来,简直想用拎着的包打他,绷不住冷笑:“傅先生,你这是浪费社会人力资源!”   傅明随黑眸幽深,没有解释什么。   “妈今天找我了。”许姝索性不纠缠那些没用的,说起正事,她出于尊重,继续叫着白蓉一声‘妈’。   “在老宅里,还有你的表姨陈念念。”她迎着傅明随的目光,顿了下继续说:“表姨给我送礼,想让我劝劝你。”   傅明随听着,面色不改,微笑着反问他:“那你怎么想的?想劝我么?”   “和我无关啊。”许姝刻意冷淡,解释着:“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   毕竟这是他们傅家的事。   说完,许姝转身想走。   “小姝。”傅明随叫住她,声音很低:“你今天为什么愿意去傅宅?”   许姝微怔,垂着眼睛不说话。   “在你心里。”他接着问:“是不是还有一些把我当作丈夫的念头?”   傅明随问得直白,结合之前许姝联想过的傅坤沉和陈家的关系,更让她脑子里乱糟糟。   她含糊地说:“是因为我们还没办手续……”   无论如何,她做事一贯体面,不会在两个人还是夫妻关系的时候就给他难堪,自然会配合着去见他的家里人。   傅明随也是明白这点,目光更为柔和。   “我明白,谢谢你,不过……”他顿了下,笃定的声音含着笑意:“我不会和你办手续的。”   许姝心中五味杂陈,忍着回头瞪他一眼的冲动,拎着包快步离开。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非常纠结。   一方面,她心里觉得根本没和傅明随达成哪怕一点点意见和解的精神层面,甚至有些不齿他为了见她装病来医院的做作,但另一方面……傅明随确实很会。   很会让她心动。   许姝越来越觉得,她和傅明随的关系像是一个矫情的梦境——   她是自己梦境里的导演,演出的戏剧人是傅明随。   把他架设在风的舞台上,任由他美丽修长的黑影穿梭来满足自己的幻想……   许姝害怕她喜欢的,只是自己的梦。   如果她只是喜欢以前那个没有接触过,让她充满幻想的傅明随,其实也是对他的一种不公平。   心绪紊乱的站在电梯前,等待的时候,许姝碰见拎着几个吊瓶的季白。   “哟,嫂子。”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瞧见她,很是诧异:“您来看随哥啊?怎么不多待一会儿?”   他这般诧异,想必也是知道他们‘闹别扭’的事。   许姝心里琢磨着,笑了笑:“我还有事,你忙。”   说着,继续看着电梯上的数字跳动键。   “其实也没什么忙的,这个点儿不接病人了,我今天值夜班而已……”季白像是个话痨,边在许姝耳朵边上絮絮叨叨,边晃了一下手里的吊瓶——   “顺便去给随哥吊个水。”   许姝一愣,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他手里拎着的吊瓶上。   她不是医生,不懂那吊瓶标签上乱七八糟的说明,可功效作用是能瞧明白的。   都是一些消炎的药。   这么看来傅明随确实是生病了,那他刚刚怎么不解释?就这么任由她误会。   甚至……自己刚刚还说了两句蛮过分的话。   意识到这一点,许姝心里有些难受。   “嫂子,电梯到了。”季白提醒着走神的她:“您慢走,我先过去了。”   许姝回神,目送着他离开,下意识的想跟上去。   但脚下刚动,就想到傅明随在她进去时挂断的那个视频会议,他应该……很忙吧?   宁可被她误会也想忽视生病的事实,那她还不如选择尊重他。   许姝抿了抿唇角,重新转身走回电梯里。   过了几天,许姝在财经板块上看到景徽的股市回暖的新闻。   她立刻点进去看,手指不停划拉着屏幕,专注到忘记吃面前打好的饭。   “许老师。”跟她一起来的同事坐在她旁边,无意中瞄见她手机上的内容,忍不住笑了笑:“没想到,你还挺关注这种大企业的。”   许姝微怔,连忙按灭屏幕,欲盖祢彰地笑笑:“没有,随便看看。”   “是吗,我看你还挺认真的。”同事‘嘿嘿’笑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亲戚在景徽集团工作呢。”   她没说话,默默低下头吃自己的饭。   实际上,许姝和旁边这位名叫‘孟凡’的男同事只是下班后恰巧遇到,一起来食堂吃个晚饭,并不算太熟。   他是比她大几岁的英语老师,嘴挺碎的,而且莫名有点没话找话的感觉。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搭茬比较好。   只是孟凡的话,却让许姝不自觉的顺着思考。   她是有个亲戚在景徽上班,赵绍……   根据许眉打电话和傅明随求助的时间,赵绍都已经去工作大半个月了,也不知道怎么样,有没有给景徽添麻烦。   这事儿许姝想想就烦,顿时感觉面前的饭也有点吃不下去了。   她没浪费粮食的习惯,又勉强吃了几口才放弃,站起来同孟凡告辞。   “哎?你吃完了,要回宿舍吗?”孟凡放下筷子,抬头看着她。   许姝‘嗯’了声。   “那正好,我们一起回去吧。”孟凡微笑着:“我也回宿舍。”   学校里挺多年轻教师,为了图方便都住免费给提供的职工宿舍了。   ……   许姝有点不愿意,但偏偏她刚刚说了是要回宿舍的,现在拒绝都没立场。   无奈之下,只好跟着他一起。   从食堂走回宿舍的一路,孟凡都在絮絮叨叨地说话,从抱怨排课多食堂饭菜单一到最近燃油费又上涨……   许姝基本处于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唯有脚下速度加快,想早点回到宿舍楼和他分道扬镳。   但到了宿舍楼下,孟凡又有了别的事情。   他问:“对了许老师,我听说你养了只猫对吗?”   许姝不明所以,点了点头——从婚房搬出来的时候她带的都是自己的东西,傅明随送的许多礼物一概没要,除了赖赖,那只他送给她的猫。   因为男人不喜欢小动物,她觉得她来照顾比较好。   “那我们可太有共同话题了,我也喜欢小动物,养了只猫。”孟凡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就是家里猫粮没了,你能借给我点么?我买了还你。”   “不需要还。”许姝被他问的忍俊不禁,摇了摇头:“你跟我去取点好了。”   她确实不太喜欢孟凡这个人,但涉及到养宠物这件事的话,是不会有什么偏见的,能帮忙自然要帮。   “好嘞。”孟凡高兴的应了声:“可太谢谢了。”   两个人一同坐进电梯,许姝摁了七层。   等电梯停下叮’一声打开时,许姝抬眸,在自家门口就发现一位‘不速之客’。   有好几天没见的傅明随突然出现,正站在她住的宿舍门口靠着墙等她,微微低头的模样很安静。   他听到响动抬起头来,目光在许姝不掩诧异的脸上顿了一下,随后就挪到她身后的孟凡身上。   长眉微挑,黑眸里有丝玩味。 第53章 宝石   ◎我可以当许小姐的狂热追求者么?◎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傅明随率先开口,声音十分随性:“下班了?”   他这话明摆着是对许姝说的,旁边的孟凡十分诧异, 忍不住问:“许老师, 这是……”   许姝不说话。   “小姝, 这是你同事么?”傅明随扫了眼孟凡, 并不是很在意的散漫态度,只盯着她:“你来介绍一下吧。”   “告诉他, 我是谁。”   他尊重许姝, 在他们和好之前不会用‘丈夫’的名头自称,所以他要她说。   可这种温柔暧昧的态度, 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之间有‘猫腻’。   孟凡也不是傻的,错愕的看着许姝——因为他打听过, 一直还以为这位在学校里十分招人的许老师没有男朋友。   所以,他才故意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想多跟她接触一下的。   孟凡能听出来的,许姝当然也能听出来, 她知道傅明随就是故意的。   被两个男人盯着询问, 她气不打一出来, 干脆不理人的径直回家,顺便‘砰’的一下关上门。   留在走廊里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你还有事吗?”傅明随抬眸看着孟凡,微笑着问:“没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出于礼貌, 他留在这里询问他一句,说话的时候, 修长的手指状似无意的转动无名指上银白色的戒指。   无名指上的戒指……孟凡还不至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目光狐疑的看着傅明随, 莫名觉得……很有压迫感。   虽然眼前这男人一直笑着, 但目光就是很冷, 且身上的外表气质,怎么看也不像普通人。   孟凡不打算再看,收回视线尴尬的笑了笑:“没什么事,我就是…一个学校的,顺路送许老师回家。”   “谢谢你。”傅明随淡淡开口,一副自家人的态度:“以后别送了。”   孟凡:“……”   等男人灰溜溜的离开,傅明随收回视线,折身敲了敲门。   过了会儿,许姝才开门,手里拎着个简易的布艺袋子,见外面只有他一个人了,她有些纳闷:“孟凡呢?”   “孟凡,刚刚跟你一起回来的那个男同事?”傅明随反问:“怎么,他走了很可惜吗?”   “……你胡说什么。”许姝受不了他暗暗的阴阳怪气,皱眉看自己手里的袋子:“他家里的猫没有猫粮了,来找我借点。”   “所以,为什么没借到就走了呢?”傅明随淡淡道:“他就不是冲着猫粮来的。”   许姝心里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孟凡的目的没那么单纯,但此刻被傅明随撞见,点出来,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她嘟囔着:“关你什么事?”   “小姝,我们现在还是夫妻。”傅明随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就算你觉得我拿不出手,不愿意告诉你的同事们你‘已婚’的事实,也该和男同事避嫌。”   ……   这人可真能倒打一耙,她什么时候不愿意了?   而且他居然听起来,怪委屈的。   许姝憋着气,闷闷道:“我没有,他只说家里没猫粮了来找我借点。”   “他有没有养猫都不一定。”傅明随笑了声,不等她请,自己走了进去。   “喂。”许姝连忙跟着进去,叫住他:“你进我宿舍干嘛?”   “看看我们的共同财产。”傅明随说着,走到客厅把赖赖逗了出来,然后蹲下撸了撸她银白色的柔软皮毛。   许姝瞧着,简直觉得奇了。   傅明随是真的不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就算家里养着一只猫,他平时也基本都是视而不见的……今天居然主动蹲下来摸了。   因为新奇,许姝一时间都忘了撵人。   傅明随抬眸,看着她:“吃饭了么?”   许姝点头,想了想故意说:“就刚刚和孟凡一起在食堂吃的。”   “真气人啊。”傅明随都被气笑了:“我在这儿等了你差不多半小时,你和别的男人一起吃饭。”   “我又没叫你等。”许姝转过身背对着他,忍不住抬了抬唇角。   可说着,却还是有点担心,忍不住问:“你没吃饭?”   傅明随依旧蹲着,眼巴巴盯着她:“没有。”   “你…”许姝气的声音都顿了下,才继续说:“病刚好,就又不好好吃饭了?”   她下班吃饭时间都算晚的了,现在马上晚上七点钟。   “吃什么都没胃口,就想……”傅明随犹豫了下,期待地看着她:“你能煮碗面条给我么?”   许姝沉默片刻,走向厨房时生硬地说:“我就当照顾病号。”   “行。”傅明随忍不住笑,一双狭长的眼睛弯起来时清冷全无:“我明白。”   许姝做饭没有什么花俏的,煮面条也是。   就是葱花酱油炝了锅,烧开水后打两个鸡蛋,然后下超市买的挂面。   简简单单,方便健康的速食,傅明随还挺喜欢的——因为是她做的缘故,他更喜欢了。   热气腾腾的面条上桌后,他隔着蒸腾的雾气,叫住许姝:“陪我一会儿?”   “……你自己吃吧。”许姝避开他的眼睛,随便找个了借口:“我要给赖赖换一下猫砂。”   “放那儿吧。”傅明随说:“一会儿我帮你弄。”   许姝停下脚步,有些诧异的侧头看他:“你愿意弄这些?”   傅明随不喜欢小动物,肯定是更加讨厌那些排泄物,虽然他没有明着说过,但她怕他闻到味道会更加排斥,每天起床和下班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猫砂和猫毛。   从来,也没有想着他会帮忙收拾这些。   傅明随实话实说:“其实是不愿意的,因为我不喜欢这些动物,但仔细想想自己也没什么不愿意的资本。”   许姝抿唇,认真道:“你不用为了讨好我做这些。”   “我是想讨好你,但也不是完全只为了讨好你。”傅明随笑笑,眸光浮动在面条碗上面的热气中,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这段时间,我确实觉得自己之前挺自大的,一直处在一个比你高的位置上看你。”   “比如说,我送给你这只猫,觉得你会为此开心,就应该一个人负责全部吗?”   既然猫在他们家里,就应该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照顾的,而傅明随潜意识里觉得他赠予给许姝就够让她开心,够‘牺牲’自己了,怎么可能还去管养猫的事情?   所以一切自然是许姝自己负责的,无论是喂猫,带猫去医院,还是收拾关于猫咪弄脏家里的一切……   一件生活里的琐事,但不知不觉,他就把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了。   所以,真的怨不得许姝失望,想要离开他。   他们之间看似没什么大事,但矛盾和生活价值观的不同都是一点一点积累的。   现在只是爆发了而已。   许姝背对着他不说话,攥着手机的手有些微微发颤。   她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但……这次是傅明随第一次站在她的角度体谅她,理解她现在为什么而生气。   感觉上真的很不一样。   傅明随把她给煮的一碗面吃光,站起身来走到已经给赖赖清理完猫砂盆的许姝面前。   她还是没等他,自己把活干了。   他走过去,伸手要接她手中的铲子。   “别……”许姝摇头,下意识的拿开:“脏。”   她都弄完了,没必要再让他沾手。   傅明随抓住了她的手腕,许姝不自觉的张开手指,铲子掉在地上。   “你手怎么有些烫啊?”她皱眉:“是不是病还没好?”   “好多了,但是……你明明知道我病了。”傅明随顺势把头靠在她的肩上,低声道:“怎么不关心我一下?”   “……不是给你做面条了么?”许姝有理由怀疑傅明随是在她面前故意装可怜。   可是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忽然在她面前‘做小伏低’,真的有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   她忍着推开他的冲动,故作严肃:“让开,我要去洗手了。”   “小姝,不要让别的男人靠近你。”傅明随还在想着刚刚碰到的孟凡,声音有些阴恻恻的:“你那个同事,不怀好意的。”   “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许姝听着,有些气笑了:“你这么说人家干嘛啊?”   “因为我是男人。”傅明随淡淡道:“我能猜到他想什么。”   “是,同性了解同性的劣根性是吧?”许姝讽刺了句,挣开傅明随去洗手。   走进洗手间,通过汨汨的冰凉水流来缓解腕上的灼热。   “小姝,就算是那种真的要离婚的夫妻都有一个月的婚姻冷静期。”傅明随跟了过去,看着她的背影低声道:“你也该给我一次机会。”   虽然没有直说,但他字里行间的语气都是恳求。   记忆里,傅先生好像还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   许姝想了想,歪头看着他:“怎么给?你也想要一个月么?”   傅明随摇头:“我说过,我不会和你办离婚手续的,一个月的时间太短了。”   “傅先生,那您这是跟我耗着遥遥无期的拉锯战,我是女孩子,时间上很吃亏的。”许姝笑:“就一个月。”   傅明随挑眉,敏锐的察觉到许姝在说这句话时似乎是带着笑意的。   似乎……他这一个月好好做人,也不是没有挽回的机会?   沉默片刻,傅明随问:“那这一个月,我可以当许小姐的狂热追求者么?”   “追求可以,但不能狂热。”许姝摇头,严肃道:“我只是给我们之间的关系一个月的缓冲期,但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能随便来找我。”   傅明随微怔,有种被气笑的冲动。   他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耍的团团转……   但没办法,谁让他喜欢呢。 第54章 宝石   ◎追女孩子要秘书帮忙送花,还挑三拣四的。◎   许姝没主动问关于傅家的事, 傅明随也没说,他吃完简简单单的一餐,没多找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 很快就起身告辞了。   像是害怕许姝会因此感到厌烦一样。   毕竟‘一个月’像是悬在头顶上的刀, 他得好好表现才行。   等傅明随走后, 许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屏幕里闪着的画面却仿佛走马观花,一点入不了眼。   她想着最近景徽回暖的股市大盘, 又想着男人刚刚看起来不错的气色……   所以傅家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这次危机都解决了?   许姝没揣着疑惑自己琢磨太久, 没几天就得到‘解答’了。   还是傅家的人亲自上门给她答疑解惑的。   傅韵趁着她中午休息的时候来学校找她吃饭,小姑娘瘦了一圈, 整个人状态恹恹的,和之前的鬼马精灵两模两样。   马上快要六月份的高考, 傅韵说是想在高考之前找她吃个饭,咨询点事情,许姝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看着女孩儿白皙的眼睑下两个鲜明的黑眼圈, 她什么都没说, 也没主动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果然在饭桌上过了一会儿, 傅韵就忍不住了。   “嫂子,最近家里出了很大的问题。”她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我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爸很焦躁, 挺多天没去上班了……家里还总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她顿了下,继续轻声道:“我总能听见爸和他们一起编排三哥, 咬牙切齿的, 嫂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许姝沉默片刻, 摇了摇头:“小五,我也不太清楚。”   她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最近上班忙,我是住在学校宿舍的。”   傅韵眼睛眨了眨,瞳孔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张了张唇,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服务员端着盘子上菜,她只好抿住唇。   吃了会儿饭,傅韵才跃跃欲试的再次开口:“嫂子,你最近和三哥闹别扭了吗?”   许姝握着筷子夹菜的手一顿,随后抬眸对她笑了笑:“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我觉得最近三哥好奇怪哦。”傅韵不知道是单纯没防备还是故意的,对着她就倒豆子似的抒发心里话:“以前他从来不管樊城那边的公司,都交给我爸,但从几个月前他就开始插手管了,还把我爸安排的高层都给铲除了。”   她说着说着,叹了口气:“真的好像没事找事哦。”   “怎么这么说?”许姝神色未改,假装若无其事的问:“在公司工作,不应该看业务能力的吗?”   “啊?是吗?”傅韵挠了挠头,小动作就充分暴露她什么也不懂这件事,只傻傻地说:“我爸说了,他这些年没少在樊城的公司里上上下下打点,说我哥过河拆桥做的太狠。”   原来说来说去,还是在诛心而已,没有什么漂亮的业务实绩支撑着,怪不得会被傅明随收拾。   许姝心里想着,不动声色地继续吃饭。   “嫂子,我爸说三哥就是这么个阴晴不定的性子,办起事来六亲不认的。”傅韵眼神闪烁,含含糊糊地说着,然后停顿片刻,迟疑着问她:“你是不是也和三哥闹别扭了,才搬到宿舍来住的?”   这个‘也’字,用的就很灵性。   许姝沉默片刻,抬眸看着傅韵。   后者本就心虚,此刻被她看的心里‘咯噔’一下,闪躲似的移开视线。   “小五,不要关心这些事了。”许姝看着她,淡淡微笑着:“你只管好好考试,高考才是最重要的,大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不该把你牵扯进去,懂吗?”   傅韵沉默着,知道自己想要耍的那点小伎俩已经被看穿了。   她刚刚那句有点挑拨的话是故意说的,但她没想到许姝在听出来之后,依旧会温温柔柔地劝诫她。   “嫂子,对不起……”傅韵勉强开口,眼圈有些红:“是、是我爸让我来试探你一下……”   “我知道。”许姝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而坚定:“所以我说了,大人的事情与你无关。”   马上就要到高考的时候了,她不希望女孩儿因为这些事情分心。   “其、其实之前,我送猫给嫂子,故意找你补课,也都是我爸让我去找你套近乎的。”傅韵在许姝藏有引诱性的温柔声音里,不自觉就把实话倒豆子一样说出来了,磕磕绊绊——   “他说和你打好关系就等于和三哥打好关系,对我们家有好处……”   其实有时候傅韵也不明白,明明他们也算是一家人的,为什么总要显得那么‘勾心斗角’。   许姝听到她这么说,真的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还有点感慨。   傅明随之前说的是对的,她真的不能和傅韵或者傅莞这两个小姑娘走得太近。   无论她愿不愿意,只要有了‘傅太太’这个名头,接近她的人目的就不会那么纯粹。   还好她已经被傅明随事先打过预防针,此刻听了,也不会觉得失落。   就是……许姝看着傅韵洋溢着青春劲儿的傻乎乎,莫名有些同情她——可能小姑娘自己也清楚自己是被当枪使了,可她父亲的命令,似乎也不是她能拒绝的。   还有,她也有点替傅明随难受。   和傅明随结婚这几个月以来,每次一起回傅家的时候,许姝都刻意的有所观察他和傅家其他人的关系。   虽然都是家里人,但有些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点头打个招呼的关系,而另外有些人,还是和他关系不错的。   譬如傅明随之前说过的,帮他一起管事的二叔傅坤尧——她也见过,是个正派英俊的中年男人,说话办事都十分沉稳。   还有一些完全不涉及到公司的商战里面,就像傅莞和傅韵这样的小女孩儿,傅明随是真的单纯把她们当作妹妹对待的。   都不是他的亲妹妹,但细细究来,他都能说的上一声‘疼’。   只是……这些家里人都在明里暗里的算计他,不管是不是出于本心和自愿。   许姝就觉得,在傅家这样的家庭里生活纵然万丈荣光,锦衣玉食,但也是真的累。   更何况傅明随这样管着一切的掌权者。   和傅韵吃完饭,许姝散步回去的路上,都忍不住在想傅家的事情。   她知道去同情傅明随也许是件很滑稽的事情,毕竟他所处的位置不知道是多少人所仰望的存在,但是……   像她这样只追求简单生活的棉花糖性子,也确实有怜悯他的理由。   走回学校宿舍的职工楼,门卫刘大爷叫住了她。   “小许,等会儿。”刘大爷从值班的屋里拿了束花来递给她,颇为戏谑地调侃着:“你这花比我每天的闹钟都准时啊!”   ……   许姝有些尴尬地接了过来,笑笑:“谢谢。”   她看了眼怀里的蓝色满天星,不免有些无奈。   也不知道傅明随是怎么想的,自从定下‘一个月’的期限后,他每天都要给她送一束花过来。   大概是因为许姝说过不要随便去学校打扰她的缘故,傅明随送花也不会直接送到学校里惹人眼,每天只是让人送到宿舍这边。   她很多时间不在,都是门卫这边帮着接的。   迄今为止,已经连续送了一周了,刘大爷一连帮着接了七天,能不有此感慨么?   许姝捧着花走进楼门,爬台阶的时候拍了张照片发给傅明随——   [能不能别再送了?]   [宿舍客厅都不够大,都放不下了。]   许姝现在的家里活像是花鸟鱼市场,傅明随送的那些花她不舍得扔,但一捧一捧的摆在客厅里……基本都被赖赖祸害了。   她哪里能管得住那不听话的猫爪子?家里都一地鸡毛了。   信息发出去,没立刻得到回应。   许姝也不在意,把手机收起来继续爬楼。   结果爬到家门口,才发现刚刚她刚刚给发过消息的傅明随就杵在她的门口,一副‘不速之客’的姿态。   许姝愣了下,脚下停住:“你怎么来了?”   “我来不正常吗?”傅明随收起手里的手机,走到她面前接过她捧着的满天星,扫了一眼淡淡道:“简节的审美一般。”   这送过来的花挑选的,品相不怎么样。   “……你要不要这么直白?”许姝被他毫不掩饰的态度气笑了,忍不住吐槽:“追女孩子要秘书帮忙送花,还挑三拣四的。”   简直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傅明随听了却没有半分惊慌,只是笑笑:“这花又不是用来追你的。”   许姝一愣,下意识问:“那你送来干嘛?”   问完,她就有点想扇自己……这话好像显得她很急,很期待他‘追自己’一样。   傅明随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恼,忍着笑认真道:“就是让你看看的。”   许姝皱眉,有些听不懂。   “你不是喜欢花吗?我最近忙,周末没办法带你出去看。”傅明随顿了下,垂眸看着怀里的花束:“那就送过来吧。”   所以,他更不能允许送过来的花不够漂亮了。   许姝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每天的花都是不一样的,有向日葵郁金香满天星……各式各样,唯独没有玫瑰花。   他本质不是为表达爱意,只是为了让她‘观赏’。   顺便再彰显一下存在感……真够能算计的!   傅明随轻声问:“好看吗?”   “以后别送过来了。”许姝避而不答,绕过他拿出钥匙要开门:“家里都没地方放了。”   ‘咯吱’一声她走进去,却没有甩上门把他隔在外面。   傅明随自然是顺着杆子爬,跟着走进去。   他看着许姝纤细的背影和一屋子的花,心想小姑娘真是嘴硬心软。   这些天送来的她分明是一捧都舍不得扔,还叫他别送。 第55章 宝石   ◎抱着你按在墙上的时候都行……◎   许姝没开口撵人, 傅明随自然是很‘自觉’的留下来吃晚餐了。   当然,他没有和大爷一样就坐在那儿等着吃,而是走进厨房跟着帮忙。   宿舍里的厨房很小, 两个人一起呆在里面就更显得逼仄, 尤其是傅明随身材高瘦, 肩膀宽, 随随便便的动作好像都能接触到许姝的身体。   渐渐的,安静的氛围里空气中似乎都飘着一抹尴尬。   许姝唇角微抿, 别扭的开口:“我一个人忙就行, 你……”   “怎么好意思吃现成的。”傅明随微笑着打断她,声音温柔平静:“当然得帮忙了。”   他正在帮忙洗菜, 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西兰花,清澈的冷水不断流过指缝。   许姝沉默片刻, 还是把‘你出去’三个字吞下去了。   或许放在前两天,她都不会留傅明随在这儿吃晚餐,但偏偏今天她刚刚和傅韵聊完, 对男人那点怜惜的心态还没有消失殆尽……   不自觉的, 就没法像之前那么撩狠话了。   “怎么了?”傅明随注意到她盯着自己的目光, 侧过头笑了笑:“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许姝没说话,垂着眼睛继续切菜。   可案板上的刀还没等拿起来,手腕就被他尚且湿润的手指攥住了。   许姝吓了一跳,无意识的一缩, 喃喃道:“冷……”   他的手刚刚被冷水冲了半天。   话音未落,眼睛就对上他意味难明的沉沉黑眸。   逼仄的厨房一时间只有‘咕嘟咕嘟’的烧水声, 极近的距离下, 两个人谁都不肯说话的僵持氛围沉默而暧昧。   半晌后, 还是傅明随先开口:“刚刚你的眼睛里。”   他修长的手指抬起, 似乎是隔着空气抚摸许姝的眼角,声音低低:“像是在说‘我很可怜’。”   许姝没有否认,而是认真的,执着地看着他。   还是傅明随先别开视线,有些狼狈的笑了下:“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可怜呢?”   “傅明随,我没有觉得你可怜。”许姝这次没有阴阳怪气的继续叫他‘傅先生’,而是叫了他的名字,认认真真地说:“我是觉得你现在想追求一顿家常晚餐的样子……很像个普通人。”   这样的情绪,似乎不能用‘可怜他’这种片面的形容词来囊括。   不知道他懂不懂。   傅明随似乎是懂了,本来绷紧的长眉微微放松,思索片刻,轻轻抬了下唇角:“我明白。”   “但其实,哪怕你觉得我可怜也无所谓,说明你还在意我。”   有句话怎么说的?女人喜欢一个男人的时候,往往都是先从心疼他开始的。   许姝自然是能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她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嘟囔道:“少自恋。”   说着,就想挣开他攥着自己手腕的大手。   “嗯,算我自恋。”傅明随却没放开,反而更靠近了些,含着笑意的声音靠近她耳边:“是我在意你,喜欢你。”   这是傅明随第一次对她明确的说‘喜欢’,许姝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一个情境下。   她微怔,长长的睫毛翁动了一瞬,说不上心里具体是什么感觉。   半晌,她再次试图动了动手腕,这次傅明随没有拦着。   “傅明随,其实你说的对。”许姝背对着他切菜,垂下的眼眸里情绪平静,娓娓道来的叙述了自己曾经觉得很难开口的心事——   “我确实很在意你,在过去的每一天。”   在她交出衬衫的那一刻,就明白过去的少女情怀都会被他知晓,所以没有任何需要硬撑着隐瞒的必要,可是……   “我追求的生活可以不那么浪漫,但一定要有趣,有期待感。”   “傅明随,过去的九年里,我几乎每一天都对你有这样的期待感,但现在……”   许姝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轻声道:“不是很有了。”   傅明随长眉微蹙,眼睛里闪过一丝隐晦的难过。   “没关系。”他勉强笑了笑:“我努力重新让你有。”   他没有说出那种普确信的直男发言,这是表达了要努力这个目标,反而更让人觉得…挺诚恳的。   许姝本来就走神,心里等着他的回答注意力没在菜板上,闻言手指一颤,刀尖划过指尖——   “小心。”傅明随揪过她的手,皱着眉打开水龙头拉到下面冲水。   她侧头看着他,不知道想什么,忽然崩不住笑。   “笑什么。”傅明随有些被气到,声音难得抬高了些,不再平静:“你都受伤了。”   “就一个小口子,算什么伤。”许姝看着他,弯起眼睛:“我还以为你会吸我的手指。”   一般电视剧里不都是那么演的么?   不过幸亏傅明随没有,要不然就太油了……   傅明随看着她乐不可支的模样,眯了眯眼,攥住她手指的力道紧了些:“你想那样?”   “……我才不想呢。”许姝撩完就跑,缩回了手:“继续做饭呀。”   他们两个在磨蹭下去,这晚饭时间就越拖越久了。   大概是因为切到手这么一个插曲缓解了些僵滞的氛围,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磁场难得回到了吵架前的感觉。   起码能聊聊天了。   许姝把傅韵来找她的事情简单和傅明随说了一下,其中省略了女孩儿听从父亲的安排暗暗挑拨这一环节,只告诉他多多注意些。   可傅明随好像都知道,并不惊讶,只是笑笑:“大伯一家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多久了。”   “至于小五……她好好学习,不要掺合这些,大人的事情影响不到她。”   傅明随说的也是许姝认同的,她点了点头,继续吃饭的时候却又想起了之前陈念念找她的事情。   陈家……   她抬起头,抬眸看着安静吃饭的傅明随。   后者注意到她的视线,撂下筷子:“怎么了?”   “其实我一直想问。”许姝眨了眨眼,坦诚地问出心里话:“你为什么会对你大伯在公司里的人脉斩草除根,单纯是因为他们能力不足吗?”   换做以前她不会问这个问题,因为她很怕自己的问题会让傅明随为难,引起他的反感,一直都瞻前顾后……   但现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她不处在‘讨好他’的位置上,自然想问什么问什么。   听了许姝的问题,傅明随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她摇摇头,诚实回答:“我不知道。”   商人之间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搞得明白。   “最大的原因当然还是因为业务能力不行,大伯的经商理论老旧,已经无法给现在的公司带来更多的收益了。”傅明随并没有冲着她多卖关子,实话实说。   随后顿了一下,端起碗喝了口汤:“不过,也有一点私心。”   “私心?”许姝不明白:“什么私心?”   傅明随却笑了笑,没有继续说。   许姝明白她大概是问到很隐私的地方,眨了眨眼,也没有再追问。   直到两个人安静的吃完饭,傅明随主动带起塑胶手套帮忙收拾碗筷。   这里没有洗碗机,需要手洗——他做这事明显不熟练,动作慢吞吞。   “呃。”许姝看不下去,主动说:“要不我来吧。”   “你做饭了。”傅明随摇头:“理论上我这个做客的要帮忙收拾才对。”   “……可我怕你把碗摔了。”许姝忍不住说。   傅明随顿了一下,扭头看她:“你觉得我肢体这么不协调么?”   许姝犹豫,点了点头。   后者挑了下眉:“抱着你按在墙上的时候都行……”   “傅明随!”许姝涨红着脸打断他:“别胡说八道!”   哪有通过这种举例来证明自己肢体很‘协调’的啊,他就是故意的。   “放心吧。”傅明随没有继续逗她,低头洗碗:“我不会把碗打碎的。”   “洗得慢了点,就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许姝没话说了。   赖赖正巧跑进厨房撒娇,她为了缓解尴尬,蹲下来逗猫。   傅明随稍稍偏移视线,就能看到暖光灯下女孩儿一片白腻的后颈。   突然的,他觉得喉咙有些紧,随后立刻转移注意力的挪开了视线。   刚刚就不该为了逗她故意提那些……这就像是饿急了的人自己脑补眼前的肉包子,想得到吃不着,还是自己遭罪。   只不过傅明随虽然会哄人了,但许姝还是被戏弄的有点生气。   等他洗完了碗,她就立刻送客。   傅明随也没继续找借口多待,顺从的走人——今天已经很有进步了,他向来知道见好就收。   在门口换鞋子的的时候,赖赖跑了过去。   这懒猫很是喜欢帅哥,虽然傅明随烦她,但她见到了男主人,总是想过去贱贱的蹭一蹭。   大概是看在许姝的面子上,男人伸出修长的手指懒洋洋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刚刚在饭桌上,我的私心没说完。”傅明随忽然又提起吃饭时许姝问的那个问题,他抬头,迎着她诧异的目光,淡淡道——   “彻底斩断大伯的人脉,也不光是因为他的业务能力。”   “大伯这些年老了,靠着他裙带关系混饭吃的人太多,都想扯着景徽的大旗吸口血,这才是我要解决他的关键。”   靠着傅坤沉裙带关系的人…是说的陈家吗?   许姝微怔,有点想继续问,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毕竟要是问的过于确切,具体,就显得她好像特别自作多情……   傅明随点到为止,说完了就算,又问她:“最近那个叫孟凡的,还有缠着你吗?”   “……怎么又问这个?”许姝被他一下子带偏了注意力,有些无语:“没有。”   “没有就好。”傅明随挺满意的,走之前不忘说:“一个月冷静期,还有二十多天呢。”   这种恨不得天天找存在感生怕她忘了这事儿的样子……   许姝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他修长的背影下了楼,忍不住被气笑了。 第56章 宝石   ◎傅明随可稀罕他那媳妇儿。◎   六月初, 景徽樊城子公司的原本高层彻底裁撤完毕,傅明随推了批新人上去,手段干脆利落到近乎稳准狠。   一时之间, 引起了大片的唏嘘声, 全国内的财经头条一脸报道了三天, 沸沸扬扬。   但稳定下来后, 景徽的股市走向还是逐步向上的。   其实谁都知道一个公司想要长久的经营下去并且盈利,那一定是要不断与时俱进灌入新的理念的。   把老人换掉约等于辞旧迎新, 股票上涨一点也不意外。   更多围观等着看景徽热闹的人并不是担心换了高层后公司变动会有多么大, 本身还是诧异于傅明随‘会动人’这件事本身。   毕竟谁都知道,姓傅的不好动, 都攀扯着亲戚关系,哪知道傅明随会这么决绝到底?   此刻江城南郊的独栋里, 傅坤沉就被这一系列变动打击的近乎意志消沉,颓丧的同时还十分暴躁,窝在书房里看新闻就忍不住摔了手中的茶杯——   “老三这小子!”他捏住报纸, 恶狠狠骂道:“太不是东西!”   旁边给他倒茶的夫人聂蓉被傅坤沉这大动静弄的吓了一跳, 有些无奈。   出于对他这段时间不稳定精神状态的不满, 她忍不住吐槽道:“不是,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有必要执着于那些权利么?老三不给位置就不给呗,咱们又不缺钱……”   “压根不是因为钱的原因,妇人之见。”傅坤沉瞪了她一眼, 气的印堂都发黑,直拍桌子:“这小子的一连串行为有把我当长辈看吗?不光如此, 他都不把我当人了!”   “我在樊城经营那么多年的公司, 人脉, 他说撤就给我撤了, 把我的人都给弄没了,他算老几啊他!”   “……老三啊。”聂蓉默默地回:“而且还是景徽的总裁,你就别用鸡蛋去碰石头了行不行?”   站在没那么偏执的局外人角度,她简直都没法理解自家先生到底在想什么。   同样的傅坤沉也快被她气死了,连连摆手:“走走走,打个电话去问问明义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他还管不管家里的事儿了?”   傅坤沉现在像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聂蓉对此无语极了,也懒得再劝,干脆离开书房。   她刚刚离开,男人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傅坤沉不耐烦的接起,应了几句,脸上的神色却越听越凝重,半晌,才讥讽的笑了声。   本来浑浊颓丧的眼睛里,重新闪过一抹死灰复燃的光。   傍晚,傅明义飞机落地刚到家,就被傅坤沉叫到书房去谈事。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回来的,但对于父亲还想和傅明随对着干的执拗,也颇为不解。   “爸,老三没有回收您的股份,只是不用您继续在集团里工作了。”他长眉微蹙,忍不住说:“现在闹这么僵,何必非要回去?”   “闭嘴吧,说话真不中听。”傅坤沉弹了根烟点燃,烟雾缭绕中眉眼相当不耐烦:“老子还没过六旬,你就让我退休了?”   “这不是快过了么?”傅明义实话实说,声音淡淡:“还有几个月就过了。”   “……”傅坤沉简直觉得老婆孩子都是来给他添堵的。   “这事儿没得商量,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傅坤沉顿了下,弹了弹烟灰才继续说:“实话跟你说吧,我在不在位关系的不光是我一个人,多少人指着这些关系吃饭呢,咱们是有股份,但你老姨家呢,谁给他们那小公司当靠山?”   傅明义听着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爸,您还没明白,就因为您这种把自家血放给别人喝的态度,老三才要拿你开刀。”   “说什么呢?会不会说人话。”傅坤沉皱眉,十分不满:“你老姨不是自家人?帮帮她怎么了?”   “不是帮不帮忙的事,我对老姨没意见,可过年那时候老三和老姨家里那不争气的陈二闹得很不愉快,这事儿您不是不知道啊。”傅明义深感自家父亲实在是拎不清,忍不住说:“或许老三就是看不惯您一直帮衬着陈家,这也是原因之一呢。”   “多大点事,犯得着一直记恨?老三那小子要是因为和陈二那点不愉快就六亲不认,那才真是没出息。”   傅坤沉冷笑一声,有些不屑:“陈二不就是不认识他那媳妇闹了点事吗,也值得一直记着。”   商人世家,这么惦记老婆才是没救了。   傅明义了解自家父亲的脾气,莫名感觉他此刻说起话来有种毫无来由的‘笃定’感,和在电话里催他回来时的惊慌全然不同,就像是藏了什么后手似的……   “爸。”他狐疑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了?”   “嗯,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傅坤沉暗灭烟头在烟灰缸里,眼神晦暗:“老三那小子这些年做的是不错,但也不是所有决定都能让人满意,他之前不顾其他股东反对,执意收购冯氏的两栋烂尾楼还不给原因,呵,赔到家了的买卖,怎么可能堵的住所有人的嘴。”   傅明义听着,长眉忍不住皱起:“这事儿我知道啊,您不是以此为理由带着股东闹过吗?”   只不过不了了之罢了,怎么现在又拿出来说?   “除了这事儿,也没别的把柄能揪着不放了。”傅坤沉倒是诚实,一脸坦荡的说着:“之前闹了没闹出个名堂,因为我们找不到老三非要收购那两栋破楼的原因,现在……倒是多少知道了点。”   傅明义一愣,忍不住问:“为什么?”   说实话,他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一向冷静的傅明随非要和大多数股东们背道而驰,却在所不惜。   “大概率是因为他那媳妇儿呗。”傅坤沉嗤笑一声,大概是觉得说着都有点可笑:“你刚刚说的陈家的原因你以为我没想过吗?老三发了癫似的非要拿我开刀,或许真有因为陈家的缘故,毕竟他稀罕他那媳妇儿。”   “这两天我也派人顺着查了,还真查出来点猫腻,老三那媳妇儿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父母都不在了,但她父亲生前的经历很有趣,是给有钱人家当司机的。”   “你都想不到,不但给我们傅家当过司机,还给冯家那冯粤也当过,说不定就有些交情呢。”   傅明义眉头一跳,有些不信:“真的假的?”   傅坤沉摊了摊手:“我有必要在这种事儿上扯谎吗?”   傅明义皱眉,下意识想不信,但心里知道傅坤沉确实没必要在这种稍微调查一下就能搞清楚事实的事儿上说谎。   但如果说傅明随是为了她老婆死去的父亲曾经和冯氏有关联,甚至有可能有‘交情’,就断定他收购冯氏的烂尾楼是因为这个原因,是不是有点太牵强了?   傅明义不是很赞同,说出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就算有这层关系,也不能说明什么。”   “那你说,老三到底有什么原因非要花大价钱去买那两栋烂掉的写字楼,江城现在整体的价格什么情况你不会不清楚吧?冯氏自己经营不下去都觉得那两栋楼是烫手山芋,巴不得有冤大头接受呢。”傅坤沉嗤笑:“结果老三就上赶着去当那个冤大头,真是昏头了。”   “爸,那你也不能说这就是因为他妻子的缘故啊。”傅明义哭笑不得:“就像您说的,仅仅是有交情的话,值得老三这么做?”   “老大,你还是天真。”傅坤沉摇了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重点不是在于这个原因是不是真的,而是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就可以去扣帽子。”   把傅明随找不到缘由的‘昏庸决定’打成是因为女人,结了婚之后就性格大变喜怒无常,所以做出这样伤害公司的决定……   确实是一顶非常聪明的帽子。   傅明义不是很赞同,但看着傅坤沉势在必得要继续搞事的模样,他知道他劝不了,但心里当真是非常为难。   他如果要是偷偷去给傅明随提个醒,无疑是背叛了自家父亲,肯定不能做,可如果什么都不做……   心里还过意不去。   第二天中午,傅明义干脆去许姝所在的学校去找她。   至于联系方式和地址,自然是从傅韵那里要来的。   他思索过后,觉得这种事还是直接来问当事人比较靠谱——假如许姝的父亲和冯氏并没有交情,那说明她与傅明随要收购烂尾楼这件事无关,他父亲想要搞事也还是搞不起来的。   傅明义来的这天正好是周三下午,赶上许姝有公开课,他找过去的时候还没结束,索性就跟着听了十几分钟。   等到一节课结束,学生散的差不多了,他才走到前面去找人。   许姝正在收拾东西,面前落下一道阴影罩在身上,她抬头,对上傅明义笑盈盈的双眼。   她有些讶异,迟疑地打招呼:“大哥?”   “嗯,弟妹。”傅明义微笑:“没想到你还记着我。”   之前他们也就在出席的家宴上见过一面,互相打了个招呼的关系,很短暂。   “当然记得。”许姝抿唇笑了笑,收起桌上的教案装在包里,带着他一边走出教室一边问:“大哥,您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毕竟他们之间确实没有什么交集,是连电话都没有的程度,总不可能傅明义遛弯路过学校来探望她吧?   许姝索性也就直接问了。   傅明义眼中掠过一丝欣赏,笑着点点头:“确实有些事想问你一下……我请你吃个饭吧?”   他想问的事情还有点复杂,在这人来人往的路上也不好说。   “好。”许姝欣然答应下来,其实脑中已经在琢磨他究竟是为什么来的了。   她对傅家之间的亲戚关系到现在也了解的不算全面,但她知道傅明义是傅坤沉的长子,傅韵的哥哥……   他这个时候来找她,八成是为了景徽内斗的那些事?   可猜的再多,许姝也没洗想到傅明义开口时,竟然问的是关于她父亲的事。   “我父亲?”她愣住。   “嗯,就是许明华先生。”傅明义来这儿就是查真相,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问:“他和冯氏有没有什么关系?”   傅明义来问她父亲和冯氏的关系?   许姝下意识的握紧筷子,勉强笑了笑:“大哥,您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明显能看得出来她对这问题的排斥,傅明义微怔,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是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我需要求证一下…或许,你知道明随收购了两栋冯氏的写字楼吗?那都是烂尾工程。”   “现在董事会对这件事很有意见,有…有人想用这事儿做文章,调查出来你父亲和冯氏可能有些关系,想用这个线索去抨击明随,你明白这层意思吗?” 第57章 宝石   ◎我知道,你只是吃醋了。◎   许姝和傅明义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 分开后她直接回了宿舍,一路上脑子都有点迷糊。   商圈的事她不懂,可刚刚傅明义说的话她是懂的。   他说了傅明随打击傅坤沉的‘用意’里可能有陈家的缘故, 是因为自己, 而顺着查下去, 又查到了冯氏和她父亲这个层面……   所以, 傅明随是真的为了她,这段时间才把景徽高层之间搅和的腥风血雨?   可是无论怎么想, 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啊。   只不过傅明义不像是那种会扯谎的人, 如果连他都想不通傅明随非要收购冯氏那两栋烂尾楼是什么原因的话……所以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   许姝是知道这件事的,之前也觉得傅明随这个举动就是帮着冯氏解套, 还问过他,但他亲口说这个决策没问题。   可真的没问题吗?   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会做出这种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决定?   许姝坐不住了,站起来出门。   她知道这个时间傅明随大概还没下班,索性直接开车去了景徽。   之前他给过她直通顶楼办公室的电梯卡, 她这段时间没去也忘了还给他, 一直放在随身的包里,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将近晚上八点钟,顶楼秘书台的人全都下班了。   许姝下了电梯走进去的时候静悄悄的,她下意识的也放轻脚步,走近傅明随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门敞了个小缝, 泄了一抹灯光出来。   看来是还有人在。   许姝松了口气,走到门口刚要抬手敲门, 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甜腻的女声:“明随哥, 你就吃点我带来的点心嘛。”   “我亲手做的, 正好你还没吃晚餐呢。”   她按在门把手上的手指一顿, 秀眉蹙起。   屋内的傅明随没有回应,不知道在干嘛,女孩儿一个劲儿的自言自语,絮絮叨叨地说话……   许姝听了会儿,才听出来这是顾莹的声音。   她之前碰见过这姑娘两次,记忆力还不错,能记住。   许姝唇角微抿,抬手敲了敲门。   “有人敲门哎。”顾莹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忙说:“我去开。”   伴随着高跟鞋的动静,本就虚掩的门一下子被扯开了。   许姝和顾莹对视,看着后者的一双美眸慢慢睁大,微微笑了笑:“顾小姐,你好。”   办公桌后面的傅明随听到她的声音,这才抬眸,立刻站了起来。   “明随哥,你老婆来了。”顾莹哼了声,似是有些懒得看她的轻蔑,回过身甩着自己手里的链条包,嗤笑道:“那我是不是该走了。”   “嗯,走吧。”傅明随回她的话,却没看她,而是走到许姝旁边才侧头问:“需要我叫司机送你回去吗?”   毕竟天黑了,出于礼貌可以这么做。   “你!”顾莹被他气得跺脚,怒道:“明随哥,你怎么这样!我特意做了一下午的点心给你送来的!”   “真不好意思,你拿回去吃吧。”傅明随修长的手臂搭在许姝肩上,懒洋洋道:“我得和我太太一起吃晚餐。”   许姝默默睨了他一眼,没推开他的手。   “明随哥,你太过分了!好歹我们两家也是朋友,你连这点东西都不收。”顾莹被搞的极度下不来台,在许姝面前更觉得丢人,她眼泪汪汪,涨红着脸用包捶了一下傅明随的肩膀,然后才跑着走掉。   听着高跟鞋声‘哒哒哒’的消失在电梯前,好一会儿,许姝微微蹙着的秀眉才缓缓展开。   她淡声说:“我吃过晚餐了。”   言下之意,不顺着傅明随继续演这出戏。   “这个时间,没吃就是作息不健康了。”傅明随垂眸看了眼手表,随口问:“在食堂吃的?”   “不是。”许姝摇了摇头:“和傅明义一起吃的。”   傅明随愣了下,难得有怀疑自己听错的时候,但很快就又平静下来了。   他长眉轻皱:“大哥?他去找你做什么?”   本来他还不明白许姝怎么会突然来公司找他,眼下明白了。   许姝淡淡道:“他来问我一些事情。”   随后,就把傅明义今天的来意还有他们谈话的过程如实告诉他了。   傅明随听着听着,长眉越发舒展,末了有些无奈地笑了声:“大哥还是那么正派,寂寞着大伯要被他气得不轻。”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许姝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他,执着问:“所有人都觉得和冯氏合作是亏本的买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傅明随本应该是全世界最精明的人,为什么要做摆明了蠢事。   许姝的质问让傅明随目光停顿片刻,随后看着她,反问:“你觉得会是因为你吗?”   “不是。”她摇头,毫不犹豫地说:“你知道我父亲和冯氏的关系,非但不是没有什么交情,而且可能还有仇,况且……”   傅明随看她欲言又止,微笑着问:“况且什么?”   许姝想了想,诚实地说:“况且就算真的和傅坤沉猜的那样,你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这么做的。”   “你似乎觉得自己没有让我付出的分量?”傅明随似笑非笑:“是这样吗?”   许姝不说话,可谁都能看出来她就是这么想的。   傅明随沉默片刻,才继续说:“嗯,你猜的对,确实不是为了你。”   “我之所以会做这个任谁看来都赔本的买卖,是因为这两栋楼只在目前是赔的。”他淡淡道:“西郊那片地,政府准备盘下来开发高新区。”   许姝微怔,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傅明随的回答很简单:“有朋友。”   以他在江城的人脉,在哪个领域有朋友都是正常的,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照这么说,那傅明随收购烂尾楼实在是正常不过。   只要被政府承包的地方,那拆迁款会是楼本身价值的好几倍。   目前在所有人看起来会赔本的买卖,或许等几个月后,就是傅明随又一次‘神来之笔’的决策。   许姝反应过来,慢慢舒了口气——反正只要和她没关系,不需要她背着那么沉重的‘欠人情’的感觉,就好。   “嗯,我知道了。”她说着,从包里拿出电梯卡放在桌上:“我先走了。”   傅明随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不多待一会儿吗?”   许姝抿唇:“一会儿晚高峰,不好开车。”   从景徽到她现在住的宿舍那边,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现在就是晚高峰,不如多待会儿。”傅明随笑:“小姝,你这借口找的可不怎么样。”   许姝恼怒,咬着唇甩开他攥着自己的手。   她下意识的拿住包想打他一下,可搭上去,就想到刚刚顾莹用包捶他肩膀的画面。   一瞬间,有种如鲠在喉的堵。   “不要。”许姝冷冷道:“我走了。”   “你不开心了。”傅明随一挑眉,有些不解:“为什么?”   许姝垂眸,看着桌子上包装精致的点心盒,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我为什么要开心呢?”   傅明随没听清她的话,又问了一遍:“什么?”   “我说,我为什么要开心?”许姝抬眸,看着他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晰:“这么晚了,我因为你们家里人的事情就要开四十分钟的车来找你,还……”   她堪堪把剩余的话憋了回去,克制住情绪:“总之,我现在要回去。”   傅明随思绪停留在她那个‘还’上,琢磨半晌,他又拉住她的手腕,果断道:“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开车来的。”许姝拒绝,别扭着:“谁要你送。”   “没关系,我开你的车送你回去。”傅明随笑了声:“打车回来。”   这种‘诚意’让人想拒绝都觉得不好意思。   许姝张了张口,看在自己挣不开他手腕的份上就勉强让他送了。   只是傅明随关灯带着她离开的时候,还拿走了顾莹送来的那份点心。   许姝一下子就不乐意了。   她难受的要命,恨不得扑上去先挠他的脸再挠他的肩膀——谁让那女孩儿刚刚用包打过这里的。   “你还是别送我了。”她闷闷道:“我自己回去。”   “别闹,天黑了。”傅明随找的借口十分正直:“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   “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又不是第一天自己开车。”许姝被他拉进电梯里,看着不断降落的楼层,冷笑着回:“我自己一个人过了许多年,有基本的生活技能。”   她不是什么都需要别人帮忙的娇娇女。   “嗯,我知道。”在她的冷言冷语下,傅明随显得脾气特别好,看着她微微笑:“你只是吃醋了。”   许姝:“……”   在女孩儿人麻了的时候,傅明随拉着她离开电梯,在走到公司的地下停车场里面时,他顺手把顾莹带来的点心盒递给值班的门卫。   “傅总?”门卫立刻站起来,很是惊讶,有些受宠若惊的打结巴:“傅总,这、这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傅明随示意他坐下,简单说了句:“辛苦了,继续工作吧。”   说完,就拉着许姝快步离开。   直到上了她的车,坐在副驾驶的许姝才慢了好几拍的回神,磕磕绊绊道:“谁、谁吃醋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因为从看到顾莹到刚刚男人把点心给门卫的那段时间里,她确实是控制不住的生闷气……   “好,你没吃醋,是我自作多情。”傅明随好脾气的应,忍不住笑。   他知道不能把人逗太过,很快就认真解释起来:“顾家是妈那边的人脉,不好得罪。”   “她蛮喜欢顾莹的,所以一直叫我多关照着她点,我把她当半个妹妹看。”   “是啊。”许姝懒洋洋的应:“你的好妹妹真多。”   不光是有血缘关系的,还有这种半生不熟‘亲情变质’的。   车子还没有发动,傅明随闻言,握着方向盘的手放下来,侧头看着她一本正经道:“或许吧,不靠谱的妹妹有不少,但是……”   “妻子只有一个。” 第58章 宝石   ◎你和别的女生有接触,我都会难受到甩脸子给你看。◎   许姝没理会傅明随的调侃, 回去的一路都在用剥栗子的方式来转移注意力,同时隔绝他想要和她说话的心思。   她有点庆幸自己在来之前路过一个炒栗子摊,顺手买了一袋。   要不然现在没事干……就真的尴尬了。   红灯时, 傅明随侧头看着她一个接着一个的吃, 也难得有了点食欲:“给我一个?”   许姝没说话, 默默剥了一个给他。   “绿灯了。”傅明随重新发动车子, 笑了笑:“没手拿。”   许姝无语片刻,还是伸手直接喂到他嘴里。   她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但是她自己在旁边吃一个不给他的话……似乎也有点过分。   就当是做好事好了!   傅明随慢慢咀嚼, 咽下去后微笑道:“挺好吃的,可能因为我没吃晚饭有点饿的原因。”   ……这人真是茶茶的。   许姝‘哼’了一声, 问:“那要再喂你一个吗?”   傅明随没说好或者不好,直接说:“谢谢。”   许姝没想到他会这么顺杆爬, 自己说完也不好反悔了,只能垂眸剥栗子。   她细长的指尖十分灵巧,弄完送到傅明随的唇边, 男人稍稍低头叼走, 嘴唇有意无意的擦过她手指的皮肤。   车内打的空调温度低, 许姝感觉自己微凉的指尖都被一片温热包围住了。   她受惊似的缩回了手指,耳根微热。   傅明随目不斜视,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做过似的,认真点评了句:“挺甜。”   许姝判断不了他是不是一语双关, 嘟囔着:“不给你吃了。”   休想骗她再喂他。   傅明随好脾气地笑笑,也没再强求。   回去的一路都很安静, 只有许姝窸窸窣窣剥栗子壳的声音。   等车子开到了宿舍楼的小区外, 她才对傅明随伸手:“车钥匙给我, 你回去吧。”   声音冷冷淡淡的, 一听就还在生气。   傅明随假模假式的摸了下西裤口袋,长眉微蹙:“糟糕,忘带钱包了。”   少来,许姝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淡淡道:“现在谁还用现金,手机支付车费呗。”   “手机也忘带了。”傅明随苦笑,在女孩儿质疑的眼神中很是无辜:“是真的没带,你能收留我一会儿吗?”   “……少来。”许姝信不了一点,都气笑了:“谁出门会不带手机!”   “放抽屉里,真忘带了。”傅明随张开手臂面对着她:“不信你找找?”   “谁要找,我才不收留你。”许姝还气着,也不管真假就拒绝的毫不犹豫。   “那你借点钱给我?”傅明随凑过去,眼巴巴看着她:“要不然我没钱打车。”   ……   许姝感觉这人就是故意的。   毕竟她刚刚才说了‘现在谁还用现金’,身上是真没有钱,她总不能把手机借给他去打车吧?   许姝抿了抿唇,索性不管了,抢过车钥匙就下车。   只扔下一句:“那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她坚信傅明随就是装的,根本在这儿待不了多久,等她回去他就走了。   等许姝回到家里给赖赖换完猫粮清水,又点开手机处理了会儿学生发来的信息,不自觉的又想起来刚刚被她‘扔’在车里的傅明随……   都过去了快半个小时了,他应该走了吧?   许姝想了想,放下手机走到窗边。   卧室的窗户正好对着小区外面的停车场,她的车就停在那里,能看清……看清傅明随非但没走,还靠着车抽烟。   他周身都是小摊贩的烟火气,但身上仿佛并未沾染到半分,还是清清冷冷的高傲气质。   就,他怎么还不走?   许姝呼吸一滞,咬着唇拿起钥匙跑下楼。   傅明随一根烟刚抽完,他碾灭掉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转身就看见许姝跑过来的纤细身影。   女孩儿的马尾辫没有被束缚,一头青丝如瀑,白皙的脸颊红红的——似乎是因为跑得太急了。   “傅明随,你是不是有病?”许姝瞪着他,难得没有平日端着又克制的温柔,咬牙切齿地问:“你怎么不走?”   “我说了,没钱回去啊。”傅明随笑笑:“你总不能让我走着回去……”   那他要走到明天早上了。   有生之年,许姝居然能在傅明随口中听到‘没钱’两个字,她真觉得魔幻。   面面相觑的僵硬半晌,她深吸口气,冷冷道:“我去超市给你换现金。”   如果这是他非要赖在这儿的借口……那她也有解决的办法!   只不过刚转身,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随后,许姝感觉自己背后被拥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带着薄荷香气的柠檬味环着整个周身,明明是炽热如火炉的六月天,傅明随身上也有种格外清爽的感觉。   许姝微怔,一时间忘记挣脱。   “对不起。”傅明随趁机在她耳边道歉:“是我的错,不该让你看到顾莹,我知道你是因为这个不开心的。”   “所以我在这等会儿也没什么。”   虽然很热,但只要她能稍稍解气一点就好。   许姝沉默不语,身体硬邦邦的任由他环着,却也没有挣脱。   傅明随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修长的手按着她的肩,轻轻把她的身体扳了回来,面对面。   然后他就看见女孩儿微微发红的眼眶。   傅明随一愣:“小姝……”   “你说顾莹是妈喜欢的女孩类型。”许姝打断他,飞快地说:“确实,她是之前和你相过亲的女孩儿。”   他明白她的‘吃醋’不是单纯的闹别扭了。   “是,我们是相亲过,但是……”傅明随顿了下:“我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说是把顾莹当妹妹看,也是给白蓉的面子罢了。   “你不是对她没感觉,你是对谁都没感觉。”许姝轻笑一声,有些自嘲地说:“其实你母亲一直都不喜欢我,既然你谁也不喜欢,当初还不如找一个她喜欢的。”   这样,或许谁都不用那么辛苦。   “小姝。”傅明随声音有一瞬间的严肃,可看着女孩儿受惊的眼神,又强迫自己柔软下来。   “你何必说这样的话。”他叹息道:“我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年纪了,知道自己更需要什么。”   他之前说过了,他喜欢她。   可是……   “傅先生,就像你现在说的,你只是需要我。”许姝没有挣开他的怀抱,只是抬头,用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你是喜欢我,还是需要我,你确定吗?”   傅明随微怔,张了张口,却莫名说不出话。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可能性格上有些相投,彼此的生活习惯也让对方舒适,久而久之习惯了,分开之后就会觉得空虚,突兀……”   许姝声音轻轻,慢慢道:“可这不一定就是喜欢,你应该明白的。”   “小姝。”傅明随勉强笑了笑:“你不是这么不自信的性格。”   许姝垂下眼睛,心里一沉。   傅明随这是回答不出来,所以把问题推给她,她明白的。   可是……她不能装傻着配合,搪塞。   她喜欢了他这么多年,要的就是他对等的喜欢,不掺任何杂质的,在感情上的喜欢。   于是许姝笑了下,大大方方的承认:“在你面前,我就是没什么自信啊。”   在傅明随错愕的目光中,她把带下来的车钥匙塞给他,淡淡道:“你要是真的没带钱也没带手机,就开我的车回去吧。”   反正她住在学校旁边的宿舍,上班也不需要开车。   说完,许姝推开他的胸口想离开。   可傅明随把她纤细的手腕抓得很紧。不让人走。   “小姝,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你所说的那种喜欢,但是……”他执着的解释着:“我知道你是不一样的。”   傅明随清晰的知道,对于他来说许姝是不一样的。   他人际关系淡漠,却不是因为性格清冷孤傲,相反的,他很随和。   可有人评价过,他越随和就越显得高高在上——仿佛他从未把人放在眼里,也没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也许是居上位惯了的缘故,傅明随对人对事都是淡淡的,在男女关系上也是如此。   只有许姝,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冲动’。   甚至他这一年在她身上泛起的情绪和波澜,比过去三十多年都多。   许姝听了这句话,没有动容。   她纤细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背,坚定的扒了下去。   “我想知道,我是哪里不一样。”她深吸口气,静静道:“傅明随,我们之间既然到这一步了……我眼睛里不想要沙子。”   就像她之前想的那样——要么自己这辈子窝囊的活,不和傅明随闹掰,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当个乖巧听话的妻子就行。   但现在既然已经闹了,连‘冷静期’都有了,许姝就非要他一个完整的回答。   不是习惯,不是感动,而是只有‘他爱她’,那他们才能和好。   许姝知道,自己是在进行一场豪赌。   也有可能傅明随想明白了,发现他就是习惯和对宠物似的怜惜,并不是真的爱。   那也……无所谓了。   “傅先生,你仔细想想吧。”许姝执着的把钥匙塞到他手里,黑白分明的眸子澄澈而坚定:“你看到了,我不是真的那么好脾气的人,只是以前装的很好。”   “没那么温柔,娴熟,相反的,我焦虑,强迫,爱钻牛角尖的想事情,很矫情……”   “你和别的女生有接触,我都会难受到甩脸子给你看,根本做不到一个乖巧妻子的标准。”   “你应该好好想想。”许姝另外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低声道:“你是想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还是应该趁着还能选择的时候,选择一个更适合你,更适合傅家的。”   她这番近乎于自暴自弃的自我解析,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摆烂’。   反正她有诸多不好,都了解清楚了,傅明随还会说‘喜欢’她吗? 第59章 宝石   ◎傅明随不爽,那她就有些爽了。◎   许姝把心里话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倒出来了, 本来以为会很羞臊难当的,但真的说出口时,发现也不过如此。   看着傅明随错愕的目光, 她甚至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爽快感。   有些话憋在心里这么多年了, 眼下与其继续内耗自己, 不如拉着别人一起。   许姝点到即止, 给了傅明随‘好好思考’的空间,使劲儿挣开他的手跑上了楼。   她一路心如擂鼓, 指尖都有些发麻。   可晚上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 却意外的踏实。   第二天去上班,都十分精神, 神清气爽。   下午的课结束后走回去办公室的路上,和许姝一起的实习老师扫了眼手机, 很是兴奋的对她说:“许姐,听说省队今天有运动员来咱们学校的体育馆了,咱俩也去看看呗!”   这事儿许姝也有听说, 并不意外。   江城外国语大学的体育馆是按照国家标准来建造的, 空着的时候经常有小型的赛事活动来这里举办, 省队的运动员来也很正常。   但她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   “你去吧。”许姝笑笑,委婉拒绝:“我回办公室备课。”   “许姐,一起去嘛,你今天都没课了。”小姑娘拽着她的袖子撒娇:“我一个人去该不好意思了。”   许姝哭笑不得, 心想这刚毕业的应届小姑娘是脸皮薄,干什么都处于‘想要人陪着’的时候呢。   她想了想自己也没事, 索性跟着去了。   不过真的到了体育馆里面, 许姝又有点后悔了。   今天体育馆的……是省里游泳队的人, 还是男队!   一走进场馆里面空气中都弥漫着那股泳池特有的消毒水气味, 还有各种各样□□着上半身的□□,白花花的。   许姝随意的扫了一眼,不小心看见其中一个队员的腹肌,就电打了似的连忙缩回视线。   旁边拉着她来的付芊却十分激动,不断地小声说:“啊啊啊啊许姐你看到了吗?他们身材也太好了,一个个都是八块腹肌双开门……”   这都是什么新鲜的形容词?   许姝觉得这‘美色’让她有点无福消受,刚想找个借口走人,身后就传来有点诧异的一道男声:“小姝?”   她愣了下,连忙回头。   果然是记忆里的声音。   真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许久不见的容也。   容也显然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笑了:“之前知道你在这里上班,不过没想到这么巧能碰见。”   许姝也配合地笑笑,问他:“你怎么会来这儿的?”   “我朋友比赛。”容也站在她旁边,指了指正在泳池旁边的运动员:“省队的一个运动员,他们今天有预赛,借的你们学校的体育馆。”   旁边围观的付芊听了会儿,觉得许姝是遇到朋友了,自己不太适合在这儿‘碍事’。   她很有眼力见的指了指楼梯下面,嘿嘿一笑:“许姐,你和你朋友聊天吧,我下去看看。”   许姝知道她是聪明,同时也想离那几个养眼的运动员近一点,便点了点头没有阻拦。   等人走了,容也才又开口,同她寒暄起来:“小姝,最近还好吗?”   许姝看着楼下运动员比赛前的热身准备,笑了笑:“挺好的。”   可容也盯着的却是她精致柔婉的侧脸,迟疑地问:“我听说……你最近搬到学校宿舍住了,是不开心吗?”   许姝皱了皱眉,觉得他这问题有些冒犯。   她一个已婚的人,开不开心和他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这么私密的事情,许久不见的容也是怎么知道的?   许姝刚想开口问,转念想到了傅明随那个庞大的秘书助理团队。   其中有一个叫乔越的,似乎和容也有亲戚关系来着?   看来傅明随身边,也不是密不透风的墙。   “小姝。”容也见她不说话,追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许姝顿了一下,看着他微笑道:“我开不开心,都是我自己的事。”   她声音依旧是温温柔柔如沐春风的,但说出来的话却很强势,摆明了是要他‘别来沾边’的意思。   容也一愣,随后就有些尴尬的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他沉默片刻,破釜沉舟似的说:“我就是想跟你道个歉。”   “跟我道歉?”许姝不解:“为什么?”   “我们在这之前的最后一次见面,在景徽年会上的那次。”容也苦笑:“我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抱歉,其实我根本就不该那么说。”   许姝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那半年前的事情,沉默片刻,有些感慨。   其实她一直都用拒绝追求者的应激态度来对待容也,但或许……这种态度是错误的。   容也不是一个糟糕的人,除了之前在年会上那次失态之下的口不择言。   可是,他们不是一路人。   更何况,容也现在的眼神和他的问题,也不像是彻底‘清白’了的模样。   想了想,许姝忽然笑着问他:“容也,你喜欢吃土豆吗?”   “土豆?”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可愣了下,还是老实回答:“挺喜欢的,怎么了?”   “我很喜欢吃土豆,这是我最喜欢的蔬菜了,和什么食物都很搭,什么做法都很好吃。”许姝说着,侧头看他:“你也是吗?”   容也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可你会吃土豆炒土豆吗?”许姝笑着问:“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是一种人,一样的食材可以互相依偎,但真的炒在一起当一盘菜,食之无味。”   他们都是活的稍微体面一点的普通人,性格温和还算善良,可凑在一起,过的就是一眼能望到头的日子。   容也似乎明白她委婉的劝慰,勉强抬了抬唇角:“是,你…你说的对。”   他其实明白许姝甚至是在通过贬低自己来安慰他——譬如他们根本不一样。   自己没有她那么有能力,同理心,无论从哪个角度对比,他都是远不如她……   也确实不该痴心妄想。   容也终于收回视线,把目光落在楼下的泳池里。   比赛已经开始了。   游泳的比赛很短,预赛比了几轮,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半决赛和决赛明天才继续,运动员很快都撤了去穿衣服,这时候付芊才回来找许姝,意犹未尽的感慨着:“好棒啊,还没看够呢。”   许姝没说话,其实心里也有同感。   她平时其实不太看体育比赛之类的,虽然在意大利的时候被朋友拉着看了几场球。   但是她必须承认现场看和在电视屏幕里确实不一样,她一开始不习惯的那些白花花的□□……看着看着也有点花痴了。   “我觉得那个五号选手最帅!”付芊兴致勃勃地和她讨论着:“许姐,你看见了吗?虽然他戴着泳镜看不清眼睛,但脸部线条好帅啊!”   五号……许姝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容也:“五号是不是你那朋友来着?”   刚刚他们看比赛聊天,容也有和她介绍过泳队的运动员。   “啊?啊?你朋友?”容也还没等回话呢,付芊就激动的叫了起来:“帅哥,你有朋友在泳队里啊?”   容也点了点头。   “啊啊啊。”付芊尽力克制,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尖叫:“能要个签名吗?”   虽然现在这里都只是省队运动员,但万一某天谁进了国家队去比赛,这签名可就值钱了。   容也张了张口,还没回答,换好衣服的运动员就跑过来找他了,摘掉泳镜也能看出来就是那个五号。   “得,人来了。”他笑着说:“让他给你签名吧。”   于是在五号狐疑的目光中,付芊着急忙慌的翻身上有没有能签名的纸。   许姝看她找不到都要着急哭了,连忙安慰:“别急,我这儿有纸笔。”   她包里都有随身带着纸笔的习惯,眼下倒是派上用场了。   五号运动员虽然不明所以,但看着付芊自称‘粉丝’还是帮她签了个名。   “相逢即是缘。”她心满意足地收起来,张罗着:“我请你们吃饭怎么样?学校旁边有挺多好吃的饭店呢。”   “好啊好啊。”五号游完挺多圈正饿着,跟着应和:“那就一起吃呗,嘿嘿我今天心情好我请你们!”   许姝和容也对视一眼,没有给这两位兴奋的年轻人泼冷水。   虽然大家都不算熟,但眼看着晚饭时间了,凑在一起吃个饭也没什么,挺正常的。   于是一拍即合之下,一行人向学校外走去。   下班的时间夕阳西下,仿佛整个校园都被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从打着空调的体育馆走出来,扑面就是一股闷热。   许姝无意识用手给自己的脸颊扇着风,没有参与旁边几个人的谈话。   直到走出了校园大门,有只修长的手递给她一个风扇。   “拿着散热吧。”是五号运动员递过来的,看着她笑了笑:“我们怕热,包里都随身带个小风扇。”   许姝说了声‘谢谢’,可接不接是犹豫的,正想着,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她正好趁机掏出手机,对他抱歉的笑了笑:“我接个电话。”   屏幕上闪着的名字是‘傅先生’。   许姝目光停顿两秒,接了起来。   “小姝。”电话里的声音温柔低沉:“抬头,看左边。”   许姝下意识顺着他的指令看过去,傅明随正靠着她的车——是来还车的。   他瞧见她望过来,笑着招了招手。   然后挂掉电话,走了过来。   “傅、傅总。”容也瞧见傅明随,有些慌张的打招呼。   “你好。”傅明随是认得他的,礼貌颔首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男人态度淡淡的,面上是没有半分惊讶的模样,但许姝能从他眉梢眼角中看出一抹‘疑惑’的情绪。   傅明随在不爽,意识到这一点,她就莫名有些爽了。   也亏得自己足够‘了解’他的微表情。   “我们在学校的体育馆碰到的。”看着容也面如菜色生怕被误会的模样,许姝帮着解释了句:“今天江城的游泳队来这儿比赛,其中有容也的朋友。”   说着,她指了指五号队员。   听到解释,傅明随长眉微动,心里才有一丝丝多云转晴的模样。   他看了眼一脸疑惑的泳队队员还有付芊,淡淡问:“你们一起出来,是要去哪儿吗?”   “本来打算一起吃个饭的,因为正巧碰到。”容也忙说:“那既然傅先生你都来接许姝了,我们……”   “没关系。”傅明随打断他,似是并不在意的抬了抬唇角:“可以一起吃饭的。”   “我请客。”   一个挺好的,趁机和许姝吃饭的机会。 第60章 宝石   ◎傅明随要把婚前财产协议撤掉掉。◎   有了傅明随比较强势的表态后, 几个人迷迷糊糊的跟着上了车。   运动员和付芊并不知道傅明随的身份,因此虽然有些懵,但只当遇见了许姝的朋友, 一起去吃个饭也没什么。   只是容也知道, 因此坐在后座听着旁边的两个小孩儿傻兮兮的聊天也心不在焉, 坐立不安。   甚至许姝也不知道傅明随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趁着付芊和运动员聊天的时候,她小声问他:“你真的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傅明随淡淡的‘嗯’了声。   “……去干嘛啊?”许姝把声音压得更低:“我跟他们也不熟, 本来打算随便吃一口的。”   只是他参与进来了, 本来‘随便’的一餐估计也得大动干戈。   傅明随听着她小小声地吐槽,忍不住笑了下:“没事。”   他说:“不用帮着我省钱。”   ……谁要帮他省钱了?说得还挺不见外的, 许姝被他说的无语,干脆闭口不言了。   傅明随载着一行人到了江城排名前几的中餐厅。   他在这儿有朋友, 不需要等着排队叫号什么的,直接提前打招呼预留了一个包厢。   其实其他人想的本来是吃点路边摊,没成想一下子弄到‘国宴’级别的了。   吃饭的时候偌大的包厢静悄悄, 众人都有些拘谨, 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许姝起身去洗手间, 付芊立刻跟着一起,连忙趁机问:“许姐,那位姓傅的先生是你男朋友?”   清水流过的手指顿了一下,许姝想了想, 没有反驳。   这种默认的态度让付芊眨了眨眼,有些惊讶:“许姐, 你男朋友居然这么帅!你俩真是般配。”   小姑娘的评价让许姝觉得新鲜, 忍俊不禁:“为什么会觉得我们般配?”   “从外貌上就很般配啊!许姐, 你这么漂亮, 男朋友就该是个大帅哥,每次看到大街上有美女和猪的组合我都心疼那些小姐姐……”付芊抽了两张纸巾慢慢擦手,犀利点评着:“而且你们气质也很般配,许姐,你是我见过最温柔和煦的人了,你男朋友……嗯,看起来很强大。”   许姝是第一次听到外人点评她和傅明随的关系,觉得很新鲜,听到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   看起来很‘强大’,无非是在说傅明随的气场比较吓人了。   确实,一群混迹职场多年的老油条尚且都被傅明随压制,耍的团团转,更别说他们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年轻。   只不过更有趣的是,付芊对于她和傅明随在气质的评价像是‘互补’的。   许姝想了想,迟疑着问她:“你觉得…互补就是般配吗?”   “当然啊。”付芊并不理解她更深层次的想法,只是就表面上看到的实话实说,还颇为诙谐:“许姐,我能瞧出来你那个姓容的朋友也喜欢你,但他比你男朋友差远了。”   许姝微微抬了抬唇角,没有继续搭话。   毕竟,她没有在背后议论其他人的习惯。   只是心里到底是想着付芊的话的,等一顿饭结束各自分道扬镳,许姝回去的路上坐在副驾驶,还在想‘温柔’和‘强大’这两个关键字。   傅明随见她不说话,主动问:“在想什么?”   “在想……”许姝顿了下:“你明天会用什么借口来找我。”   这些天,他每天都有新鲜的借口来找她,今天是还车,那明天呢?后天呢?如果她一直冷淡,他又能坚持多久呢?   傅明随目光微顿,随后忍不住因为她的调侃笑了:“既然你都知道我是故意找借口的,那我索性不用找借口了。”   窗户纸这个薄薄的东西,就是用来捅破的。   现在许姝都说明白了,那他完全可以更‘无耻’一点。   许姝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车子停在宿舍楼下,傅明随却按了车内的锁,阻止她下车。   “小姝,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我认真在想。”他声音在车厢内狭小的空间里被聚拢起来,更显低沉,一字一句清晰的传进许姝的耳朵里:“我是喜欢你的。”   他说:“如果喜欢一个人只喜欢她的优点,不喜欢她的缺点,那还叫喜欢吗?”   所以,傅明随在许姝的不断强调下仔仔细细的思考了她的‘缺点’。   最终发现女孩儿认为的自己的那些缺点,实际上根本算不上事儿。   他喜欢她,本就不是因为她的温柔,贤惠,体面又顾全大局……只是因为她是许姝,而这些优点附加着,就显得更有能量。   迎着许姝怔怔的视线,傅明随微微笑了笑,反问:“或者说,你觉得我又没有缺点呢?”   “……”许姝沉默片刻,实话实说:“有。”   怎么可能没有,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缺点和阴暗面,他们在之前之所以会闹到僵持的地步,本质就是许姝觉得自己距离傅明随太远。   她不自觉的自卑,而他高高在上。   “是,我有,我自己比谁都清楚,你也清楚。”傅明随更靠近了一些,温柔的看着她:“可你之前还是喜欢我。”   “小姝,以后还能继续喜欢吗?”   ……   一片静默,许姝喉咙像是堵住,没办法给予他笃定地回答。   可在傅明随看来,她没有直接回绝或者说他厚脸皮,就是进步许多的成果了。   他一个比许姝大了这么多岁有了那么多经历的一个人,也是到现在才想明白自己的心路历程,那早早就清楚的女孩儿在过程中该受了多少委屈?   所以许姝无论现在如何折腾他,也都是应该的。   傅明随知道,他不能把人逼急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切只有通过缓缓的等待,才能等到好结果。   “我不急着现在要一个答案。”傅明随抬起手臂,修长的手指揉了揉许姝顺滑的长发,低声道:“小姝,你可以好好想,慢慢想你自己还需不需要这段婚姻,需不需要我?就像你让我仔细思考的那样。”   “冷静期的遥控键攥在你的手里,开始和结束都由你决定,你想思考多久都可以。”   还车的那天晚上过后,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就有些不一样了。   傅明随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他的确没有逼迫许姝忙着给他回应跟她和好,还是基本每天都要来刷一下存在感的状态。   他开会不多时一定会过来找她一起吃晚餐,即便有忙到过不来的时候,也会有礼物和鲜花送过来……   许姝虽然对这些不太感冒,但她隐隐约约,多多少少能感觉到……   傅明随是在用他的方式‘追求’她。   只不过男人没主动追过女生,稍显笨拙。   想到这里,许姝盯着傅明随送来的花就忍不住笑,眼睛弯弯的。   其实她在傅明随那次的‘坦白局’之后已经算不上生气了,可真正回到他身边还是需要一些勇气的。   譬如,许姝怕自己再次变得十分恋爱脑,把傅明随当成生活的绝对重心,喜怒哀乐都围着他转。   所以,她想尽可能的把眼下这种健康平等的时间再多持续一段。   江城的逐渐迈入六月末七月初,温度逐渐升高的仿佛下了火,每天走在路上都能感觉皮肤被炙烤的疼痛难受。   许姝所住的房子是学校提供的,但校方还没有大度给安空调,本来她去年住在的时候以为要住好几年就自己掏钱按装了一个,但结婚搬走后那间宿舍就被别人住了,她现在住的又没有了……   许姝一面纠结要不要再安装一个,一面抵抗着傅明随时不时的吹耳边风游说。   譬如什么让她搬回家里去,他住别的地方。   又或者明里暗里地说她安装空调也是冤大头,没准过段时间就又要搬走了。   ……   许姝很想直接否认,但她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可能性…确实是存在的!   所以这个空调磨磨叽叽的纠结了一周,她还是没想好安不安装。   就在这无比闷热又烦躁的天气里,白蓉忽然空降来访,直接来她的学校招人。   许姝衣着精致妆容齐整的她,十分意外,连忙迎过去:“妈,您怎么…您要见我的话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好啊。”   她何德何能,让长辈亲自过来找。   “嗯,有些事得当面说。”白蓉扫了一眼她身后紧闭的办公室门,把墨镜摘下,一双漂亮的眼睛有些疲惫:“快下班了吧,跟我吃个饭。”   她是命令句,不是询问句,许姝也只能应了声‘好’。   然后她回到办公室,拎着包和她走。   再去餐厅路上的车里,白蓉就开门见山地问:“小姝,你最近是不是和明随闹别扭了?”   许姝心里‘咯噔’一下,眼珠子微转:“没有啊,妈您怎么会这么问?”   她和傅明随之间共同的默契就是如果没到真离婚那一步,都是不用惊动长辈的。   “没有?还撒谎,没闹别扭你怎么搬到宿舍来住了?”白蓉看着她,明显有些愠怒的模样:“要不是今天我去你们两个婚房找人,听到给你们打扫屋子的家政阿姨说,还不知道你都搬出来一个多月了呢。”   许姝:“……”   她有些无话可说,毕竟她确实没有想到露馅的地方会在打扫卫生的钟点工身上。   “妈,我们也不算闹别扭,就是有些口角,互相冷静一下。”许姝想着措辞,苍白的解释着:“正好我最近工作也挺忙的,就……”   “行了,你这工作有什么忙的,还需要住在宿舍里。”白蓉打断她,语气很是不满:“反正你搬也搬出来有一段时间了,我就是想问,你和明随两个人是因为什么吵架的?”   许姝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和傅明随闹别扭的开端和过程那可太复杂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不可原谅和必须决裂的理由,无非就是性格上需要磨合和三观上的分歧罢了。   但这些,都很难用语言和白蓉解释。   “怎么不说?”白蓉皱眉:“还想瞒着我啊?你俩是不是谁外面有人了?”   “妈,没有。”许姝涨红了脸,连忙反驳:“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没有人有道德问题。”   老一辈可能觉得夫妻吵架无非是因为那些事,她能理解,但被误认为是这样的时候还是觉得很无奈了。   “真的,你没骗我?不是明随犯了错误?”白蓉微怔,看起来相当意外:“要是的话你就告诉我,我绝不偏袒。”   许姝却不意外她这么说,只是摇了摇头。   她理解白蓉的态度,可能在她眼里像自己这样身份地位的女人嫁给傅明随就是撞大运了,如果不是傅明随犯错误,她怎么敢和她吵架呢?   “那,假如没有道德问题的话,就是小夫妻拌嘴的口角?”白蓉沉吟片刻,忽然拉起她的手,声音温柔起来:“小姝啊,其实人活一辈子,能找到情投意合的人一起生活不容易,大多都是鸡毛蒜皮的琐事,你怎么能真生气还搬出来呢。”   许姝被她说的有些羞愧,弱弱的应声:“您说的对……”   “你要是觉得我说的对,那就赶紧和明随和好吧。”白蓉顿了下,意味深长地说:“如果那小子惹你生气了,适当补偿是应该的,这我知道。”   “但他很多资产都是和股份连在一起的,不能轻易动,小姝,你应该知道这点对不对?要懂事一些。”   许姝却根本听不懂白蓉后面那几句话,秀眉微蹙:“妈,您…您指的是什么?”   她和傅明随闹别扭这件事,怎么牵扯到他的资产了?   “嗯?你不知道?明随正准备撤销你们之前签的婚前财产协议。”白蓉说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知道这事儿还以为他犯了多大的错误才要这么讨好你,敢情没有。”   “要不是他的律师团队里有我认识的人,不仅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儿,原来你也不知道?”   许姝脑子‘嗡’的一声,是真的懵了。   “我不知道。”她喃喃道:“妈,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没关系,重点是你得好好劝劝明随。”白蓉叹息着,握住她的手絮絮道:“如果你们签的婚前财产协议撤销了,那你就等于拥有了明随一半身家……我个人是觉得无所谓,但公司动荡刚刚过去,股东们估计都是不能接受的。”   许姝‘嗯’了声,点点头:“我会去劝他的。”   其实她知道白蓉是生怕这份协议作废,让自己平白拥有傅明随一半财产,只是说得比较好听而已。   但她还是会劝的,毕竟她确实什么都没做,不能真的去‘坐享其成’。 第61章 宝石   ◎你不怕我用你这数不清的财产去养小白脸?◎   蹭了白蓉的车, 许姝直接去了景徽的总部。   她上次来想要还给傅明随的电梯卡被他用十分巧妙的方式又推回来了,所以她现在要去找他,依旧是‘畅通无阻’的状态。   许姝这次是在黄金时间段来的, 顶层所有员工都没下班, 见到她从总裁的专属电梯上走下来, 都是一脸的惊讶。   “许小姐?”简节最快反应过来, 连忙迎过去问:“好久不见,你怎么……”   “简秘书, 你好。”许姝勉强笑了笑, 言简意赅地说:“我要见傅明随。”   作为傅明随的妻子要见丈夫,再合情合理不过。   虽然许姝在他们工作人员的眼里, 已经很久没来公司了。   简节眼睛里闪过一丝短暂的惊讶,立刻说:“好的, 傅总今天下午没有会议安排,就在办公室。”   许姝点了点头,直接过去。   敲门走进办公室时, 傅明随正坐在办公桌后接电话, 他修长的手指转着笔, 见到她时顿了一下。   许姝并没有打扰他接电话,安静的在一旁等着。   过了两分钟,傅明随处理完公事才笑着看她:“怎么突然过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眼睛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笑意,竟像是得到了惊喜的大男孩儿, 一时间,让许姝本来准备好的话梗在喉咙里。   总感觉承受了他这样的期待, 上来就是质问的话……有些伤人。   许姝平静下来, 低声道:“没什么事, 就是还没吃饭, 想找你吃个晚餐。”   本来这顿饭刚刚是该和白蓉一起吃的,奈何她们都没什么胃口了。   从吵架那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这还是许姝第一次主动要和他吃晚餐。   傅明随眼睛里的笑意压不住,当然是答应的。   他扣上桌上的笔电,起身的时候看了眼手表:“想吃什么?我来安排餐厅。”   “什么都行……”许姝看了一眼他合上的电脑,迟疑地问:“你工作完成了吗?”   傅明随没回答‘完成’或者没完成,只说:“工作什么时候做都行。”   许姝不免有些微微恍惚。   她觉得……他和以前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从前傅明随即使下班回家也会在书房工作许久,更不用说在公司的时候——她晚上来找他吃个饭,都要看他一小时内接好几个高层电话。   可现在,即使明显有工作未完成,他还是选择了先陪她。   这让许姝既迷茫,却也有一丝忍不住欣慰的感觉。   傅明随开车带许姝去了一家泰国菜的餐厅,同样是他认识的老板,进去后笑吟吟的打了个招呼,两个人去了窗边的卡台坐。   餐厅里的装修风格和窗外的夕阳余晖有些交相呼应,都是金灿灿的一片,仿佛坐在里面的每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我知道你来找我肯定是有事。”傅明随修长的手指不急不缓的帮她消毒了餐具,微笑着道:“你说吧。”   许姝沉默片刻,低声道:“我饿了,还是先吃饭吧。”   如果在吃饭之前就说些不开心的事,反而浪费这一桌子看起来很不错的美食了。   傅明随挑选的餐厅一向不错,这家泰国菜做的很地道,咖喱鸡,冬阴功汤,面包虾,味道都很好。   等两个人都吃得差不多了,许姝看他放下筷子,才终于开口说:“傅先生,今天……”   “别叫这么生疏。”傅明随难得打断她,微笑道:“还是叫我名字就好。”   每次许姝称呼她为先生,他就有种不妙的感觉,总感觉女孩儿拒他与千里之外。   许姝沉默片刻,还是按照他的想法做了,继续说:“傅明随,今天妈来学校找我了。”   “妈?”傅明随挑眉,意外又不意外的杨紫,淡淡的‘嗯’了声。   “你就不好奇她来找我干嘛吗?”许姝忍不住问。   “不用问。”傅明随笑了笑:“应该是因为婚前财产协议的事情吧。”   “……”   “我妈之前帮着朋友安排过孩子工作的事情,让人进了我的律师团队。”傅明随抽出一张湿巾擦手,慢条斯理地回答:“这些事,她应该都盯着的。”   “所以你是真的要撤销婚前财产协议?”许姝皱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傅明随垂下眸子,黑漆漆的瞳孔看着她:“你觉得呢?”   “……”许姝心脏漏跳了半拍,立刻说:“我不能要。”   “准确来说,这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傅明随看向窗外,淡淡道:“这是我们既然结婚了,夫妻就应该是利益共同体的一个问题。”   “傅明随,你胡说八道。”许姝不满他的谬论,反驳:“之前签协议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   “因为之前我没想到会爱上你。”傅明随笑了笑:“夫妻不应该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噱头,而是真正应该连在一起的两个人。”   “我只要喜欢上你,就一定会撤销协议。”   许姝微怔,发现只要傅明随想,真的会有一百种办法让她心软,或者说……哄她。   她垂下眼睛,低声说:“我没有答应和你和好,如果你执意撤销,离婚后岂不是吃了大亏?”   景徽董事长的一半身家……足够多少人衣食无忧的活几辈子了?   傅明随直接忽略‘离婚’这个让他不爽的字眼,声音依旧平静:“也行,不能让你白白跟我结一次婚,我所有的东西,你都能拿走一半。”   许姝不自觉的捏紧手指,同样依旧强硬:“我不要这些。”   “别说不要,你应得的。”   她应得的?她做了什么就应得了?   许姝忍不住想笑,自嘲的笑,开口气他:“你不怕我用你这数不清的财产去养小白脸?”   傅明随只说:“你可以支配你的钱。”   仿佛她无论说什么,在他那里就是拳拳打在棉花上的软绵无力。   “傅明随。”许姝声音微颤,终于忍不住说出实话:“我不要这些钱,我根本不是为了这个……”   否则,她当初也不会毫不犹豫的签那份协议,丝毫没有讨价还价。   听起来很可笑,但钱在她眼里真的没那么重要。   “小姝,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傅明随见她眼圈都红了,也没法继续保持着装出来的平静,起身坐到她旁边揽住女孩儿纤细的肩膀。   “你是为了我。”   “从我们重新遇到的那天开始,你就是为了我这个人。”   “你知道还这样。”许姝忍不住委屈,气急败坏捶他的肩膀:“现在你妈妈都认为我们吵架是因为我图你的钱了!”   “小姝,别人怎么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以后。”傅明随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缓缓揉捏,声音笃定而温柔:“你拥有了我的一半股份,就没有人敢看不起你,轻视你。”   许姝微怔,下意识地说:“那都是你的东西……”   “你喜欢我吗?”傅明随打断她,忽然问:“告诉我,你还喜欢我吗?”   他突如起来的发问让许姝反应不过来,声音都梗在喉咙里,只能怔怔的看着她。   可这种羞于承认的呆滞,有的时候就类似于默认了。   傅明随满意于她悄悄红了的耳根,笑着说:“如果你还有一点喜欢我,就不要跟我分的那么清楚。”   什么‘你的东西我的东西’,听起来刺耳。   “小姝,我不想我们如果和好,以后的生活会再有什么矛盾。”傅明随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解释自己的用意:“以前的时候,我的工作,家里人,还有不负责任的高高在上都会造成我们的隔阂,你因为各种原因,很多时候也不愿意开口说什么。”   “我并非指责你,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有的时候,我真的猜不到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我明白,我们之间的家庭差距会让你自卑。”   傅明随扮过许姝的肩膀,直视女孩儿水汪汪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想我们以后的生活里还有这个层面的问题。”   “或许直接把财产作为利益共同体当作解决的方式有些简单粗暴,但却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以后只要自己惹许姝不开心了,女孩儿不必在担心他不高兴而忍耐着,她可以有什么说什么,不开心直接潇洒走人,而他们之间也会更坦诚。   傅明随知道,他这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或许会被很多人当成‘蠢’,吃了大亏,可是……   他是占便宜的。   因为他不能失去许姝,所以某种程度上,撤销协议后让他们成为利益共同体,也是牵制了女孩儿。   “傅明随,我只是不想再患得患失了。”许姝细长的手指抓着他的衬衫衣襟,隐忍许久的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了下来:“很多时候,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让我有种一会儿天堂一会儿地狱的感觉。”   她知道那种情绪,名为‘恋爱脑’。   那种不受控没有自我的感觉,不是钱能解决的。   许姝喃喃着:“结婚后,我总是会害怕你不开心,有情绪,总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我喜欢你,一直很喜欢你,没有你的生活很难过,可我有了自己。”   “小姝,回答我一个问题。”傅明随盯着她:“如果我们真的离婚,以后都不见面,你会开心吗?”   他声音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是自己都没办法控制的紧张。   直到眼前的姑娘懵懂的眼神逐渐清明,摇了摇头——傅明随的心脏才‘扑通’一声落了地,踏实下来。   许姝哭过的声音有种闷闷的哑,很委屈:“会难过。”   “不想你难过。”傅明随吻了吻她的额头:“以后我来顺着你。”   “知道你委屈,但是,这件事儿你得听我的。”   然后,她还是有权利可以继续生气。   许姝被他揽着,下巴抵在男人清瘦的肩上。   她身体僵硬许久,最终还是一点一点的放松下来。   就……就这样吧,生活哪有全是甜的没有苦的的时候,她根本无法离开傅明随,就不能一点婚后的‘风险’都不承受,况且,傅明随已经帮她把能做的都做到最好了。   许姝不是傻子,知道傅明随撤销协议的举动可能也有图自己安心的成分,但无论如何,总归都是对她更好,只是……   “妈说了,你的股份是有董事会监理的,如果他们不同意,你就别硬是和所有人做对了。”她低声道:“对我而言,真的无所谓。”   她目睹过傅明随和全公司做对的场面,实在不想看第二次了。   “小姝,对我有点信心。”傅明随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自己的东西,我还是有权利支配的。”   白蓉那些话,就是吓唬他不懂商圈的小白花而已。 第62章 宝石   ◎他近乎急躁的吻住她的嘴唇。◎   开车回去的路上, 许姝一直在哭,而傅明随则是忍不住的想笑。   实在是……女孩儿的模样很可爱。   她并非是那种很伤心的哭,反倒像是小姑娘常被忽视后终于得到了肯定之后, 又委屈又忍不住撒娇的小样子。   非眼泪珠子成串似的掉, 只是眼眶红红, 时不时想起来委屈的事儿吸一下鼻子, 白白的小脸可爱到让人心痒痒。   真的很可爱。   毕竟再怎么装成熟,她都是一个比他小了八岁的姑娘。   许姝注意到傅明随上扬的嘴角, 有些羞怯的恼怒, 瓮声瓮气地问:“你笑什么?”   后者立刻收敛了一些,一本正经道:“没什么。”   许姝知道他是在装, 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只是她此刻不想去计较什么,自己脑子里也乱哄哄的厉害。   路过一条巷子口, 傅明随把车停在路边走了下去。   “这里违停……”许姝回神,连忙叫他:“你干嘛去啊?”   傅明随并未回应,转了个弯消失了。   许姝没办法, 只好呆呆的坐在车里等——反正都已经违停了。   过了会儿, 傅明随才裹挟着一巷子的五光十色回到车里, 在许姝诧异的眼神中,他递给她一袋糖炒栗子。   “你不是喜欢吃这个。”他笑着说:“吃吧。”   这袋栗子,瞬间成为清冷车内最具烟火气的东西。   可能是因为热气蒸腾,许姝怔怔地望着, 眼睛里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其实也不是特别喜欢。”她接过来,低声道:“只是以前读书的时候, 我爸来接我放学, 偶尔会给我买一袋让我当零嘴吃。”   比起糖炒栗子本身, 她更怀念的其实是那时候无忧无虑的感觉。   傅明随愣了下, 明白她为什么经常买一袋栗子,却又没有很急着吃完的举动了。   他喉结滚动,语气有些不自觉的怜惜:“以后我给你买。”   许姝顿了下,没有否定他这个‘以后’的说辞,戏谑着反问:“那我应该叫你爸爸?”   “在某些特定场景……”傅明随修长的手指敲着方向盘,回答的意味深长:“我不介意你这么叫。”   全当增加情趣。   许姝知道他在暗戳戳说不正经的,但这次是自己先撩拨,她无话可说,只能吃了个闷亏的继续剥栗子。   “其实关于你父亲的事情,我心里一直都不是滋味。”傅明随和她说起了正事:“如果当年傅家没有开除他,或许就……”   “傅明随,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也不是傅家的错。”许姝打断他,看着窗外夜色里漂亮的霓虹灯景象,认真道:“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而负责任,我父亲当初急着用钱,私下接活违反了傅家的规定就是违反了,被开除又怎么能怪别人?”   “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他的死因蹊跷,所以一直放不下。”   但凡当年那场‘意外’中没有那么多的漏洞,她也不会这般执拗。   一时间,仿佛窗外所有的灯光都聚集在许姝的清丽的眼珠中,形成倒影。   越繁花似锦的热闹,却也越落寞。   “确实是蹊跷。”傅明随顿了下,和她说了实话:“你父亲的死确实不是单纯的交通事故,当时他车上的女明星是冯粤的情妇,两个人一起都出事,你父亲很可能是被牵累。”   这么多年许姝一直都在怀疑意外实际上是有猫腻的,但真正听到里面的内幕,感觉还是不一样。   她心脏都揪了起来,忍不住问:“光凭借这点…可以说是冯粤故意的吗?”   “当然不可以,警察办案要讲证据,我也只是猜测。”傅明随安抚的看着她,笑了笑:“只是冯粤当年和女明星的□□隐蔽,虽然没几个人知道,可他挺喜欢那女明星,派给她用的司机都是最稳固牢靠的。”   所以,既然是最稳固牢靠的,那就不应该出意外。   许姝怔怔地听着,忍不住问:“既然是很隐蔽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傅明随笑了笑,回答的笃定又不自大:“我知道很多事。”   他的人脉本来就是深耕在商圈每个世家里的,更别提……刻意想去调查一件事的时候。   许姝不说话了,垂着眼睛默默思索他刚刚那些话中庞大的信息量。   傅明随点到即止,不继续说更多,只是把人送到宿舍楼下后,给了个可靠的回应:“回去好好休息,这些事别想太多,早晚会得到解决的。”   早晚会得到解决……   许姝心脏一跳,忙问:“你打算怎么解决?”   “我又不是警察,能怎么解决?”傅明随心里默念他的小姑娘真是聪明,面上却只是四两拨千斤的笑了笑:“要说帮忙,也只能‘顺手’递一些无意调查的证据而已。”   许姝仍旧是云里雾里的状态。   傅明随却不再继续说,揉了揉她的头发:“上去休息吧。”   “小姝,睡个好觉。”   等回到屋内,坐在客厅沙发里缓过神时,许姝才意识到她今天和傅明随聊到了许多。   不光是财产协议,还是两个人一直逃避的沟通情感的问题,甚至她还隐约触碰到了许明华死亡的真相边缘……   傅明随给的有效信息很多,但他却很贴心。   今天是一个让她给出‘和不和好’这个答案的时机,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决定的事情不会更改,可依旧是给她机会和理由去思考的。   不得不说,像是傅明随这样的人……真的很有魅力。   许姝为自己死灰复燃的花痴心态懊恼的皱了皱眉,半晌,随手拿起沙发上的垫子蒙在脸上。   细长的指尖拨弄着猫咪柔软的毛发,似甜蜜似无奈的叹了口气。   七月初,许姝接到了傅韵的电话,小姑娘说她已经在做出国的准备了。   “嫂子,我雅思过了,这多亏你。”她真情实意的感谢着,又有些不好意思:“一开始我找你补课只是因为你是大哥的老婆,想套近乎。”   “但接触下来我就知道,嫂子你是有真本事的。”   “你对我夸奖太过了,我只是一个老师做自己的工作而已,能不能学的好是要看你自己的。”许姝笑了笑,温声细语:“是你自己有天赋。”   傅韵是个聪明的女孩儿,方方面面都是。   不光是学习方面能进步飞快,在人际关系和家族利益之间,她也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更合适自己,所以果断出国远离是非。   前两天傅明随已经做完婚前财产协议撤销的事情,并对外公开,引起哗然。   许姝现在也算是景徽的‘股东’之一,备受各方关注。   不光是她被外界关注,影响,甚至她也被迫去吸收一些之前不在意的公司内部消息——譬如傅明随已经彻底拔掉傅坤沉的一切爪牙,但却有意无意的把傅坤沉的股份拨了一小半出来过给傅明义,然后让后者来景徽任职……   许姝一开始不明白,心想这不是换汤不换药吗?傅明义和傅坤沉是父子,本质就是一家人。   可仔细想想,就会惊叹于傅明随对于公司内部的审时度势,互相制衡的手段是真的高明。   傅明随本身就不是想把‘大伯家’的一脉清理掉,只是不想让傅坤沉坐在那个位置,用自身权势去反哺例如陈家那样的人而已。   换成傅明义,他是没有意见的。   而且这样还留了个没有对家里人斩草除根的好名声,顺便完成了新老接替的工作……   许姝想着想着伸了个懒腰,无比确认傅明随的心思确实缜密而深沉。   这样的人,所有人被他忽悠的团团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她也不用对自己时常感觉到‘愚蠢’这件事而太自卑。   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许姝拿起一看,有些意外。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恩佐’,他们之前互留过联系方式,是男人在国内的手机号,但是并没有通过电话。   怎么他在这个时候打来了?   许姝走出办公室,去安全通道接:“恩佐先生?”   “许小姐,我来中国了。”电话对面的恩佐笑声爽朗,意图说的很直接:“好久不见,我有点想你,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恩佐的中文很好,对于喜爱表达的更是一向都很直接。   许姝知道意大利男人嘴里的‘喜欢’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自然,忍不住笑了笑:“好啊,可以等我下班之后。”   下班后,许姝在学校的侧门看到了恩佐那辆招蜂的香槟色迈巴赫。   她沉默片刻,只后悔自己没戴个口罩出来。   趁着学生没涌出来的时候,她快步走过去上了车。   “许小姐。”恩佐坐在后座看着她钻进来,忍不住笑:“怎么搞的和做贼一样。”   说着,他递上去一杯装着冰块的香槟酒杯。   许姝接过来抿了口,身上燥热的温度被车内的空调降下去不少:“我只是不想受到别人的注目礼。”   “OK,是我太高调了。”恩佐摊了摊手,风趣又随意:“不该开这么拉风的车来学校接老师。”   “那我们选个没那么高调的地方吃饭怎么样?”   两个人去了之前去过的球迷俱乐部形式的烤肉餐厅。   和上次淡季下午不同,如今夏天是烧烤旺季,又是傍晚的晚高峰时间,去了之后甚至需要领号排队。   两个人坐在餐厅外的板凳上,恩佐才说起自己这次来中国的目的。   “还是想寻求合作。”恩佐诚实地说:“现在景徽‘改朝换代’之后,你们国家有个词语是这么说的吧?”   他拙劣的模仿了一下,笑着道:“反正景徽现在国内外的名声是越来越响了,基本是能合作上就有利益油水,就是不知道傅总有没有继续融资意大利公司的想法。”   “不好意思。”许姝听他说这些,抱歉地笑了笑:“傅先生公司的那些事情,我都不懂。”   “可你是他的妻子啊。”恩佐眨了眨眼:“听说现在还是利益共同体的公司股东?”   ……   看来傅明随撤销婚前财产协议这事儿闹的挺大的,国外盯着的合作伙伴都知道了。   许姝心里有数,知道恩佐来找她是为了什么了——可能就是奔着她能在中间扮演牵线搭桥的角色。   她依旧是不好意思却坚定的回应:“抱歉哦,我真的不懂生意上的事。”   恩佐闻言有些失望,但没继续说什么。   一顿热热闹闹的烧烤结束,恩佐绅士的把人送回去。   听闻许姝住在学校旁边的宿舍里,他颇有些意外:“怎么,你和傅总结了婚还分居吗?”   “没有,最近学校比较忙。”许姝解开安全带下车,对他招了招手表示再见,微笑着回答:“马上就会搬回去的。”   她和傅明随的婚姻状况,不应该表现出来一星半点的不对劲儿成为别人的谈资。   其实商人眼里,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所以恩佐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无半分怀疑傅明随和许姝婚姻状态的意思。   问完,他就回以微笑,让司机开车走了。   许姝望着他的车子彻底走远,这才松了口气转身走进小区。   这顿饭吃的怪累,不但是因为排队和烧烤店里嘈杂的气氛,更是因为恩佐是个难对付的,时刻要打起精神来和他周旋。   前前后后加起来,快三个小时。   九点多的夜晚,白天的热气都散去了。   许姝不紧不慢的走进宿舍楼,开始爬楼梯,她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平底鞋,还能在精疲力尽的情况下爬楼梯。   只是一口气七层楼,还是有些气喘吁吁。   许姝到达目的地后扶着墙,一口气还没喘匀,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啊!”她吓了一跳,下意识举起随身的包。   但刚有动作,身后的人就很了解她的意识一般,把她细细的手腕也抓住了。   颈后传来低沉的声音:“是我。”   是傅明随的声音。   ……   这人是要把人吓死啊?   许姝松了口气,忍不住咬着唇用手肘怼他一下:“你干嘛大晚上的吓唬人?”   “谁让你大晚上的不回来,还不接电话。”傅明随声音看似平静,却有丝不悦。   许姝摸出包里的手机递给他:“没电了。”   “你不及时回家,才会来不及充电。”傅明随扮过她的巴掌脸,瞳孔在半明半暗的楼道灯下显得愈发晦涩:“为什么去和恩佐吃饭?他对你有意思。”   “……”许姝内心暗爽,面上却依旧平静,嘴硬着说:“傅先生,我没看出来他对我有意思。”   “再说,我们还在冷静期啊,和谁吃饭都是我的自由……”   话音未落,傅明随特有的清爽气息扑面而来,却带着股难得的燥意。   他近乎急躁的,吻住她的嘴唇。 第63章 宝石   ◎他总有种克制不住的冲动……想弄坏她。◎   许姝被亲的懵了几秒钟。   可回过神来, 也没有立刻推开他。   七月份的楼道里本就气温灼热,干柴烈火的碰到一起,唇齿交缠间仿佛空气里都有‘噼里啪啦’的火星子声。   许姝嘴唇被他撕咬似的啃了一下, 皱起秀眉轻轻‘嗯’了一声。   娇滴滴的叫声。   傅明随身体一顿, 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后退一步放开他。   “傅先生。”许姝气喘吁吁, 明亮的眸子看着他:“你这可不够绅士。”   “别对恩佐笑。”傅明随答非所问,手指点了点她的唇角:“你都很久没有对我笑了。”   许姝一下子就心软了。   她没再嘲弄他, 伸手搂住他的腰。   “小姝, 我高估我自己了。”傅明随紧紧地搂住她:“对你,我确实不够绅士。”   他也不想那么绅士。   柔软的女体像是戒不掉的罂粟香气, 上瘾之下,还哪里来的‘绅士’?生生的遏制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几乎都是他的极限了。   许姝无声的扬起唇角,和他互相环抱了一会儿,然后才抬起头踮脚亲了下他的下巴。   在男人意外的眼神中, 她意味深长的微笑:“那就别绅士。”   这算是一种明码‘邀请’了。   傅明随若是不懂, 那他就不能算作一个成年男人。   许姝的背后是门, 门里面就是床。   他黑眸晦暗,修长的大手揽住女人纤细的腰身,声音喑哑道:“开门。”   宿舍的门不比家里指纹锁,还要用老旧的钥匙开门。   许姝在昏暗的灯光下摸出钥匙, 勉强插/进锁眼里转动,安静的楼道里除了濡湿的水声就是‘吱吱呀呀’的转动声。   本来十几秒的开门时间被‘捣蛋鬼’拉长到两分钟, 她敏锐的感觉到自己后颈处不断落下炽热的吻。   许姝觉得痒, 别扭的动了动肩膀, 结果吻从后颈蔓延到颈窝。   ……   半推半就的被推进了屋子, 压在玄关处吻做一团时,许姝气喘吁吁,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推开她,问了个突兀的问题:“傅明随,你还记得你前女友么?”   男人之前同她说过,他之前只谈过一次恋爱。   在这种时候问这个问题的扫兴程度堪比直接泼一盆冷水下来。   可傅明随沉默片刻,还是压抑了自己的□□,声音有些低哑的回答她:“记得。”   他脑子好,不健忘。   许姝拉高自己下滑的肩带:“”“她叫什么?”   “安璇。”   “你还记得她名字呢。”她笑了笑:“你记得你们谈恋爱时都做过什么吗?”   许姝想知道,傅明随既然现在对她这么的执着,重感情,那当时是因为什么和他前女友分手的?   这个事情她以前并不好奇,现在却想知道了。   只能说人的心境是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的,越在乎,就越会在乎。   “忘了。”傅明随的回答很简单,却无半分作伪:“许多年前的事情,细节忘得差不多了。”   “我们是大学同学,她对我表达过许多次好感,毕业后就试着在一起了。”   “只记得和她谈完恋爱,无聊的不想再谈。”   傅明随说的是实话,他和安璇仿佛那完成任务一样的‘尝试恋爱’着实无趣。   虽然他对情感没什么需求,可也不愿意被一个莫须有的恋爱名头束缚着,偶尔还要被质问。   一共谈了也没多久,两个人便都有点受不了对方的分手了。   “安璇是个不错的姑娘,聪明,优秀。”傅明随像是评价商业合作伙伴一样的评价了前女友。   他对女生没有任何贬低,很客观:“只是我们不合适。”   和安璇在一起的那种感觉是和许姝在一起时天差地别的。   人只有经历过,方才知道什么人他最喜欢,同时最适合自己。   许姝自然也明白傅明随的意思,她再无半分芥蒂,抬手搂住他的脖颈。   “傅先生。”她扬起脖颈,边笑边软绵绵的回吻他:“看来我还算有趣。”   “小姝。”傅明随一遍一遍品尝着她殷红的嘴唇,轻声叹:“受不了的想你。”   说话间,他把人抱到了卧室里。   “那不也受了。”许姝唇角含笑,却说:“先洗澡……”   她一身的烧烤味和汗。   只是话音未落,在他肩上作乱的小手被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   许姝诧异的眨了眨眼,有些无辜地盯着他。   她一贯知晓傅先生知道疼人……但手段也不少,眼下她晾了他这么久,一朝解禁,还指不定怎么被收拾呢。   果然,傅明随轻声哄:“你乖一点。”   “免得受伤。”   许姝不自觉咽了口口水,讨好地笑:“你别欺负人呀……”   傅明随没应声,把人打横抱去洗手间。   他生活的一直都很清心寡欲,并非刻意而为,就是纯粹的没有什么□□上的欲望。   在遇见许姝以前,傅明随绝对想不到自己也会变成一个重欲望好皮相的男人——因为他根本不在乎有没有这种事。   但自从开了荤,每次同她云雨,他总有种克制不住的冲动……   想弄坏她。   两个人共赴的鸳鸯浴洗了很久很久。   虽然宿舍的洗手间条件不怎么好,淋浴系统也不先进,总是用着用着就没热水……   但大夏天本来就热,如今更热,倒是也用不到热水了。   差不多过了两个多小时,傅明随才抱着人出来。   许姝身上裹着大浴巾趴在他怀里,露出来的一片脸蛋红扑扑的。   不光是脸,甚至从肩膀红到白皙的脚丫,眼睛里匍匐着湿润的水汽,像是刚刚狠狠哭过。   傅明随把人放在床上,又折回洗手间拿了干毛巾和吹风机。   许姝的一头青丝又长又密,他很耐心的帮着整理,开着小风一点一点吹干。   期间女孩儿想直起身子自己来,奈何腰身太酸,最后还是只能躺平任其摆弄了。   许姝声音都有点哑,咕嘟咕嘟的喝了半杯水,才勉强打起精神来幽怨的指控他:“你好凶……”   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抱歉,一时没控制住。”傅明随俯身亲了亲她,温柔道:“下次注意。”   许姝没理他,掰着自己白里透红的手指玩。   很快,眼睛就慢慢的阖上,浮现出一层朦胧的困意。   ——但很快这丝困意就被搅和没了。   许姝顷刻睁开眼睛,咬着唇回头瞪着不老实的傅明随:“干嘛?”   “乖宝宝。”他按住女孩儿的后脑,凑过去用唇堵住她的抗议声:“现在就是‘下次’。”   许姝反抗无效,末了也只能痛并快乐着的享受了。   到后面,她麻木中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快感——反正明天是周末。   等终于结束,傅明随亲吻着许姝白皙的指尖,循循善诱的哄:“小姝,明天是周末。”   他语气里有一抹近乎于亢奋的味道。   许姝困的不行,恹恹的应了一声:“嗯。”   傅明随:“我帮你搬家吧。”   许姝愣了下,勉强打起几分精神睁开眼睛:“这么快?”   “嗯。”他点头,说的一本正经:“你这里的床不够结实。”   ……   “摇摇晃晃的。”傅明随深知她的‘软肋’在哪里,慢悠悠道:“可能再用几次就塌了。”   用?怎么用?谁来用?   许姝臊的满面通红,无奈的瞪了瞪他:“别说了。”   她搬就是了,毕竟要是真的把宿舍的床弄塌了传出去……她就没办法做人了!   傅明随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心满意足的搂着她躺下。   这宿舍的床确实是不怎么样,一米五的宽度两个人睡起来稍稍有些挤,不够肆意。   不过,现在倒是刚刚好。   第二天,许姝是被傅明随叫醒的。   她许久没有‘赖床’到需要被人叫醒的时候了,可眼下浑身酸痛,只想继续睡,便声音嗫嚅着撒娇:“再睡一会儿……”   傅明随:“搬家公司的人快来了。”   许姝不得不睁开眼睛。   还没怎么精神的一双眼睛对上傅明随笑吟吟的黑眸。   “十点多……”她看了眼手机,声音沙哑的埋怨着:“你怎么不叫人下午来搬?”   “早搬完早结束。”傅明随把人抱在腿上哄:“你回家里睡呗。”   这里连个空调都没有,他早晨是被热醒的。   可想而知她睡的肯定不舒服,也就是因为太累了才没醒。   许姝反抗的扒拉他的大手,觉得自己就算没起床气,也被他气出来了。   无奈之下,只好扶着酸涩的腰走去洗漱。   不管怎么样搬家公司的人一会儿到,自己总不能显得衣衫不整。   傅明随比较有人性的一点就是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让她不用三伏天穿严实衣服。   等搬家公司的人到时,许姝刚收拾好了一些不想其他人经手的私人物品。   见到拿着纸箱子前来的工人,她带着他们去收拾别的,把收拾好的包交给傅明随。   “你先把这个包拿下去放到车里吧,里面有电脑之类的,我怕碰坏了。”   傅明随‘嗯’了声,痛快的抄起车钥匙下楼。   这大热天上上下下爬楼的活,他当然也不可能让许姝自己来。   车子停在小区外面,傅明随把包放进去后想起许姝说的里面有电脑比较重要,干脆打开她的包打算拿出电脑放在车厢夹层里。   这样开车的时候哪怕颠簸,也不会影响到。   只是刚刚拉开拉链,背包里面塞的满满的东西就叽里咕噜的掉了出来——许姝装的太多了。   傅明随无奈的笑了笑,弯下腰捡。   其中掉落在副驾驶下面的笔记本是打开的,他捡起来后目光触及到上面那娟秀的字迹,稍稍一顿。 第64章 宝石   ◎一群人撞见了她和傅明随的亲热。◎   「0113, 那不勒斯今天降温了,很冷,国外的宿舍总是没暖气, 被冻醒后我又梦到他了。   有一段时间做梦都没梦见他了, 大概是今天看到一个穿着黑西装的高个子男人, 身型有一点点像他……」   「0307, 考试成绩不太如意,老师批评我了, 觉得自己真是有些不够努力。」   「他在我这个年纪已经管理庞大的公司了, 我却连这么简单的考试都应付不了。」   「0523,下雨了, 下雨天总是睡不好,室友的床头的书里面有一句话——世界像是一张巨大的, 密不透风的灰暗的网,身处其中,只要能捉到一点光就很好了。   他就是那抹光。」   「0921, 和苏珊娜一起去海边玩了, 海边商贩卖的贝壳在沙滩上一抓一大把, 价格却翻了好几倍……但有一串贝壳的寄语是‘不懈努力,总能追到你想要的人’。   嗯……忍不住买了呢。」   「1225,整个城市都在过圣诞节,很热闹, 室友和苏珊娜也回家了。   有点孤独,但也没关系, 习惯了。」   「0602, 快毕业了, 教授让我在这儿多留几年, 讲句心里话,不太想留……」   「0813,教授的团队能学到的东西的确比较多,他说我的能力可以去外交部门试试,如果目标是老师这种平淡的工作未免屈才。   但其实只要全心投入,做什么工作都是有价值的。」   ……   …………   笔记本里比起日记,更多的像是‘心情记录’。   薄薄的本子里断断续续记录到最近两年的事情。   「7.16,他依旧不知道世界上有我这样一个人,但他认可我了。」   「8.03,他回应我的求婚了。」   「上帝,请保佑一次我的贪婪。」   「9.08,虽然没有婚礼,没有婚纱,没有亲朋好友的见证和所谓的仪式感,但嫁给他仍旧是最好的事情。   其余的那些,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   「10.12,我知道自己身处于一个不那么和善的家庭,但客观环境没办法改变,只能去改变自己。   珠宝,礼服,那群名媛的名字都不记得,其实感觉真的不是很重要,但需要记住……」   「0125,他愿意陪我主动去姑姑家里,其实我知道去了一定有新的烦心事的,但还是很感谢他会主动提出来这件事。」   「0203,从小岛回来了,收到了活了二十六年最喜欢的礼物,」   「0314,他真的很迁就我,但还是感觉好累,适应这样没有自我的生活好像确实太累了……」   越到后面,许姝的笔记本里表达出来的文字就越心累,越悲观。   从一开始的懵懂,青涩,到后来重逢后的期待缱绻,然后再到一滩死水……   女孩儿的字越来越好看,但文字却越来越消极——不难想象,自己是曾经多么让她失望。   而这样平淡却温馨的记录,明晃晃的铺在人眼前,更有种刻骨铭心的震撼效果。   傅明随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才看完,只知道是被刺耳的电话铃声唤回了神智。   他微怔,看着‘小姝’的名字接了下来。   原来是他下来的太久,都被问干嘛去了。   傅明随垂着眼睛应答,尽量遏制着翻滚的情绪,等挂断电话后长长的喘了口气。   他修长的骨节泛白,脸色也是,但眼睛里却闪着难以言喻的光。   怎么说呢,意外看到女孩儿这沉重的爱意,他一方面觉得内疚难明,一方面也是……真的开心。   傅明随重新上楼时,拎了些饮料和速食上去。   否则,他没办法解释自己怎么这么久没上来。   许姝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很快给几个在大热天里干活累得汗流浃背的大哥们喝了,自己只留了一瓶常温的水。   其实她蛮喜欢喝冰镇的东西,但是……傅明随不许。   边喝,她边看着旁边的男人问了一嘴:“你脸色怎么有点奇怪?”   “有点热。”傅明随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转移话题:“还有多久能搬?”   “唔,快完事儿了,还差一点……”   许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给他指那些打包好了的箱子。   傅明随却只看着她精致的侧脸,眸光沉沉。   约莫下午一点钟的时候,搬家公司的人把东西都搬到了车上。   傅明随和许姝在前面开车,他们在后面跟着。   几个工人动作麻利,搬去的地方又是方便的电梯房,很快就把打包好的几个纸箱子都搬回去了。   唯一比较难处理的就是赖赖的那些东西,不过猫笼子许姝不放心搁在搬家公司的车里,是自己拎着的。   带着猫咪一起回到阔别许久的‘家’里,许姝还微微有点感慨。   但她这点掺着困意的感慨劲儿还没过,就被傅明随从后抱住了腰身。   许姝有些意外的别过头:“你……”   话未出口,就被堵住了唇。   她微微挣扎的手腕被按在玄关处的墙上,很轻易就能感觉到傅明随周身传来的急躁感。   许姝有些害羞,挣脱不开就只能轻轻咬了他一口。   她脸颊水红,气喘吁吁:“这大白天的……”   ‘别这么放浪形骸’还没等说完,屋子里就忽然传出‘砰’的一声。   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   两个人都是一愣,下意识回头看,结果被喷出来的彩带礼花喷了一脸。   “surprise!”几个人突然从里面的屋子窜出来,拿着礼花筒对准他们,笑眯眯道:“随哥,嫂子,恭喜和好啊!”   定睛一看,有沈昀,季白,余裴,甚至还有傅莞和几个不认识的女生……   所以,等于这么多人围观了自己刚刚和傅明随的亲热。   许姝脑子‘嗡’的一声,白皙的粉面顷刻煮熟一样的红了,从头发丝羞耻到脚趾尖,只感觉抬不起头来。   他们还挠了挠头,不忘补充:“不过,好像有点来的不是时候……”   气氛更加止不住的尴尬兮兮了。   傅明随知道许姝害羞,冷冷瞪了几个来的不合时宜的人一眼,然后对着傅莞说:“小四,和你嫂子去卧室说会儿话。”   他就是找个借口帮着许姝逃离尴尬罢了。   傅莞也是个人精,心领神会。   她笑眯眯的过去拉许姝的手,挽着她的胳膊:“嫂子,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儿呢,你带我参观参观。”   许姝巴不得有个借口离开,仓皇的跟着她走。   刚刚被撞破的亲热场面让她连个招呼都不想和其他几位打了。   等回到卧室,许姝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洗脸给自己降温,然后才问:“小四,你们今天怎么过来了?”   傅明随不是爱热闹的人,应该不会主动叫别人过来‘庆祝’他们和好这件事的。   “是沈昀哥叫我来的。”傅莞坐在沙发上,小手捧着下巴笑眯眯的看她:“三哥找他联系的搬家公司,他知道你今天会搬回来,就组织了一群人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惊喜?许姝无奈的苦笑:“你觉得你哥惊喜吗?”   “我觉得不……”傅莞难得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说老实话:“我觉得沈昀哥怕是要遭殃了。”   果然,客厅内傅明随对于这种‘惊喜’十分的不感冒,甚至有些窝火。   毕竟他刚刚和许姝的动作算得上私密了,结果……之前颓废的时候就不该为了图方便把钥匙给沈昀一把。   他本质是让他看着保洁收拾屋子,结果这货还制造上‘惊喜’了。   “随哥,别生气了呗,就当我这次冒昧了!”沈昀拍着胸脯,大剌剌的承认错误:“不过你都和嫂子和好了,还板着个臭脸不合适吧!”   “就是。”余裴也跟着帮腔:“我们就是来蹭个饭的,你非得安排不可。”   ……   傅明随觉得自己没直接把这些人撵出去的一大原因,就是因为他今天刚看完日记不久,心情还处于大起大落但整体都是‘狂喜’的状态中。   所以对整个世界,都能和善一点了。   “行。”他干脆同意了他们的敲竹杠:“请。”   一行人都是行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除了过年过节以外聚在一起吃个饭也不是件容易事,地点当然不能定的太‘普通’。   商议之下,大家还是去的望江楼。   吃饭的时候,沈昀才聊起来这次给他们‘惊喜’的真正目的。   原来是上面的政策批发文件已经下来了,商圈内部的人这两天都陆陆续续的听到风声,知道傅明随之前收的那两栋烂尾楼区域被上面划分进高新区,要改造了。   没有任何意外的,之前被各路人马不看好的这桩收购,再次成了傅明随鬼斧神工的‘神来之笔’。   傅坤沉听说这事儿后,彻底没话说的沉默了。   但在座的和傅明随比较相熟的,这才认真反应过来他就是刻意这么做的。   这人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肯定知道消息了才下手的。   只是有了这个猜测,和傅明随维持关系也就更加重要——真不是谁都能和土地局的人攀上关系的,哪怕你很有钱。   傅明随听了众人的猜测笑而不语,只专注给许姝剥虾。   他这二十四孝好老公的模样,让人看着直啧啧称奇。   许姝被周围的调侃声弄的不好意思,小声说:“我自己来吧。”   傅明随也没有勉强,把剥好的小半盘虾推过去。   然后还是和他们聊起了烂尾楼的收购案。   “随哥,你这算不算摆了冯氏一道啊,低价购入超高价被承包,我估摸着冯粤得气死了。”余裴是懂得生意场上的事的,忍不住觉得好笑:“冯氏现在的资金链都快坚持不住了,就在破产边缘,这个时候……很容易狗急跳墙。”   “能怎么跳?”傅明随注意到许姝被这边的话题所吸引,便笑了笑,把事情说的更清晰一些:“合同签的明明白白,当初是冯粤自己要急着脱手,求我赶紧低价收,现在后悔……”   “不仅晚了,而且很可笑。” 第65章 宝石   ◎其实我是故意把你弄脏的。◎   *月亮镶着银边, 马上就会下雨。   饭局散场,余裴提议去摩托车俱乐部溜一圈消消食,傅明随咨询过许姝的意见, 同意一起去。   开车过去的路上, 许姝才问起关于冯氏的事儿。   刚刚在饭桌上, 肯定有很多内容细节他都不便明说的, 她知道。   傅明随便和她说的更详细了一些。   其实内部都陆陆续续收到改造的风声后,冯粤自然是觉得他先拿到一手消息才会抄底收购他们的楼, 本质是有一种‘被故意摆了一道’的不服气。   可是……   傅明随笑笑, 说的无所谓:“我就是故意摆他们一道啊。”   许姝微怔,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啊?”   毕竟生意场上都是能少结仇就少结仇的, 他之前的行事风格也不会故意这么‘气人’。   “小姝,别想太多, 生意归生意。”傅明随没全部否认,只是说:“只要做的商业决策让景徽盈利,这就可以了。”   还能顺带着收拾一下冯氏, 何乐而不为?   只是如果是以前的他, 即便提前得到了消息也大概率不屑于冯氏的那两栋楼, 现在……只能说谁让冯粤惹错人了。   等到了摩托车俱乐部,傅明随扶着许姝的腰,让她选一辆车骑上去看看。   “我不行,都不会呢。”她下意识拒绝。   “没关系, 之前不是教过你吗。”傅明随微笑着劝她自己尝试一下:“尽管试试,挺有趣的。”   他们没吵架之前, 有几个周末傅明随教过许姝骑摩托车, 虽然她还没去考个专业的驾驶证, 但多多少少确实会点。   眼下迎着他鼓励的目光, 也有些……蠢蠢欲动。   可保守的本能作祟,她还是犹豫。   “我在后面保驾护航。”傅明随微笑,俯身帮她戴上了一个崭新的白色头盔,在晦暗下来的天色里尤为明显,像一抹凛冽的雪——   他说:“这片车场没有其他人,你放心开就是了。”   “傅先生。”许姝忍不住笑,声音隔了一层头盔,闷闷的:“你不让别人开车了么?”   “嗯。”傅明随弯了弯眼睛:“他们都去楼上打麻将了。”   “就咱俩。”   ……   来摩托车俱乐部的楼上打麻将?一看就是场地被占了去找别的乐子了。   许姝不再犹豫,扶着把手上了摩托车——如果她再不试试,未免浪费了傅明随专门为她营造一切的这份好意。   刚开始骑的时候还是有点怕的,但伴随着夜风飞驰过头盔吹起肩上的长发,那一点点畏惧就很快被‘爽快’取代了。   许姝稍稍加快了一点速度,却控制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里,然后一圈一圈绕着车场溜。   俱乐部的车场很大,只有两个人的地界很宽阔。   傅明随跟了上来,车子和她并行,他没戴头盔,短发随着风的方向转动,精致的侧脸和高挺的鼻梁在暗夜的路灯下几乎化成一条凌厉的线。   “傅明随。”许姝忍不住高声提醒:“你戴上头盔。”   “不用。”他笑了笑:“这种速度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   “……”许姝隐隐约约感觉有被内涵到,忍不住吐槽:“那你还叫我戴。”   “你不一样。”傅明随淡淡道:“你是新手。”   两个人溜了几圈,直到许姝过够瘾了,才停下车子在车场中间的草坪长椅上休息。   虽然天气闷热,但这种大片空旷又有绿植的地方还是要偏清爽一些,更重要的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感觉,真的很好。   许姝靠在傅明随宽阔的肩上,抬头看月亮:“十五号都过了,月亮怎么还这么圆?真好看。”   和喜欢的人说开了一切后在一起,总有种初初谈恋爱的感觉。   就是看一个月亮都能看好半天,说再无聊的话也觉得甜蜜。   傅明随也是一样的感觉,唇角忍不住轻抬:“很漂亮。”   “月亮镶着银边,就快下雨了。”   ……   许姝惊讶,立刻从他肩上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她反应是很快的,有些无措地问:“你看过我的日记本了?”   因为这句话不是什么名言名句,是她写日记时无聊的感慨……结果今天居然从傅明随口中听到了!   天知道许姝骤然听到自己写的这句话时,真的是手脚蜷缩了一下的讶异。   “抱歉,不是故意的。”傅明随看着她,一双温柔的眼睛仿佛都凝聚了皎洁的月色,十分勾人:“帮着你把背包拿到车后座时,想着打开包把电脑放在夹层里,更安全,结果笔记本不小心掉了出来。”   许姝:“……”   其实她之前就有所察觉自己的包像是被打开过,但因为只经过傅明随的手,所以她没有什么担心。   结果结果,偏偏最尴尬的事情就发生了。   “你看过就算了,干嘛还要把里面的话说出来。”许姝别过头,有些赌气的闷闷道:“怪尴尬的!”   那是她从高中写到大的本子。   里面有些内容……谁没个青春疼痛期呢?有些文字,她自己想起来都能脚趾三室一厅,结果还都被傅明随看到了。   “抱歉,真的不是故意的。”傅明随再次道歉,强调了这点。   女孩儿连肩膀都在生气,硬邦邦的,他自后搂住,低声道:“但你掉落的笔记本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我不小心瞄到了一眼,实在是忍不住。”   只是里面放出来的不是‘恶魔’,而是一个小姑娘小心翼翼满心满眼的喜欢。   这情绪反倒滋生了他的欲望,容易把他反哺成想要占有她的恶魔。   在许姝懵懂的眼神中,傅明随扮过她的脸,认真道:“刚刚说月亮那句话,也是因为想到了在伦敦的事。”   “小姝,你虽然用衬衫暗示过我,但我们一直没聊过四年前在英国就见过的事。”   女孩儿只是在被误会后很巧妙的把衬衫和丝巾还给他,引导他自己去猜,但实际上他们对于这件事还没有推心置腹。   傅明随之所以会提到这件事,也是因为许姝笔记本里的文字让人印象深刻——月亮镶了银边,马上要下雨了。   这是她在四年前伦敦和他‘偶遇’后写下的话,自此之外,并没有用更多的文字去表达当时的心情。   所以,她当年到底是什么心情呢?   许姝笔下的文字浪漫中又带着一抹文艺的忧愁,是真的想表达‘下雨’吗?   伦敦常常下雨,傅明随已经不记得自己去讲座的那天有没有真正下过雨。   因此,他害怕她笔尖表达出来的‘下雨’是在影射心里的。   “聊什么,四年前……”许姝看着路灯映射的地面下阴暗爬行的蚂蚁,肩膀耷拉着,低声道:“我是特意从那不勒斯飞到伦敦去看你的。”   “教授看到我在收集你的剪报,以为我是你的粉丝…也确实是,然后他就把自己在那儿的工作证借给我混进去了。”   曾经她以为说出这些事会让她非常难为情,但轻舟已过万重山,现在说出来,她可以用一种很坦荡的态度了。   傅明随不免苦笑了下:“我好像真的很过分。”   无论为什么,让喜欢的人这么多年得不到任何回应,都是一种过分。   等待真的是一种很折磨人的事情,但许姝仿佛一直都在等他……只是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沮丧和悲观的情绪,所以就被认为活该如此。   “没有,你当时都不认识我,有什么过分的。”许姝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皱了皱鼻子:“其实,我才过分呢。”   “当时洒在你身上的咖啡……是我故意的。”   傅明随一愣,微微睁大了双眼。   “你没想到吧。”许姝像是从一向端庄的老师变成了一只狡黠的猫咪,她弯下腰把头枕在膝盖上,弯起眼睛:“我也挺坏的。”   温柔的月色下,她因为害羞而微红的脸色像喝了点红酒之后的微醺。   除了不好意思,也有因为真的想到了酒柜的缘故——她搬回去之后,发现傅明随给她在家里新安装了一个酒柜,里面都是意大利空运过来的红酒。   傅明随看着她明亮又羞涩的眼睛,喉结微微滚动,声音有些哑:“故意的?”   “嗯,那时候就想让你注意到我。”许姝老老实实的承认:“其实现在想想真的很差劲,你马上就要上台演讲了,我因为一点小私心就故意把你的衣服弄脏……”   话音未落,嘴唇就被堵住了。   “小姝。”傅明随贴着她弧度精巧的下巴,低声道:“你没必要时时刻刻检讨自己。”   人都是有私心的,道德感太高的人,就会因为多年前一件小事还在反思自己做的不好……   许姝被他亲的喘息,半晌后平静下来,抿着唇‘嗯’了声。   然后抬眸,她发现傅明随眼睛里是带着笑意的。   “傅先生,你说实话…”她戳了戳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笑着问:“你现在听到这些,是不是心里挺爽的?”   许姝的调侃让傅明随忍不住低头继续亲人,笑着应:“是有点。”   但更多的,还是心疼她。   只不过重来一次……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的自己,大概还是不会去刻意关注路人甲一样出现的女孩儿。   “所以,就不要说过去的事情了,也没必要对我感觉到内疚。”   这场漫长而盛大的暗恋,许姝自己是经历者,其实本身也是觉得值得纪念,并且没有任何后悔的。   许姝看着傅明随,认真道:“现在的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   他们现在在一起,才有能力处理类似于前段时间冷战时期的各种事件——若是年轻几岁,不成熟,说不定就走散了。   “我知道,就是……”傅明随顿了下,有些遗憾的看着天空的月亮。   就是,想和她一起看看镶银边的月亮,淋她淋过的雨,只是已经过去的事情,是注定不可能重来的了。   而人生中有点遗憾,似乎也没那么不好。 第66章 宝石   ◎你不想要个孩子吗?◎   *如果我做不了大事, 我至少能把小事做得大气一点。   做对的事,任何时机都是好时机。   许姝打小就会算数,数学好, 麻将这东西当然也是会玩儿的。   开完摩托车他们又去楼上和沈昀等人玩了几圈麻将, 直到快十点钟, 傅明随才张罗着散伙。   “别啊随哥, 再玩会儿。”其余几个人都有些惊叹于许姝的牌技,忙说:“这夜场还没正式开始呢, 怎么就散了?”   对于成年人来说, 十点钟的确还不算‘夜场’。   但傅明随可没那兴致让许姝和他们打麻将,刚刚和好, 他还惦记着‘二人世界’,于是甚是敷衍的随便找了个借口:“太晚了, 小四还是学生,明天还得上课。”   一晚上突然被点名的傅莞:“……”   “得。”沈昀也站了起来,笑着附和:“那散了吧, 改天再聚, 随哥, 我帮着送妹妹回家?”   傅明随欣赏他此刻难得的眼力见儿,给了个肯定的眼神。   傅莞也很乖巧,从麻将桌旁边围观的位置上站起来,乖巧地说:“哥哥姐姐们再见。”   很配合的装出一副‘需要早回家睡觉的乖妹妹’人设。   回去的路上, 傅明随带着许姝经过一家茶餐厅时,打包了一些小餐点。   她一贯喜欢吃豆豉排骨和蒸金钱肚这些小玩意儿, 正巧晚上和一群人在一起吃饭, 吃的也不痛快。   只是许姝回到家, 拿起筷子的时候还是犹豫了。   “我没吃夜宵的习惯……”她看着色泽鲜艳的食物咽了口口水, 内心艰难斗争着:“会变胖的。”   “不会,婚检时你的血检摄糖量很低,不是易胖体质。”傅明随没说那些虚头巴脑的‘你胖了也很好’之类的话,因为他知道女孩儿不爱听这些。   他只是硬核安慰道:“所以你可以偶尔吃顿夜宵,没关系。”   ……   许姝承认她有被安慰到,并且稍微有点心安理得的吃了起来。   洗完澡后躺在床上,傅明随借着‘消消食’的借口拉着她运动了一番。   最后的时候,他抽了出去。   许姝因为极致快感而有些空白的头脑,在那一刻回了神。   她微微有些恍惚。   昨天,今天……傅明随都是忍着没在里面的。   “你……”许姝支撑起半软的身子,水光盈盈的眼睛望着他。   没说话,但恰到好处地表达了疑惑。   傅明随看出来她在不解什么,笑了笑解释:“抱歉,上来之前忘记买套了。”   否则,不用出来也行的。   “不是这个原因,是…”许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你不想要孩子吗?”   “想,但我更想等你准备好。”傅明随搂住她,轻轻在女人汗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小姝,以后千万别再吃避孕药,也别打针。”   之前的种种事情,对他冲击最大的依旧是避孕药——毕竟在男人比较现实的思维里,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许姝明白他对自己的在意,抿了抿唇‘嗯’了声。   她伸手抱紧他,轻声道:“我以后不会了。”   而她也没立刻说什么‘我们现在就可以要孩子’这种话。   刚刚和好,总归是在等一段时间,把感情磨合的更深的时候再要孩子比较好。   虽然他们在处理感情的时候都很成熟,但谨慎,总归不是坏事。   毕竟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如果有了孩子之后,这句话贯彻的就会更彻底了。   许姝自问自己这边在和许眉决裂后,还算是比较‘无牵无挂’,但傅明随那边就不一样了。   傅家的每个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现在同傅明随和好,并且两个人没有婚前财产协议这件事是人尽皆知的,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来‘敲打’她的。   而许姝猜的一点也没错。   不过是她搬回来第二天的周日而已,趁着傅明随去公司开临时会议的时候,白蓉就找上了门。   只是一两周的时间没见到,女人好似瘦了一大圈。   即便在炎炎夏日里衣着华丽高贵,苍白的脸色也有些遮掩不住。   而她摘下墨镜后,更是结结实实的吓了许姝一跳。   因为一向很注重养生的白蓉,脸上居然出现了很鲜明的黑眼圈。   “妈,您……”许姝连忙关切的问候着:“您最近没有休息好吗?”   “怎么休息?你和明随一出一出的闹。”白蓉白了她一眼,叹息道:“你说我们老人该怎么好好踏实着休息?简直连觉都睡不好了!”   许姝尴尬地笑了笑:“现在问题解决了,我们已经没有闹了。”   “婚前财产协议撤销后就解决问题了?”白蓉挑眉,声音里不乏冷嘲热讽:“小姝,我记得你对我说过你会劝明随别冲动的啊,妈觉得你也不是那种爱钱的人啊。”   许姝沉默片刻,才说:“妈,我劝过,只是……只是傅明随觉得,他并没有冲动。”   而她并没有为后半句话做辩解——处于白蓉的立场,现在无论怎么看待自己都会认为她是个‘爱钱’的女人了。   白蓉皱眉:“这话是他亲口说的?说了是深思熟虑过后才决定撤销协议的?”   许姝点了点头,笑容像是温吞的白开水:“妈,我不说谎的。”   她这般温顺,也很难让人发脾气。   白蓉在沙发上僵坐着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是,我不该冲着你发脾气。”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是不敢去问明随,才来你这儿讨个说法的。”   按道理讲做父母做到他们这样完全管不了自家子女的,本身也是种失败。   “妈,您别这么说。”许姝连忙给她倒了杯茶,劝慰道:“明随心里是有您和爸的。”   她能做的,也只是当好傅明随的贤内助,帮他安稳一下家庭内部的事情了。   “这个我知道,他心里当然有我们,前两天还给我买了个限量的包回来呢。”白蓉看着茶杯上升腾的雾气,有些失神。   许是被这杯热茶敲动了心口,在自己这个便宜儿媳面前,有些心里话白蓉好似自言自语的就说出口了——   “冯氏那个收购案是我和他爸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前两天才算移开,明随还回家和我们吃了顿饭,安抚一下这段时间的不平静。”   “可是怎么说呢,这些年他越来越有本事,把公司管理的越来越好,就好像离我们老人越来越远了……”   大抵这就是一个人成长的必经之路吧。   每个人都是要从父母身边手拉着手的孩童,走到渐行渐远的独当一面的。   做父母的,从来都是既自豪骄傲又忍不住会对这种落差感到失落——而在傅明随这么优秀的子女面前,这种感觉应该会更明显。   许姝明白白蓉的失落,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她能做的就是在婆婆旁边附和,帮她倒茶,而其实她知道白蓉也不需要回应,她需要的就是倾听,陪伴。   许姝对自己的定位和认知一直都很清晰——她不是什么有大本事的人,也做不来那些卑微讨好的姿态。   但不卑不亢,心思缜密,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恰恰是一种最聪明的方式。   许姝一直梦想有一天,她人生中的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圣光披露,满照人间。   如果她做不了大事,她至少能把小事做得大气一点。   做对的事,任何时机都是好时机。   这句马丁路德金的名言,一直在许姝人生的各个节点中起了很多警示作用。   同时也能让她对生活更有信心,让她一直相信路是能靠人自己走出来的,花是能靠自己的手种出来的。   而‘等级差距’的目光和偏见,也不是不可以被打破的。   两个人不知不觉的就‘聊’了一个多小时,等到白蓉腹中有些空虚了,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倒豆子的说了许多话。   而眼前的女孩儿一直诚恳的望着她,陪着她,倾听这些婆婆妈妈絮絮叨叨的琐碎事。   “真是……”白蓉看着许姝澄澈的眼睛,不自觉的怔了下,随后恍然大悟的喃喃道:“我算是知道明随这么喜欢你了。”   “妈。”许姝没太听清,问了句:“您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白蓉笑笑:“我这才彻底了解明随为什么执意要撤销婚前财产协议了。”   “您了解了?”许姝一愣:“是为什么?”   “用语言表达不出来,你跟我出去一趟就知道了。”白蓉拿出手机看了眼,利落地站了起来:“正好也到下午茶时间了,你打扮打扮,跟我去参加一个饭局。”   白蓉之前常常带她参加各种名媛的饭局和聚会,许姝习以为常,也没有多问什么就去收拾自己了。   刚刚好好安慰了一番脆弱的婆婆,她不想起什么冲突。   半小时后,两个人就到了白蓉一个姐妹组的下午茶局。   会所的顶楼包厢内是四面八方玻璃做的,很是壮观,站在里面望向外面宛如空中楼阁。   据说这里按小时六位数计费,能过来的人喝的都不是茶,是钱。   而许姝跟着白蓉到了后,很快就成了众位名媛目光的中心。   和以前不同的是,这些人不再是假装围着她实际上是在讨好白蓉,而是在绕着她本人问东问西,嘘寒问暖。   许姝应对的很吃力,一开始也非常不明所以。   但很快,她就想明白是为什么了。   这种现象就是傅明随之前对自己说的‘能真正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跟的底气’,一旦协议撤销的消息在圈子散开,她什么都不用做,所有人自然而然的都会尊重她。   或者说,是尊重傅明随的钱。   但无论冲着什么,总归不会发生以前那种她只是个‘依附品’形象出现的事情了。   许姝恍然大悟,下意识看向了窗边的白蓉。   女人正在喝茶,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她别过头来对她笑了笑。   此刻两个人的脑回路,是同频的。 第67章 宝石   ◎勾魂噬骨,更让人欲罢不能了。◎   许姝陪着白蓉待到了傍晚, 一直到吃完太太圈里请的晚餐,然后开车把她送了回去,自己才终于回到家。   开门进去, 灯火通明, 傅明随正在自己给自己煮面条吃。   见她回来, 男人笑了笑:“跟妈吃过饭了?”   果然, 去哪儿都瞒不过他。   许姝点了点头,洗过手后也走进厨房。   她瞄了一眼傅明随煮的番茄鸡蛋的素面, 就皱了皱眉:“怎么这么素啊?”   “也挺晚了。”他无所谓道:“自己一个人, 随便对付一口就行。”   ……   这淡淡的幽怨感真的,茶茶的。   许姝忍不住上扬的唇角, 从冰箱里拿出一袋提前腌好的排骨,夹出几块放在烤箱里。   “等会儿, 给你加餐。”她笑着说:“一个人也得好好吃晚餐啊。”   傅明随这一天都够忙的了,要是连饭都吃不好,岂不是忙了个空虚?   后者闻言, 放下煮了一半的面条凑过去, 让自己极具冲击力的下颌线展现在她面前, 刀削似的。   许姝吓了一跳,戴了透明手套的手一抖,哭笑不得:“你干嘛?”   “看看,你不在的这段时间, 我确实瘦了不少。”傅明随一本正经道:“一个人吃饭没意思。”   许姝微怔,刚刚觉得欢悦的心情冒出一点酸酸的泡泡。   是又酸又涩的开心。   “那……”她眨着眼睛, 微笑道:“我以后尽量天天陪你吃饭。”   虽然许姝的语气仿佛比他一个董事长还要忙, 但傅明随还是有些惊喜, 长眉微挑:“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许姝把排骨推进烤箱里, 选好时间后才转过身来看着他,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因为我今天特别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傅明随愣了一瞬,才上前一步逼近她,修长的大手搂住她的腰:“只是今天吗?”   许姝被他抵在了身后的流里台上,抿唇忍着笑:“那得看你表现。”   傅明随想了想,认真的问:“那好好表现,你多喜欢我一会儿?”   许姝用他刚刚同样的语气反问他:“只是一会儿吗?”   ……   傅明随如果再听不出来这是女人故意撩拨他的小伎俩,他也不用活了。   忍俊不禁,他索性低头直接亲她,许姝被他圈在怀里抬起头,很配合。   直到旁边煮面的锅发出不甘寂寞的‘咕嘟咕嘟’声,傅明随才放开她,用筷子拨弄了下锅里的面。   他忍不住笑:“今天真么这么乖。”   许姝微微仰头看着厨房天花板的灯,笑着没说话。   其实她心里的安全感,是傅明随一点一点打造出来的城池堡垒。   只是她暂时还不想说出来,本来傅先生就够臭屁了……说出来,他更得意了。   七月中旬,学校里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许姝也正式开始放暑假。   傅明随想着带她出去玩一圈,正努力协调行程的时候,就被她拦住了。   许姝知道所有公司夏天时业务都是最多最忙的时候,更何况景徽高层刚刚经历了大洗牌,这烈火烹油的时候,傅明随作为主事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抽开身?   更何况,她对旅游什么的也不是那么热衷。   而且戚悦要结婚了,婚期定在七月末,许姝答应了要给她当伴娘,自然也是要帮着忙活忙活。   参与进去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结婚办个仪式居然是这么繁琐的事情。   就算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筹备,可种种细节还是让人觉得时间根本不够用。   “害,这算什么啊,办婚礼的宴会厅都是苏告提前八个月预定的。”戚悦叠着装喜糖的盒子,一边干活儿一边和她吐槽:“也不知道结婚的人怎么这么多,江城这么大个城市,定个地方还得提前好久……”   许姝听着,连连赞同的点头。   需要提前八个月订宴会厅,提前半年订拍婚纱照的时间,提前三个月订接亲的酒店,的确是太夸张了。   晚上睡觉之前,闲聊时许姝和傅明随提起这件事,还感慨现在婚庆公司太热门了。   傅明随沉默片刻,忽然说:“其实我有这方面的朋友,不用提前预约的。”   许姝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问了句:“什么?”   “意思是,”傅明随撂下拿着的书,摘掉眼镜,一双黑眸没有隔阂的看着她:“你想办个婚礼吗?”   许姝愣了一下,立刻摇头:“不想。”   “……”   “办婚礼多累啊。”许姝陪着戚悦彩排了两次,立刻就望而却步了。   她自诩为不算社恐,但都打心眼儿里觉得那些安排好的婚礼流程想当尴尬。   看着傅明随似是有些不悦的模样,许姝抿唇笑了下,挽住他的手臂和他絮絮地说着:“办婚礼真的好无聊,从凌晨就得起床化妆,然后摄影师到了之后就让你摆姿势拍照,自己拍完和亲戚朋友拍。”   “然后每一个环节,什么做游戏,堵门,给红包等等,甚至包括新娘子在宴会厅什么时候上台子,敬酒,都是有专门人录制定好时间的。”   陪着戚悦彩排过两次,许姝只觉得婚礼像是拍了一场大型电影。   而她自问没有当‘演员’的天赋。   那些说所有女孩子都想要的婚礼,未必是她想要的。   傅明随听着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便说:“那我们办一场不一样的?”   许姝一愣:“有什么不一样啊?”   “有很多不一样啊。”傅明随把她抱到膝盖上,面对面的说:“我们可以办一场只有两个人的婚礼。”   两个人的?许姝眨了眨眼,迟疑地问:“你是说,旅行结婚?”   “差不多这意思吧。”傅明随笑:“等有时间,我一定给你补一个。”   说完,他就去摸床头上的小雨伞。   许姝:“……”   自从她不打避孕针之后,这东西挺费的。   某次两个一起去楼下超市买,傅明随怕买来买去的麻烦干脆拿了一堆,结账的时候收银小哥都惊呆了,直接问:“哥们儿,你是来买东西还是进货的啊?”   明知道是调侃,但许姝还是羞耻的脚趾三室一厅了。   每每想起那句‘进货’,她就对这批‘小雨伞’有点心理阴影。   傅明随像是看出来,问的时候还笑着问:“要不然去买点新的?”   “……还是别浪费了。”许姝被弄的泪眼盈盈,一口咬住他肩膀:“别太久,明天还得陪着七月去买衣服。”   傅明随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原来别人结婚,还得忙他的人。   不光是今天,好几天因为‘要陪戚悦买东西’这个理由,他们晚上的‘交流活动’都大大减少了。   想到这里,傅明随拨开许姝额头汗湿的发,亲了亲哄她:“我到时候给你朋友备一份厚礼。”   “嗯…”许姝软绵绵的应,没有反对。   “所以。”傅明随笑笑:“让她把你的时间多给我分点。”   ……   小孩子气。   许姝哭笑不得,刚想斥责他一番,结果声音刚出口就还是软绵绵的调子。   勾魂噬骨,更让人欲罢不能了。   第二天和戚悦去逛商场的时候,许姝不可避免的就有些没精神。   “啧啧,瞧你这困的,皮肤倒好。”戚悦捏了一把她水嫩嫩的脸蛋,羡慕到不行:“是不是傅先生太厉害了啊?”   “……别闹。”许姝哭笑不得。   “说说呗。”戚悦却不放过她,好奇地问:“傅先生对那事儿要求多不多啊?他看起来还蛮禁欲的。”   其实闺蜜之间聊这样的事也不算稀奇,只是许姝不太习惯,但看着她眨巴着眼睛的好奇模样,想了想还是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就……还可以吧。”   她委婉地说。   “还可以是什么意思啊啊啊啊。”戚悦压低声音,激动的继续问:“你们是不是超和谐?我感觉我和苏告都有点腻歪了。”   “……别闹了。”许姝实在羞耻于再回答下去,包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她忙找了个借口:“我先接电话。”   她翻出来,屏幕上闪着的是‘姑姑’。   自从上次闹翻后,许眉就没有主动联系过她——毕竟傅明随已经给赵绍安排了个职位,自己对于他们而言,也没什么利用的价值了。   不知道这次打来,又是为了什么。   许姝想了想,还是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接了起来。   “小姝!”许眉见她接电话,连忙连珠炮似的说着:“出事了出事了!你一定帮帮你弟!”   她声音是无法作伪的着急,好像下一秒钟就要哭出来了。   许姝一愣,忙说:“姑姑你别急,先说什么事儿。”   在许眉断断续续的讲述中,过了好一会儿,许姝才明白她是为了什么事情来求她帮忙。   是赵绍不满于之前的闲差,通过别人和简节提过好几次意见,然后傅明随就把他调到采购部去了。   只要工作过的人,都明白采购部油水多这个道理。   毕竟公司里员工的日常用品都是由这个部门安排,只要有心思的话,想捞点钱很容易。   但现在的企业的财务部门严格,账目也都是公开的,因此敢这么做的也越来越少了。   可偏偏,赵绍就是仗着眼界窄和自诩为‘有裙带关系’的那种人。   在金钱的诱惑面前,他本来怂的胆子也硬气起来了,干脆仗着是董事长夫人堂弟这件事,让财务部门那边帮着遮掩,这两个月捞了不少钱出来。   甚至,是可以在经济案上判刑的程度。   纸包不住火,财务部门的人当然不会傻到一直包庇他,找个机会就把真相捅到简节那里去了。   当机立断,赵绍被辞退。   东窗事发过后,他跑回家吓的直哆嗦,把过程都老老实实交代了。   许眉听后,急的乱了方寸,连忙就给许姝打来电话求帮忙。   说着说着,她就开始哭哭啼啼:“小姝,你得救救你弟,救救我们一家人,我和你姑父就他一个儿子,他要是真被抓进去判刑了我们俩可怎么活啊,我真就不活了!”   许姝被她哭的脑袋疼,却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太对劲儿。   按理来说这种公司内部的经济纠纷被摆到台面上来,怎么会给赵绍回家的机会呢?应该直接送到警察局去公事公办啊……   除非,本身就是给留了‘通融’的机会。   许姝都懒得去骂赵绍了,勉强压抑着自己别发火,温声安慰许眉:“姑姑,您别着急,我去问问。”   “好,好好好。”许眉不停的求:“小姝,你一定要帮帮你弟,帮帮我,姑求你了,求你了……”   许姝没再说什么,无声摇了摇头,挂断电话。   她回到戚悦那边打了个招呼,说有事先走,然后直接开车去了景徽的顶楼办公室。   推门进去的时候,傅明随正在办公桌后签字,简节也在。   听到声音,两个人齐刷刷的望了过来。   傅明随瞧见许姝的脸色,侧头对简节说:“你先出去吧。”   “好。”简节拿着剩下的文件出去,路过许姝时,客客气气的打招呼。   她勉强笑了笑。   “怎么了?”傅明随站起身走到许姝旁边,抬手碰了碰她的脸:“脸色这么难看?”   “我听说……”许姝咬了下唇,艰难地说:“赵绍给公司惹麻烦了?”   男人长眉微挑,并不意外她问的是这个。   “你姑姑给你打电话了?算不上什么麻烦。”傅明随拉着许姝去沙发那边坐了下来,边不紧不慢地倒茶边说话:“赵绍贪了点小钱而已。”   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笑:“现在的年轻人真有点蠢。”   “随便挖了个坑,他就跳了。” 第68章 宝石   ◎正文完◎   挖了个坑?   许姝愣了一下,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给……赵绍挖坑吗?”   她光是说出来这句话,都觉得有点玄幻。   “也算不上,更准确的来说是考验他。”傅明随洗过一遍茶, 倒了一杯给她:“他想要待遇好点的职位, 我给了。”   “采购部是所有部门里最清闲的, 但该怎么工作, 能不能管得住自己,全看他自己。”   换句话说, 傅明随是摆了个金山在赵绍面前, 中间挡着的障碍物上面写着‘犯法’两个字,却轻飘飘的虚同摆设。   能不能忍住不去偷那座金山, 就全看自己的道德了。   许姝明白过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有些不解地看着傅明随:“你…为什么要给赵绍下套啊?”   他们之间说话不必藏着掖着, 她当然能听得出来这是刻意下套,只是赵绍有什么值得他费心思的地方呢?   傅明随笑笑,也没瞒着她:“当然是打算让他们以后都没有缠着你的理由。”   他们?许姝微怔:“你是说姑姑?”   “嗯, 你不用操心这件事, 我不会把你的亲戚送进去的。”傅明随转着无名指上的婚戒, 不紧不慢道:“我来解决。”   许姝秀眉皱了皱:“你打算怎么解决?”   “温和的解决,和你姑姑家里谈谈。”傅明随亲了她一下:“信我一次,嗯?”   犹豫片刻,女孩儿点了点头。   其实许姝心里隐约猜到傅明随想要做什么, 犹豫的原因也不是不信任他,而是……她在想自己要不要配合他做的这么绝。   冷静, 盘算, 不紧不慢编织一张大网把人捆起来致于死地, 这是他的手笔。   而傅明随会这么对付赵绍, 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罢了。   他一直都知道她心里的疙瘩是什么,所以……他现在来解决掉它了。   傅明随约了许眉一家在公司附近的茶楼见面,等他到的时候,那三个人已经在包厢里候着了。   他难得光顾一次这里,老板自然给留的是上好的包厢,落地窗外看过去就是景徽高耸入云那银白色的办公楼,处于江城的CBD中心,寸土寸金。   许眉光是看着,就觉得遥不可及,又眼馋。   她恨铁不成钢的拧旁边的赵绍,骂骂咧咧:“老娘好不容易给你弄那儿去上班,我特么容易么?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行了。”赵越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阻止:“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事情都已经发生……”   话音未落,包厢的门被推开。   傅明随手肘上挂着西服外套,快步走进来坐在他们对面,然后招唤服务生拿菜单过来点餐。   “午饭时间了,都吃点吧。”他让人把菜单递到许眉那里,客气道:“您来点。”   许眉就算再怎么没眼力见,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真的大剌剌的点菜。   “傅先生,我们不饿。”她把菜单推回去,拉着赵绍走过去,连连点头哈腰的道歉:“我们是来跟您道歉的,小绍错了,他真的错了,您,您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许女士。”傅明随笑了笑,并未正面回答,只说:“您是长辈,请坐下来说话。”   许眉心里‘咯噔’一下。   傅明随叫的是‘许女士’,而并非之前的姑姑……   “谢、谢谢。”许眉坐下来后勉强笑着,声音发抖:“就,小绍确实做错了,傅先生,您、您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我求求你了。”   任凭女人怎么说,被提到的赵绍都只会躲在母亲身后低着头。   畏怯的样子,像是只缩头乌龟。   傅明随看着她,声音淡淡:“再给一次机会?具体指什么?”   许眉愣了下,吞吞吐吐:“就……就……”   “许女士是想让我当做没发生过这件事,继续让赵绍留在景徽工作?”   许眉没说话,但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于是傅明随笑了,唇角的弧度有些不屑:“那监狱里犯罪的人都可以有第二次机会了。”   这话说得太重了,许眉立刻脸色煞白,赵越和赵绍也面色大变。   “明随,没有这么严重吧……”赵绍搓着手,舔了舔唇很是无措:“大家都是亲戚,你看,你看……要不然家里的事儿还是在家里解决吧。”   “姑父,我也想这样,但法律又不讲人情。”傅明随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不紧不慢地说:“赵绍在位渎职,两个月就贪了六位数的资产,这就是一桩经济案啊,您二位知不知道六位数可以判多久?”   许眉愣住,嘴唇都一个劲儿的哆嗦。   片刻后回神,她动作极快的站起来抓住赵绍的头发,强迫他跪下来。   她一边打一边骂:“你个傻逼,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资质吗还敢犯法?你真是不要命了,也不想让我和你爸活了!你快点给你姐夫道歉!快点!”   赵绍脸色苍白,吓的浑身抖若筛糠,灵魂神游的按照许眉的话做。   “许女士,你也不用说这些,现在骂人也没用,赵绍做都做了。”傅明随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受这个,很是为难的模样:“我是想着家里的事儿家里解决,也不想闹到公堂上去,可我公司的人都知道赵绍捞钱的事儿,都盯着呢,我现在也很难办……”   在公司犯罪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被人盯着?   许眉轻而易举就被傅明随的说辞吓唬住,呆滞在哪里,随后回过神,拽着傅明随的袖子继续求:“傅先生,傅先生!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姑求求你了,求求你看在小姝的面子上,你就再帮你弟弟一次吧!”   “要他做什么都行,丢工作,或者我们赔钱都行,只要别让他进去留案底,姑姑真的求你了明随……”   傅明随垂眸,看着他们又哭又求的眼睛很冷淡,轻轻把许眉攥着自己衬衫袖子的手拨了下去。   “看在小姝的份上?确实,我们算是一家人。”他笑了笑:“当初也是许女士您来找我帮忙,说看在小姝的份上给他个工作,说他肯定有能力胜任?”   “结果怎么样呢?赵绍犯罪的时候有顾忌到小姝吗?还是你们认为亲戚这个身份就是帮着做错事的人兜底的,才敢肆意妄为?”   傅明随逻辑清晰,声音冷淡果决,让人听着都觉得心里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许眉哆嗦着嘴唇,在不知道后果是什么的情况下,绷不住吓的哭了起来。   她再也控制不住,干脆耍泼耍赖了起来:“傅先生,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就不能帮帮你弟弟,假装这事儿没发生么?姑知道这有点为难你,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小姝也就这么一个弟弟啊!”   开始胡搅蛮缠,基本就是到达心理防线的最底端了。   傅明随修长的手指撑着额头,唇角一丝讥讽的笑意若隐若现,他淡淡道:“许女士,您这是想让我坏了规矩。”   “傅先生,我们会赔钱的,砸锅卖铁也赔!”赵越也不敢叫‘明随’攀关系了,焦急地恳求着:“只要…只要您给小绍一条生路。”   “你们说到这个份儿上,要是我不给个机会,反倒成了我不是人了。”傅明随笑了下,看着许眉的眼睛有些冷:“赔钱倒是不必了,赵绍把捞的钱原数还回去就行。”   “另外,这件事算是我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包庇,讲严重点,算徇私枉法。”   “以后如果不是生老病死的大事,你们最好不要出现在我和小姝的面前了。”   傅明随是想用这件事断了他们之间的‘维系’。   许眉和赵越都明白这个道理,可眼下只要为了赵绍的未来,别说这个条件,他们什么都能答应。   “好好好,我们以后绝对不会去打扰你们。”许眉喜出望外,连连点头说着:“我知道您是看在小姝的面子上才给小绍这个工作,是他自己不争气,我们肯定不会再厚着脸皮去打扰你们了……”   傅明随不是什么善茬,就算他不提出来,他们以后都未必再敢去打扰他了。   而许姝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自然也不能再去‘攀关系’。   有些人的生活圈子,他们真的不能强行妄想和融入。   傅明随敲打过后,就懒得继续说,他给这魂不守舍的几个人点了几道菜让他们吃午饭。   等完成这最后的体面,就起身离开。   回到家时是下午两点左右,傅明随估摸着许姝有可能在睡午觉,便轻手轻脚的进了门。   也如他所料,女孩儿正在沙发上闭着眼晴小憩。   纤细的身子蜷成一团,四肢细长,手脚都粉粉白白的可爱。   可许姝心里有事,睡得不踏实,即便傅明随动作很轻,她也很快睁开了眼睛。   一丝迷茫的雾气还未散开,她声音有些微哑的问:“事情…解决了么?”   “嗯。”傅明随坐在她身边揽住她,吻了吻女孩儿的额头:“你姑姑以后不会再为了让你帮忙来找你,道德绑架你了。”   原来自己心里一直如鲠在喉的是什么,他都知道。   许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小手下意识抓住他胸口的衬衫扣子。   被他修长的手臂揽在怀里靠在他肩上,姿态上无比依赖。   “乖,以后不会再有烦心的事情打扰我们了。”傅明随摸了摸许姝修长顺滑的头发,轻轻笑了下。   他答应过她的,有些错误只犯一遍。   而对于一些麻烦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从根源上让对方感到畏惧,不敢来招惹。   七月末,许姝在戚悦的婚礼上当了伴娘,眼见着多年闺蜜和心爱之人修成正果,走进殿堂要开启一段新的人生,她也忍不住跟着感性了起来。   就明明是件喜事,但看着台上台下的煽情桥段,眼睛还是涩涩的哭了。   帮着把婚戒送上台的时候,两个姑娘看着对方红红的眼眶,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许姝看着戚悦,轻声道:“新婚快乐。”   “你是最美的新娘。”   这次婚礼傅明随也给了面子,是陪着她一起来的。   戚悦知道他的身份特殊容易被人攀关系,特意把他们的位置安排在比较偏僻却能看清台上的前排。   许姝下了台后,就猫着腰跑到了他旁边坐下。   傅明随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帮她擦眼泪。   他笑:“是开心的跟着哭了么?”   “嗯。”许姝乖巧点头:“七月和苏告很不容易的,之前也闹过好几次分手,但两个人还是磕磕绊绊走过来了。”   所以,她才会格外的为他们感慨。   傅明随捏着许姝柔软的小手,没说话。   他目光望向台上,和她一起看着这场温馨的婚礼,直至快要结束新人下来敬酒之前,两个人才偷偷的离开。   毕竟傅明随的身份,显然不适合被当众敬酒吸引目光。   换完衣服离开宴会厅,两个人开车去了摩托车俱乐部。   准确来说,是傅明随把许姝送了过去——余裴他们总张罗着一起打打麻将。   自从上次许姝露了一手还不错的牌技后,就已经成了他们觊觎的牌友了。   暑假无聊,许姝想着没事也是闲着,便没有推拒他们的邀请,如今已经一起玩儿了差不多半个月了。   傅明随自然是不会阻止许姝融入自己的圈子社交,把她送过去后,他就又赶回去公司开会。   打了差不多一下午的麻将,许姝离开摩托车俱乐部后,拒绝余裴要开车送她回去的提议,独自打车到了附近的商场。   说起来有点滑稽,但是……她想给傅明随买几件衣服。   自从那件五年前的衬衫被确认是自己想送给他的之后,男人三不五时的就会穿上,次数还挺频繁,全然不顾款式都有些老了。   许姝看着觉得有些好笑,但却也很受用。   毕竟之前,傅明随通常都是一件衣服只穿两三次的——奢侈又平等的对待每一件衣服都很浪费。   他这么喜欢她送的那件衬衫,当然不会是因为衬衫本身。   所以许姝觉得,她有必要再给他买几件衣服。   况且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就要到了,就在八月初,也该给他买点别的礼物……不知道傅明随还记不记得。   许姝挑衣服的时候心里就在想,不免有些期待。   可真的等到结婚纪念日那天,反倒是傅明随先想起来的。   昨天晚上‘运动’了许久,男人有些亢奋,导致许姝起床后都是晕晕乎乎的,腰酸腿软——自然也就想不起来什么纪念日的事情。   她照常该干嘛干嘛,直到中午的时候,傅明随破天荒的早早就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   许姝愣了一下,刚想问他怎么在午饭点就回来了,可看到花,才慢了半拍想起来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他们,结婚一年了。   这一年的波折经历尤为漫长,感觉每天都是拆成两天过的。   傅明随见她盯着花不说话,笑了笑:“还记得是什么日子?”   “……当然记得。”许姝走过去接过花束,满足的抱在怀里,笑容娇憨的邀功:“我还给你准备礼物了呢。”   前几天买的东西,刚好派上用场。   “不急,先看我给你的礼物。”傅明随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递到她面前:“看看。”   在她接过去的时候,男人微垂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许姝微笑着接过盒子,打开之前本来以为是项链之类的挂饰,毕竟这盒子就像是装这种首饰的。   可等打开之后看到里面的东西,她微微睁大了双眼愣住了。   散发着绿色温润光芒的宝石,不是别的,正是多年前傅明随送给自己的那枚胸针。   为了救自己的母亲,许姝当年不得不当掉这枚价值连城的胸针。   可她没想到多年后,她居然还有机会见到。   眨了眨眼睛,眼底就不受控的有些湿润了。   “之前吵架的时候,你曾经说过一直都想把胸针赎回来还给我,报答我当年的资助……”   傅明随走到许姝身后,揽住她纤细的腰身,低声娓娓道来:“可我不想要‘报答’和‘资助’来定义我们的关系。”   许姝之前说的话,让他如鲠在喉——所以这枚胸针无论多么难找,傅明随还是利用自己的人脉找到了。   幸亏这三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还是让他找到了。   “小姝,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傅明随吻了吻她红润的眼角,从盒子里拿出胸针来帮她戴在胸前。   男人黑眸深深,无比恳切:“无论多年前还是现在,它都是礼物,你明白吗?”   只是对于他而言,两次送给她的心境大为不同。   许姝自然是明白的,她闭了闭眼,细白的手按在‘失而复得’的胸针上。   “谢谢你。”她声音里带着笑意:“这是我收到过最棒的礼物。”   而且是频繁的,一而再的收到这样珍贵的礼物。   许姝明白只要有傅明随在,她珍贵的信仰就一直在。   “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想和你说。”许姝唇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海明威说过,人生下来不是为了拖着锁链,而是为了展开双翼。”   “傅明随,我是遇见你之后,才尝试把自己身上的所有锁链一点一点的挣脱到,才能勇敢的试着张开自己的翅膀。”   “我觉得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好,才有资格走到你身边,配得上你。”   “但相处过后,你让我知道我的蜕变不是为了配得上你,是为了让自己本身成为更好的人。”   九年前和九年后的胸针,都印证了这一点。   何其有幸,她可以碰到傅明随这样的人?   迎着窗外刺眼的骄阳,她在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笑了笑,吻上他的唇角:“傅先生,纪念日快乐。”   ————————正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